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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小恩小情
离开剑宗的马车行了约莫一天,道路渐入山间小径,车身随着石子路的颠簸微微晃动。
让何薇薇感到意外的是,周珣这无耻淫贼竟然真的安分到了现在,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她也乐见于此,她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抵达天都,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客栈悄悄住下,然后去看位在天都养伤的少年。
她不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够远远看他一眼。
看到他平安无事,看到他与那位郡主……恩爱情深……
大抵……也就安心了。
真是如此么?
念及此处,何薇薇不由得鼻子泛酸,眼眶也不自觉微微发热。
突然,车轮似是碾上了什么凸起之物,马车猛地一晃,车身也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何薇薇正兀自,计划着到达天都后要做的事情,猝不及防,身子一歪,险些从软榻上跌落。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身侧的扶手,却不料周珣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将她稳稳拉回自己身旁。
“哎呀,何姑娘,小心些,这山路可不比天华剑宗的平坦道。”
说话之间,周珣手掌却不老实,偏生要在她腰间多停留几息,用指尖似有意无意地轻抚过她腰侧的柔软曲线后,才肯慢悠悠的松开。
何薇薇俏脸一红,随即转为羞恼,猛地推开他,退回软榻另一端,怒声道:“周珣,你做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纱衣,杏眸中怒意与羞涩交织,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搅乱了心绪。
周珣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做什么?我不过是怕你摔下去,摔坏了我未来的夫人,可如何是好?”
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况且你如今身子金贵,我不得多照看着些?”
“你!”
何薇薇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泛起一抹薄红,“什么未来的夫人……我可没有说过要嫁给你。”
她确实是说过的,不过那只是对着她娘亲说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对任何外人说过这话。
只是这样子,只要自己不对外讲,就还有余地……
她是这么觉得的。
“丈母娘让我陪同你前往天都,言外之意不正是如此?”
“你别用你那下流的心思胡乱揣测,再说……谁、谁许你这么称呼我娘亲了!”
“啧,现在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你又何必如此忸怩?”
“安安好好的当我的一只金丝雀多好,这世上还有比左相之府更华丽更适合你何薇薇的笼子么?”
“我……我才不要这样!”
何薇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羞恼,冷冷道:“少拿这些话来威逼利诱我,你若再动手动脚,别怪我剑下无情。”
周珣挑了挑眉,懒散地靠回软榻,目光却依旧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
从她因羞怒而起伏的胸脯,那饱满曲线在素白长裙下若隐若现,恰似山岚初霁。
到她紧握剑柄微微颤抖的纤手,白皙如玉却透着倔强的韧劲。
最后停在她微抿的唇上,只见这位美人儿唇线清浅如画,似寒梅微绽,淡而不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何薇薇,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这模样有多好看,纵是十里画舫的芙蓉花魁,也不及你此时的半分风情。”
何薇薇闻言俏脸一沉,正欲反唇相讥,马车却又是一颠。
只听车厢外的马夫高喊道:“公子、小姐,前面山路塌了块大石,马车过不去,怕是要下车绕行一段!”
周珣闻言嘴角勾起玩味,率先起身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转身朝何薇薇伸出手:“何姑娘,这里山路不平,下来的时候可得小心一些。”
何薇薇咬了咬唇,瞪了他一眼,显然不愿接受他的“帮忙”,却也明白山路崎岖,以她如今怀孕的身子,独自下车确实不便。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拂开他的手,自己扶着车框小心迈下。
谁知脚刚落地,山路上一块松动的石子让她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啧,早就说了让你小心些。”
周珣低笑一声,身形一闪,已从身后稳稳接住她。
他的双手顺势环住她的纤腰,掌心贴着她柔软的曲线,何薇薇身子猛地一僵,似要挣脱却又无处着力。
周珣缓缓收紧,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美人儿的胸口因羞怒而微微起伏,素白长裙下的曲线愈发紧绷。
周珣的下巴轻轻抵住她的耳廓。
当那微烫的气息拂过何薇薇的耳畔时,她的身子不自觉泛起一阵异样的酥麻。
“呵呵,你说你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故意给我周某人机会?”
何薇薇只觉耳边一热,心跳骤然加快,羞怒之下愈加的奋力挣扎,却导致身形愈发不稳,让周珣趁势将她抱得更紧。
“周珣,你放手!”
何薇薇咬牙切齿的说道。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瞥见马车旁不远处的护卫与马夫。
他们的目光或惊愕或暧昧地朝这边偷瞄。
动人的杏眸猛地一缩。
羞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无地自容的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周珣微微一笑,贴着她的耳鬓轻笑:“这山路可不好走,我若放手,你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的手却未立即松开,而是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才意犹未尽的地将她扶正,退开半步。
何薇薇站稳后,杏眸怒瞪着他,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白裙下的曲线愈发惹眼。
“周珣,你再敢如此,我定让你后悔!”
“你这么说可就是恩将仇报了,难道我要冷眼看你在地上摔个狗吃屎才对么?”
周珣佯装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底流露着不加掩饰的戏谑:“我帮了你,你却要我后悔,难道这就是剑宗弟子的待人之道?”
“你……”
“嗯?”
“……谢谢。”
何薇薇轻咬下唇,声音低若蚊鸣,似从喉间挤出,俏脸上一抹浅红悄然晕开。
说话间,杏眸微垂,眼睫轻颤如蝶翼。
她的羞涩中夹着一丝难掩的恼意。
还似有若无的透出几分本人都未曾觉察的柔和。
话音落下时耳边便传来那纨绔贼子似满足似品味的轻啧声,令她的脸颊感到愈发的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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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胭脂榜
马车缓缓穿过天都高耸的城门,车帘微微掀开一角,陈卓倚在窗边,目光扫过眼前这座繁华无比的都城。
天都作为景国的中心,本就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街巷两旁商肆林立,叫卖声、笑语声此起彼伏。
茶肆酒肆中,文人墨客高谈阔论,市集摊贩前,百姓熙熙攘攘,挑拣着货物。
空中隐约飘来烤栗子和糖葫芦的香气,与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然而今日的天都,似乎比往常多了几分喧嚣。
陈卓凝神细听,才发现这热闹的源头,竟是因为一本新鲜出炉的《胭脂榜》。
这《胭脂榜》乃好事之人所编,专门品评天下美人,言辞生动,细节详尽,甚至夹杂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真假难辨却引人入胜。
一时间,天都上下无不津津乐道,连街边的小童都忍不住探头探脑,追问着榜上究竟有哪些绝色佳人。
马车行至一处热闹的街角,正巧路过一位说书先生。
那先生头戴方巾,手持折扇,正站在一座简陋的木台上,口若悬河地讲着《胭脂榜》的内容。
周围早已围满了听众,有布衣百姓,也有锦衣公子,甚至还有几位身段窈窕的妙龄女子站在人群外围。
她们既不屑于如此轻佻的品评,却又忍不住生出好奇,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出现在榜单之中。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传出:“要说这天底下的第一美人,莫过于永明郡主凌楚妃!”
“传闻这位郡主娘娘乃天生的玄媚之体,一颦一笑皆能颠倒众生,便是那佛门高僧见了,也未必能不动凡心……”
陈卓听到这里,忍不住转头望向身侧的凌楚妃。
她正端坐在马车一角,一袭紫衣如烟霞般轻柔,腰间束带勾勒出纤细的曲线。
说书人抑扬顿挫间尽展深厚功底,调动情绪的能耐令人叹服,尤其是那句“天生的玄媚之体,一颦一笑皆能颠倒众生”,声情并茂,余音绕梁,直教陈卓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凌楚妃察觉到他的目光,眉梢微微一挑,侧过脸来,“怎么,陈公子也信那说书人的胡言乱语?”
陈卓微微一笑道:“胡言乱语倒未必,但若说郡主是天下第一美人,我看倒也不算离谱。”
凌楚妃听罢,嘴角微微上扬。
眼波流转间,一抹淡淡的红晕悄然爬上她白皙如玉的脸颊。
那抹红霞如熟透的桃花般自然流露,带着难言的成熟风情与妩媚。
“你真这么觉得?”
陈卓见她朝自己这边微微倾过身子,被她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眸盯得有些窘迫。
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正巧说书人又说道第二位绝色佳人。
只见那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折扇一挥,抑扬顿挫的声音穿透人群,直入耳中:“接下来要说的便是那北方浑天教的圣女陈璇,她与永明郡主凌楚妃可谓齐色并立,各有千秋!!”
“此女年仅二十四,肌肤如雪,眉眼如画,唇红齿白,身姿纤细优雅,真真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常着一袭飘然白衣,气质高贵神秘,超脱尘世,令人见之便生出不可攀附之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敬畏与惊叹:“传闻这位陈圣女与昔日倾覆的天玄宫有些渊源,曾是天玄宫一代天之娇女,如今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念境真人!”
“她精通符箓阵法,手段通天,一人出战便如千军万马压境,江湖中人皆言,若论承天境之下,她怕是最强之人!”
“她亲手炼制的法器,连神念境高人都要眼红三分,更别提她布下的禁制,足以让敌手望而生畏!”
说书人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皆是一阵哗然。
谁不知道自打八十多年前天玄宫宫主羽化之后,中原便再无承天境修士。
要真是承天境之下第一人,那跟天下第一高手有什么分别?
众人一想到这天下第一之人竟是仙子般风姿绝代之人,不由得纷纷浮想联翩,心驰神往。
“天玄宫?”
凌楚妃目光一动,却见少年眼里露出追忆的神光,好奇问道:“你见过她?”
陈卓点头,有些感慨的道:“陈璇是我的堂姐,在我去了剑宗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天玄宫出事,听说她离开中原去了北方,没想到却是加入了浑天教……”
凌楚妃目光若有所思,正欲再开口,窗外说书人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这次却是带着一股诡秘的调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向了另一位榜上有名的女子。
“诸位,这《胭脂榜》上的绝色佳人,可不止风姿绰约的仙子与郡主,还有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妖女!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妙音魔教的圣女童妍。”
“这可是一位无人知晓真面目的千面妖女!”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中顿时响起一片低语,有好奇,有惊叹,更有几分隐隐的畏惧。
“江湖传言,她同时精通《缩骨错筋术》与《幻音惑心诀》这两门乔装圣术,只需轻启朱唇,便能模仿任何人声,摇身一变,就能化身另外一人,惟妙惟肖,叫人难辨真假!”
“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故人故友,可一转眼,她便能露出妖女的真面目,让你防不胜防!”
说书人的声音渐高,话语之间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有人说她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也有人说她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可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容究竟如何。”
“因为见过她真面目的人,要么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要么早已命丧黄泉!”
“这千面妖女,最爱的便是玩弄人心,游戏人间。她滥交成性,男女不忌,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宗门天骄,只要入了她的眼,便如飞蛾扑火,逃不脱她的掌心。”
凌楚妃听得有趣,便笑着陈卓道:“若是这妖女有朝一日假扮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可能认得出来?”
陈卓知她只是玩笑,却也忍不住细想,认真说道:“画皮画骨难画心,郡主气质独特,可谓是万里挑一,只怕她只能仿照皮毛。”
凌楚妃听得满意,轻笑道:“既如此,将来你可别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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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137章:胭脂榜
老濮阳王的身影已在黄土之下沉寂数日,尸骨未寒,香火尚存。
天都的钟声敲过几轮,凌娄这嫡长子便顺理成章披上了濮阳王的金袍,新王初立,封地政务如山堆案,濮阳那片沃土正翘首以盼主人的归来。
可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理应”二字?
凌娄迟迟不愿动身,留在天都的雕梁画栋间,推说自己长居此地,骤回濮阳怕是水土不服,难以适应。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落在旁人耳中,无非是软骨头的托词。
藩王们在暗地里冷笑,朝廷官员眉间微皱,这般模样,难免让人觉得新濮阳王对天都贵胄太过依附,少了些新王的硬气。
可凌娄自有算盘,他想,这天都虽是笼中之地,却也安稳,留在此处,总好过回濮阳面对那堆乱麻般的政务。
于是,他便拿“缓冲”之名,硬生生拖住了脚步。
濮阳旧部见此,尽管已经对新濮阳王的脾性有些了解,心底也忍不住凉了半截。
老王在时,叱咤风云,铁腕镇藩,如今换了个主子,竟是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新王既已定下,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几个老臣合计一番,献上一策。
既凌娄不愿归藩,便在天都王府内设一“临濮阁”,权作临时办公之所。
书信往来,官员奔走,濮阳之事好歹有个交代,每月再向朝廷递个折子,聊表忠心。
只想着如何在天都多偷几日闲的凌娄听到还有此等好事,自然是满口应承。
天都的濮阳王府坐落在城东,朱门高墙,雕檐映日,虽不及皇宫巍峨,却也透着一股藩王的气派。
此时正值午后,府内的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回廊下,手中活计未停,嘴上却热闹得很。
至于话题,不是别的,正是近日甚嚣尘上的《胭脂榜》。
如今说到第四位,正是神监司掌司沐颖。
丫鬟拿着手里的扫帚装模作样的挥了两下,低声说道:“听说这位沐掌司,生得天香国色不说,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说是景国第一才女。”
“嘿嘿,对那位美女掌司来说,才艺不过只是添头。”
另一个仆人接话,眼里满是钦佩艳羡:“她那脑子才叫厉害,神监司在她的掌管下井井有条,别说是那些江湖的邪道修士,就是朝廷重臣听到她的名字都得忍不住肝颤。”
“而且,她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是通玄境中品的修士了,我觉得这胭脂榜理当将她排到与永明郡主并列的位置去。”
下人们正说得起劲,廊外脚步声渐近,众人抬头一看,忙住了口。
王府正厅前,凌娄正小心翼翼地迎着一位白裙美人进门。
只见这位王爷目光低垂,连正眼都不敢多瞧一眼。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神监司掌司,沐颖。
一袭白裙如月华倾泻,腰间缠带勾勒出曼妙曲线,胸前隆起若隐若现,端的是人间绝色。
“沐掌司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凌娄按捺不住的偷瞄了她一眼。
只见见这位沐掌司姿色绝美,宛若雪峰孤松,冰肌玉骨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华。
他在天都居住多年,宴席画舫间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可与眼前这女子一比,那些所谓佳人不过是胭脂堆砌的俗粉,难登大雅之堂。
脑中翻江倒海间,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却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垂涎,连忙低下头。
沐颖瞥了凌娄一眼,只见这位新濮阳王此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脸上的肥肉微颤,额上的冷汗涔涔。
景国几位藩王她都打过交道,他们或许对她这位神监司掌司有所忌惮,不过要像凌娄这般卑微的,她还是头一遭见识。
当然,沐颖也并不意外。
在此之前,她就与凌娄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对方生性如此,不可能因为继任了王位就里里外外换了个人。
“濮阳王觉得呢?”她淡淡的说道。
凌娄听到她这句“濮阳王”后,那略显臃肿的身形微微一颤,赔笑道:“沐掌司……您、您若不嫌弃,还是叫我凌娄吧。”
“至于来意,天下谁人不知您心思如海,深不见底,以我这笨拙模样,哪敢妄自揣测……”
沐颖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意,平静说道:“听闻你流连天都风月,寻思你莫不是做了半生质子,竟生出几分不舍?我有些好奇,便来看看。”
凌娄这下听明白了,这是特地来敲打自己。
天都风光虽美,濮阳王座却不等人。
“这个……待我再适应一段时日,必当启程归藩。”
沐颖闻言微微颔首,却不置可否。
凌娄有些受不住沉默的氛围,连忙堆起脸上的肥肉道:“沐掌司不辞辛劳,亲临寒舍,凌娄惶恐难安,还请移步内堂稍歇,免得累着了贵体。”
……
天华剑宗的后山,剑冢石碑林立,袁鸿一袭青衫独立于此,手中长剑斜倚,剑锋映着夕阳,寒光如水。
他眉目间英气逼人,可眼底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怅然。
今日宗内弟子议论纷纷,话题绕不开那胭脂榜,榜上之人个个风华绝代,而当那名字传入耳中时,他的指尖微颤,剑身轻鸣,仿佛连这无情之铁也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绪。
“胭脂榜并列第四,洛华神女,白洛华……”
袁鸿低声呢喃,声音似叹似吟,目光却飘向远方,穿过云海,直抵那不可触及的虚空。
自白洛华离开剑宗,已有数月时间,她如风过无痕,杳无音信。
他不知她身在何处,又在谋算何事。
那女子总是如此,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教人无从捉摸。
他是剑宗之子,天资纵横,二十四岁已臻至通玄境上品,江湖中人提起他的名字,无不叹一声“剑道奇才”。
可每每念及白洛华,他便觉自己那点引以为傲的光芒,似萤火对皓月,黯淡得可笑。
她二十出头入通玄,三十不到便踏入神念境,江湖传言她的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风流名士为之倾倒,武林群豪为之侧目。
反观自己,纵使剑术通玄,背负天华剑宗百年盛衰,可在她面前,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那疏离感如秋风过隙,凉意刺骨,却又抓不住半分痕迹。
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份心思,从未宣之于口,也不敢宣之于口……
思绪翻涌间,袁鸿忽忆起北阙山一战。
那时,他亲眼目睹陈卓与凌楚妃真元交汇、双剑合璧,顷刻间剑光如虹,天地为之失色。
那一幕如雷霆击心,竟让他剑意再进,隐隐触到了神念境的门槛。
念及此处,袁鸿握紧手中长剑,眼底燃起一抹微光,心道:“若我能够踏入神念境,或许……与她之间,便又近了一步。”
……
“胭脂榜上的第六位绝色,可不是咱们景国的美人,而是北羌罗浮剑派的叶红玲!”
“听说此女才二十三岁,却已是通玄境上品,因杀伐果决,剑心如铁,连北羌那些宗门的天骄见了她,都得低头三分!”
黄彩婷着一袭淡黄长裙,正从璃月客栈的木梯上走下。
此时她刚处理完烟雨阁的一些琐事,打算在客栈大堂用些早膳,便听到底下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
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大堂内几桌客人正围坐在一起,议论得热火朝天,话题便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胭脂榜》。
“可不是嘛!这叶红玲在北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罗浮剑派六百年前就是剑道圣地,如今虽有天华剑宗分庭抗礼,可底蕴还在。”
“罗浮剑派规矩森严、弱肉强食,她自幼在那种地方长大,如今又能杀出重围,哪是简单角色?”
“我听北边来的镖师说过,这叶红玲生得冷艳无双,眉如远山,眼似寒星,可惜性子冷得像北地的千年冰川,见谁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她练剑入了痴,一剑挥出,山河变色,北羌那些邪道修士提起她,跑都来不及,哪敢生出半分色心!”
耳听这些市井之言,黄彩婷心中却情不自禁浮起那少年的身影。
此前她好奇打听过陈卓对罗浮剑宗与天华剑宗的看法,只听他如是说道:“剑道一途,天华剑宗虽盛,可若论底蕴,罗浮剑派犹胜一筹。”
如今这叶红玲名动天下,被胭脂榜列入第六,剑痴之名震慑北羌,想来绝非虚言。
只不过,叶红玲剑术超绝,陈卓作为天离剑剑主,也不遑多让。
若是再给陈卓一些时日,届时两人对上,又会是何等光景?
便在她浮想联翩之时,议论声未歇,客人们的话题已从叶红玲转向胭脂榜第七位。
“说起这第七位薛莹,行踪可是神神秘秘,虽只在玉龙山露面过一次,但已足够位列榜上。”
“听说她当初带着朔月铃现身玉龙山,连代掌教都亲自出迎,排场不小。”有人接话,语气中透着几分好奇。
穿着锦袍的客人嘿嘿一笑:“可不是!那朔月铃百年前遗失,玉龙山寻了多少年都无音讯,她却能送回,怎会简单?”
“胭脂榜上还大胆猜测,这薛莹与玉龙山掌教张术玄入魔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就是幕后推动一切的黑手。”
“胡说八道!”
旁边一个壮汉拍桌而起,瞪眼道:“张术玄是什么身份?八十年来唯一一个承天境修士,哪怕最终走火入魔,却也不是薛莹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
“就是!这胭脂榜不过是市井闲谈,捕风捉影罢了,怎能信?”
“还有那什么浑天教圣女,二十四岁就已神念,以前从未听说这号人物,即便与天玄宫有些联系,可真当踏入神念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南北剑宗的两位天才,袁鸿二十四岁才通玄上品,叶红玲虽然更胜一筹,却也距离神念还有十万八千里……
这胭脂榜到底只是好事之人所作,真真假假谁又能辨得清楚。
黄彩婷耳边听着众人对薛莹的热议,心中却已飘向别处,正欲转身走向角落的小桌用膳,忽听一人高声道:“诶,这不是烟雨阁的黄姑娘么?”
此言一出,满堂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
若换作寻常女子,怕早已羞得面红耳赤,低头无措。
黄彩婷却不慌不乱,只是微微侧首,眉眼间带出一抹诧异,清亮的目光扫过那说话之人,声音轻柔却不失从容:“正是烟雨阁黄彩婷,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那人是个粗布麻衣的汉子,见她应声,顿时兴奋说道:“黄姑娘真是好气度!俺刚听人说,这胭脂榜上可不只有北羌剑女和玉龙山的神秘女子,连你也在其上,排在第八位,正紧随那薛莹之后!”
“竟然还有此等事?”
黄彩婷闻言,心中一震,面上却未露太多波澜,只是唇角微动,似笑非笑。
她自知姿容不俗,又有江南隋珠之名,可这胭脂榜上的女子,哪一个不是风华绝代、名动四方?
不说叶红玲剑道超绝,薛莹初次现世便与玉龙山遗失百年的宝物朔月铃有关,榜上还有永明郡主凌楚妃、神监司掌司沐颖等公认的绝世美人。
便是那未曾露面的浑天教圣女,也以神念境之姿震慑众人,胭脂榜高调评价其有问鼎天下第一高手的潜质。
自己不过烟雨阁一介大小姐,如何能与这些人间绝色并列?
黄彩婷心思电转,面上却依旧淡然,轻笑道:“胭脂榜之事,我倒是头回听闻,怕是好事者闲来无事的戏言,诸位不必当真。”
便在这时,旁边一位锦袍书生轻摇折扇,朗声笑道:“黄姑娘只怕是还不知道胭脂榜的评语吧?”
黄彩婷闻言,微怔,随即转眸望向那书生,清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好奇。
她未开口,只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那书生得了这无声的鼓励,兴致更浓,扇子一合,清了清嗓子道:“胭脂榜上可是写得明白,黄姑娘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可自从天都归来,重返江南道后,便调养得愈发水润。”
“都道女子十八而变,谁曾想这位佳人及笄之年已过,姿色竟还能再攀新峰,风华更盛,真叫人叹为观止!”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有人低声附和,有人惊叹出声,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纷纷引以为是。
黄彩婷听罢,秀靥上终于泛起一抹浅红,如春晓桃花初绽,娇艳中透着几分羞意。
她大概知晓自己为何能跻身这胭脂榜第八了。
想来与那徐文然脱不开干系。
也不知那无耻淫贼使得什么手段,整日与她云雨交欢,缠绵不休,仅凭着日夜滋润,竟然真令她的姿容愈发动人。
她不经意瞥向一旁挂着的铜镜。
只见镜中映出一张脸,水光潋滟,眉眼如画。
较之从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就连身段也愈发曼妙,腰肢如柳,偏偏那胸前曲线更显丰盈,仿佛春风拂过,平添一抹醉人的风情。
如此绝代佳人,连她自己瞧着,也不由心头一跳。
黄彩婷低垂眼帘,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与此同时,她微微拢住腰腹,似乎想遮住那尚未显怀却已悄然孕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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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142章:满纸荒唐言,空留一声叹
陈卓已经返回天玄书院的房中,忽然瞥见案旁抽屉未曾掩紧,一角信笺若隐若现。
他心头微动,伸指便拈出那封信,展开一看,娟秀字迹跃然纸上,熟悉得似能嗅到江南杏花的淡香。
“公子,我家庭院里的杏花已经开了不少,含苞待放的时候朵朵艳红,如今花朵舒展绽放的时候,却又白得欺霜胜雪,放眼看去,艳态娇姿,胭脂万点,漂亮极了。”
“我禁不住想起了同你一起赏梅的时候……倘若你也在江南便好了,一起看看江南的杏花烟雨,正好家父也对公子很是欣赏,常常念叨着让公子来江南做客呢。”
字里行间,似有红裙倩影翩然起舞。
那曾伴他左右的女子,眉眼温婉,纤手捧账,指点琐事,总能教他心头一松。
可转瞬间,脑海却掠过熙平郡城主府前的那一幕——
鹅黄裙摆微湿,她微隆的孕肚若隐若现,徐文然态度暧昧的站在她身侧。
陈卓直觉喉头微哽,怅然若失。
……
门外,一袭紫裙的凌楚妃正准备推开虚掩的房门,却悄然停步。
透过缝隙,她瞧见陈卓正低头看信,神色复杂无比。
这位郡主娘娘目光微微一动,却未即刻推门。
只以纤指轻抚身旁花瓶上的一枝寒梅,桃花眸子微眯,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若有所思。
清淡的梅香似有若无,恰如她此刻心绪,缥缈难捉。
……
“公子一认真起来,便容易废寝忘食,希望公子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彩婷最近时不时便会梦到公子,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有时候彩婷常常想着,如果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公子,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陈卓浑然不觉美人的悄然而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他忆起自己回信时的模样。
那时书院事忙,他却渐与她熟稔,笔下胆子也大了些。
有回直言“你若在身边便好了,许多事便可问你”,末了甚至写道“待到出关,我便去江南见你……我也想你”。
当时字迹落下之时,他的心跳如擂,似少年初尝情滋味。
如今再看,却只觉满纸荒唐,空留一声长叹。
叹息未落,门外忽传来“笃笃”轻响,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将信塞回抽屉。
“师姐,你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道模糊记忆里的声音再次穿越时空在耳畔炸响。
抬眼望去,却见紫裙飘然入室。
那女子桃花眼微弯,笑意如春水荡漾,正是凌楚妃。
那一瞬,他恍惚见到了何薇薇当年的影子。
那个总腻在他身侧、单纯烂漫的师姐。
此前何薇薇到了天都后,便天天在天玄书院与陆金风的府邸之间两头跑,只为多看自己一眼。
尽管奔波,可她却乐此不疲。
可眼前人却非她,而是凌楚妃,眉眼间多了几分风情与戏谑。
“你刚才在干嘛?”她当时如是问。
面前的美人儿则是轻笑问道:“你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
两句问话隔空交叠,似将过去与现在拧成一团。
春雨细密如丝,淅淅沥沥地落在窗外的青瓦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屋内却静得只剩陈卓的呼吸声,沉重而略显紊乱。
他望着凌楚妃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心绪如被雨水打湿的纸笺,模糊不清却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怎么?”
凌楚妃见他久不言语,眉梢微挑,“被我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莫不是真有什么心事藏着,连我也不好说?”
陈卓回过神来,试图挤出一抹笑意掩饰方才的失态:“郡主多虑了,不过是刚到天都,路上颠簸,身子有些乏罢了。”
这话说得平淡,可他低头避开她目光的动作,却让凌楚妃心头微动。
她何等敏锐,早已瞧出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怅然。
虽不知缘由,但直觉告诉她,这失神怕是与那封他匆忙藏起的信笺脱不开干系。
“乏了便好生歇着,天都虽繁华,却也乱人心。你若总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怕是连明日的药都忘了喝。”
说罢,她转身走向案旁,纤指轻抚过桌上那尚未收拾妥当的书卷,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他方才藏信的抽屉。
一角信笺露在缝隙间,白纸黑字,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挑衅。
陈卓察觉她的视线,心头一紧,下意识踏前一步,想将抽屉掩得更严实些。
可这动作落在凌楚妃眼中,反倒像欲盖弥彰。
凌楚妃唇角弧度加深,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陈公子倒是紧张得很,莫非那抽屉里藏了什么宝贝,连我瞧一眼都不行?”
“不过是些旧物罢了。”
“既是旧物,何必藏得这般小心?莫不是……旧人寄来的旧信,让你舍不得丢,又怕人瞧见?”
陈卓猛地抬头,对上她那双似笑似嗔的眸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凌楚妃见他这模样,心中暗笑,却也不急着追问,只抬手轻点他的肩头,语气戏谑中透着一丝柔意:“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这肩上的伤还没好全,别总站着发呆,小心又疼起来。”
如果真要问个一清二楚,她方才便没有必要等那片刻。
陈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怔,肩头在她指尖触碰的那一刻,竟真传来一阵隐痛。
“多谢郡主提醒,我会注意的。”
凌楚妃收回手,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头看向窗外,雨丝细密,院中青石被打得发亮。
她轻叹一声,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深意:“人生如这春雨,绵长却易乱心。”
“你若总困在旧日烟云里,怕是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我知你心有千千结,但若累了,不妨抬头看看,这天都的风景,总还有人愿陪你一同赏过。”
……
徐文然自外归来,满面春风,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得意,踏入璃月客栈,目光一扫,便瞧见了正端着茶盘的夏荷。
“夏荷丫头,你家小姐呢?”他双手负后,语气熟稔中透着几分急切。
夏荷闻言放下手中茶盘,轻声答道:“姑爷,小姐刚用过早膳,现下在房中处理些事务呢。”
“姑爷”二字从她口中吐出,轻柔却清晰,带着几分俏皮与亲昵。
夏荷自小在璃月客栈长大,性子温婉却不失机敏,跟了黄彩婷多年,早已将她视作半个主子。
如今黄彩婷与徐文然定下婚约,眼看着腹中胎儿日渐成形,尽管徐文然在江湖上的口碑不算太好,可看得出来黄彩婷却是实打实的上心,颇有“浪子回头”的意味,客栈上下都心照不宣地认了这位未来姑爷。
她这声“姑爷”,既是顺着局势,也是出自她那份细腻心思,半分打趣半分真心,恰好挠中了徐文然的痒处。
徐文然听罢笑得合不拢嘴,这声姑爷他这些天可真是百听不厌。
他忍不住多看了夏荷两眼,见她眉眼清秀,举止得体,心下暗赞这小丫头果然会说话,连带着对黄彩婷的宠爱也多了几分。
“好丫头,嘴甜得很!”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径直朝楼上走去。
他推开房门,只见黄彩婷端坐案前,纤手执笔,正低头翻阅一叠账簿。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侧脸上,眉如远山,眼波似水,那张精致动人的脸庞多了几分柔润韵味,教人移不开眼。
徐文然嘴角不自觉上扬,缓步走近,忽地自她身后伸臂一揽,双手轻轻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孕肚。
掌心亲昵的贴着那温软的曲线,低头凑近她后颈,鼻息间尽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兰似麝,撩得他心头一荡。
黄彩婷正凝神写字,被他这么一搂,笔尖微顿,却是在纸上晕开了一团墨迹。
她无奈地轻叹,没好气地拍了拍他作乱的手,嗔道:“别捣乱,我正忙着呢。”
徐文然最善察言观色,见她今日眉眼间并无愠色,反倒透着一抹浅淡的柔和,便知她心情不差。
于是他的胆子愈发大了些,手掌顺势滑上她的腰际,隔着薄衫轻捏她那愈发丰盈的酥胸,动作轻佻却熟稔。
“你……”黄彩婷黛眉一蹙,脸上浮起一抹羞恼,抬手便要推开他,声音却不自觉软了几分,“放肆些没完了是吧?”
徐文然见她这模样,眼底戏谑更浓,却忽地话锋一转,俯身贴近她耳垂,低声道:“你听说了那胭脂榜没有?”
他气息温热,拂过她耳廓,带着几分撩拨的意味。
黄彩婷正欲再骂,闻言却是一怔,手指一僵,脸上蓦地泛起一抹红霞。
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淡淡道:“好事者闲来无事的戏言罢了,何足挂齿。”
徐文然听她这语气,眼珠一转,便知她早已听闻。
他啧啧两声,笑得愈发得意:“看来我徐某人艳福不浅啊,未来的娘子竟然还是能在胭脂榜上排得上的人间绝色,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事。”
黄彩婷闻言,斜他一眼,唇角微撇,讥嘲道:“不过榜末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榜末?”
徐文然闻言一顿,忽地俯身凑得更近,盯着她那张娇艳如花的脸,眼神炽热,声音却放低了几分。
“那是你没瞧见我徐某人心里的胭脂榜。”
“在我这儿,你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旁的什么剑痴、圣女,都不及你半分颜色。”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黄彩婷心头一跳,耳根不自觉烫了起来。
她低垂眼帘,掩住眼底那抹娇羞,嘴上却不饶人,啐道:“少来这些花言巧语,真是……满嘴胡话。”
徐文然见她口是心非的模样,朗声一笑,眼底戏谑愈浓,胆子也随之放大。
他一手轻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另一手悄然下滑至裙摆下的私处,指尖轻轻摩挲,动作轻佻却透着挑逗意味。
黄彩婷察觉异样,身子微僵,黛眉紧蹙,这回真有些动怒。
她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冷声道:“徐文然,你真是得寸进尺了。”
然而语气虽硬,那嗔怒中却夹杂着一丝羞涩,教人听来心痒难耐。
徐文然自知是在玩火,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道:“那胭脂榜上说得明白,自打你从天都归来,姿色更胜往昔。旁人不知,这里面可少不了我徐某人的辛勤耕耘。”
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直白得让人脸热。
黄彩婷闻言俏脸愈发滚烫,心中不禁暗恼。
可她却也无法否认,自与他日夜缠绵,这身子确实愈发水润,风情更盛,连胭脂榜都评她“风华再攀新峰”。
可这话从他嘴里吐出,偏偏让她羞愤难当。
黄彩婷瞪他一眼,咬唇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徐文然见她这娇嗔模样,眼底笑意更盛,手指在她腰侧轻捏一把,意味深长的说道:“彩婷在我心里已是第一,可这胭脂榜若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往上爬爬,你觉得如何?”
黄彩婷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脸颊红透,忙摆手道:“不行,再这样下去手头的事又得耽搁了,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
她声音渐低,似在说服自己,可那眼底的慌乱却泄露了几分动摇。
徐文然不依不饶,气息温热地拂过她耳廓,无赖道:“没事,事情做不完,我自有办法帮你。”
黄彩婷嗤笑一声,斜他一眼:“你满脑子除了下流心思还能有什么?”
徐文然闻言笑得更畅快,顺势接道: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你。”
这话脱口而出,流畅得像信手拈来,却偏偏戳中她心底软处,教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黄彩婷正欲瞪这满口花言的无耻家伙一眼,却被他猛地吻住。
他动作强势却不失温柔,唇舌交缠,带着急切与缱绻。
黄彩婷挣扎片刻,身子却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气息渐乱,最终被他抱起,轻置于床榻之上。
一番缠绵的前戏后,徐文然喘着粗气,褪下裤子,正欲如往常般行事。
他低头瞥了黄彩婷一眼,见她双颊绯红,眼波似水,较之往日多了几分柔媚,心头不由一动。
自打这胭脂榜传开,黄彩婷眉眼间便多了几分自信,连带着对他也少了往日的冷淡。
今日她如此柔顺,徐文然心下暗喜,思忖着这或许是她对自己彻底软化的兆头。
若能再进一步,未尝不是巩固这情缘的好时机。
他试探着俯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彩婷,能不能……帮我用口?”
这话一出,黄彩婷猛地一怔,眼底闪过错愕,随即羞怒更甚。
“你这无耻淫贼,想得倒美!”
这位大小姐撑起身,羞窘的瞪着他,声音虽怒,却带了几分娇嗔,反倒平添一抹撩人风情。
徐文然见她这羞躁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他轻轻捉住她欲推开的手腕,俯身贴近她耳边,轻声道:“彩婷,你瞧我这辈子也就这点念想了。”
“好不容易得了你这么个绝色娘子,总得让我多享受几分福气吧?”
黄彩婷闻言,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瞪他一眼,嗔道:“你这无赖,满嘴下流话,羞也不羞?”
“羞什么?我这可是真心实意夸你,况且夫妻之间,这点乐趣还不兴有?你若不答应,我今儿怕是睡都睡不安稳了。”
黄彩婷被他缠得没法,耳根烫得几乎能煎蛋,咬唇低声道:“谁跟你是夫妻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要脸?”
“大白天的,满脑子就没个正经!”
徐文然察言观色,见她虽羞恼却未真动怒,心下更有底。
索性厚着脸皮,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蹭上她鬓边,低声道:
“我若正经,哪能哄得你黄家大小姐,烟雨阁的江南隋珠,胭脂榜第八的大美人点头嫁我?”
这话本是调笑,可一出口,却似点燃了黄彩婷心底埋藏的火星。
她猛地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羞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在下一瞬被一团更浓烈的恼怒吞没。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旧事如潮,汹涌翻卷而来,瞬间将她拉回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当初就是徐文然使尽手段,硬生生拆散了她与陈卓的缘分,逼得她从天都归来后心灰意冷,最终落入他怀。
曾几何时,她恨极了徐文然。
恨他的无耻与算计,可更恨自己为何要步步退让。
她曾无数次问自己,若当初再坚决些,再勇敢些,是否便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夜深人静时,她的眼前偶尔还会浮现陈卓回寄的书信中那句“待到出关,我便去江南见你”,每每念及,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怅然,她终究没有等到那个承诺成真的日子。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此刻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勾起,她心头一堵,下意识抬手便朝他胸口拍去,颤着声怨道:
“你还好意思提!”
徐文然被她这一掌拍得结实,却不躲不闪,眼中笑意未减,反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俯身,声音放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哄慰的柔意:“哎哟,彩婷别恼,是我这嘴笨,说错了话惹你不快。可如今这样,不也挺好?你瞧瞧,咱们这日子过得多舒心。”
这话说得轻佻,可他的眼底却闪着一抹真诚。
顿了顿,徐文然嘴角微微上扬,似笑似叹,却不自觉地轻吸一口气,像是被那掌力震得胸口微滞。
他揉了揉被拍中的地方,似有些吃痛般的倒抽一口凉气,低声道:
“你这手劲儿不小,我可得小心伺候着,切莫再惹我家娘子动气,免得再挨这么一下。”
黄彩婷被他这话堵得一滞,手僵在半空,瞪着他半晌,眼神从怒火转为茫然,又渐渐染上一层复杂的光芒。
她想反驳,想将那句“舒心”狠狠摔回他脸上,可喉头却似被什么哽住,发不出声。
她咬了咬唇,试图将那股怒意重新聚拢,可心底却不争气地泛起一阵涟漪。
徐文然的轻佻里藏着真心,这份真心虽不纯粹,却在她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悄生了根。
目光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指尖在他掌中微微蜷缩,最终还是没再动手。
沉默片刻,余光却不经意瞥向他身下。
那坚硬如铁的物事昂然挺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粗壮而滚烫,像是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蛊惑力。
这一幕看得她心头一跳。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它进入体内时的景象。
那饱胀感填满她的每一寸空隙,深入骨髓的酥麻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她下意识夹紧双腿,下体竟隐隐泛起一丝湿意,温热而羞耻。
黄彩婷咬唇犹豫,羞耻与情动交织。
她知道徐文然的要求荒唐,甚至带着几分下流,可心底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像是被禁忌撩拨出的好奇,微弱却挥之不去。
自从那日在客栈从书生那里听得胭脂榜上对自己的评点,她便察觉自己风姿愈盛,就连镜中那张脸都多了几分让她心动的柔媚光彩。
这变化让她暗生得意,也让她对徐文然的抗拒悄然淡了几分。
只不过,这到底是孕期的柔情在作祟,还是这浪子近日来的殷勤逐渐软化了她的心防?
她分不清,只觉心底那道坚硬的壁垒正在一丝丝龟裂。
她忽而生出一个念头。
若真如他所说,这般夫妻间的亲密也不过是情趣使然,又何必拘泥于过往的矜持与清高?这个念头初生时,她心头微震,像是触到了某根隐秘的弦。那弦上挂着她未曾说出口的遗憾——
那些与陈卓并肩赏梅的清晨,那些书信里未尽的期盼,如今都化作一缕烟雨,散在江南的风中。
她曾想,若自己当初再坚决些,或许结局不同,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若”,她终究只能站在今日,回望那片再也回不去的风景。
徐文然虽不是她心底最初的归处,却用他的浪荡与真心,将她从那片灰冷中拉了出来。
她不愿承认,可又无法否认,这份日渐滋长的柔情,正一点点填补她心头的空缺。
这个念头倏一出现,便如春芽破土,羞涩却顽强,带着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愿正视的妥协与释然。
最终,那抹柔软还是占了上风。
羞意虽浓,却掩不住她对当下的某种和解。
只见她低垂眼帘,长睫掩住眼底的慌乱,顺势撩起鬓边散落的青丝,指尖轻颤,动作慢得像是在与自己较劲。
她缓缓俯下身子,那硕大饱满的龟头近在咫尺,咸腥的气息扑鼻而来,浓烈得让她眉头微皱,鼻尖不自觉地轻哼一声。
黄彩婷顿了顿,似在调整呼吸,声音冷淡却压抑着一丝娇羞,似嗔似怨地低声道:
“我……我该怎么做?”
“我没经验,你……别指望我能怎么样。”
徐文然本以为自己说了错话,今日要无功而返了,此时见她竟真俯下身来,不由得微微愣住,眼中闪过一抹受宠若惊的惊喜。
只见黄彩婷半倚在床侧,淡黄衫子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微隆的小腹并未减损她的风韵,反倒添了几分柔媚。
那张秀靥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唇瓣轻咬间透出一抹羞红。
此刻她撩起鬓边散落的青丝,动作轻柔而迟疑,似在与自己较劲。
那一瞬,徐文然只觉喉头一紧,心跳漏了半拍。
他便是做梦也未曾这样想,那位即便确认了婚约可心思从未有一日在自己身上的黄家大小姐,竟也会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娇怯动人的姿态。
这教他如何不心动?
徐文然压下心头狂喜,小心翼翼道:“彩婷,你别急,我慢慢教你便是。”
“你先……嗯,用手握住根部,对,轻点,别太用力。”
他语气放得极轻,带着几分试探,生怕说得太熟练,又惹她想起自己那些风月旧事,坏了这难得的兴致。
黄彩婷听出他话里的谨慎,心下不由觉得好笑,这浪子也有怕她翻脸的时候?
她哼了一声,嘴上却没多说,依言伸出手指,轻轻握住那火热的根部。
掌心传来清晰的脉动与炽热温度,她指尖微颤,脸颊红得更深。
她试探着收紧几分力道,又怕弄疼他,动作生涩得像个初学乍练的稚子。
徐文然被她这小心翼翼的触碰撩得气息一乱,连道:“对,就是这样……彩婷,你轻点弄,我这可是宝贝着呢。”
黄彩婷闻言,抬头瞪他一眼,嗔道:“少贫嘴!我这都依你了,你还挑三拣四?”
她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没停。
指尖顺着他教的法子,轻轻摩挲了几下。
那滚烫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一股陌生的力量,教她心跳愈发快了几分。
黄彩婷咬着下唇,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俯身更低,试探着用舌尖轻舔了一下。
那咸腥的气息瞬间充斥鼻息,她眉头微皱,动作生涩得几乎停滞。
她只觉这事羞耻得要命,可一想到徐文然那副期待模样,又硬着头皮继续。
她舌尖小心翼翼地绕着顶端打转,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女,既好奇又慌乱,舔弄得毫无章法。
徐文然被她这青涩的举动弄得喉头一紧,气息渐重,倒抽一口气道:“彩婷,你……你这模样,真是要命。”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丝,眼底满是情动,声音沙哑中透着几分温柔。
“别急,慢慢来,舌头再动一动,对,就是这样,别怕弄疼我。”
听见徐文然的这些话,黄彩婷心中羞耻更强烈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羞意,舌尖试着再灵活些,沿着他教的方向轻舔慢弄,动作虽仍笨拙,却渐渐有了几分节奏。
徐文然被她这认真模样逗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低笑出声:“好娘子,你这天赋可不低啊,头一回就弄得我魂儿都快飞了。”
他半倚在床头,手指在她发间轻揉,语气轻佻却藏着宠溺。
“再试试,含进去一点,别用牙,轻轻地,嗯?”
忽见美人停了下来,却是黄彩婷被他这露骨的话臊得脸红透顶,抬头瞪他一眼:“你……怎说的这般下流无耻!”
可那眼神却软得像春水,半点威慑力也无。
她犹豫半晌,见他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心下软了几分,咬咬牙,低头继续试着照他说的做。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唇,含住那硕大的顶端,动作生涩得几乎僵住,生怕牙齿磕到他,唇瓣轻裹着,试探着动了动。
徐文然被她这温柔又笨拙的举动撩得气息一滞,低哼一声,声音沙哑道:“对,就是这样……彩婷,你可真会折腾人。”
他手掌轻按她的后颈,似鼓励似引导,语气里满是餍足,“再深点,别怕,我受得住。”
黄彩婷听他这话,心头一跳,羞得几乎要缩回去,可手却被他轻轻按住,退不得。
她哼了一声,索性豁出去,试着再含深些。
口腔被那火热的硬物填满,她眉头微皱,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咸腥中带着一股莫名的雄性味道,教她心乱如麻。
她动作依旧生疏,偶尔不小心碰到牙齿,忙停下来,低声道:“我……我真不会,你别笑我!”
徐文然见她这慌乱模样,朗声一笑,柔声道:“笑你作甚?我这可是乐在其中。”
他伸手轻抬她的下巴,眼神炽热。
“没事,慢慢来,我教你,你再试试,放松些,别那么紧绷。”
黄彩婷被他这直白眼神盯得心慌,拍开他的手,嗔道:
“少来甜言蜜语,我这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知足?”
说是这么说,可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俯下身,这次稍稍放松了些,唇舌配合着他的指点,试着找节奏。
虽仍青涩,却多了几分柔媚,教人瞧着便觉心动。
徐文然喉头滚动,美滋滋道:“好,就这样,再动动,这回我也算是明白了飘飘欲仙的滋味,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黄彩婷听他这话,羞得抬不起头。
唇舌间还含着那火热的硬物,含糊不清地嘀咕道:“你闭嘴吧!再胡说我就……就不弄了!”
她声音本就细软,此刻被堵住一半,吐字模糊,带着几分娇嗔与羞恼,像是嘴里含了颗烫嘴的糖,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那含混的语气,反倒多了几分撩人的味道,教人听了心头一荡。
黄大小姐嘴上逞强,可那动作却没停,舌尖轻绕,唇瓣柔软地裹着,渐渐摸到几分门道。
羞意虽浓,心底却生出一丝奇异的满足,像是被他这浪子彻底带坏了。
只是头一回做这事,手法终究生疏,舔弄之间毫无章法,时轻时重,难以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快感。
徐文然低头瞧她,见她长睫轻颤,脸颊红得诱人,心下却生出别样的满足。
这份快感并非全然来自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是逐渐征服这匹胭脂烈马的快感。
当初她对自己百般抗拒,如今竟在他身下露出这般娇怯模样,如何不教他心潮澎湃?
徐文然暗自寻思,黄彩婷的口技尚需调教,日后还有得磨练,眼下却不急于一时。
于是伸手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彩婷,歇歇吧,你这模样,我瞧着都心疼。”
说罢,他顺势将她拉入怀中,手指灵巧地解开她淡黄衫子的系带,露出那如玉般的香肩与曲线曼妙的腰身。
黄彩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羞恼道:“你又要做什么?”
可那声音已然软了几分,眼底水光潋滟,分明已被撩拨得情动难抑。
徐文然低笑一声,不答话,手掌在她腰侧轻抚,唇瓣顺着她的颈侧一路吻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引得她身子微颤。
他手掌顺势上移,轻轻覆上她胸前那对愈发丰盈的乳房,指尖揉弄间,只觉那柔软的触感较之往日更加饱满,似两团温润的软玉,在孕期的滋润与云雨的浇灌下,愈发挺翘诱人。
徐文然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低头在她耳边调笑道:“彩婷,你这对宝贝可真是一日更比一日动人,瞧着都教我眼馋。啧啧,还没出生的小家伙可真是幸福,日后有这等福气,我这当爹的怕是得嫉妒了。”
黄彩婷被他这话逗得耳根发烫,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下流话?”
那柔中带媚的语气虽带几分薄怒,却掩不住嗓音里的颤意。
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也隐隐泛起一抹莫名的满足。
她的身子在云雨的滋润下愈发丰润,胸前那对软玉日渐饱满,腰肢虽微隆却更添风情,胭脂榜的出炉让她更加清晰的认知到自己的变化。
今日她会如此配合这淫贼,未尝不是因这变化带来的几分得意。
天下谁人不爱美?
暗藏的这点小心思,叫她羞于承认却又难以否认。
一番动情的缠绵之后,黄彩婷气息渐乱,双颊绯红如霞,眼神迷离,已是情难自已。
徐文然见状,眼底笑意更深,他挺身靠近,那坚硬如铁的鸡巴在她湿润的入口处轻轻磨蹭,坏笑道:
“彩婷,想我了没?”
黄彩婷被他这话臊得心头一跳。
她如何不知道这淫贼想让自己说什么,可她偏不遂他心愿,咬唇哼道:“谁想你这无耻家伙?”
可那声音里,却藏着一抹掩不住的娇媚,反倒更加勾人魂魄。
徐文然闻言却也不恼,哈哈一笑,腰身一沉,将那滚烫的硬物缓缓插了进去。
黄彩婷猛地轻哼一声,只觉下体被一股熟悉的饱胀感填满,那粗壮的肉棒撑开她紧致的甬道,带着几分侵略性的热意,直抵深处。
她的阴道紧致异常,本就是女子中千里挑一的“玉瓮”,那窄小的入口如温润的玉环般箍住他的鸡巴,内壁柔软却富有弹性,每一寸都紧紧裹着他,仿佛要将他挤压融化。
如今她比往日更加动情,那“玉瓮”似被情欲彻底唤醒,湿热更甚,内壁的褶皱如丝绸般滑腻却又充满活力,微微蠕动着,像无数细小的软肉在轻吮着他。
每一次进入都带来销魂蚀骨的快感,较之往日更添了几分妙不可言的体验。
黄彩婷下意识夹紧双腿,指尖掐进他肩头的皮肉,喉间溢出一声甜腻的呻吟。
徐文然他一手轻扶在她微隆的孕肚上,开始抽动起来,动作由缓至急,节奏分明,力道充足却也温柔,确保她身子稳当。
黄彩婷只觉那火热的硬物在她体内进出,每一次深入都撞得她心尖一颤,酥麻与快感如潮水般涌来。
那种深入骨髓的满足感,让她脑海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的节奏。
黄彩婷胸前的曲线起伏不定,呼吸渐重,那紧致的“玉瓮”随着她的情动微微收缩,湿热的内壁如丝绸般滑腻,却又如铁箍般紧锁,教徐文然每一次抽动都需费上几分力气,偏偏这阻力又化作更强烈的快意,直冲脑门。
“徐……文然……”她低声呢喃,带着几分羞耻与情动,似欲拒还迎。
徐文然听她唤自己,低头吻上她的唇,含糊道:
“彩婷,我在这儿呢。”
他加快了抽动的速度,每一次撞击都带出一声轻微的水声,教她羞得恨不得捂住耳朵。
快感层层叠加,黄彩婷只觉下腹一阵紧缩。
那股热流在她体内肆虐,似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咬紧下唇,试图压住喉间的呻吟,可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娇媚得连她自己都陌生。
徐文然被她这模样撩得气息更粗,低吼一声,猛地加快节奏,肉棒在她体内狠狠顶弄几下,终于抵住深处,射出一股滚烫的热流。
几乎同时,黄彩婷身子猛地一颤,下体一阵痉挛,那“玉瓮”在高潮来临时骤然收紧,像是无数细小的软肉同时箍住他的肉棒,湿热而有力的收缩将她推上极乐巅峰。
快感如浪潮般席卷全身,她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吟,高潮的余韵让她整个人软成一滩水。
她喘息着倚在他怀中,额间细汗淋漓,眼底水雾弥漫,羞涩与满足交织,久久未散。
徐文然喘着粗气,低头看她,见她这副娇软模样,心下餍足,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坏笑道:
“彩婷,你这胭脂榜第八,果然名不虚传。”
黄彩婷听他这话,恼羞地瞪他一眼,嗔道:“你还说!”
可那语气里,却透着一抹掩不住的柔情,身子软在他怀里,再无力气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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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145章:夜里挑灯看剑
夜风如刀,割过山脊,马车因山路塌方停滞,众人临时在山间扎营。
护卫和马夫各自歇息,山风从营地吹过,带起一阵低啸。
周珣一袭玄袍,腰间别着一柄装饰用的短刀,他倚在何薇薇帐篷外的木桩上,仰头灌下一口用以驱寒的热酒,轻笑道:
“何薇薇,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月下美人更醉人的风景吗?”
何薇薇听到声音,警惕地握住剑柄,冷声道:“周珣,夜已经深了,你还来我这做什么?”
然而,在这冷硬的语气之下,她的内心却如乱麻般纠缠。
周珣一次次趁她不备的举动犹在眼前。
他那肆无忌惮的触碰,言语间毫不掩饰的挑衅,甚至是他扶住自己时掌心传来的温度,都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与愤怒。
可更让她不安的,是自己面对这些时,竟隐隐生出一种无力感,甚至……一丝认命的苗头。
她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现实,毕竟她已经答应过柳依依,同意嫁给周珣。
可她又不想认命,至少不想这么快屈服。
便在何薇薇思绪不断发散的时候,周珣发出一声轻笑,转身走进帐篷。
他将酒壶搁在一旁,目光扫过她微隆的小腹,微微一笑说道:
“自然是怕你夜里孤单,来陪你说说话。”
“我不需要你来陪。”
周珣见何薇薇的态度远比刚启程时更加强硬,明白这是她悬崖勒马式的自我保护,眉头一挑道:
“无妨,那就你来陪我。”
何薇薇冷淡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珣笑道:“别这么冷淡嘛,咱们这趟到了天都,你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你可有了想法?”
何薇薇冷哼一声,眸中寒意未退:“我自有打算,不劳你费心。”
周珣看着她,有些好笑的问:“天都那地方,看起来繁花似锦,乱起来却也能吃人。你一个剑宗弟子,还怀着身孕,真打算寻个破落客栈将就?”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你不怕扰了胎气,我还怕我周某人的骨血受了委屈。”
何薇薇瞪他一眼,她自然是有比客栈更好更合适的去处,不过她没必要说出来。
她知道这位纨绔少爷油嘴滑舌,自己说不过他,真要有问必答肯定要被牵着鼻子走。
周珣却不在意她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不如这样,到了天都,你先在我左相府落脚。”
“我那府中有一池锦鲤,红白翻波,像极了画师醉后泼墨,也算颇具意境。”
“里头还搭了个湖心凉亭,夏日有凉风送爽,冬日可围炉煮酒。”
“我素来爱在那儿独酌赏景,若你肯赏脸,我倒愿与你同坐,笑看这人间风月。”
周珣顿了顿,只见何薇薇依旧咬唇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唇角微微上扬,继续道:
“倒是忘记给你说明若雪了,她性子温润如玉,温柔得让人心里熨帖,最会体贴人。”
“你若去了,她准会喜欢你这灵动的性子,拿你当知己一般相处。”
“你如今身子不便,她还能帮着照料一二,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你说,这样的日子,是不是让人向往?”
周珣这番话说得温情脉脉,娓娓道来,直叫何薇薇不由得在脑海中描摹起相府生活的景象。
更让她思绪微乱的,是他特意提及明若雪时的语气。
她心思细腻,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周珣大概是猜到了她心底的隐忧——
自己若以妾室身份嫁入相府,难免要面对正妻的脸色,甚至受尽冷眼欺侮。
他现在拿明若雪做筏子,柔声安抚,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你无需担忧,她不会为难你,反而会待你如姊妹”。
他要以此打消自己的后顾之忧。
世人都道这位纨绔少爷不学无术,可如今这番话下来,心思不可谓不巧妙。
何薇薇沉默片刻,冷冷说道:“嘴上说得好听,我若真去了相府,还不是任你拿捏?”
话音刚落,她瞥见周珣朝自己走近一步。
何薇薇杏眸一沉,斥道:
“周珣,你若是再胆敢靠近,休怪我剑下无情。”
周珣却不惧怕,反而挑衅般的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电光石火间,何薇薇长剑出鞘,清鸣一声,剑锋如虹,直抵他胸口。
月光下,剑尖压得玄袍下陷。
隐隐刺破锦缎,露出一抹冷锐的杀意。
周珣瞥了一眼被剑尖抵住的胸口,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说道:
“何薇薇,你这剑若真能对我挥下去,我倒要谢你给我个痛快,可惜啊,你舍不得。”
“我舍不得?”
何薇薇冷笑,剑尖微颤,却依旧稳稳抵着他:
“周珣,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周珣轻轻摇头,语气平静却带了几分深意:“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你会舍不得杀死我。”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剑锋,缓缓道:
“可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孩子,也舍不得你那在天都养伤的少年郎,更舍不得……你娘亲对你的嘱咐。”
何薇薇闻言,杏眸微滞。
似被一语戳中心湖,指尖不由轻颤,剑柄上的寒意似烫手,松了又紧。
周珣捕捉到这瞬息的破绽,趁势握住剑身,轻轻一推,将那柄利剑挪开。
他不急不躁的走近,蹲在她的身前,玄袍曳地。
周珣现在与何薇薇离的很近,近得能嗅到她发间那缕清香。
目光在她那张娇俏的脸上流连,似赏一幅绝美画作。
那画中的美人杏眸如星,清寒似雪,唇线浅淡如梅,倔强地抿着,恰似寒枝初绽,艳而不媚。
青丝散落,半掩素白长裙下的微隆曲线,美得让人心头微颤,又生出一丝不可言说的贪念。
“你瞧,这世道多有趣。”
“你是天华剑宗的弟子,凝元境的修士,而我只是凡夫俗子,按理说,我该对你心怀忌惮,可如今,你却只能在这帐篷里瞪着我,动不得手。”
“何薇薇,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何薇薇见他那笑愈发如春风得意,又似小人得志的可恶模样,咬牙恨恨道:
“因为你无耻!”
周珣闻言哑然失笑,说道:“这天下最难的,不是与天斗与人斗,而是与自己斗。”
说话之间,他伸出手,轻轻挑起她一缕青丝,绕在指间把玩。
“你有牵挂,有陈卓,有这孩子,有你娘亲的眼泪。”
“而我无牵无挂,只有一腔孤意,和一个想把你留在身旁的心,你说这场戏,谁胜谁负?”
何薇薇猛地拍开他的手,怒意如潮:“你少拿这些话压我!我宁死不从!”
周珣忽然冷冷道:“那你现在就死一个给我看看。”
“你!”何薇薇狠狠瞪他。
周珣起身退开半步,双手笼在袖中,望着白裙美人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玩味与放肆:
“何薇薇,你若真敢死,我倒敬你三分。”
“可你不敢,你怕这孩子没了爹,你怕陈卓听闻你的死讯肝肠寸断,你怕你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薇薇身子一颤,她咬紧下唇,杏眸中怒意如焰,却渐渐被一抹茫然吞噬。
心湖翻涌之间,陈卓那清俊的面容浮现眼前。
她曾以为,那少年会是她此生相守之人,与她携手白头,笑看风霜。
偏生出了画舫的噩梦,让周珣这纨绔淫贼,在陈卓面前玷污了她,清白尽毁,腹中还要被迫怀上孽种。
至此她再无颜面对那少年,只能将满腔羞恨埋入心底。
她恨,恨自己因这腹中的血脉,缚手缚脚,连剑都挥不出半分杀意。
她更恨周珣,恨他字字诛心。
偏以她的善良为鞘,以她的软肋作锋,生生剖开她的心防。
念及此处,泪水无声淌下,烫得她心口一缩。
周珣眸子微微眯起,他本以为自己能冷眼旁观她的崩溃,甚至以此为乐。
可那泪珠滑落的一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唇边的弧度已不自觉地淡了几分。
周珣缓缓俯身,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手轻抚她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
“我周珣虽是一介俗人,却也知道怜香惜玉。”
“你这孩子是我的,我便不会让你受苦。”
“回了天都,我给你一场热闹的婚礼,左相府的门总会为你开着,哪怕只是侧室,也够你风光一世了。”
听到“婚礼”二字,何薇薇像是被踩了猫尾巴一般。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杏眸中燃起一抹倔强的火光,双手骤然发力,狠狠推向他的胸膛,想要挣开这无耻纨绔的靠近。
周珣被推得身形微晃,却借着她推力的空隙,侧身一转,顺势想要扣住她的手腕。
何薇薇杏眸一沉,手腕一抖。
震开周珣手指的同时,剑锋微抬,直指周珣胸口,寒光映得他玄袍上的锦缎微微颤动。
“周珣,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恣意欺侮?”
“我虽杀不得你,可要牵制住你,却是轻而易举。”
周珣却也不退,只是平静看她,说道:“你不愿也罢,可这世道,不是你不愿就能挣脱的。”
“你其实心里面很清楚,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不是吗?”
何薇薇闻言心中浮起几分酸涩,正准备说什么,帐外却隐约传来护卫的脚步声。
“你自己好好再想想吧。”
周珣转身走向帐口,掀开半边帘子,语气轻佻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我等着你想通的那一天。”
帐帘落下,他的身影隐入夜色。
何薇薇仍握剑而立,青丝微乱,眼中怒意未消,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向微隆的小腹,不觉之间已经泪眼摩挲。
尽管周珣将左相府说得天花乱坠,她还是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与周珣这个无耻登徒子共度余生。
那样轻佻下流的目光,那样肆意妄为的举止,总是让她感到恶心。
她宁愿守着自己的心。
那颗早已系在了天都那位少年身上的心。
哪怕那少年身边已有了凌楚妃。
哪怕他们天造地设,哪怕他们情投意合,哪怕她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着他。
※※※
周珣走出营帐,夜风拂过,带起玄袍衣角微微翻动,耳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嗓音。
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护卫凑上前来,满脸堆笑,眼底却闪着几分市侩的光芒。
这护卫平日里最擅长钻营,见缝插针的本事在队伍里无人能及。
“少爷。”
护卫声音低得像是耳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您既然瞧上了那位何姑娘,怎不趁她不备给她上点媚药?”
“她如今怀着身子,警惕心再重,总有松懈的时候。”
“您若愁着手里没药,我这儿恰好有些好货,保管教她意乱情迷,贞洁烈女也要变成淫娃荡妇,到时您想如何便如何……”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咧出一抹自以为得意的笑,像是已经看到了周珣点头称赞的模样。
周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侧头打量着他。
那张俊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春风和煦,仿佛月下盛开的桃花,温润得让人心生亲近。
可那护卫却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
他忽然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哦?”
周珣轻笑出声,语气懒散却带着几分玩味,“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护卫一愣,笑容僵在脸上,额角不自觉渗出一丝冷汗。
他自以为摸透了周珣的脾性,这位左相府的少爷,平日里不就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吗?
下药迷奸此等下作手段,不是正合他的心意?
可眼下这情形,分明不对。
他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了点颤:“小的不敢,小的哪敢教您做事,不过是想为主子分忧罢了……”
周珣没理会他的辩解,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处山崖边。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隐约可见天都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散落在黑幕上的碎金。
他双手笼在袖中,背对护卫,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的身子,我早便得了。”
“如今我要的,是将她的身心都收入囊中,你若再自作聪明,别怪我让你连这山都下不去。”
护卫闻言,身子一僵,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他这才明白,自己这回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周珣看似轻浮浪荡,可心思却深得让人摸不透。
他原以为献上媚药是投其所好,却忘了这位少爷也有自己的傲气。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具屈服的躯壳,而是彻底的征服。
“是是是,小的知错,再不敢多嘴了。”
护卫连连点头,退后几步,生怕再多说一句就真惹恼了这位笑里藏刀的主子。
周珣没再回头,只是静静望着远处的天都灯火。
夜风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丝,玄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帐篷,飘回了何薇薇那双倔强的杏眸。
说来也怪,这世上美人他见得多了,天都的花街柳巷里,脂粉堆砌的艳色如云,那些女子或媚态横生,或风情万种,随手一招便能扑入怀中。
可何薇薇不同,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貌美的女子,甚至连那份刻意雕琢的风韵也没有。
然而,她身上那独一份的单纯与善良,却像一泓清泉,淌过他这颗早已被权谋与欲望浸染的心,激起一圈圈涟漪,让他无法忽视。
更何况,她那惫懒的可爱,倔着嘴瞪他时像只炸毛的白猫,偏又藏不住眼底的慌乱与羞恼,总能在不经意间勾起他的兴致。
那些所谓的美人,投怀送抱时固然令人愉悦,却也索然无味,像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后的一碟甜腻糕点。
何薇薇更像是一味未经雕琢的野味,带着刺,带着韧劲,越是反抗,越是叫他心动,越是想将她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他想要她,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身子,更是为了那颗心。
那颗被陈卓占据、被善良束缚、被倔强包裹的心。
他要她心甘情愿地低头,要她眼底的怒火化作柔情,要她亲口承认自己逃不出他的掌心。
这念头在他胸膛里翻涌,化作一股炽热的野心,比天都的灯火还要耀眼。
他周珣的身边从没缺过女人,但他缺一个能让他征服后仍觉意犹未尽的猎物。
何薇薇,便是那个人。
※※※
天玄书院重建至今,半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这座昔日没落的圣地已从断壁残垣中悄然挣脱,隐现几分新生之气。
旧时瓦砾尽数清扫,新起的讲堂、藏书阁与演武场虽不及当年天玄宫那般气吞山河,却也自有一股清雅之风,渐露峥嵘。
陈卓身为客座院长,平日多在江湖间砺剑,此番因伤归来,方得一窥书院新貌。
魏无道受帝命主持大局,果然不负所托,书院格局虽少了往昔超然物外的恢弘,却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讲堂内书声琅琅,宛如晨钟暮鼓。
演武场上剑影翻飞,好似龙吟虎啸,皆是此地重生之兆。
书院弟子,皆由朝廷与魏无道、陈卓三人精挑细选而出,既有簪缨世家的翩翩公子,亦有寒门出身的坚韧少年,无不心怀凌云之志,欲在这天玄一脉中寻得大道。
陈卓每每踏入书院,总能察觉那一道道目光如影随形——
有好奇如猫儿探爪,有敬重似仰望高山,更有钦佩与艳羡交织。
他年仅二十,便握有天华剑宗至宝天离剑,通玄境下品修为足以傲视同侪,更兼出身非凡,容貌俊逸无双,端的是一副天人之姿。
弟子们私下窃语,叹他少年得志,年纪轻轻便坐上客座院长之位,似那扶摇直上的鲲鹏,令人心生敬畏。
更教人眼热心动者,此番陈卓归来养伤,竟有永明郡主凌楚妃相伴左右。
凌楚妃那可不是一般女子,亦不是等闲的郡主娘娘。
这位永明郡主,江湖人称“紫凰”,胭脂榜上冠绝群芳的美人。
不止容颜倾倒众生,更有智计无双,剑道通玄。
不久前,她持天女商羽清的秋鸿剑高调出关,成为无忧宫两百年来首个修成《圣莲濯》并得剑认可之人,其风采足以令天下英豪俯首。
她与陈卓的婚约虽是旧时一纸残卷,早已在岁月风尘中模糊不清,如今却被陛下重提,引得江湖内外遐思无限。
好事者私下揣测,这二人一个俊逸无双,一个风华绝代,端的是一双璧人,天作之合。
陛下此番旧事重提,未尝不是有意为之,似在暗中铺陈。
待得时机成熟,便将这凌楚妃正式许配于他,好教这桩宿缘尘埃落定,成就一段传世佳话。
陈卓返回天玄书院养伤的这段时间,便有不少弟子远远瞧见她为陈卓斟茶、照料伤势。
那一抹温柔从她紫衣间流淌而出,恰似寒梅暗香浮动,叫人既惊叹其柔情似水,又暗自揣测她与陈卓之间究竟是何进展。
此时陈卓倚在书院阁楼的窗前,望着院中雨后新绿。
天离剑静静搁在身侧,剑光如水,映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
江鸣推门而入,一身青衫,神色轻松,见了陈卓,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开口道:
“陈卓,你这伤势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青云宴结束,这位右相次子便顺理成章的加入了天玄书院。
陈卓如今返回书院养伤,本就与陈卓熟稔的他,便也成了与陈卓联络最多的书院弟子。
陈卓转头看他,微微一笑道:“已经好多了,只是还需调养一些时日。”
“如此便好。”
江鸣自然的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木椅上,四处张望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陈卓,那位郡主娘娘呢?”
“凌楚妃今日已来过一趟,为我留了药后,便回了永明府。”
江鸣闻言嘿嘿一笑道:“原来如此,话说回来,陈卓你这运气真是让人眼红啊。”
“每次回书院,身边总少不了美人作伴。”
“先是黄彩婷伴你重建书院,后来又有个单纯善良的何薇薇与你逗趣解闷,如今连永明郡主凌楚妃都亲自守着你养伤。”
“你听说胭脂榜了没有,凌楚妃在榜上那可是艳压群芳的存在……”
这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那少年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眼神微黯,随即化作一抹苦笑。
江鸣见状微微一愣,顿时察觉自己怕是说错了话。
他虽不知陈卓为何突然神色低落,但也明白自己这张嘴可能捅了马蜂窝,寻思该换个话题,忽然想到什么,眉眼一亮道:
“对了,今日天都可热闹了,正赶上‘祈灯节’,街上灯火通明,河上花船游曳,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你整天闷在这儿养伤,不如跟我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对你这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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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148章:阿妍
三月天都,春雨初歇,正值祈灯节来临。此节绵延三日,乃天都一年中少有的盛景,亦是民心所寄、祈愿所托的隆重庆典。
祈灯节源远流长,相传是为纪念一位殉国公主,她身披战甲,手提孤灯,夜战疆场,率残军血染长河,终保山河无恙。
后人感念其忠烈,遂于每年春暮之际,点灯祈福,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随着岁月更迭,这节庆逐渐从悲壮的祭奠演化为欢愉的盛宴。
灯火如龙,映彻天都,连绵三夜不熄。前两日,尤以“游船”与“点灯”最为瞩目。
淮河之上,花船争艳,船身雕龙画凤,缀满灯盏,宛若浮动的仙宫。
船上乐师操琴弄瑟,丝竹声声,歌姬起舞,裙裾翩若流云。
富贾豪门包船宴客,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寻常人家则租小舟泛水,携酒对月,自在怡然。
更有好事者举办灯谜会,悬谜于船头,猜中者可得彩头,引得才子佳人争相斗智,热闹非凡。
天都街巷披上彩绸,家家户户门前悬灯,红绸金线,流光溢彩。
天都主街“朱雀道”上,巨型灯笼高悬,宛如烈日坠地,熠熠生辉。
沿河两岸,商贩摆摊,售卖花灯、纸鸢与甜糕,孩童嬉戏其间,笑声清脆如铃。
入夜,钟鼓齐鸣,百姓手携花灯,汇聚淮河河畔,将盏盏灯放入河中,顺流而下,宛若星河倒挂,绵延数十里,与天际交相辉映。
至第三日,则是“谢灯辰”。
届时灯火渐收,天都却不显冷清。城中各处搭起戏台,锣鼓喧天,唱腔悠扬,所演皆为忠烈传奇,或悲或喜,动人心弦。
节庆尾声,城外山巅燃起烽烟巨灯,遥祭先魂,亦为盛事画上句点。
待烟尘散尽,灯火归寂,天都重归平静,恰似一场盛梦初醒。
陈卓与江鸣步出天玄书院,沿着朱雀道一路前行。
春日正盛,阳光洒下,街肆喧嚣未减,彩绸高悬于巷陌之间,映得天都一片明丽生机。
淮河河畔人声鼎沸,花灯虽未点燃,却已摆满两岸,静待夜幕降临化作星河。
江鸣兴致盎然,指点着路边摊肆,不时拉着陈卓驻足瞧那匠人巧手编织的花灯,或是评说哪家茶肆的香茗清冽可口。
行至半途,忽有一缕琴声自远处飘来,清灵如水,婉转如风,好似山涧溪流淌过乱石。
那音律入耳,带着几分熟悉,让陈卓心头一动。
少年侧耳细听,眉头微皱间,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幅画面——
花满楼画舫,湖光潋滟,一女子低首抚琴,长发如墨,指尖拨弦,琴声引鸟雀齐鸣。
“陈卓,你怎么了?”
江鸣见他停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人群攒动,彩旗飘扬,不明所以。
陈卓回神,轻声道:“这琴声……似曾相识。”
江鸣闻言微怔,终于从琴音里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他想起了那位与已经覆灭的天玄宫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花满楼当红花魁。
苏秀的母亲是天玄宫弟子,父亲是前朝的礼部尚书苏桓,因为是罪臣之后,当时陈卓放弃了招揽她进入书院的想法,而是托他帮忙照拂一下苏秀。
这对身为右相次子的江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没有发生玉秀舫上的那些事情的话,确实是这样子。
然而现在却是个烫手山芋。
江鸣目露几分复杂,不过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在稍作沉吟后才说:“莫不成是苏秀姑娘?”
陈卓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抬步循声而去,江鸣也乐得凑热闹,忙跟上前。
二人穿过熙攘人群,绕过几条巷陌,终在一处临河亭台前停下。
只见亭台四周彩绸轻舞,檐下悬着几盏未燃的花灯。
台中一女子端坐琴案前,身着一袭云水羽裳,薄纱轻覆如雾笼仙姿,长发垂落,掩映间露出半张精致无暇的面容。
阳光透过亭顶洒下,落在她指尖,琴弦轻颤,音如珠落玉盘,清越悠扬,似有灵性,引得檐下鸟雀振翅和鸣,绕亭盘旋不去。
台下围观众人,皆凝神聆听,偶有低语,皆是惊叹。
“苏秀姑娘这气韵,真是出尘绝艳,不愧是花满楼的花魁魁首。”
“胭脂榜评点天下美人,榜上共有二十位绝色,听说这位花魁便在第十四位。”
“都说她抚琴能引百鸟和鸣,我原以为是市井夸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果真是天音绕梁。”
“听坊间闲话,她那娘亲曾是天玄宫中人。天玄宫啊,藏着三十二门修炼秘典,哪一本不是叫天下修士眼热心跳的至宝?说不定就有琴道秘法,传到了她手上……”
“啧啧,也不知哪家俊杰有那泼天福分,能一亲芳泽,抱得此等美人归。”
“泼天福分?那可不见得,前些月的事情害得花满楼的生意受到波及,别说是恢复往日盛况,能不能保住都难说,苏秀因为她那身份的缘故,现在也被牵连其中……”
陈卓立于人群外,目光落在苏秀的身上。
那琴声入耳,勾起他当日画舫翻覆的记忆,冰冷河水漫过周身,怀中女子气息微弱,他拼尽全力破水而出,待得月光洒下,方看清她眉眼如画。
只是听到看客们的议论,眉头却是忍不住皱起。
一曲终了,琴声渐息,余音袅袅,鸟雀散去,台下爆发出阵阵喝彩。
苏秀起身,微微欠身致意,抬眸间,目光无意扫过人群,忽地定住。
她看到了陈卓。
那双带着几分微不可查阴翳的眼眸闪过一抹惊喜,随即染上几分关切。
她未料到会在此与少年重逢。
苏秀很快将自己的这份情绪掩藏起来,转身随侍女步入幕后,薄纱轻摆,宛若云雾散去。
陈卓凝视她离去的背影,耳畔琴声犹存,心中微动。
“陈卓,你还意犹未尽呢?”
江鸣凑上前,挤眉弄眼,轻笑说道:“这苏姑娘一曲作罢,连天上的鸟儿都醉了,你这眼神,看起来也是醉得不轻。”
陈卓回过神来,认真道:“苏秀姑娘琴技确实是令人钦佩。”
与此同时,他却是忍不住想到那位一袭白裙的掌司美人,都说沐颖是景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是不知道单论琴技,沐颖与苏秀孰高孰低。
江鸣忽然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若见一见苏秀姑娘如何?以你天玄书院客座院长的身份,我想她应该还是愿意见你的,再不济……”
陈卓闻言不由望向江鸣,联系到方才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他觉得江鸣应该是话里有话,沉默了下,趁机问道:
“花满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鸣叹了口气,道:“你可还记得玉秀舫上那个叫做‘杨兰兰’的花满楼老鸨。”
见陈卓露出茫然的神色,他才无奈说道:“那日我、卢北陵他们被绑在船舱,便是杨兰兰所为,当时她在花满楼内潜伏已有六七个年头,谁也不知道她竟然与邪道修士勾结,而且自己也是一位通玄境的高手。”
“杨兰兰在离开船舱后,与天策府的统领李玉棠遭遇,却没有当场伏诛,而是侥幸逃脱了,结果就是留下了花满楼这个烂摊子。”
“没有想到……”
陈卓正欲开口,忽然看到一名青衣侍女穿过人群,来到他与江鸣面前,只见她微微福身,低声道:
“我家小姐有请两位公子,烦请移步河畔的‘听风阁’,小姐有话相告。”
言罢,她递上一枚精巧玉佩,似作信物,随即转身引路。
江鸣接过玉佩,翻看两眼,笑着道:“陈卓,这苏姑娘果真不简单,连请人都这么讲究。听风阁可是天都有名的雅肆,足见她对你有多么重视。”
陈卓无奈道:“你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江鸣闻言嘿嘿一笑,道:“更加具体的事情,便让苏秀姑娘亲自告诉你吧……呃,如果她愿意说的话。”
陈卓与江鸣随侍女而去。
穿过几条巷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临河小阁映入眼帘,阁外竹影摇曳,阁内隐约可见一抹云水羽裳。
踏入听风阁,苏秀已静候于内。
她起身相迎,微微福身,声音轻柔如风:“陈公子,江公子,多谢赏脸。”
抬眸看向陈卓的时候,苏秀眼底闪过一丝关切,“听闻陈公子在北阙山除魔受伤,方回天都养伤,可曾大碍?”
陈卓未曾料到,她开口第一句便是关怀自己。
若说这是花魁的圆滑世故,可她眼底那抹关切却真挚得令人无法忽视,他略一沉吟,郑重道:
“不过是些许小伤,已无大碍,多谢苏姑娘挂心。”
苏秀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今日祈灯节初启,奴家受邀献艺,方才见公子在场,未便当众相扰,故请两位至此一叙。”
“公子救命之恩,奴家铭记在心,若不嫌弃,奴家愿在公子养伤期间前往天玄书院探望,略尽绵薄之力。”
她言辞恳切,却不失分寸,眉眼间带着几分花魁独有的雅致与距离。
陈卓微微怔了一下。
江鸣在一旁笑嘻嘻道:“苏姑娘这番心意,陈卓你可得领了。”
陈卓听罢,略一沉吟,点头道:“如此,便多谢苏姑娘美意了。我近日暂居天玄书院,若姑娘有暇,随时可来。”
苏秀闻言,微微一笑,转而看向江鸣,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真诚:“江公子,这段时日多亏你的照拂,奴家才能在天都立足至今。此恩情,奴家铭记于心,改日定当报答。”
她微微福身,姿态优雅,眉眼间却隐约透出一丝疲惫。
陈卓听罢,目光微动,趁机问道:“苏姑娘,方才听江兄提起花满楼似有风波,如今情形如何了?”
苏秀一怔,似未料到他会直言问起。她低眸片刻,轻叹一声,坦然道:“不瞒公子,花满楼怕是快保不住了。杨兰兰之事后,生意一落千丈,天策府虽未彻底查封,可流言四起,宾客渐少,早已不复往日盛况。”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二人,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决然,“不过两位公子无需为奴家担心,奴家自有办法处理。对花满楼,奴家并无深厚感情,大可离开天都,去他处隐姓埋名,另谋生路。”
话音落下,她唇角微扬,似是释然。
陈卓凝视她的双眼,却捕捉到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闪烁,他眉头微皱,语气平静却直指人心:
“苏姑娘,你在撒谎。”
苏秀闻言,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江鸣忽然说道:“苏姑娘,花满楼或许真保不住了,但你的事要想解决,也不是没路可走。”
陈卓闻言,转头看向江鸣,疑惑道:“什么办法?”
江鸣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却胸有成竹:“很简单,让苏姑娘加入天玄书院便是。”
“以你的身份,书院客座院长一句话,天策府也好,流言也罢,谁还敢多说半句?苏姑娘的才艺,又何愁没有用武之地?”
苏秀一听,脸色微变,连忙摆手拒绝:“不可!江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但此事若牵连陈公子和天玄书院,奴家如何担待得起?”
“杨兰兰之事尚未了结,花满楼风波未平,奴家不愿因此给两位添麻烦。”
陈卓静静听她说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声道:
“苏姑娘不必急着拒绝。花满楼之事,我尚不甚明了,但既已听闻,便不会置之不理。你且给我些时日,我自会想办法。”
苏秀愣住,望着陈卓那双清亮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嘴唇微动,似乎想再推辞,却终究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陈公子……多谢了。”
……
陈卓与江鸣步出听风阁,沿淮河河畔缓行,春风拂过,河面泛起细碎波光,远处花灯摇曳。
两人沉默片刻,江鸣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卓,语气多了几分郑重:“陈卓,这可是个好机会。”
陈卓闻言,微怔,抬眸看向他:“江兄这是何意?”
江鸣看着淮河上争芳斗艳的花船,目光深邃,缓缓道:
“如今你在天玄书院虽备受尊敬,可仔细想想,这书院跟你陈卓又有多少干系?”
“说是客座院长,可这里的人脉、资源,有多少是真心依附于你的?魏无道主持大局,朝廷插手半边,你虽有头衔,实则根基不深。”
“苏秀之事若能妥善解决,不正好是个契机,让你在书院立稳脚跟,拉拢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陈卓未料到江鸣思虑如此深远,一时无言。
他低头沉吟片刻,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抬头看向江鸣,真诚道:“江兄,你既有此心,我自当感激不尽。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不想因一时之利,连累他人。”
江鸣闻言,嘿嘿一笑,拍了拍陈卓肩头,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模样:“行了,我帮你,也是看好你的前程。将来你若真发达了,可要‘苟富贵,勿相忘’啊!”
他挤眉弄眼,语气揶揄,引得陈卓不由轻笑出声。
两人又沿朱雀道闲逛了一阵,江鸣指点着街边新奇的花灯,谈笑间尽显少年意气。
不多时,江鸣接到家中传信,说有急事需回府处理,便与陈卓拱手告别:“我先走一步,你自个儿慢慢逛,别忘了苏姑娘那事,好好琢磨琢磨!”
陈卓点头应下,目送江鸣身影隐入人群。
就在此时,天色骤变,原本明丽的春日被乌云遮蔽,风声渐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街上行人纷纷避雨,商贩忙着收摊,喧闹声被雨幕掩去几分。
陈卓从袖中取出折伞,撑开挡住雨势。
雨点敲打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际,低声道:
“这雨来得倒是突然。”
说罢,他迈开步子,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朝天玄书院的方向走去。
“花满楼之事……”
玉秀舫之事历历在目,那天他亲眼目睹何薇薇被周珣侵犯,震惊与愤怒交织,却无力扭转一切。
事后,他心神俱疲,对后续发展未曾多加关注。
只知当时策划行动的两位邪道主谋均逃脱,尔后天策府介入,却未料竟牵连出如此多的枝节。
花满楼的衰落,苏秀的困境,甚至江鸣的周旋……这些碎片如今拼凑起来,方才显露出天都暗流涌动的复杂。
陈卓眉头微皱,江鸣不客气的话在耳边回响:
“这书院跟你陈卓又有多少干系?”
细想之下,确有道理。
天玄书院虽重建于天玄宫旧址,可如今半由朝廷掌控,魏无道主事,他这客座院长看似尊荣,实则如浮萍无根。
若能借苏秀之事拉拢人脉,稳固地位,或许是个契机。
更何况,他心中始终藏着对天玄宫覆灭真相的追寻。
那场灭顶之灾,究竟藏着多少隐秘?
仅凭他一人之力,势单力薄,怕是力有未逮,若有苏秀这样的助力,或能打开新的突破口。
思及此处,他步子略缓,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模糊了远处的灯火。
不知不觉间,何薇薇的身影又浮现心头。
师姐此时身在何处?
又在做些什么?
看着面前森寒的雨幕,一股萧索之感自心底升起,夹杂着雨天的冷意,浸透了他的衣襟。
正当他沉浸在这挥之不去的遗憾中,忽有一阵异样的波动掠过心头。
陈卓不自觉停步,目光扫向雨幕深处。
……
雨幕斜织成密不透风的灰幕,青石板上水流淌如溪,将整座城都笼上一层湿冷的薄纱。
檐下的阴影里,赤足少女蜷缩如猫。
素白纱裙被雨浸透,裙边那浅浅的柳纹若隐若现,仿若柳叶在暗流中舒卷,带着几分孤寂的清雅。
这祈灯节本是城中盛事,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远处街肆间灯火如龙,映得雨幕泛起一层昏黄的光晕。
然而行人撑伞匆匆,提着灯笼的孩童嬉笑跑过,商贩的吆喝声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鼓乐,热闹如潮,却偏偏将这街角遗忘成了孤岛。
雨水滑过少女的脸颊,她低垂的眼眸中映着街巷灯火,像是雨幕中翩跹的蝶翼,衬得那张苍白小脸多了几分诡艳。
无人察觉这角落里的身影。
兴许是因这雨势渐大,行人皆急着归家或赶赴灯会,无心顾及街边一隅,又或许是她刻意避开了喧嚣的目光,选了这无人问津的屋檐,藏匿于热闹之外。
几个撑伞的士子匆匆走过,低声议论着灯会上的诗会,伞沿低垂,遮住了视线,未曾瞥见这蜷缩的少女。
正准备返回天玄书院的陈卓站在不远处,只见少女约莫将笄之年,抱膝瑟缩着,湿发如墨染般披散,贴着脸颊,发梢淌水,衬出一张小脸。
眉若远山轻黛,鼻梁秀挺,唇瓣薄而微抿。
似雨中初绽的梨花,苍白中透着清丽。
或许是察觉到陈卓的目光,她微微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眸撞上他的视线,那双瞳孔在雨光中泛起微红,似一对振翅欲飞的蝶影。
“大哥哥……我找不到家了,能不能借下你的伞?”
目光交错的一瞬,陈卓不由觉得心旌摇曳。
只觉少女的眼眸清澈如初融湖面,带着几分无措的柔光,让他的心头忍不住一颤。
方才还在思索自己是否应该“多管闲事”的陈卓终于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解下外袍递给她,轻声道:
“先披上,别着凉了。”
在少女接过袍子,低头裹紧时,少年的目光在她的裸足上停了一瞬。
只见那双脚纤细如玉,雨水顺着足背淌下,勾勒出一痕晶莹剔透的光泽,似月华薄覆,未染尘垢。
脚趾微微蜷缩,似因寒意而轻颤。
红绳系着的铃铛垂在脚踝旁,随着雨滴溅落,铃声如珠玉轻碰,使得那双裸露着的玉足更显几分柔弱,同时又衬出一丝蛊惑人心的韵味。
“雨这么大,你怎不找人问路?”
“刚才问了个卖糖的老伯,雨声太大,他听不清我说话,还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再问了。”
陈卓闻言移开目光,将伞撑在她头顶,语气温和道: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少女眼底闪过一抹难明的笑意,似狐影掠过深林,转瞬掩去,只听她轻声道:
“我叫阿妍,大哥哥可以叫我妍儿。妍儿的家在城外……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原来是这样。”
陈卓点头道:“这会儿雨大,如不嫌弃,我先带你去前边的天玄书院避避雨吧。”
阿妍听到“天玄书院”后,歪头看了他一眼,目露向往道:
“大哥哥,你是天玄书院的么?”
陈卓却没想到她这个年纪也对天玄书院感兴趣,点头说道:“对。”
“真好呢……”
少女呢喃了一句,起身跟上陈卓,似是对天玄书院十分好奇,又问道:
“书院里的人都跟大哥哥一样这么好心吗?连不认识的人也帮呀?那天底下有那么多不平事,要是每件都去管,会不会忙得连觉都睡不了?”
“倒……也不是。”
“我听说书院里的人都很厉害,大哥哥一定也很强吧?”
“这个的话,还是有许多比我更厉害的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间,少女的步子轻盈却不稳,赤足忽踩一枚尖石,忍不住低呼一声。
陈卓下意识回头望她:“怎么了?”
“我没事……”
只见少女顿住脚步,纤手半掩唇瓣,侧身俯下,湿发滑落肩头,露出颈侧一抹白皙如霜,雨水顺曲线淌下,似无意勾出一瞬风情。
“就是让石头硌了一下。”
她的俏脸微微泛红,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卓有些无奈,借机问出方才便有的疑惑:
“你怎么不穿个鞋子?”
阿妍闻言低着头,赤足在地上缩了缩,铃铛轻响,雨水顺脚踝滴落,衬得她如一株雨中折柳,楚楚动人。
“我……习惯了这样,鞋子穿久了反而不舒服。而且……我觉得鞋子穿着束脚,有些人喜欢被规矩绑住,可我就不爱这样。”
陈卓闻言眉头微皱,随即一笑道:“说得也有道理,各人有各人的习惯。”
忽的一阵寒风掠过,一根折柳从半空飘下。
阿妍一下子忘了回应陈卓,好似少女心性驱使着她主动探身去抓,却终是落空。
少女直起身,湿裙贴腰,勾勒出纤细却不失柔美的腰身,遗憾的嘀咕道:
“抓空了……”
陈卓目光无意扫过,忽地一怔。
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湿裙贴身,隐约勾勒出她胸前的柔美曲线。
那线条似与她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模样有些许不协调,却又与她雨中梨花般的清丽面容相映成趣,平添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动人韵味。
似是觉察到他在看她,少女转头看陈卓,眼眸湿润,在雨光中闪过一丝难解的柔光,似依赖,又似无意流转的秋波。
陈卓呼吸不由一滞,似有一根无形的细弦在心底被轻轻拨动。
念及眼前少女大抵尚未及笄,忙将目光移开,敛去那瞬息间的悸动。
“大哥哥,刚才是在看我么?”
阿妍微倾身子,好奇的问了一句,让陈卓脸上微热。
少年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在看路,怕你再踩到石头,现在雨大风寒,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原来是这样。”
阿妍轻巧地将双手背到身后,露出一个狡黠却不失俏皮的笑容,眼底的红蝶似被风吹动,微微张开双翼,清纯中透出一丝让人心悸的魅惑。
她步子轻盈的跟上陈卓,亦步亦趋间,足边的铃铛发出了清脆动人的声音。
低回时似幽涧深处的溪流潺潺,高扬时如风拂仙铃。
陈卓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赤足旁的铃铛上,目光微微闪动,喃喃自语:
“这铃声的韵律似有几分玄妙。”
不知为何,他想到凌楚妃那天生的玄媚之体。
这少女行走之间发出的铃声,竟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妍儿歪头看他,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好奇道:
“玄妙么?我倒是没有感觉,只是跟着大哥哥走而已。”
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拂面,带着孩子气的依赖,却又似春风拂柳,无意间透出一抹说不清的诱人韵味。
陈卓闻言微微一怔,目光不经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就在这时,他心头忽地一动。
一股极淡却清晰的真元波动自她身上传出,若有若无,仿佛雨中涟漪,转瞬即逝。
以他通玄境的修为,自然不会感知错误。
那是初入明息境的痕迹,虽未完全稳固,却已然成型。
能在将笄之龄达到明息境,足以称得上颇有天资,甚至在一些小宗门中都能被视作内门弟子培养。
陈卓凝神细看,才觉她眼底那抹红蝶并非错觉,而是某种独特的天生瞳影,此时正随着她的呼吸轻颤,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意味。
他心念微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这个叫做阿妍的少女身上,怕是藏着些秘密。
只是,当他再次看向她时,那双映着红蝶般瞳影的眼眸依旧纯澈,清凌凌地映着雨光,瞧不出半点阴诡之色。
兴许是她天资过人,又或许另有际遇,但这份目光……不像是个坏人。
陈卓暗自思忖。
终是压下探究的心思,没有点破。
雨中,水面荡开涟漪,水洼映出的影子模糊一瞬。
阿妍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水洼中的倒影,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哥哥,你说这影子像不像另一个我?”
陈卓看了一眼,只道是少女的奇思妙想,想了下道:“影子是光的反衬,终究不是真的,不过……”
“若有人能让影子活过来,那可就不简单了。”
阿妍闻言,瞳眸下的红蝶轻颤了一下,轻声道:
“不简单么……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我。”
陈卓闻言,心湖微漾,目光不自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却只见雨丝滑落,模糊了那双红影流转的眼。
少女忽地一笑,如春燕掠水:“逗你的,雨天罢了,容易叫人想多,大哥哥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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