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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 (原作版 200-216)作者: 猫绿

[db:作者] 2025-06-26 14:44 长篇小说 6480 ℃

第200-208章:身是周郎,梦是陈郎

周珣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那股属于纨绔子弟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悄然收敛。

他开始在脑海中快速勾勒陈卓的形象——

那个看似温和、实则有些固执的少年;那个说话总是带着几分认真、甚至有点不解风情的木头;那个面对心爱女子时,可能会流露出笨拙关切和小心翼翼的……傻瓜。

是的,他要扮演他。

他要用最温柔的假象,将她拖入最黑暗的深渊。

周珣缓缓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缓地、试探性地擦去何薇薇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

那触感温热而细腻,带着病态的潮湿。

他刻意放缓了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声线,试图模仿出一种更低沉、更温和、带着磁性质感的嗓音——

那是他想象中,陈卓在担忧心爱之人时,可能会有的声音。

“师姐……”

他轻声呼唤,声音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担忧和怜惜,“是我……别怕,我在这里。”

周珣的指腹顺着她的额角,轻轻滑过她汗湿的鬓发,动作带着一种与其本性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的珍视感。

他仔细观察着何薇薇的反应,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床上的何薇薇,正被体内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燥热和空虚感折磨得几近崩溃。

意识如同漂浮在迷雾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扭曲、放大。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得让她心悸的声音!

是……是陈卓的声音?!

温柔的,担忧的,带着她记忆中最熟悉的磁性质感……

紧接着,额头上传来一阵轻柔的、带着暖意的触碰,仿佛有人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汗水。那动作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安心。

是他!真的是他!

陈卓……他来了!他没有走!他还在!

在蛊毒和强烈思念的双重扭曲下,何薇薇的大脑自动补全了所有的细节,将眼前的一切都强行纳入了她最渴望的那个幻境之中。

周珣的声音变成了陈卓的声音,周珣模糊的身影在她迷离的视线中化为了陈卓的轮廓,甚至他身上那淡淡的、属于锦衣华服的龙涎香,也被她的大脑强行“翻译”成了记忆中陈卓身上那干净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皂角香气,或者是……

他常年待在书房里沾染上的、那种淡淡的书卷墨香。

所有的恐惧、痛苦、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陈卓……阿卓……”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充满了无尽委屈和全然依赖的哽咽,从她干裂的唇瓣中溢出。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那只一直紧紧抓住周珣手腕的小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更加用力地攥紧了。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用自己滚烫的、汗湿的脸颊,主动地、依恋地蹭着他的手背,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终于找到了温暖巢穴的幼兽。

“我好难受……阿卓……我好难受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声音破碎不堪,“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周珣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那滚烫而湿润的触感,以及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全然的依赖和深情——

这份深情,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的幻影!

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更加阴冷的火焰和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暴虐冲动。

成了。

第一步,诱饵已经成功吞下。

他继续维持着那份虚假的温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愈发轻柔,如同哄着一个受惊的孩子:

“师姐,你在哭什么?我怎么会走呢?”

周珣的声音带着刻意模仿出的、属于“陈卓”的笨拙安抚,“你生病了,我怎么能放心下你一个人?”

他俯身,更加靠近她,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发丝,用一种极其亲昵、也极其危险的姿态,在她耳边低语:

“别怕,薇薇,有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何薇薇敏感的耳廓上,让何薇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在幻觉中,这是“陈卓”从未有过的亲昵举动,他也很少这样亲昵的称呼自己的名字。

这让她感到一阵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珍视、被呵护的巨大安全感。

她慢慢停止了哭泣,只是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掌心,像是在汲取着那份虚假的温暖和力量。

身体内部那股燥热和渴望似乎因为这“安心”的感觉而暂时平息了一些,但潜藏在更深处的暗流,却在悄然积蓄着更汹涌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而周珣,则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场名为“幻梦沉沦”的狩猎,最精彩的部分,还在后面。

他要一点一点地,将这只早已落入陷阱的猎物,彻底拆解入腹。

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那潜藏在何薇薇体内的“蜃楼幻情蛊”,如同被暂时安抚的毒蛇,在短暂的蛰伏后,以更加凶猛的姿态苏醒、反扑!

新一轮的燥热感如同岩浆般从她身体最深处喷涌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难以忍受。

她的皮肤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而灼热,喉咙里发出细微而压抑不住的、带着强烈渴求意味的呻吟。

那只紧抓着周珣的手再次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何薇薇迷离的眼神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那眼神中充满了依赖、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祈求的迷乱。

“阿卓……我……我好难受……帮帮我……”

何薇薇断断续续地哀求着,声音如同被揉碎的丝绸,带着致命的诱惑力,“里面……像是有火在烧……好空……好难受……”

周珣看着她这副情欲焚身、彻底失去理智的模样,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他心中那份属于扮演者的、恶劣的快感达到了顶峰。

他继续用那伪装出的、属于“陈卓”的温柔声音安抚她,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迟疑:

“薇薇……别怕……我知道你难受……”

周珣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的沙哑,如同魔鬼的低语,“你……你是不是……想要……?”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确认。

何薇薇在幻觉中,只觉得“陈卓”终于明白了她的痛苦,也似乎……愿意回应她的渴望。

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但这次不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得到解脱的、夹杂着羞耻的期待。

“嗯……想要……”

她声音细若蚊蚋,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羞赧地将脸埋向他的胸膛,或者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得到了这声许可,周珣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冰冷的弧度。

他俯下身,先是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瓷器般,试探性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温热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然后,他的吻如同羽毛般滑落,吻过她微微颤抖的眼睑,吻过她因为发热而显得格外诱人的、泛着粉色的脸颊。

他耐心地、细致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每一个吻都充满了“怜惜”和“珍重”。

何薇薇完全沉浸在这份虚假的温柔之中。

她能感受到“陈卓”的气息,那带着阳光和书卷味道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

她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温度,以及那小心翼翼的触碰中所蕴含的“深情”。

身体因为这温柔的挑逗而愈发敏感、燥热,内心深处那空虚的渴望也变得更加强烈。

周珣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那因为“被爱”而流露出的迷醉和满足,内心的恶劣快感如同烟花般炸开。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的吻,终于不再犹豫,带着一丝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的“决心”,缓缓地、印上了她那早已干裂、却因为情欲而显得异常饱满、微微张开的柔软唇瓣。

“唔……”

何薇薇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几乎是立刻、笨拙地回应起来。

这个吻,周珣刻意模仿着陈卓可能有的那种青涩与温柔。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只是单纯地唇瓣相贴,厮磨,如同两只初尝禁果的蝴蝶在试探。

但在何薇薇迷乱的感知中,这已经是她与“陈卓”之间从未有过的、最亲密的接触。

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更加用力地回应着,试图将自己完全融入这个迟来的、梦寐以求的吻中。

周珣感受到她的热情和完全的不设防,心中冷笑更甚。他不再满足于这种“纯情”的扮演,属于他周珣的本性开始显露。

他的舌头,如同灵巧的毒蛇,带着不容错辨的技巧和一丝侵略性,撬开了她的贝齿,探入了那湿热、香甜的檀口之中。

他霸道地勾缠住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丁香小舌,吮吸、舔舐、追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暗示和挑逗。

“嗯……阿……卓……”

何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冲击感的深吻弄得有些呼吸不畅,但身体深处那股被药物催发出的情欲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让她发出更加甜腻、更加放浪的呻吟。

她本能地仰起头,更加方便他深入,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吞咽津液的声音。

然而,即使在如此迷乱的状态下,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本能的违和感,还是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悄然划过她的心头。

这个吻……似乎……太熟练了?太……具有侵略性了?

和她记忆中,那个连牵手都会脸红、亲吻时总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笨拙的陈卓……好像……不太一样?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快得让她几乎抓不住。

她迷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的身体,在迎合的同时,似乎也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

周珣何等精明,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这瞬间的“清醒”和抗拒。

他心中暗笑,知道这“游戏”才刚刚进入最有趣的部分。

他没有停下吻,反而更加深入、更加缠绵,用更精湛的技巧挑逗着她的感官,同时,他的手,也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他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先是极其“温柔”地、隔着那层薄薄的、早已被汗水浸湿的亵衣,覆盖上她因怀孕而变得更加丰腴饱满的胸脯。

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让周珣的手指微微一紧。

“薇薇……”

周珣一边加深着吻,一边用那模仿着陈卓的、带着磁性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好美……真的……”

他的手掌开始轻柔地打着圈,感受着掌下那惊心动魄的弧度和细腻的肌肤。

然后,指腹如同蜻蜓点水般,试探性地、反复地擦过那早已因为情欲和刺激而变得坚挺硬涩的蓓蕾。

“嗯啊……”

何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弄得浑身一颤,口中的呻吟变得更加高亢,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仿佛在主动将自己送入他的掌心。

那残留的一丝清明,瞬间被这强烈的、陌生的快感彻底冲散。她的意识再次被浓厚的幻觉所覆盖。

这是阿卓……是阿卓在爱抚她……她渴望了多久的……阿卓的爱抚……

看到她再次沉沦,周珣眼底的笑意更冷,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温柔”。

他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般的试探,五指微拢,将那饱满的柔软完整地握入掌中,力道适中地揉捏、按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惊人的弹性和温度,以及何薇薇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的、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浪吟。

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同样滑入了她的衣襟,覆上了另一侧的丰盈。两只手掌如同熟练的琴师,在她胸前奏响着情欲的乐章。

时而轻拢慢捻,时而重按猛揉,指尖更是如同带着电流般,反复地、恶意地捻动、拉扯着那两点早已敏感到极致的嫣红蓓蕾。

“不……阿卓……别……嗯啊……那里……不行……”

何薇薇彻底迷失了。

她口中胡乱地呓语着,身体却诚实地扭动、迎合,汗水如同溪流般从她身体的每一处毛孔涌出,将身下的床单都浸湿了一片。

她能感受到那双属于“陈卓”的大手在她胸前带来的、既羞耻又无比强烈的快感,那快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要融化在对方的掌心之中。

周珣俯视着身下这个因为自己随意的玩弄就彻底失态的女人,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感。

他刻意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欣赏着她因为快感中断而露出的、带着一丝焦躁和渴求的表情。

“薇薇……”

他再次用“陈卓”的声音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告诉我……喜欢吗?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喜……喜欢……”

何薇薇在幻觉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带着哭腔回答着,声音细媚入骨。

得到这个答案,周珣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

他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向下滑去。

指尖掠过她平坦的、因为之前的孕吐而显得有些消瘦的肋骨,抚过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感受着那惊人的曲线和细腻的肌肤。

每到一处,他都会故意停留片刻,用指腹或掌心细细地摩挲、感受,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何薇薇的身体随着他手掌的移动而不断战栗,口中的呻吟也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情欲的黏腻。

终于,他的手掌来到了她的小腹。

那微微隆起的弧度,清晰地提醒着他,这里面孕育着他的孩子。

周珣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也变得极其复杂。

有对这个意外生命的漠然,有对自己被算计的恼怒,有对何薇薇此刻却在呼唤另一个男人名字的嘲讽,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极其极其微弱的……作为即将成为父亲的某种奇异感触?

但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更强烈的、属于掠夺者的占有欲和玩弄欲所取代。

他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打着圈,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薇薇,”

周珣用那“陈卓”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虚假的温柔和……一丝恶意的试探,“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对不对?”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劈入了何薇薇迷乱的意识!

孩子……她和……陈卓的孩子?!

不……不对……孩子是……是周珣的……

“不……不是……”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尖叫,想要将这个可怕的认知告诉“陈卓”。

但是,蛊毒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幻觉是如此真实。

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周珣”这个名字和形象似乎被彻底屏蔽了。

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陈卓,是她最爱的人。

而这个孩子……如果……如果是她和陈卓的孩子……那该多好……

一种强烈的、病态的渴望瞬间占据了她的心。

“是……是……”

她最终放弃了挣扎,泪水再次涌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和悲伤,“是我们的……阿卓……是我们……的孩子……”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想要引导他的手掌,去更清晰地感受那个属于她和“陈卓”的……虚假的结晶。

周珣看着她这副彻底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甚至开始主动篡改现实的可悲模样,心中的最后一点迟疑也彻底消失了。

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无比残忍。

他的手,不再有任何犹豫,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继续向下滑去。

指尖越过那柔软的腹部,穿过那片神秘的、因汗水而变得潮湿的草地……

最终,隔着那层薄薄的、早已被身体分泌出的爱液浸湿的亵裤,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她腿心那处最柔软、最隐秘、也是最脆弱的……禁地边缘。

周珣的手指,如同带着魔力的火焰,在她最敏感、最私密的所在轻轻描摹、按压。

那动作充满了挑逗,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隔着那层早已被汗水与情液浸透的薄薄亵裤。

何薇薇的身体,在蛊毒和幻觉的双重驱使下,早已彻底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如同漂浮在情欲的海洋中,失去了方向,只能本能地追逐着那带来极致刺激的源头。

她的双腿无意识地微微分开,腰肢如同水蛇般轻轻扭动,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甜腻得令人心悸的呻吟。

何薇薇甚至能感觉到,在那“陈卓”手指的挑逗下,身体深处涌出了更多的、羞耻的蜜液,将那最后的布料都浸染得更加湿滑泥泞。

“阿卓……嗯……就是那里……再……再用力一点……”

何薇薇在幻梦中呓语着,主动引导着那只带来罪恶快感的手。

周珣低头看着身下这副完全沉沦、予取予求的模样,眼底的墨色愈发深沉。

他享受着这种绝对的掌控,享受着将这个曾经清高、如今却在他手下浪荡承欢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他的手指变得更加大胆,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

指尖灵巧地勾勒着那饱满花唇的形状,感受着那惊人的柔软与湿热。

然后,他微微用力,指尖便轻易地突破了那层薄薄的布料

或许是本就松垮的系带被他不经意间扯开,或许是湿透的布料已不堪重负——

直接触碰到了那娇嫩、敏感、微微翕张着的、真实的花瓣。

“啊——!”

这毫无阻隔的、直接的触碰,如同最强烈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何薇薇!

她猛地发出一声高亢而短促的尖叫,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一股更加汹涌的热流从花心深处涌出,瞬间将他的手指彻底淹没。

也就在这极致刺激、感官被放大到极限的瞬间——

一个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混沌意识中的“破绽”,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是气味!

不是她大脑虚构出的、属于陈卓的干净皂角香或书卷墨香,也不是她自己身上那混杂着汗水和病中燥热的甜腻气息。

而是一种……一种极其熟悉、却又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和排斥的、属于男性的、带着一丝奢靡与侵略性的……龙涎香!

这股极其霸道、极具辨识度的香气,是周珣身上独有的味道!

是他在玉秀舫玷污她时,她拼命挣扎中闻到的味道!

是他在祈灯节强吻她时,她被迫承受的味道!

这味道早已如同噩梦般,深深烙印在她嗅觉记忆的最深处!

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幻觉……是幻觉吗?!

不!不是幻觉!这气味太真实了!太清晰了!就像……就像这个男人此刻就在她面前一样!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何薇薇身体的颤抖和迎合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层将周珣美化成陈卓的、由蛊毒和她自身渴望共同编织的浓厚迷雾,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真实的嗅觉信号,狠狠地、无情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她猛地睁开因为情欲而水汽氤氲的双眼,视线艰难地聚焦,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个模糊的、温柔的、她魂牵梦萦的“陈卓”的轮廓。

而是一张……清晰的、带着残忍笑意的、俊美却又让她通体发寒的脸庞!

那熟悉的桃花眼,此刻正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如同野兽捕获猎物般的兴奋与占有欲!

那薄薄的嘴唇勾起的弧度,充满了玩味、嘲弄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对她此刻丑态的欣赏!

周珣!!!

真的是周珣!!!

不是幻觉!不是噩梦!自始至终,在她身上肆意抚摸、亲吻,让她发出羞耻呻吟,让她身体产生可耻反应的人……一直都是他!!!

“轰——!!!”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现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最后一丝防线!

玉秀舫那一日的噩梦!那冰冷的湖水!他粗暴的侵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屈辱!

所有被她强行压抑、试图遗忘的记忆,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伴随着此刻身体上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疯狂地席卷了她的意识!

“呕——!!!”

一股难以形容的、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她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偏过头,对着床沿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和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恐惧!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衣衫被扯得凌乱不堪,胸前的柔软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亵裤被褪到了腿弯,那最私密的地方……甚至还残留着这个恶魔手指的触感和温度!

而她的身体……竟然……竟然又一次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产生反应?!

脏!太脏了!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她摆脱不了这个恶魔?!

而在这极致的恶心与恐惧之后,一个更加尖锐、更加痛苦、如同万箭穿心般的念头,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后悔!无尽的后悔!

如果……如果傍晚陈卓来的时候,她没有推开他!

如果她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如果她鼓起勇气向他求助……那现在……现在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陈卓?!

她会不会……正依偎在那个真正爱她、怜惜她、即使知道她的一切不堪也依旧愿意守护她的男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一次!又一次地!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落入这个恶魔的手中?!

这个念头带来的悔恨是如此尖锐,如此痛苦,以至于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她觉得自己真是活该!罪有应得!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了陈卓!是她自己选择了沉沦!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个任人宰割、连反抗都显得可笑的境地!

反正……反正已经被他玷污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已经彻底脏了,彻底配不上陈卓了……那么,被周珣再次玷污,似乎……似乎也成了某种理所当然的、对自己的惩罚?

或者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的放纵?

巨大的后悔、强烈的自我厌弃和身体被药物支配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底放弃了抵抗。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麻木,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肮脏的躯壳。

她不再干呕,不再哭喊,也不再试图遮掩自己暴露的身体。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而就在她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完全放弃抵抗的这一刻,“蜃楼幻情蛊”那强大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力量,如同找到了最佳的温床,更加猛烈、更加彻底地反扑上来!

那被短暂撕裂的幻觉迷雾,以一种更加浓厚、更加不容置疑的姿态,重新覆盖了她的认知!

眼前周珣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再次模糊、扭曲……最终,又变回了那个她心中唯一的光——“陈卓”的模样。

这一次的幻觉,似乎比之前更加真实,更加……温柔。

“陈卓”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和自责,仿佛在为刚才弄疼了她而道歉。

“薇薇……对不起……是我不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

何薇薇的意识,彻底陷入了一种极其痛苦、极其诡异的、在冰冷的现实与虚假的温情之间不断拉扯、徘徊的状态。

她知道身前的人是周珣,那个毁了她一切的恶魔。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抗拒,让她逃离。

但她的感官,她的身体,她那颗早已被绝望和自我厌弃填满的心,却又在疯狂地、不由自主地回应着那个温柔的、充满爱意的“陈卓”的幻影。

她渴望被爱,渴望被拯救,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

周珣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那最后一丝挣扎的熄灭,以及那重新被幻觉主导的、带着一丝病态依赖的迷离。

他知道,她已经彻底垮了。

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肆意,也更加残忍。

时机已到。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也不再需要任何伪装的温柔。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然后,他分开她的双腿——这一次,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只有她身体本能的、轻微的颤抖。

他握住自己那早已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和刺激而变得滚烫、坚硬、狰狞怒张的欲望,对准了那片早已泥泞不堪、微微翕张着等待侵入的、象征着她最后尊严的神秘花谷。

当他那滚烫、坚硬、尺寸惊人的器官抵在她湿热泥泞的入口处时,何薇薇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对那熟悉尺寸的痛苦预知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意识中,可能还残留着一丝清明,想要并拢双腿,想要做最后的抗拒。

但是,那股源自身体内部的、被蛊毒催发到极致的空虚和渴望,以及那份“反正已经脏了,就这样吧”的自暴自弃的心态,最终压倒了一切。

她没有再反抗,甚至……在周珣缓缓挺身、那狰狞的头部带着再次被强行撑开的痛楚撑开她那曾被蹂躏过的甬道时,她只是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痛苦、绝望和一丝被扭曲的“解脱”感的破碎呻吟,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任由他……彻底贯穿。

被强行贯穿的痛楚,混合着旧日创伤被重新揭开的刺痛感,瞬间贯穿了何薇薇的身体!

虽然并非初次,但周珣那依旧显得过于巨大的尺寸,以及此刻蛮横的力道,还是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泪水再次涌出。

身体仿佛还残留着第一次被他粗暴对待时的记忆,此刻在那熟悉的尺寸和力道下,不由自主地绷紧、痉挛,抗拒着这再次降临的噩梦。

“呃……啊……疼……”

但蛊毒的诡异效果,却将这混合着新痛旧伤的强烈刺激,再次扭曲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信号,与那被强行撑开、填满的饱胀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既痛苦又带着异样快感的矛盾体验。

在她被药物支配的幻觉中,这或许是……“陈卓”笨拙的、不得其法的“第二次”尝试?

他是不是……还在为“第一次”弄疼了她而愧疚?所以这次……才更加……用力?

一种荒谬的、病态的“理解”和“甜蜜”感,再次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颤抖着伸出手,如同之前无数次在梦中演练过的那样,轻轻抚摸上身上那个男人汗湿的脊背,感受到他肌肉的贲张和动作的停顿。

她用一种带着浓重哭腔、却又充满了无限深情和羞涩的语气,断断续续地、如同呓语般哀求着,语气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过往经历的恐惧:

“阿……阿卓……还是……疼……你……你能不能……真的……轻一点……”

周珣感受到身下那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更加收缩、湿热、并且带着某种“熟悉”的抗拒感的甬道的包裹,以及耳边传来她那将痛苦和恐惧误认为娇嗔的哀求,他心中那股恶劣的快感燃烧得更加猛烈!

记得很牢是吗?那就让你再好好“温习温习”!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模仿着陈卓可能有的那种略带歉意和笨拙的语气,在她耳边落下滚烫的呼吸,声音沙哑而“温柔”:

“薇薇……对不起……是……是我不好……我……我会注意的……”

他甚至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显得无比“怜惜”。

“别怕……放松……这次……一定不会再弄疼你了……”

他说着“温柔”,但下一刻,腰身却猛地向下一沉!

那早已完全埋入她体内的巨物,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撞向了她最深处的、那曾被蹂躏过的娇嫩宫口!

“啊——!!!”

何薇薇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一次,疼痛是如此真实,如此剧烈,让她混沌的意识再次被强行拉扯!

这……这根本不是温柔!

这蛮横的力道!这熟悉的尺寸!这毫不怜惜的撞击!

是周珣!是周珣!!!

一丝清明,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烛火,又一次在她剧痛的意识中亮起!

她猛地睁大眼睛,想要推开身上这个恶魔!

但周珣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也早已厌倦了纯粹的温柔扮演。

就在她意识挣扎的瞬间,他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真正属于他周珣风格的猛烈挞伐!

他不再有任何刻意的模仿和掩饰,腰身如同不知疲倦的打桩机般疯狂地挺动,每一次抽出都几乎完全离开,带出粘腻的、混合着她体液和可能是一丝血迹的银丝,然后又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撞回那早已不堪蹂躏的最深处!

那狰狞的巨物在她狭窄、湿热却又不断分泌出更多爱液的甬道内横冲直撞,碾磨、顶弄、旋转,将每一寸敏感的软肉都反复蹂躏、挞伐、强迫其适应、吞噬、包裹住自己!

“啪!啪!啪!啪!”

赤裸的肉体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淫靡、急促,如同暴雨拍打着蕉叶,伴随着“噗嗤噗嗤”的、粘稠泥泞的水声,以及何薇薇那被彻底撞碎的、混合着痛苦、绝望和被药物强行催发出的、断断续续、高亢入云的呻吟浪叫。

“不……不要……啊……周珣!……停下……啊……混蛋……你是……魔鬼……啊……嗯啊……放开……放开我……”

她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混乱的炼狱!

剧烈的疼痛和同样剧烈的、被药物和身体记忆强行催发出的灭顶快感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她体内疯狂地冲撞、撕扯!

她时而因为那无比真实的痛楚和屈辱而清醒地认识到身上的人是周珣,那个毁了她一切的恶魔,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恨意,想要拼命推开他,想要尖叫,想要用指甲抓花他那张可憎的脸!

时而,她又被那汹涌而来的、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的陌生、却又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背叛愧疚的快感彻底淹没,意识再次被强大的蛊毒幻觉占据,将身上的男人错认为陈卓。

她会本能地弓起腰身,绝望地迎合那带来极致刺激的撞击,双腿如同濒死的藤蔓般缠绕上对方精壮的腰身,口中发出甜腻、婉转、如同百灵鸟泣血般的承欢呻吟:

“阿卓……再……再快一点……嗯啊……给我……还要……求求你……”

周珣如同一个技艺精湛却又无比残忍的操偶师,精准地掌控着她在这清醒与迷乱之间的痛苦切换。

他享受着这种将她的理智与身体彻底撕裂的乐趣。

当她似乎要彻底沉沦在幻觉中,忘情地呼唤“阿卓”时,他会故意放缓那狂风暴雨般的冲击,改变撞击的角度,用某种带着狎玩意味的、研磨式的动作,或者用手指捻动、刺激她那早已红肿不堪的花核,用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技巧撩拨她,让她从那虚假的甜蜜中惊醒,再次意识到身下承欢的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和肮脏。

当她因为痛苦和屈辱而试图蜷缩、抗拒时,他又会立刻用更猛烈、更深入、更不容置疑的撞击,将她重新钉在床上,逼迫她的身体发出最诚实的、背叛她意志的浪荡呻吟,让她在那毁灭性的快感中再次失去自我。

他甚至会在她迷乱地呼唤“阿卓”时,故意俯下身,用他自己那带着嘲弄和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何薇薇……你叫错了……”

他的舌尖恶意地舔过她敏感的耳垂,引得她一阵战栗。

“好好感觉一下……现在在你身体里这样操干你的……到底是谁?嗯?”

这冰冷而残酷的现实提醒,如同针刺般扎入她的幻梦,让她短暂地清醒,随即又被更猛烈的快感和撞击拖回深渊,陷入更深的混乱与绝望。

周珣却不满足于此,在她因为极致快感而攀上高峰、身体剧烈痉挛、意识几乎涣散的边缘时,恶劣地模仿着陈卓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地、带着虚假“深情”地问道:

“告诉我,薇薇……是谁让你这么舒服?是……陈卓……对不对?大声说出来……说你爱我……”

他逼迫她,在身体最诚实、最放纵、也最脆弱的时刻,亲口对他说出那些本该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最亲密的爱语。

每一次被迫的、在幻觉中脱口而出的“阿卓,我爱你……”,都像是在她自己的心脏上又狠狠地捅上了一刀,鲜血淋漓。

每一次的切换,每一次的拉扯,每一次精神与肉体的撕裂,都像是在用最钝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何薇薇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

羞耻、绝望、痛苦、恨意、以及那被药物强行催生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无法摆脱的、越来越强烈的快感……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最粘稠、最黑暗的泥沼,将她越拖越深,直至彻底窒息。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承受和渴求快感的、肮脏的容器。

灵魂则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浮、哭泣,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

就在卧房之内,那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情欲与绝望气息的方寸之地外,庭院墙外那棵老槐树的浓密枝叶间,一双映有妖异红蝶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如同欣赏着一场精心编排的皮影戏般,冷漠地注视着卧房内正在上演的一切。

阿妍赤着雪白玲珑的玉足,随意地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夜风拂过,吹动她素白的裙角和脚踝上那串几乎不发出声音的红绳铃铛。

她甚至可能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不知名的野果,小口小口、慢条斯理地啃着,仿佛眼前那活色生香、却又浸透着无边痛苦的场景,不过是一道……用来下酒的、别致的风景。

在蛊虫的帮助下,她能清晰地“听”到房间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对话——

何薇薇那破碎的、时而痛苦时而迷乱的哀求与浪叫,以及周珣那刻意模仿陈卓、又时而夹杂着自身恶意的低语和喘息。

她更能清晰地“看”到那昏黄烛光下,床榻上激烈交缠、起伏的身影,以及何薇薇脸上那因为在清醒与幻觉间反复拉扯而显得无比扭曲、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病态潮红的表情。

“啧啧……真是……精彩啊……”

她看着何薇薇被迫说出“阿卓,我爱你”时那副灵魂都在泣血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充满了欣赏意味的弧度,轻声自语,声音甜美如淬毒的蜜糖。

“果然……这才是最好看的戏码。”

她将果核随意地丢下树去,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是单纯的强迫,也不是彻底的沉沦。而是这种……在清醒地认知到屈辱后,却又因为身体的背叛、因为绝望的自弃、因为那可笑的幻觉而半推半就……在抗拒与迎合之间痛苦摇摆,灵魂被反复撕裂……”

“看着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扭动着身体承欢;一边在心底咒骂着身上的男人,一边又在幻觉中对着‘爱人’发出甜腻的呻吟……这种极致的矛盾,这种灵与肉的彻底割裂……”

少女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仿佛品尝到了世间最顶级的美味,“……简直比最烈的酒还要醉人,比最美的乐曲还要动听。”

对她而言,世间最美的风景,莫过于此——

人性在绝境中展现出的脆弱、扭曲与挣扎。

何薇薇此刻所承受的一切,正是她最乐于见证和“导演”的杰作。

忽然,她啃着野果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她那双映着红蝶的眸子微微眯起,如同感应到猎物气息的猫儿,目光锐利地转向府邸大门的方向。

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担忧,朝着这边快速靠近!

是陈卓!

阿妍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算计得逞、如同猎手看到猎物果然踏入陷阱般的兴奋!

“我们的男主角,果然是回来了。”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出所料的玩味和……浓浓的期待。

阿妍飞快地将手中的果核处理掉,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更好地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之后,准备欣赏……下一场注定会更加精彩、更加“诛心”的对手戏。

……

陆府大门外。

陈卓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离开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何薇薇的状况。

他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也不知道周珣进去后会对她做什么。

那份担忧和自责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他匆匆去药铺抓了一些上好的、能稳固心神、补充元气的珍贵药材,又折返了回来。

然而,这一次,当他再次来到陆府门前,准备让门房通报时,却发现门口守卫的下人看到他,脸上都露出了极其古怪和尴尬的神色,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陈院长……您……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这副欲盖弥彰、明显有鬼的样子,让陈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也顾不上惊动任何人,直接推开试图阻拦的下人,身形一闪,便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何薇薇所在的那个偏僻别院的院门外!

他刚一靠近卧房的门口,脚步便猛地顿住,如遭雷击!

因为,从那虚掩着的门缝里,清晰地传来了……

传来了女子压抑不住的、带着某种异样黏腻感的、动听却又让人心头发冷的……呻吟声!

紧接着,是清晰无比的、富有节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肉体撞击声——“啪!啪!啪!”,以及……某种液体被反复搅动、抽插时发出的、“噗嗤噗嗤”的水声!

轰——!!!

陈卓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他听到了什么?!

里面……里面在发生什么?!

震惊!无法置信!

紧随其后的,是如同被投入冰窖般的、彻骨的寒意和难以言容的无力感!

周珣……周珣他……竟然……?!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某种魔力吸引般,将目光投向了那道虚掩的门缝……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卧房内那昏暗的烛光下,凌乱不堪的床榻上,两具赤裸的身体正紧密地纠缠、起伏着!

那个压在上方、背对着他的、身形健硕的男人,无疑就是周珣!

他正疯狂地、不知疲倦地耸动着腰身!

而在他身下……那个被他完全压制住、只能发出一连串破碎呻吟、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剧烈晃动的……

是何薇薇!

是他心心念念、愧疚不已的师姐!

她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上,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痛苦、迷离和……某种异样潮红的表情,双手……似乎无力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这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反复地切割着陈卓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要窒息!

撕心裂肺!

他站在门口,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里面的情形,大脑一片空白。

看了半晌,他几次忍不住想要嘶吼着冲进去!

想要将周珣那个畜生碎尸万段!想要将薇薇从那噩梦般的场景中解救出来!

他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腰间的天离剑柄!

但是……

但是他又看到了……

看到了何薇薇那虽然痛苦迷离、却又似乎……带着一丝沉沦其中的表情……看到了她那虽然无力、却并未做出激烈推拒的双手……

他猛地想起傍晚时,她将自己推开时的决绝和抗拒……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的心中——

这一幕……到底……到底有几分是出于何薇薇自己的意愿?

她……她是真的完全被迫的吗?还是……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若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拒绝和离开,让她彻底绝望,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那自己此刻冲进去,又能改变什么?

除了让她更加难堪,更加无地自容,让她日后彻底无法面对自己之外……还能做什么?

他猛地想起了画舫之上的那个夜晚!

那一次,她同样身中蛊毒,在他面前被周珣……

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周珣!

但他不能!

他被陆金风告知,若强行中断,她会因为药石无医而香消玉殒!

那种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被玷污,自己却因为要保全她的性命而必须“袖手旁观”的、撕心裂肺般的无力与痛苦,至今仍是他心中无法磨灭的噩梦!

那一次,他是为了救她的命,而“不能”阻止!

而此时此刻……

他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冲进去,可以阻止这一切,甚至可以杀了周珣!但他……

却因为不确定她的心意,因为害怕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而不知道……

该不该阻止……

一种是“不能”,一种是“不敢”。

两种不同的情境,带来的却是同样令人窒息的、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无力感!

甚至,此刻这种因为猜疑和顾虑而产生的“不敢”,比当初那单纯因为救命而“不能”的抉择,更加折磨人心!

更加让他痛恨自己的软弱和犹豫!

陈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

他猛地转过身去,后背重重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微薄的空气,才能不让自己窒息。

墙壁的冰凉透过衣衫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灼痛和翻腾的怒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狂跳的心脏和几欲沸腾的气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房间里,忽然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传来了一声……

一声带着浓重鼻音、充满了无限缱绻和……似乎是某种满足感的……轻轻呼唤:

“阿卓……”

轰——!!!

如同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陈卓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骤然攥紧了手中天离剑的剑柄!剑柄冰凉的触感似乎也无法让他混乱的心绪有丝毫平复!

她……她竟然……在这种时候……叫着他的名字?!

她到底……是把他当成了谁?!

还是……她连在这种时候……心里想的……依然是他?!

巨大的痛苦、愤怒、屈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撕裂的荒谬感,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在微微颤抖,一滴滚烫的液体,似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他终于……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然后,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般,拖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极其缓慢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心碎欲绝的地方。

他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无比颀长,也……无比孤寂。

殊不知,就在不远处庭院的暗影里,一双含着奇异光彩的红蝶瞳眸,如同最高明的观众,全程一动不动地观察了他所有的震惊、痛苦、挣扎、犹豫,以及最终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离去。

……

阿妍坐在树枝上,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那动作带着一种猫儿捕获了猎物后、慵懒而满足的意味。

“呵,看看这副失魂落魄、丢了魂的样子……听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叫着自己的名字……啧啧,这滋味,一定……很销魂吧?”

“现在这样子,心里一定又痛又恨又乱,一定很想……很想见到他那位冰清玉洁、能给他带来安慰和力量的郡主娘娘吧?”

阿妍眼波流转,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若是我此刻……就扮作凌楚妃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用她那种清冷又带着关切的语气,稍加安慰几句,说不定……”

“轻易就能攫取他此刻最脆弱的信任,让他对我所扮演的凌楚妃更加依赖……尤其他现在这副警惕心最低、神魂动荡的样子,大抵很难看出我可能存在的模仿破绽……倒确实是个……绝佳的演练机会……”

不过,她很快又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更加深思熟虑的精芒:“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模仿……尤其是对《圣莲濯》真元韵律的模拟,尚未达到完美无瑕的境界,火候未到,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留下任何可能被日后察觉的破绽。”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如同狐狸般的狡黠笑意,“而且……”

“更重要的一点,不能让一个尚不完美的赝品,过早地污染了那件‘真品’的价值。既然想要玩弄这世间最顶尖的‘猎物’,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我要等……等到他最珍视、最信任、最依赖凌楚妃的时候,再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救赎和光明的那一刻……将那份所谓的‘纯粹’、所谓的‘唯一’,彻彻底底地捏碎在他的掌心!那才叫……有趣,不是么?”

她舔了舔嘴唇,似乎对未来的“剧本”充满了期待。

“不过……”

少女又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依照陈卓那个呆子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怕是又要钻牛角尖,把自己封闭起来,像个受伤的蚌壳一样,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这可不行,太磨蹭了,也……太不好玩了。”

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树枝,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看来……还得有人……帮他加一把火,让他……更快地‘成长’起来,也……让这场戏,变得更热闹一些才好……”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更久……

卧房内,红烛已经燃去了大半,烛泪蜿蜒而下,如同凝固的血痕。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欲气息,混杂着汗水、体液以及那诡异的蛊毒甜香。

床榻早已凌乱不堪,洁白的床单上印满了暧昧的水渍和……

何薇薇如同被巨浪反复拍打、最终冲上沙滩的残破贝壳,瘫软在床榻中央。

她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只有胸口还在随着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微微起伏。

长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苍白而潮红的脸颊和颈间,嘴唇红肿,微微张开,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细微的呜咽,分不清是痛苦的余韵还是快感的残留。

她就像一个被彻底玩坏了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精致人偶,破碎而凄美。

周珣能感觉到身下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那原本紧致湿热的甬道,此刻也因为长时间的、过于激烈的挞伐而变得有些松软、泥泞不堪,却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下,每一次被他撞击时,还会本能地收缩、包裹,试图挽留那带来毁灭性快感的源头。

而他自己,在经历了这场充满了恶意扮演和精神凌虐的、酣畅淋漓的发泄之后,那股积压在心中的暴虐和占有欲,也终于攀升到了顶点,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需要一个最终的、彻底的释放。

他猛地掐住何薇薇的下巴,微微抬起她那张早已被泪水和汗水打湿、失去了所有神采的小脸,强迫她因为缺氧而微微张开的、沾满了津液和口水的嫣红嘴唇,对准自己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唇瓣,印下了一个带着浓重占有欲和惩罚意味的深吻!

这个吻不再有任何模仿,充满了属于周珣的霸道和掠夺!

他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舌头如同最灵活的毒蛇,在她无助的口腔内肆意扫荡、搅动,吞噬着她残余的津液和破碎的喘息,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一同吸走!

与此同时,他腰身猛地加速,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毁灭性的力度,在她身体的最深处疯狂地冲撞、碾磨、爆发!

他将自己所有的欲望、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占有欲,都凝聚在这最后的、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数十次撞击之中!

每一次都深入到极致,每一次都仿佛要将她的子宫都撞得移位!

“呃啊——!!!……嗯……啊啊啊!!!”

何薇薇早已无法发出完整的尖叫,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如同濒死哀鸣般的、被拉长了的破碎音节!

她的身体如同被巨浪抛起的落叶般剧烈地颤抖、痉挛,脚趾因为极致的刺激而蜷缩绷紧,眼前瞬间被一片炫目的白光所吞噬!

一股股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体深处喷涌而出,与身上男人最后注入的灼热精华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狼藉的泥泞。

就在这极致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撞出体外的快感与痛楚交织的巅峰——

周珣猛地撤离了深吻,在她因为高潮而彻底失神、眼神空洞涣散、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抽搐的耳边,用他自己原本的、带着一丝剧烈喘息后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无比冰冷、如同魔鬼最终宣判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何薇薇……记住……”

“今晚,在你身上……这样要了你的……”

“是——我。”

“周——珣——!”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一种刻骨的、宣示所有权的恶意,狠狠地砸进了她那片因为高潮而暂时空白的灵魂深处!

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印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何薇薇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那短暂的、因为极致高潮而带来的空白之后,是更加深沉、更加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呜咽,眼睛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一个被玩坏了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破碎娃娃,软软地瘫倒在了那片狼藉的床榻之上。

而周珣,也终于在她体内感受到了那最终释放带来的、短暂的虚脱感。他缓缓地退了出来,看着那片狼藉的床榻和昏死过去的何薇薇,眼神复杂。

第209章-216章:再也不见

夜凉如水,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地上洒下破碎而冰冷的银斑。

陈卓独自一人靠坐在一棵粗壮的翠竹旁,背影显得异常落寞和萧索。

他没有回别苑,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停在了这片他平日里偶尔会来静思的竹林深处。

他身上还穿着傍晚时离开陆府的那件青衫,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沾染了夜露和尘土。

他低垂着头,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身的气息极度不稳,时而暴虐如狂风,时而又低沉如死水。

脑海中,不断地、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几个小时前在陆府门外听到的、看到的那些画面——

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撞击声和水声,那透过门缝窥见的、床榻上纠缠的身影,以及……

最后那一声如同魔咒般、刺穿他灵魂的……“陈卓”。

痛苦、屈辱、愤怒、自责、无力……种种情绪如同最凶猛的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撕裂开来。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我错了吗?我该怎么做?

他找不到答案。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痛苦。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自我折磨、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一个清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大哥哥?”

陈卓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去。

只见月光下,阿妍那娇小的身影正从竹林另一头探出脑袋,看到他后,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担忧地走了过来。

她依旧是那身素净的衣裙,赤着双足,脚踝上的铃铛在寂静的夜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像是恰好路过,又像是……专门寻来。

“大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

阿妍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歪着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红蝶眸子,带着纯然的好奇和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上下打量着他。

“你……你看起来……好不开心呀,脸色也好差……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她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语气中的关切也显得那么真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邻家大哥哥的小妹妹。

陈卓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现在的心情糟透了,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尤其是这个……

他内心始终存有疑虑的少女。

陈卓只是重新低下头,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阿妍见他不说话,似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她往前又走了两步,蹲下身子,与他保持着一个不算太近、但又能清晰看到他表情的距离,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带着一种试探和同情:

“是不是……有人让你伤心了?”

她偏着头,眼神无辜地看着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我……我听书院里的哥哥姐姐们说,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会很辛苦,还会受伤……大哥哥……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她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或事,只是将话题引向了普遍的情感困境,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触及陈卓最痛处的雷区,却又精准地用“受伤”这个词,轻轻拨动了他紧绷的心弦。

陈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阿妍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继续用那种似懂非懂、带着孩童般认真思考的语气说道:

“可是……如果只是伤心也没用呀。”

少女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地面上的一片落叶,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认真地开导他,“我娘以前告诉我,难过的时候,光坐着哭是没有用的,得想办法……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厉害才行!”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亮晶晶的,充满了某种简单而直接的信念感:

“只有变得更厉害,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才不会让……让坏人得逞!才能……把欺负我们的人,都打跑!”

这番话,直白、简单,甚至有些幼稚,但其中蕴含的“变强”、“保护”、“不让坏人得逞”的逻辑,却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猛地捅进了陈卓此刻最混乱、最痛苦的内心!

是啊……保护……

如果我够强……如果我早一点变得更强……

薇薇是不是就不会经历玉秀舫的噩梦?

我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像今晚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强烈的自责感和对力量的渴望,如同两只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阿妍看着他脸上瞬间变化的、更加痛苦和挣扎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光芒,随即又被孩童般的困惑所取代。

她伸出小手,似乎想去碰碰陈卓的胳膊,但又在半空中停住,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直接的疑问,如同无心之言般,却字字诛心:

“大哥哥……你明明已经很厉害了呀,书院的人都说你是天才呢!”

“可是……可是为什么……你好像……还是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呢?”

“是不是……还不够厉害呀?”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陈卓内心最深的痛处——那种刻骨铭心的无力感,那种因为实力不足而一次次目睹悲剧发生的绝望!

陈卓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阿妍,那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被戳中痛处后的……一丝茫然。

阿妍似乎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但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摆弄着自己衣角上的一根线头,用一种看似无意、实则精心设计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那位……郡主姐姐,看起来就很厉害呢……”

“又聪明,又漂亮,本事也大……谁要是敢欺负她,她一定……一定不会让别人好过的吧?”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轻轻落在了陈卓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弦上。

凌楚妃……

是啊,楚妃……

她那么强大,那么聪慧,那么……耀眼。

如果……如果是她……

或许……只有像她那样……才能真正保护好身边的人?

才能……不再经历这样的痛苦和无力?

阿妍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不动声色地将“强大”、“保护”、“不受欺负”这些陈卓此刻最渴望的东西,与凌楚妃的身影悄然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陈卓此刻绝不会完全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更不会立刻就跑去找凌楚妃寻求安慰,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需要变得更强”、“或许需要依靠更强力量”的种子,已经在他混乱痛苦的心田中,悄然埋下。

阿妍看着陈卓那再次陷入沉思、眼神变幻不定的模样,知道自己的“引导”已经初步完成。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蹲在一旁,维持着那副担忧而无辜的表情,如同一个贴心的小妹妹,默默地陪伴着她伤心的“大哥哥”。

……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冰凉的地面上,映照出窗外修竹孤寂的影子。

陈卓背对着窗户,枯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石雕。

他从竹林回来已有一段时间,但并未点灯,也未曾合眼。

方才与阿妍那番看似天真无邪、实则字字诛心的对话,如同在他本就混乱不堪的心湖中又投入了无数滚烫的石子,激起了更加汹涌、更加痛苦的波澜。

“……是不是……还不够厉害?”

“那位……郡主姐姐,看起来就很厉害呢……”

阿妍的话语,如同魔音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与陆府门外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与薇薇最后那声绝望的“陈卓”、与自己那刻骨铭心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无法挣脱的、充满了自责、愤怒和对力量极度渴望的漩涡。

他知道阿妍来历不明,或许别有用心。

但他无法否认,她的话……戳中了他最深的痛处。

是啊,不够强……所以护不住……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周身散发出一种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的压抑气息。

那不仅仅是痛苦,更混杂着一种因为认清了自身“弱小”而产生的、近乎毁灭性的自我否定和一种……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的疯狂念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凌楚妃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她或许早已察觉到他回来的气息,也或许……是那份源自修炼《圣莲濯》的敏锐灵觉,让她感知到了书房内这股不同寻常的、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与暗流。

她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那道僵硬如铁的背影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陈卓,比她之前任何一次见到的都要……危险,也更加……遥远。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沉浸在只有他自己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痛苦之中。

她心中一紧,那份早已存在的担忧更甚。

她不知道他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确定,他此刻的状态,比单纯的悲伤更加令人不安。

凌楚妃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极其轻缓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将房门轻轻掩上。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作为唯一的光源。

凌楚妃没有走向陈卓,而是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寻了一张干净的蒲团,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就那样坐着,身姿挺拔,神情平静。她刻意收敛了自身的气息,避免给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陈卓带来任何额外的压力。

她只是……存在着,如同黑暗中一盏无声的、散发着微弱清冷光芒的琉璃灯,试图用这份纯粹的、不带任何意图的陪伴,去稍稍驱散这房间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时间,在极致的寂静中缓缓流淌。

陈卓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度的自我封闭。

凌楚妃也没有试图去打破。

她耐心地等待着,如同等待一场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或许是他内心那场关于“强弱”、“对错”、“责任”的狂乱风暴暂时有了一丝平息。

陈卓那一直紧绷着的背脊,似乎极其微弱地松弛了一丝。

凌楚妃捕捉到了这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

她知道,纯粹的沉默或许无法将他从那自我否定的深渊中拉出来。

他需要一个焦点,一个能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的、现实的锚点。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公事公办般的平静,避免触动任何可能的情感开关:

“书院那边,关于下月文试选拔的细节章程,江鸣草拟了一份,但其中有几处关于考核标准和人才录用范围的界定,似乎与你我之前商议的略有出入。我已做了标注,明日……你若有空,我们需再仔细斟酌一番。”

她将话题引向了具体的、需要他运用理智去处理的事务上。

“另外,”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只是在例行通报,“天策府今日传来密报,城南几处据点近期似乎有邪道修士活动的迹象,手法诡秘,与之前几次事件隐有关联。”

“虽然规模不大,但时机微妙,需多加留意。神监司那边……沐掌司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只是暂时还未有定论。”

她将外部的威胁和潜在的责任,不动声色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陈卓的身体,似乎因为这些具体的信息而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反应。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但凌楚妃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混乱而压抑的气息,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现实”的秩序感。

凌楚妃见状,没有再继续。

她知道,点到即止。

又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月色都开始泛白。

陈卓那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过一般,只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事。”

简单,却又沉重如山。

那声音里,混合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强撑的疲惫,以及……一丝被现实强行拉扯回来的茫然。

凌楚妃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她知道他绝非“没事”。但他选择用这三个字来结束内心的风暴,选择独自背负,她便……不再追问。

她站起身,动作依旧轻缓。走到书桌旁,她拿起桌上那早已凉透的茶壶,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杯子,默默地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陈卓手边那片唯一干净的桌面上。

她的指尖,在放下杯子时,极其短暂地、仿佛是不经意般,轻轻触碰到了他那依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背。

冰凉的指尖与他灼热的皮肤相触,只有一刹那,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划过。

陈卓的手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最终没有动。

只是那紧握的拳头,似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凌楚妃也立刻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退后两步,看着他那依旧僵硬、却似乎不再那么充满毁灭气息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的语气,低声说道:

“陈卓,无论发生何事……”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又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想要脱口而出的担忧。

“……我,会一直在。”

这句话,没有追问,没有探究,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有一句简单、直接、却又无比沉重的承诺。

如同磐石,落在这摇摇欲坠的黑暗之中。

说完,她不再停留。

她知道,他此刻需要的,是独自面对这份承诺所带来的……或许是更深的痛苦,或许是……一丝微弱的支撑。

她再次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书房,并将房门轻轻带上。脚步声渐行渐渐远,最终消失在寂静的庭院中。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陈卓一人。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未动。

但桌上那杯尚带着一丝余温的水,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一缕属于凌楚妃的、清冷如幽兰般的独特气息,还有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凉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暖意的触感……

以及,耳边回荡的那句“我,会一直在。”

似乎都在无声地告诉他,即使他刚刚窥见了地狱,即使他内心充满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即使他……还远远不够强大……

但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之中,他并非……完全孤独。

至少,还有人……在等他重新站起来。

……

何薇薇蜷缩在床上,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隔绝那些让她羞耻不堪的痕迹,隔绝那些如同鬼魅般纠缠着她的、混乱而可怕的记忆片段。

身体依旧酸痛难忍,尤其是腿心深处,火辣辣的痛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麻木,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上午时候下人进来时那惊愕又带着异样探究的目光,如同烙铁般印在她心上,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昨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是阿卓吗?那份深入骨髓的温柔和最后的……狂野?

可为什么……为什么醒来后身体会如此不堪?

为什么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属于周珣的、让她恐惧的龙涎香气味?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记错了……一定是蛊毒让她产生了可怕的错觉……昨晚一定是阿卓……一定是……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些关于“陈卓”的虚假甜蜜片段,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那些关于周珣的、冰冷的、带着残忍笑意的画面,却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不受控制地钻入她的脑海,与那些“甜蜜”的幻觉疯狂地撕扯、碰撞,让她头痛欲裂,几近疯狂。

就在她被这混乱的记忆和无边的羞耻感折磨得快要窒息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却足以让她心脏骤停的开门声响起。

何薇薇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抬起头,惊恐地望向门口。

逆着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裁剪合体的锦衣,步伐从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是前来探病的“关切”笑容。

但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深处,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和……一丝如同猎手审视猎物般的精光。

是周珣!

他竟然……又来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何薇薇的脚底窜上头顶!

恐惧如同无形的绳索,紧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周珣施施然走到床前,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红肿的嘴唇上、以及她下意识想要用被子遮掩的身体上缓缓扫过。

“何薇薇,”

他开口,声音温和得近乎虚伪,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听说你身子不适,本公子特意过来探望。感觉……好些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床榻边沿那一片尚未被完全清理干净的、可疑的水渍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看这样子……昨夜似乎……太过劳累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关心,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暧昧暗示和嘲弄意味,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剐过何薇薇的心!

“你……你……”

何薇薇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想怒骂,想质问,想将这个恶魔撕碎!

但昨夜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

那些她以为是与“陈卓”发生的亲密画面,却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张开口,却发现自己竟然……

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指控!

她能说什么?

说他昨晚强暴了她?可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似乎……并不完全是抗拒的……甚至……

说他假扮陈卓欺骗了她?

可万一……万一昨晚真的是她自己因为药物而产生的幻觉呢?

万一……她真的在意识不清中……对着周珣……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那份可怕的不确定性,那份对自己记忆和身体反应的深深怀疑,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发出任何指控!

她只能用那双充满了刻骨恨意、无边恐惧、以及极度混乱和自我怀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周珣,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声。

周珣看着她这副既憎恨又混乱、想怒骂却又似乎底气不足、在痛苦和自我怀疑中苦苦挣扎的可怜模样,心中的快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是单纯的恐惧,不是激烈的反抗,而是这种……

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连真相都无法确定,只能在屈辱和自我怀疑中不断沉沦的……绝望!

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也更加残忍。

“怎么了?薇薇?”

他甚至换上了更亲昵的称呼,俯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要不要……本公子再帮你看看?”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属于玉扳指的触感,即将碰到她滚烫的脸颊。

“滚开!!!”

何薇薇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后缩去,声音嘶哑而尖利!

她可以怀疑自己的记忆,可以怀疑自己的身体,但她内心深处对周珣的那份恐惧和厌恶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她绝不允许这个男人再碰她一下!

周珣的手在半空中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他看着何薇薇那如同惊弓之鸟般、充满了极致恐惧和排斥的眼神,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这种纯粹的恐惧,比起刚才那种混乱挣扎的模样,稍微少了一点“乐趣”。

周珣没有再继续逼近,而是缓缓直起身子,收回了手。

“啧,还是这么不经逗。”

他摇了摇头,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轻佻和不耐烦,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关切的人只是一个幻影。

“既然何姑娘这么不欢迎本公子,那本公子……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凌乱的床榻和何薇薇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模棱两可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看样子,何姑娘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昨夜……消耗甚大啊。”

说完,他不再看何薇薇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转身,慢悠悠地、如同一个刚刚欣赏完一场精彩表演的看客般,踱步离开了卧房。

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

何薇薇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还能感受到周珣离去时留下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嘲弄意味。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用那种暧昧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将她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羞耻都悬置在了那里,让她独自一人,在这无边的黑暗和混乱中,永无止境地猜测、煎熬、沉沦……

“啊——!!!”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绝望和痛苦的哭喊,将脸深深埋入枕头之中,任由泪水肆意横流,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干一般。

她不知道昨夜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

她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

午后的阳光,本应是温暖和煦的,但透过别院卧房那糊着细纱的窗棂,洒落进来的光线却仿佛也带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冷。

何薇薇蜷缩在床榻的最里侧,背对着房门。

距离那一夜无法言说的噩梦,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身体上被粗暴对待后留下的酸痛与不适,在陆府下人送来的伤药作用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减轻。

然而,那种被强行撑开、蹂躏后的屈辱感,以及腿心深处时不时传来的、火辣辣的隐痛,却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晚发生的一切。

比身体的痛楚更甚千万倍的,是精神上的凌迟。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冲撞。

时而是“陈卓”那虚假得令人作呕的温柔眼眸和缱绻低语,时而是周珣那带着残忍笑意、充满了占有欲和嘲弄的面容。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或者……都是真的?

她不敢深想,只要稍稍触碰,那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便会再次将她淹没。

她觉得自己肮脏到了极点,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污秽的气息。

她甚至不敢去看铜镜中的自己,害怕看到那张沾染了屈辱、失去了所有光彩的脸庞。

这三日来,她几乎水米未进,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去,原本就因怀孕而略显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只有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光亮和生气都已被彻底抽干。

陆府的下人每日按时送来饮食和汤药,都只是默默地放在桌上,不敢多言。

那位看上去颇为严厉的陆婆婆也来看过她一次,最终只是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和几瓶疗伤固本的丹药,便再未踏足。

何薇薇知道,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但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能帮她。她如同被困在一座无形的、由羞耻和绝望筑成的牢笼里,独自承受着这无边无际的煎熬。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连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都要消散殆尽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何薇薇身体一僵,没有回应。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一个苍老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何……何姑娘?老身……给您送来一封家书,是从……天华剑宗那边寄过来的。”

家书?

天华剑宗?

这两个词,如同两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是……娘亲?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娘亲……

那个在她记忆中,永远温柔、永远慈爱、永远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娘亲……

那个在她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唯一可以倾诉、唯一可以依靠的娘亲……

虽然……虽然当初是娘亲让她与周珣同行……虽然现在想来,那或许……

不!不能想!娘亲一定是为了她好!

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望,在她早已冰封的心底悄然升起。

或许……娘亲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或许……娘亲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她挣扎着,用尽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床上坐起身,声音因为虚弱和久未开口而沙哑得厉害:“……拿……拿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之前那个负责洒扫的老婆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封用熟悉的蜡封封好的书信。

老婆子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看着何薇薇那几乎脱形的憔悴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忍和同情,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声道:“姑娘……您多少还是用些东西吧……这样下去……”

何薇薇没有理会她,只是伸出颤抖的手,将那封信拿了起来。

信封上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让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老婆子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她。

何薇薇用指甲,极其艰难地划开了蜡封,展开了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承载了她最后希望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依旧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柔,如同春风拂面。

开篇,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充满了慈母关怀的问候:

“薇儿。”

信的开头这样写道,那熟悉的昵称让她心头猛地一酸。

“见字如面。数日未得音讯,为娘心中甚是挂念。”

“天都气候不比宗门,近来又逢变节,薇儿此去,身体可还安好?吃穿用度可还习惯?切记要好生照顾自己,万勿让为娘担忧……”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娘……娘……女儿……女儿真的好苦……好苦啊……

她几乎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所有委屈、痛苦、恐惧和绝望,都对着这封信哭诉出来。

她多想告诉娘亲,她经历了什么,她有多害怕,她有多么想回家……

然而,当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用模糊的视线继续往下看去时,信纸上那些依旧用温柔笔触写下的字句,却如同瞬间变成了一把把淬满了剧毒的、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听闻薇儿已平安抵达天都,并暂居于陆前辈府上,为娘甚慰。陆前辈乃宗门客卿,德高望重,有她照拂,薇儿安全当无虞。然则,长居他人府邸终非长久之计,亦恐招惹闲话……”

“薇儿此行,幸得周家公子一路护送,此情谊当铭记于心。周家乃相府门第,家世显赫,周公子本人虽年少不羁,然其父周相乃国之柱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薇儿冰雪聪明,当知良禽择木而栖之理……”

“为娘知晓薇儿心中或有委屈,然女子一生,总需寻一可靠良缘方能安身立命。”

“周家既已有意,且吾儿腹中……亦有了周家骨肉,此乃天意注定之良缘。薇儿当早日放下过往执念,那陈家小子早已今非昔比,且身边已有郡主相伴,非你良配。顺应天意,与周家早日完婚,方是正途。”

“如此,不仅能全你自身名节,亦能为你腹中孩儿寻一可靠出身,更为我天华剑宗与相府结下善缘,于公于私,皆是上上之选……”

“……望薇儿体谅为娘一片苦心,早日促成此事。待婚期定下,为娘必亲自前往天都为你主婚……”

信纸,如同沾染了剧毒的羽毛,轻飘飘地从何薇薇那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眼中却已是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温柔的关切?慈母的苦心?

全是假的!

字里行间,哪里有半分对她遭遇的真正关怀?哪里有半分对她痛苦的感同身受?

通篇,只有催促!只有权衡!只有让她顾全所谓的“大局”!

让她为了那可笑的“名节”、为了这个孽种的“出身”、为了宗门和相府那肮脏的“利益”,去心甘情愿地跳进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火坑!

甚至,连她心中那仅存的、早已不敢奢望的、关于陈卓的一丝念想,都要被母亲用如此冷静、如此现实、如此……残忍的理由,彻底碾碎!

原来……原来在娘亲眼中,她的清白,她的痛苦,她的意愿……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场门当户对的联姻,抵不过那些虚无缥缈的家族利益!

当初让她与周珣同行……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吗?

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精心策划好的……局?!

将她推给周珣,让她“顺理成章”地怀上孩子,然后……再用“母爱”和“大局”来逼她就范?!

一个冰冷彻骨的、可怕的猜测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要冻结!

“呵……呵呵……”

何薇薇忽然发出一阵极其低沉、干涩的笑声,那笑声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荒谬和……彻底的绝望。

她笑自己,怎么会如此愚蠢,如此天真,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这一切。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家。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原来,她一直都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被随意摆布、随意牺牲的……棋子。

无论是周珣,还是……她曾经最信任、最依赖的……娘亲。

“不……”她缓缓地摇着头,眼神中的空洞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心死般的平静所取代,“够了……真的……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平静语气,对着门口的方向,轻轻地、如同叹息般说道:

“……有人吗?”

守在门外的老婆子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何薇薇那副平静得近乎死寂的模样,心中反而更加不安:“何……何姑娘,您……您没事吧?”

何薇薇没有看她,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去:

“劳烦……去跟管事说一声……”

她的声音极其虚弱,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哀求的意味,“从今天起……我……我病得重了……谁也不想见……谁也……见不了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着力气,才继续用那种气若游丝、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语气补充道:

“无论……是谁……都不要再放进来了……”

“就告诉他们……何薇薇……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最深处,隐藏着一丝彻底隔绝尘世的、近乎死亡般的平静。

“拜托了……不要……再让人……来打扰我……”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如同风中残叶最后的低语。

说完,她便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躺了下去,侧过身,背对着门口,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那战战兢兢的老婆子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生病的人,而是一具……尚有呼吸的尸体。

她吓得大气不敢出,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如同逃跑般,仓惶地退了出去。

她立刻将何薇薇这番透着不祥的“吩咐”,禀报给了管事和陆金风。

……

一夜无眠。

何薇薇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望着头顶那素色的床幔,直到天光透过窗棂,将房间染上一片惨淡的灰白。

昨夜母亲的来信和她最终下达的那个隔绝一切的命令,仿佛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抽走了她心中最后一缕微光。

她感觉自己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力,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希望。

她甚至不再去想那一夜的噩梦,不再去分辨记忆的真假。

因为……那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已经……回不去了。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近乎死亡的平静中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何薇薇身体本能地一僵,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

门外传来之前那个老婆子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安和为难:“何……何姑娘……那个……外面……外面天玄书院的陈院长……来了……说……说想见您一面……”

陈卓!!!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寂心湖的一颗巨石,瞬间在她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

他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知道了她病了?还是……知道了昨夜……?!

一股无法抑制的、混杂着剧烈渴望和极致恐惧的情感瞬间攫住了她!

想见他!立刻!马上!想扑进他怀里……不!不行!绝对不行!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让下人放他进来!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下的被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

但是……

下一秒,另一个更强大的、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见他?

以你现在这副样子?

一个被周珣二次玷污、身心俱疲、连自己都嫌弃的残花败柳?

一个怀着仇人孽种、连清白都无法证明的肮脏女人?

你怎么配?!

你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他面前?!

你忘了吗?他是天玄书院的客座院长,是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他身边……有那位完美无瑕的永明郡主!

凌楚妃……

何薇薇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郡主清冷高贵的身影。

她想起那日在别苑外,凌楚妃看向自己时那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想起她那番看似体谅实则更显自己卑微的话语……

是啊,陈卓和凌楚妃,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站在一起,如同日月同辉,完美得不容任何瑕疵。

而自己呢?

自己只会是他们之间那个碍眼的、不光彩的污点!只会拖累他,玷污他!

娘亲说得对……虽然她的用心险恶,但那句话本身……或许是对的?

陈卓早已今非昔比,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被她这个罪人永远拖在泥沼里!

不!不能见!绝对不能见!

我不能再毁了他!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强烈的自卑感、负罪感,以及那份扭曲的、想要“成全”陈卓的“牺牲”情结,如同冰冷的锁链,死死地扼住了她内心那份疯狂滋长的渴望。

她躺在床上,身体因为这剧烈的内心挣扎而翻来覆去,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头和她的指缝。

她一会儿想不顾一切地去见他,哪怕只是最后一眼;一会儿又被无边的自卑和愧疚淹没,只想让他彻底忘了自己,离自己远远的……

门外的老婆子等了许久,听不到里面的回应,只有压抑的、细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姑娘心里定然是苦到了极点,但还是不得不再次开口,声音更加小心翼翼:

“何姑娘……陈院长还在外面等着……您看……”

“不见!!!”

何薇薇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尖叫!

“告诉他……让他走!!!”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裂,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决绝。

老婆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是……老身这就去回……”

“等等!”何薇薇又猛地叫住了她。

老婆子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何薇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汹涌的泪水强行逼了回去。

她抬起头,脸上虽然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一种……心死之后的平静。

她看着那个下人,声音虽然依旧沙哑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

“你去告诉陈公子……”

“……告诉他,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让他……忘了我吧。”

“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破碎的心脏中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血,带着泪,也带着……斩断一切的决心。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次软软地倒回了床上。

她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自己手腕上那抹依旧清透温润的碧色——

那是他送她的翡翠手镯,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定情信物,也曾是她少女时代所有美好幻想的寄托。

此刻,这抹碧色却如同最滚烫的烙铁,深深灼痛了她的眼睛,也灼痛了她的心。

何薇薇伸出另一只颤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一下一下地,试图将那只手镯从手腕上褪下来。

手镯因为她这些日子的消瘦而显得有些松动,但或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许是她实在太过虚弱,尝试了几次,那冰凉的玉环依旧牢牢地箍在她的腕间,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象征着过往一切的沉重枷锁。

最终,她放弃了。

……

陈卓站在陆府那朱漆大门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阴霾和疲惫。

距离昨夜那场几乎将他彻底击垮的情感风暴,已经过去了大半日。

在清水别苑那间冰冷的书房里,他枯坐了整整一夜。阿妍那些看似天真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凌楚妃那无声却充满力量的陪伴和承诺,以及他自己内心那关于无力、变强、责任与痛苦的反复拉扯。

最终,当天光破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书桌上的尘埃时,他才如同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从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情绪中拔了出来。

他知道,沉溺于痛苦和自责毫无用处。

无论昨夜他听到的、看到的真相如何,无论薇薇心中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他都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犹豫和无力。

他必须去面对,必须去弄清楚,必须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阿妍的话,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对的,他需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而凌楚妃的承诺则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他一丝摇摇欲坠却又无比宝贵的支撑。

所以,他强行振作了起来。

他简单地梳洗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将所有的痛苦和混乱都暂时压在了心底最深处,脸上尽量维持着平日里的平静,然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此刻,他站在陆府门外,心,依然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但这炙烤中,除了之前的痛苦,更多了几分强压下去的焦灼和一种不容自己再退缩的决心。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显得无比漫长和煎熬。

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想象着门后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想象着她可能正在承受的病痛和苦楚,心中充满了比昨夜更甚的焦急、担忧,以及一种……迫切想要冲进去,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离苦海的冲动。

他知道她心中有结,有怨,甚至可能有恨。

他也知道,昨夜自己窥见的场景可能意味着什么……

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深想那最坏的可能。

他宁愿相信,那其中必有误会,或者……是她身不由己。

他相信,只要见到她,只要让他有机会解释清楚一切,不论是他与凌楚妃的关系,还是自己对她的心意,只要让他有机会堂堂正正地表明自己的决心——

无论她经历了什么,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愿意接受,都愿意和她一起面对!

一切……总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愿意承担所有流言蜚语,愿意承担所有可能的不堪,愿意承担起那个孩子……

他什么都愿意承担,只要她……肯再给他一次机会,肯让他……

重新站在她身边。

终于,府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是刚才进去通报的那个老婆子。

陈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迎上前去,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她……肯见我了吗?”

然而,他看到的,是那下人脸上充满了同情、为难,甚至一丝不敢直视的闪躲。

老婆子低下头,声音艰涩地、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复述着:

“陈……陈院长……何姑娘她……她说……她病得实在太重了……”

“她说……谁也不见……”

这第一句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陈卓的心猛地一沉。

但他尚存一丝希望。

或许她只是真的病得起不来身?

他正想开口,说自己可以等,或者让大夫进去看看也行。

但那下人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彻底地刺穿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她……她还让老身转告您……”

下人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却又字字清晰地敲打在陈卓的心上,“她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让您……忘了她吧。”

“她说……你们……以后……不必再见了。”

不必……再见了……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最恶毒的诅咒,轰然在他耳边炸响!

陈卓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忘了她?

不必再见了?!

她……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痛楚、以及被彻底拒绝、彻底抛弃的冰冷绝望感,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薇薇!为什么?!

难道……难道在你心里,我们之间的一切,真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难道……你真的……选择了他?!

他几乎要崩溃!

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陈卓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想要透过那厚重的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说出如此绝情话语的女子,问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也问不出。

只有那下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在他心神俱碎、几乎要崩溃、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的时候——

一阵带着几分慵懒和得意意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街角传来。

陈卓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周珣那一身惹眼的锦衣华服,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周珣似乎心情颇佳,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隐若无的笑容,步履轻松地朝着陆府大门走来。

他……他又来了?!

陈卓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刚被薇薇用最决绝的方式拒之门外,这个罪魁祸首,这个毁了薇薇一切的男人,竟然又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他来做什么?!是来耀武扬威?还是来……继续伤害她?!

陈卓死死地盯着周珣,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而周珣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的陈卓。

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嘲弄和得意。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陈卓面前不远处,用一种仿佛才刚刚发现他的、故作惊讶的语气说道:“哟,这不是陈大院长吗?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莫不是……吃了闭门羹?”

他的语气轻佻,眼神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陈卓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周珣似乎很享受陈卓这副想杀了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耸了耸肩,不再理会陈卓,径直走向陆府大门,对着门口那个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老婆子,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说道:

“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公子来看望何姑娘了。”

老婆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但想起刚才何薇薇虽然说了不见任何人,可这位毕竟是相府的公子,是那位何姑娘名义上的……她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里面似乎有管事得到了消息,快步走了出来。

那管事看到周珣,又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气息不稳的陈卓,脸上露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

然而,周珣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等他开口,便直接说道:“怎么?本公子来看望自己的未婚妻,还需要经过你同意?”

那管事被他这话说得一噎,又看到周珣身后那名气息隐晦却显然修为不低的供奉,哪里还敢阻拦?只能无奈地、极其屈辱地侧身让开了道路,低声道:“周……周公子请……”

周珣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胜利者般的笑容,甚至还故意回头,用一种充满了挑衅和怜悯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因为愤怒和屈辱而身体剧烈颤抖的陈卓。

然后,他便如同一个得胜的将军般,昂首挺胸,畅通无阻地走进了那扇刚刚将陈卓拒之门外的陆府大门。

这一幕,如同最后一根、也是最沉重的一根稻草,狠狠地压在了陈卓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被拒之门外的是他!

畅通无阻的是他!

薇薇选择不见的是他!

而被允许进入的……却是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仇人?!

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难道薇薇的心里……真的……已经……?!

一个极其可怕、极其残忍的念头,瞬间在陈卓心底产生!

它像一把无形的、冰冷的锥子,狠狠钻入他的脑海,搅碎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最后一丝希望!

他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整个世界的光亮都在瞬间被抽离!

耳边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所有的声音——

下人的议论、街上的喧嚣、甚至他自己的心跳——

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地撑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完全倒下。

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变得空洞无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被冻结的死寂。

他死死地撑着墙壁,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地颤抖着,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陈……陈院长!!!”

“公子!!您怎么了?!”

旁边传来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温和的陈院长露出如此,如同即将死去一般的可怕神情!

陈卓对周围的呼喊充耳不闻。

他的意识仿佛已经漂离了身体,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脑海中最后定格的画面,依然是周珣那个带着得意笑容、畅通无阻走进陆府大门的背影。

以及薇薇那张在幻觉中呼唤着他名字的、破碎而迷离的脸庞……

他没有吐血,但他内心的某样东西,比流血更加彻底地碎裂了。

那是信任,是希望,是他对过往所有坚持的某种信念。

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齑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沿着墙壁滑坐下去,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无声的崩溃,往往比嚎啕大哭更加令人心碎。

……

送走了陈卓,或者说,是将那扇通往过去和唯一光明的门彻底关上之后,何薇薇便重新陷入了那种生不如死的麻木状态。

她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像一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枯木,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泪水已经流干,心也仿佛彻底死去,只剩下这具承载着屈辱和孽种的、疲惫不堪的躯壳还在苟延残喘。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一阵比之前更加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房门外。

紧接着,是下人那带着明显惶恐和为难的声音响起:“周……周公子,何姑娘她……她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已经歇下了,恐怕……不便见客……”

周珣?!

这个名字让何薇薇原本死寂的心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他怎么又来了?!他还要怎样?!

一股强烈的恐惧和厌恶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却没能激起她任何反抗的力气,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门外,传来周珣那带着一丝慵懒和不容置疑的语调:“哦?歇下了?本公子正是来探病的,让开。”

“公子……这……”下人还在犹豫。

“嗯?”周珣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下人不敢再阻拦这位煞星般的相府公子,只能诺诺地退到一旁。

……

别院不远处的某个阁楼窗口,陆金风正拄着蛇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陈卓刚刚被拒之门外,也知道周珣此刻前来意味着什么。

她眉头深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某种程度的默认。

事已至此,她一个外人,又能再干涉什么呢?

该做的,不该做的,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何薇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依旧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床榻的最里侧,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彻底失去了反应。

周珣缓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表情比午后那次来时,少了几分玩味,多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笃定。

他已经得知陈卓刚刚在这里吃了闭门羹的消息。

这个结果,既在他的意料之中,也让他心中那份对陈卓的轻蔑和优越感又增添了几分。

他今日再次前来,目的明确。

周彦提醒他尽快定下婚事,以彻底断绝陈卓的念想。

他需要亲口从何薇薇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当然,他也很好奇,这个女人在彻底拒绝了她心心念念的旧情人之后,会是怎样一副可怜模样。

他走到床边,看着那个连动都懒得动的背影,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看来,本公子来的不是时候?还是说……何姑娘连敷衍一下本公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床上的身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只是在对空气说话。

周珣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之前的怒骂和瞪视更让他感到恼火。

仿佛他周珣这个人,在她眼中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连让她产生恨意都不配了。

他绕到床的另一侧,再一次看到了何薇薇的脸。

比午后时更加苍白,更加了无生气。

那双曾经水光潋滟、即使充满恨意也依旧带着几分倔强光彩的眸子,此刻彻底失去了焦距,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灰,空洞得令人心悸。

她就那样睁着眼睛,望着虚空的某一点,仿佛灵魂早已飘离了这具躯壳。

真正的心如死灰。

周珣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甚至比午后时更加强烈。

他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一个精致的、易碎的、却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他可以轻易地占有她,掌控她,甚至……毁掉她。

但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他想要的征服感,在这样彻底的死寂面前,荡然无存。

一股无名火在他心底悄然升起,混合着那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虚。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确认她拒绝了陈卓?

是为了欣赏她的惨状?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周珣强压下心头的种种杂念,决定先说点别的,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或许先试探一下她对未来的打算?

或者干脆直接表明自己后续的安排?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带着一丝他惯常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何薇薇,既然陈院长不愿见你,你总得为自己……和你肚子里的东西打算打算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总不能一直赖在陆府。相府那边……”

周珣本想继续说下去,或许是想暗示她“除了相府,你别无去处”,或者想看看她听到“相府”二字时是否会有反应。

然而,就在此时。

一直如同石雕般、毫无反应的何薇薇,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动了动。

她的目光依旧是空洞的,仿佛没有焦距,缓缓地转向了他的方向。

然后,她用一种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般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周珣。”

这是周珣进来后,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声音沙哑、虚弱,却异常平静。

周珣微微一怔,停下了后面的话,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在这种状态下,会说出什么来。

何薇薇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连说话这个动作本身,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她望着虚空的某一点,继续用那种没有任何波澜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娶我么?”

周珣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她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个?!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眯起了眼睛,审视着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是试探?是反讽?还是……

何薇薇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用那种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我答应了。”

“……我嫁给你。”

“……什么时候办,你定吧。”

说完,她便如同完成了某个极其重要的、却又与她自身毫无关联的任务般,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重新沉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连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周珣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

他本想用别的话题来试探、来铺垫,甚至可能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来逼迫或“说服”她……

可她竟然就这么主动地平静地答应了?!

以这样一种……

比死亡还要平静的方式!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荒谬感和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像是卯足了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所有的力量都无处着力,只剩下一种令人抓狂的憋闷和……更加深沉的烦躁!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不是他想要的征服!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因为绝望而主动送上门的木偶!不是一个失去灵魂、连恨意都消失了的空壳!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一种……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在他心中疯狂地冲撞!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

或者说……他所有的算计和手段,在这个女人彻底的心死面前,都变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但他无法深思,也不愿深思。

他只是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何薇薇最后一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不甘,有烦躁,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用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压抑、无比空虚、也无比失败的房间。

门外,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而卧房之内,那个主动答应了婚事的女子,只是静静地躺着。

仿佛早已死去,只留下一具尚有余温的躯壳,等待着被命运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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