（二十一）冤枉

监考老师闻言眉头稍稍松快了些，他几场监考下来抓到过两个作弊的，都是平行班的，而火箭班的，所有老师对一二班的学生都有莫名的好感和包容，他瞧了眼时间，叮嘱裴立阳：“写完了就好好检查下，老师自有分辨。”他低头打开纸团，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答案，顿时嗤之以鼻，又随手抖开沈璐的答题卡，眼睛往桌面的卷子上看，答题卡的填空题全对，纸团上错了好几道不说，字迹也确实和答题卡不一样。

很明显沈璐的成绩比丢纸团的人要好。

监考老师脸上有些挂不住，将答题卡还给沈璐，他没向众人公布沈璐到底有没有作弊，只扔掉纸团，看了眼时间说：“还有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

到底是谁丢的纸团，又是丢给谁的，此时此刻也不重要了，老师轻松两句，这件事就被翻篇。

纸张经过来回抽拉，有些皱巴巴，沈璐用手掌一点点将皱褶的地方压平，垂下的眼盛不住蓄满的泪，一颗一颗滴落在答题卡上，沈璐忍住快要溢出的情绪，吸吸鼻子拿起笔重新书写。

一声铃响，宣告月考结束，教室躁动起来，认识不认识的都互相抱怨这次数学太难，沈璐安静地收好东西，错开其他人往外走，下楼时，有脚步声从身后匆匆而来，又放缓脚步与她平行。

沈璐稍稍抬眼，看到是裴立阳。

高三补课结束放了三天假，假期过完和高一高二一起开学，沈璐拖着行李从姑妈家来学校，恰好在校内小路口和骑车的男生撞在一起，幸好行李多帮忙垫着，沈璐只擦伤了手臂，自行车反而甩出去，把手被树撞弯，男生蛮不讲理，声称是沈璐走路不长眼没看到他，沈璐费力辩解，男生看沈璐瘦瘦小小说话声音猫儿一样，更是咬定要她赔钱。

裴立阳碰巧从路口出来，先扶起沈璐的行李，又指指校门口：“这里没有监控说不清责任，不如先去找保安，把事情上报给教务处，开学来往同学这么多，总有人经过看到，到时候划分了责任，是谁的错谁就赔钱。”

男生本就横冲直撞不占理，也就看沈璐好欺负，现在见有人要把事情闹大，丢下一句“算我倒霉”，推着车走了。

沈璐松口气，对裴立阳感激不尽，裴立阳教她：“耍无赖的只会欺软怕硬玩横，你把事情闹大了，怕的反倒是他。”

当时沈璐记住了这句话，也记住了裴立阳，后来高三重新分班，沈璐偶然见过一次裴清月和裴立阳在一起，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

裴立阳和裴清月至少有八分相似，高挺的鼻梁迎着半边光线，看起来很温柔，沈璐只敢看一眼便急忙收回视线，缓了两秒才慢着声音说：“谢谢你。”

她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埋进周遭的纷纷嚷嚷中，恰好有两人并肩下来，裴立阳像是找到机会，往沈璐那边靠，手臂无意间擦到沈璐的肩膀，两人不由自主扭头看一眼，明明没对上视线，却让沈璐瞬间红透了脸。

“本来就不是你。”裴立阳说的是作弊。

父母从小只知教她多读书读好书，人情世故一概不许她管，沈璐慢慢养得性格敏感脸皮浅薄，课本知识学得多，但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回想刚才监考老师伤人的恶语，心头涌起委屈：“但他没和我道歉，太不公平了。”

最后两个台阶了，裴立阳长腿一迈先下来，转身迎上站在台阶上的沈璐，他直视她的眼，告诉她：“他就算道歉了对你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在学校里，成绩好是谈公平的首要条件。”

他真的好高，隔了一个台阶视线还在她之上，沈璐脸上原本的红晕还未彻底褪去，被裴立阳这样盯着一看，红晕迅速扩散，耳朵尖开始微微发烫。

（二十二）温柔

月考结束就是两天的假期，大部分住读生都要回家，这个点校园里到处都是人，裴清月也要回家，但要先赶在书店关门前去租本小说，辛苦学习这么久，她打算周末两天看小说好好放松下。

“裴清月。”

裴清月正收拾笔袋，闻言转身去看：“怎么了？”

“你哪个班的？”沈意上前。

“八班……干什么呀？”

沈意摘下眼镜，随意用衣角擦拭：“成绩出来后想当面感谢你。”他眼镜没有边框，估计度数不高，摘下眼镜时一张脸看着也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戴上眼镜人看起来更斯文儒雅些。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啦……”裴清月心花怒放。

邹衍几科都没考好，发消息给裴清月说找男友散心去了，裴清月抬头时，沈意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她收起手机连忙追上去，直至校门口，沈意才转过头，表情闲散问她：“跟着我做什么？”

“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裴清月挺做作，“晚了我害怕。”

“还没到六点。”

太阳甚至都还没落山。

“可是我胆子很小，以前每天都跟邹衍一起回去，今天她有事先走了。”

沈意盯着裴清月看，看了半天，突地笑了：“你真厉害。”他没说可不可以，但速度明显慢下来，裴清月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夸什么，心里一喜，连忙跟上。

学校旁的巷口穿进去有家小书店，除了卖学习资料，还有各种言情武侠小说，裴清月蹲在靠墙那一排的言情小说里慢慢翻找，沈意在门口等了会儿，有些不耐烦了，进来转一圈，在架子上随手抽出一本。

《冷酷总裁的甜美娇妻》

字体花里胡哨，封面还印着一对拥吻的男女。

沈意冷嗤，将书往裴清月怀里扔：“就这本吧。”

裴清月拿起来看了一眼，摇头：“总裁年纪太大了，我比较喜欢校草。”

沈意：“……”

今天住读生都要回家，乘车的人比往常多出许多，裴清月拽着沈意的衣服才勉强找到容身的位置。

车内冷气很足，人贴人的，脑袋凉飕飕，热气却粘在衣服上根本散不开，好在沈意手长脚长，握住立柱扶手的手臂形成一个半圆，裴清月安安稳稳站在半圆里，和推搡的人群隔开。

车开始摇摇晃晃往前开，裴清月踮脚往后看，沈意察觉到，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见隔了两个人的地方，一对小情侣正抱在一起，男的背靠座椅侧面，女的抱着他，两人交耳，十分亲密。

他并不感兴趣，看一眼就收回视线，余光瞧见裴清月看得目不转睛。

喜欢情情爱爱的小姑娘。

沈意低头时，姑娘的碎发被空调口的冷气扬起，在他胸前扫来扫去，裴清月稍稍有些婴儿肥，但奈何她长得秀美漂亮，一双杏眼黑而亮，清澈又可爱，意识到看她有些久了，沈意才眨了下眼移开视线，脑海里却还是裴清月扬起下巴说话的模样，他一时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车才开出一站路，沈意的手机响了，裴清月抬头时只来得及看到来电显示里有个柔字，她把耳朵竖起来也不够，还踮了脚想离沈意的耳朵更近一些，只是车厢有些嘈杂，她什么都没听到，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

很快的，通话结束了，沈意收回挡住人堆的手臂：“我有事要去处理，你自己回家。”

裴清月着急想说什么，可挤不过人群，只能看到沈意匆匆穿过，随着车门开合，背影便卷入热浪中不见了。

原本刚才还感觉汗流浃背，这一刻裴清月却好像是被寒气笼罩，她用手肘给自己挤出一条路，等趴在车窗上看时，车早就开出了那条街。

可能是失落，甚至是伤悲，裴清月活力瞬间没有了，她脑子有些乱，记起屏幕上名字尾端那个柔，揣测给沈意打电话的肯定是女生，不然哪个男孩子会叫柔呢，温柔的柔。

（二十三）出轨

会是谁？让沈意接了电话就走的。

裴清月抓住扶手，努力避开四周紧贴的人，身子随着车厢慢慢摇晃，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花花的腰肢，还有一声“沈意哥哥”，裴清月咬唇，耳朵里乱糟糟地响。

饭后，周秋雨简单收拾了衣服要出门，外婆老毛病犯了，她今晚过去照顾，留裴清月和裴立阳两兄妹在家，裴立阳是放心的，裴清月就不太老实，周秋雨反复叮嘱她跟着裴立阳写卷子，才拎着包匆匆离开。

学了这么多天，裴清月早就坐不住了，裴立阳太了解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去找邹衍玩。

邹衍几门都没考好，找男朋友哭诉许久，回来得晚，这会儿才刚吃过饭，裴清月跟邹父邹母打过招呼，一对小姐妹亲热地进了房间。

刚坐下，裴清月就抱住邹衍，声音染了几分哀愁：“邹衍，沈意出轨了。”

“啊？”

裴清月和沈意的事情很简单，几句话就能描述，邹衍听完很生气，分析说：“他肯定是个海王，绝对不是真心喜欢你。”

裴清月已经完全糊涂了：“那真心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呢？”

邹衍贴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小说里写的那样啊，喜欢一个人就是离不开她，只想和她那个。”

“那个……”裴清月想了会儿，问她，“邹衍，你和你男朋友经常那个吗？”

邹衍拉了她躺在床上，小声回答：“我们周日会去开房，你知道现在开房要身份证登记吧？我们都是找那种很小的旅社，那种不用登记，虽然环境差点，但我们做完就走，不会过夜的，不过那种旅社隔音差，隔壁房间女的叫床男的喘气，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们也会被别人听到吧？”

“不会的，我叫得很小声。”邹衍的头挨过来，“清月，你叫得大声吗？”

裴清月愁眉苦脸：“我应该还没叫过。”

邹衍安慰她：“你如果实在喜欢沈意，那得不到他的心，就得到他的身体，像他那种又坏又帅的男生，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不要跟一群女孩子去抢，睡他一次过过瘾就算了吧，而且你最初的想法不就是和他初体验吗？”

裴清月没吭声，邹衍只好继续安慰：“也可能等你和他睡过后，你会发现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呢？”

“唔……可能他技术不好，你只会感觉痛，也有可能他是秒射男，你还没来感觉他就结束了。”

裴清月又不作声了。

缓了许久都没人再开口，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裴清月才发现邹衍睡着了，她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把她摇醒：“邹衍，沈意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邹衍迷迷糊糊。

“不是海王，也不是秒射男。”裴清月捏起拳头。

怎么还在说这个啊。

邹衍打哈欠：“那又怎样，他杀过人，就不是好人。”

裴清月无力反驳，紧握的拳头又慢慢松开。

她忽然记起沈意清俊的脸，他在情欲高涨时，确实会像变了个人一样，乖张且邪恶，所以沈意真的杀过人吗？如果是真的，她还要不要喜欢他呢？

（二十四）裴父

周秋雨去外婆家，裴清月过了两天好日子，她和裴立阳每天叫外卖，炸鸡可乐麻辣烫，想吃什么吃什么，卷子不用写，沈意也不记得了，昏天暗地看小说，看累了就和邹衍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好不惬意。

裴立阳看不下去，提醒了几遍，裴清月才装模作样写了几题。

到周日下午，不仅周秋雨回来了，出差多日的裴富年也回来了，比起偶尔严厉的母亲，父亲更是疼爱女儿，捧着裴清月的脑袋看许久，大大的杏仁眼，秀挺的鼻子，稍显肉气的婴儿肥，还是他娇憨可爱的宝贝女儿，裴富年很高兴，将满满一袋的巧克力塞给她，又仔细问：“小月亮，考试怎么样？”

“爸爸，我这次估计能考前几名。”裴清月信心满满。

裴富年大喜，扭头问儿子：“阳阳，你呢？”

相比较裴清月的迷之自信，裴立阳就低调许多：“应该还能留在火箭班。”

“哎呀，我儿子女儿真棒！”裴富年眼睛笑出褶子。

裴富年在上市公司担任管理职位，偶尔会去国外出差，这次去瑞士半个月，早就想家想得不行，虽然工作辛苦，但看到儿子女儿一天天长大懂事，成绩也进步，心里十分欣慰，他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从钱包抽出五百，给了裴立阳两百，剩余的叁百塞给裴清月：“清月进步更大。”

从小到大，裴立阳早就习惯家里人的重女轻男，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比起裴清月稳重许多，从懂事开始，也习惯把好的让给妹妹。

兄妹俩拿了钱，默契的不多言，匆匆塞进口袋后才一人小声说一句：“谢谢爸爸。”

裴富年半个月没回来，岳母又生病卧床，一家人饭后又去了外婆那边。

周秋雨原本不是本地人，为了丈夫远嫁过来，周父周母就得周秋雨这一个女儿，年轻时两人开了家面馆，生意红火赚了些钱，这几年数岁上来，早起的忙碌明显有些吃不消，便关了门卖掉房产，在距离裴家半个钟的地方买房定居下来。

周母未出阁时便有头晕的毛病，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过，说是神经血管方面的问题，说治疗也用不上，眩晕起来吃药就能好，问题不大，但断不了根，前天早上起来突然天旋地转睁不开眼，周秋雨在跟前照顾了两天，今天午觉起来才感觉好彻底了。

一家人坐着说话聊天，到晚上八点夫妻俩起身说要走了，孩子们明天要上学，晚上得早点睡。

裴清月不想走，她最喜欢来外婆家，每次来除了好吃好喝收零花钱还能看电视，以前每周末都能来，高叁后周秋雨就不让了，每周一天的假期只让他们在家写作业。

“爸爸，我想把这集看完。”

裴富年还没说话，周秋雨就直接拒绝：“一个案情解说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回家还能看两道题。”

（二十五）追问

老婆开口了，就轮不到裴富年再做主，外公外婆只在吃喝上放纵孩子们，听周秋雨说回家还要学习，也不敢耽误两个孩子，没人给撑腰，裴清月只得跟在裴立阳身后出了门。

在车上，裴清月低声问裴立阳：“哥哥，你说那么温顺的男生，怎么就挥刀杀人了呢？”

案情讲的一个初中生杀人，左邻右舍对少年的印象是不爱说话，但挺勤快能吃苦，经常看到少年放学后还干农活，有时候隔壁左右谁家需要帮忙，只要一叫，少年也会去，同学之间对少年的印象也是安静内向，男生之间偶尔有矛盾，少年永远是吃闷亏的那一方，就是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用从家里拿来的菜刀，把班主任砍死了。

裴立阳平时很少看电视，他对那些偶像剧情类的电视剧不感兴趣，今天这个法制解说倒是不错，此时想了想，才回答裴清月的问题：“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这话让裴清月想到几天没想起的沈意，他的性格看起来好像总是那样平和，情绪那样稳定的沈意为什么杀人呢？也是被逼急了吗？

裴清月不敢跟裴立阳讨论这些。

周一。

一进教室就听说月考成绩出来了，裴清月有些欢喜，往前小跑几步又退回来，顺势往沈璐边上一蹲，悄声问：“现在可以给答案了吧？”

裴立阳的情书，沈璐一直没给答案，前几天要月考，自然不好打扰，现在月考不仅过了，成绩也都出来了，不能再拖了。

突然提起这个，沈璐霎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裴清月秒懂，沈璐这种三好学生，脸皮又超级薄，有次英语课上老师放外国电影，里面有个接吻的镜头，沈璐看完脸颊一直红到下课。

“那你微信上回复我，如果不回我再来当面问哦。”裴清月存了班上所有同学的手机号，打算翻找沈璐的手机号加她微信。

“我没有微信。”沈璐轻轻摇头。爷爷耳朵有些背，沈父给他换了个声音大屏幕也大的手机，淘汰下来的老人机就给了上高一的沈璐，除了接打电话等最基本的通讯功能，别的都没有，她一直用到现在。

“没关系，我给你发短信。”

这回沈璐不说话了。

回座位坐下，裴清月给沈璐发短信，发完探头去看她，见她低着脑袋，想来是在看信息了，裴清月便等着，大概整整一分钟，沈璐才终于发来了消息：【现在高三，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

这个结果裴清月想过，她看的几本校园文，学霸女主在收到情书时，通常都会以这个理由拒绝对方。

裴清月比裴立阳着急，连忙追问：【那你喜不喜欢他？如果你是担心影响学习，可以先交朋友嘛，他也是学霸，学霸加学霸，一起上北大。】

其实沈璐根本没看那封情书，她肩负重任来到一中，只要想到沈父沈母双手的刀口老茧盘根错节，想到他们说因只生一个女儿吃尽别人笑话时的心酸，沈璐唯有埋头苦读，熬到双眼发红时，心里的负罪感才会减轻一些，她害怕自己一旦打开那封百合香味的心形信封，有些东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等早自习下了，裴清月又发消息去催，沈璐来回将两人简短的对话记录看了三遍，想起意气风发的少年直视她双眼时的模样，一颗心疯狂跳动，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地按着键盘回复：【我可以和他讨论学习。】

她没有具体说什么，可饶是简单平常的一句，足以胸口发慌发烫，像使劲摔在地上的篮球，“砰，砰——”，沈璐羞涩慌张，又马上陷入深深的羞愧中，连忙翻开英文书轻声背诵。

裴清月把这句话读了数遍，结合小说里女主角的心态，琢磨沈璐这是变相承认喜欢裴立阳吧，可能因为脸皮太薄，不好意思直接承认，更不好意思同意和裴立阳谈恋爱。

裴清月替裴立阳开心，迅速起身往外走。

裴立阳爱学习，无论裴清月什么时候来，他永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卷子，不过这次裴清月没直接喊裴立阳，她鬼鬼祟祟趴在后门口，黑溜溜的眼从一组开始看……

看完所有人都没发现沈意，他是去上洗手间了吗？

裴清月有些失落，猫着腰正要喊裴立阳，身后有带着柠檬清香的衣服擦过她的脸。

（二十六）天呐

“是找我么？”

刚才还眼巴巴地找人，这会儿真看到沈意了，裴清月又故作无所谓：“找你做什么？我找我哥哥。”

她演技太差，像路边随手拉来的临时群演，嘴里说着找裴立阳，一双大杏仁眼却贼溜溜盯着沈意看，她手趴在门框上，也丝毫没有要喊裴立阳的意思，脚尖在地上轻轻磨蹭，把沈意从头看到脚。

“好吧。”沈意似笑非笑，进去了。

裴清月见状又懊悔，觉得这次对弈自己没发挥好，她刚才应该质问沈意上周扔下她的事才对，明明她在月考那么帮他，他答应好送她回家的，可想想，那件事是沈意不对，他应该主动解释才对吧？她主动提起，好像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女主角应该矜持，让男主角围着自己团团转。

唉，好烦恼。

沈意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男主啊，怎么她在小说里都没看到过，从两人相遇的开头，就没和任何一本小说对上。

裴清月把聊天记录给裴立阳看，裴立阳嘴角明显扬了下，跟她商量：“你手机用不用？不用先给我吧。”

裴清月知道他是要跟沈璐聊，便空着手回了教室。

上周租的小说早上还了，又没了手机，裴清月只能趴在桌上想沈意，想他上周到底被谁，因为什么事叫走，想他好看的脸和手，想他硬邦邦的酥乳，还没想到关键部位，上课铃声响了。

第一节，英语课。

月考成绩出来了，按照惯例，肯定是讲试卷。

年轻的英语老师好的不学，将老教师们那招念名字上去领试卷学得透彻，还从分最高的开始念，好在裴清月这次考得不错，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沈璐是叁好学生，虽然理科是强项，可这次月考英语居然超过了英语课代表，全班第一。

裴清月替沈璐高兴，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努力就会有收获的道理果然不假，裴清月等着自己的收获。

英语老师继续喊名字，慢慢的，成绩好的都依次拿到了试卷，裴清月渐渐开始有些疑惑，琢磨自己最后拿沈意答题卡改答案时，是不是哪里看岔，导致后面都跟着写错，所以高分里没有她？

她一颗心悬起，伸长脖子，盼着英语老师快点念成绩。

成绩中等的也都拿到了试卷，裴清月开始着急，这不科学，为什么还没到她？

“田飞宇，32……”越念到后面，英语老师脸色越差。

终于——

“裴清月，25。”

裴清月如雷轰顶，第一反应就是英语老师搞错了，她写得那么顺手，怎么可能才25分？

英语老师把试卷递给裴清月，她似乎肚里有千言万语，裴清月都转身要走了，她又把人喊住，满腹狐疑地问：“裴清月，你是怎么做到前面全错，但作文满分的？”

不止裴清月震惊，全班都震惊了。

要知道就连英语课代表，作文都扣了一分。

裴清月一脸茫然，憋了半天，慢吞吞说：“……就是，灵感突然来了……挡也挡不住……”

全班大笑。

英语老师差点气晕，点着讲台骂：“我看你是见了鬼！还有那些选择题，你闭着眼睛也蒙不对一个吗？你是怎么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回到座位，裴清月急忙往后翻，果然看到英语作文上一个大红勾勾，而那空白位置，是沈意写下的英语作文，全篇像一气呵成，书写流畅又好看。

天呐……

裴清月开始发抖，她努力回想月考两天沈意的反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沈意入学考试考了零分啊，如果他成绩还不错，怎么会零分？

难道沈意骗她？或者他没有参加过入学考？

老天！

是啊，沈意是家里动了关系进来的，一来就去了火箭班，还用参加什么入学考啊？

（二十七）奶茶

裴清月脑门冒汗，觉得自己还是等其他成绩发下来再看看，搞不好沈意带了小抄呢？字写得好看不代表成绩就好。

两节英语课结束，中间休息时间比较长，班长和学习委员去了趟班主任办公室，领回了各科试卷，并带回一个消息，月考成绩已经全部统计完毕，今天下午放学后，按照全年级成绩排序，前一百名进火箭一二班。

所有班级不动，看年级排名，原火箭班掉出一百名的分到平行班，平行班考进一百名的，直接进火箭班，其他人不动。

这个时候裴清月也没空关心这些了，她拿到数学试卷后，飞快看成绩……一百分。

一百分……

一百分！！

裴清月彻底傻了，她从小学到现在数学都没上过一百分，可这次人人都说难的数学，她竟然考了一百分，战战兢兢去看答题卡，她改过的答案，错了百分之九十八，还来不及改的，全对。

全对……

全对！！

所以沈意这张答题卡原本很有可能得满分，结果被她强制性一顿操作，搞成了一百分？

裴清月浑身冷飕飕，在心里和祖宗们祈祷，期盼着沈意那天改完了她的答题卡……

浑浑噩噩到中午，裴清月饭都吃不下几口，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月考成绩，几十种可能来回窜荡，就是不敢承认那个真实的答案。

和邹衍等人刚从食堂回来没多久，裴立阳在后门喊了一声，裴清月连忙起身出去。

“给你买了奶茶。”

裴清月情绪到达最高值：“谢谢哥哥！”是她最喜欢的四季奶青。

“这杯……”

不用裴立阳再多言裴清月自然懂，她正正经经搞学习不行，其他事情上精得很，连忙接过来点点头。

裴立阳要走，记起月考，又扭头问：“你们月考卷子发了吗？考的怎么样？”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裴清月顿时就不吭声了，咬着吸管看地面，裴立阳了然，叮嘱她：“这段时间乖一点。”妹妹学习始终提不上来，他只能给她支招这几天在爸妈面前好好表现。

回到座位，裴清月一口气喝下半杯，只觉得清爽快活，搁着心事，吃饭的时候吃不下，这会儿喝了半杯奶茶肚子倒是觉得饿了，正琢磨要不要去买块面包垫垫，沈璐从前门进来。

“沈璐你吃完饭啦。”裴清月赶紧上前冲她晃晃手里的四季奶青，担心她拒绝裴立阳的好意，吸管都给她插好了，又朝人挤眉弄眼，“我哥哥刚才来了，你们一前一后估计没碰到。”

沈璐立刻意会，她慢吞吞没动作，裴清月直接将奶茶塞进她手里。

这几天特别热，饮水桶里的水没烧过喝在嘴里都是热的，每逢下课，同学们都会冲进便利店买各种冷饮消暑，教室里垃圾桶空瓶堆积如山。

沈璐在家过夏天时，妈妈只烧绿豆汤，烧好后撒了白砂糖搁在在桌上冷却，她下午放学回家喝一碗，全身清透，偶尔特别热的时候，妈妈会将西瓜和绿豆汤吊在井里，不多时就冰冰凉凉。

妈妈说市面上卖的饮料添加剂多，喝多了得癌症，从不让沈璐喝，逢年过节如果有亲戚送来成箱的听装可乐，妈妈都会提到村里的小卖部换钱。

沈璐摸摸冰凉的杯身，杯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杯壁上水珠凝结，呈直线下滑，她小心翼翼吸了几口。

甜腻冰爽。

“咳咳——”奶茶刚咽下沈璐便开始剧烈咳嗽，她拍拍胸口，咳嗽却没停下，一连串的声响吸引了后排的裴清月，她抬头张望，见沈璐面色涨红十分难受，急忙起身，还没往前走，又见沈璐“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啊，沈璐啊！”裴清月大叫着往前冲，“沈璐你怎么吐了，啊！奶茶，有毒啊！”

（二十八）中毒

地上除了没消化的饭菜，还有刚下肚的奶茶和珍珠。

她慌里慌张摸了纸巾给沈璐，又扶着人急匆匆往外走，出教室门口碰见吃完饭回来的吴俊凯，催促说：“你快去找我哥哥，沈璐吐啦！他给我们买的奶茶里有毒！”

沈璐咳嗽之际还在作呕，裴清月吓死了，顾不上什么，费力背起沈璐就往楼下冲，吴俊凯也被这幕吓到，飞快往二班跑，趴在门口朝里喊：“裴立阳裴立阳，裴清月和沈璐喝了奶茶中毒了，她们要死啦！”

这会儿正是吃饭时间，班上人不多，大家都被喊声吸引过来，裴立阳直接冲出来，见吴俊凯连比带划，脸都白了，飞快往医务室跑。

“什么意思啊？出人命了？”班里同学议论纷纷，成日学习难免枯燥，话题像石子扎进平静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沈意在走廊上就听到班里有人在说中毒了，他没太大兴趣，看着手机往里走，刚坐下，同桌扭头与他分享，“裴立阳的妹妹被毒死了，你听说了吗？”

沈意打字的手顿住，表情瞬间凝结：“谁告诉你的？”

“他妹妹班上来人说的，我看裴立阳都快哭了吧？”同桌说着接着和前面的同学聊，“他是不是哭了？”

“好像是，我看他脸惨白惨白的。”

“哎，你们有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救护车应该没这么快来吧。”

两人说话间，沈意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先去了一趟八班，到前门时见有个女生在扫地，旁边有同学拍着胸口：“都吐了，太可怕了！”

沈意表情沉重，转了方向下楼。

事情应该刚发生没多久，他下楼并没见救护车，可能救护车确实没这么快来？人应该去了医务室吧。

沈意一路往北，越走越快，还没到门口，几个男生飞奔过来先推门而入，走近了，听到里面是裴清月在说话：“……那不要紧啦，刚才吓死我了，沈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啊，而且也不是裴清月要死了。

沈意停住脚，松了口气，转身要走时又顿顿，上前两步从未关的门里往内看，见裴清月神采飞扬：“我背着沈璐就跑，一秒没停呢！”

她似乎永远有活力，像能穿透厚重乌云的太阳。

这次确实是闹了个乌龙，奶茶甜腻，沈璐初次尝试一口吸多了，有些呛到，再加上冰水下肚，从未喝过冷饮的胃一时适应不了，呛咳着所以就吐了。

“对不起。”沈璐这会儿缓过来，红着脸向大家道歉。

没搞清楚情况的吴俊凯太过夸张，裴立阳刚才一颗心都差点跳出来，他接上话安慰：“是我思虑不周。”

“我真以为中毒了……”吴俊凯也有些不好意思，几个男同学推他，“还不跟沈璐道歉，瞎几把传话，老子还以为出人命了！”

几人吵吵闹闹，校医开始赶人，大家便前前后后都出来了，裴清月眼睛亮，见裴立阳欲言又止，忙吆喝吴俊凯几人一起跑了，留下中间隔着一人距离的裴立阳和沈璐。

“感觉好些了吗？”

沈璐脸还红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

“我不知道你不能吃冰的。”

沈璐又摇头，怕裴立阳不懂他的意思，小声补充：“是我自己不习惯，以后接触多了就好了。”

“等我一下。”

快到教学楼时，沈璐看到裴立阳跑远，隔了不到十分钟，他满头是汗跑回来，气喘吁吁递给她一个袋子：“以后我给你买热的。”顶着太阳来回跑，裴立阳热得汗珠从脸上往下滴，潮湿的脸迎着被树枝错开的光，仿佛就这么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她的心里。

沈璐心脏狂跳，不敢再看裴立阳的眼睛，捏着袋子飞快跑进教学楼。

污秽已经被人清理，沈璐问过同桌后，连忙向班长道谢，待坐下后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块叁明治，还有一瓶温热的牛奶。

“以后我给你买热的。”

沈璐咬唇，烧出一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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