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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神雕(续)】 (86-88)
作者: 赵家阿四
2022年10月1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第八十六章重伤弥留狂侠黯
寅卯交接之际,终南山薄雾渐生,仿佛被一层白衣罩身,将无边的壮丽巍峨尽藏。山中更是朦胧一片,迷离惝恍间,古林忽隐忽现,更增几分神秘莫测。直到一缕清风吹过,眼见细雨如毛,叶托晨露,耳边偶有鸟兽啼鸣。
栈阁处的老林中,忽得响起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随即从那颗歪脖树后,钻出两个人来。青袍大汉步履踉跄,出来时险些绊倒,幸得狐媚少女勉力相扶,才未摔入身后的万丈悬崖。
出林后,两人搀扶着缓缓行走,入得小亭中,落座石墩休息。魔教右使喘着粗气,转头见少女美眸含忧,目不转睛盯着重阳宫方向,不禁轻哼出口。 "赵叔……那妖僧既能与你不相上下……我怕清哥儿他……"这一声甚是响亮,顿时让婉娘回过神来,可她虽心中羞臊,却站起身道:"赵叔……且在此间休息,婉儿前去助他……"
"哼,方才还求我放他与那女子归隐,如今却想他了?难怪十多年前你便总与他……"大汉调侃了一句,见少女俏脸通红,直欲发作,又笑道:"放心,那小子既知密道,想必也清楚古墓构造,凭借机关,只需小心些,当无大碍。" "可那妖僧身怀……"
"呵呵,邪功取巧,进境飞速不假,那妖僧却不知反噬之理,昨日我虽被此人所伤,已察觉他真气紊乱,倘若他再敢运转邪功采阴补阳,定会暴毙身亡!" 见婉娘依旧担忧,赵无哀这才神色微凛,可没说几句,又似笑似骂道:"况且你以为那小子没些保命手段?哼,圣手一怪方林的那本毒经,他也学了许久,想必有些心得!"
少女心中微安,却也越发烦闷,黛眉微蹙下,一对狐眸尽含苦色。她怎不知抵达江北后,迷茫子除借酒浇愁外,便整日钻研那本毒经,如今听叔伯所言,不单怕心爱之人越陷越深,更不断责怪自己,为何引他踏入邪途。只是想到远在草原的姨娘后,万般忧丝也化为无奈,暗叹道:
"清哥儿……我也是迫不得已……"
"走吧,扶赵叔下山,你自在山脚等他便是。"赵无哀不知她心中所忧,急于离开此间,歇了片刻,摇晃着站起身来。婉娘赶忙上前,搀扶着走了一阵,又问道:"赵叔……我知你先前是在激清哥儿,可与他师傅同来的几人,当真挡不住那妖僧?"
"老实说,难……那妖僧比我强上一线,若不是玄冥法大成,我都不敢轻易招惹……"耳听此言,魔教右使微微摇头,回答完又喃喃道:"若樊天正在还好,那几人说不得能勉强自保,就看他们能否退入墓中了,不然他师傅以及那郭家女只怕要……"
"既有北侠子女,赵叔为何不……"待他言毕,少女不禁一愣,狐眸转了转又道:"清哥儿若与他们碰面,会不会……"
"我虽叛出皇族,却也姓赵,郭靖有守护大宋江山之功,我岂能对他后人出手。"赵无哀难得正色,转头瞟了一眼婉娘,又道:"若那小子被人看穿,便无法再与他师傅归隐了,岂不遂了你的意,哼……"
"你这丫头,自小便不爱与我讲话,呵呵,今日为了你那清哥儿,竟如此啰唣……"少女刚欲争辩,大汉的下一句话,便让她柳眉缠结,狐眸中也有水光流转……
"说不得那小子已跟他师傅相会,正在墓中温存,可记不得谁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晨风微凉,如似锋利的冰钻,直冷得少女一时心伤,止不住望向心爱之人所去之处。只是一如大汉所言,激情缠绵过后,业已醒来的师徒两人,也在墓中开始了另一场谈话。
石厅内,终南仙子早已穿上衣袍,却仍被青年搂抱在怀,刚欲挣扎时,听他万般自责道:"师傅,昨夜我一时糊涂,这才做下如此无礼之事,还请师傅莫要怪罪清儿!"
"为师……为师不怨你……"小龙女俏脸瑰红一片,如似外面刚升起的朝霞,口不择言时,任由激动的青年搂抱着自己。左剑清见状,顺势将头埋在她起伏的高耸中,失声痛哭道:"师傅,自与你分开,清儿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念你!" "嗯……为师……也总能……"见他落泪,仙子芳心为之一颤,失身授精后的幽怨也去了大半,更险些吐出真实之念。她抬起柔荑,在青年背上温柔一拂,又劝道:"清儿……先松开我,为师有话想问你……"
"清儿又无礼了,师傅请问,可是……关于杨大侠?"左剑清眼珠一转,连忙松开臂膀,乖巧的坐在一旁,随即猜测了一句。小龙女见他如此听话,最后一丝羞愁也烟消云散,闻言轻点鸾首,问道:"清儿,你此番前来,可曾……见着他了?他现在何处……还好么?"
听话中深藏的眷念,又见她俏脸含盼盯着自己,左剑清不禁嫉恨涌心,双眼也闪过一丝阴鹫!不过虽急于独占绝色仙子,他也知欲速则不达,盘算片刻,编造道:"清儿出发前,黄师娘曾多加嘱咐,让我将书信留在你二人所居处便可,切勿打扰神雕侠闭关,而我北上时,见魔教沿途设卡阻拦,想来欲行歹事,是以我一直在山中警戒。
"昨日听观内有厮杀声,我便赶来察看,不想来得晚了,只远远见巨石封墓,还有三人被挡在外面,我潜伏一阵,认出当中一人是周兄弟,又听他说甚么老淫僧、龙姐姐,心急下,便顺着师傅原先告知我的溪水通道,潜入墓中来救你。" 迷茫子本就极为认真,说到此,又装作不解道:"至于神雕侠在何处闭关,清儿倒真不知晓,不过应是在后山……"
听他说完,小龙女又喜又忧,喜得是杨过不在墓中,昨日并未受到惊扰;忧得是自己记忆有缺,而郭襄曾言夫君修为深厚,想来闭关所需甚久,倒不知何时能与他相见。念及此处,仙子晶眸尽露思念,一时楞在当场,芳心暗道: "也罢……过儿平安就好……"
左剑清见她如此模样,嫉意愈浓,暗骂一句他昨夜所害之人,嘴上却满带关怀道:"师傅,早在襄阳你尚不认得清儿,昨夜却能喊出我的名字,可是病情有所好转?"
"嗯……好了一点,却也只是些零碎片段……"耳听徒儿提及昨夜,仙子芳心又被羞臊占满,呐呐良久后又道:"先前之事……万不可告知他人……" "清儿省得,不知接下来师傅如何打算?"见她并未恢复记忆,还默认自己所作所为,迷茫子先暗自一喜,又旁敲侧击道:"杨大侠修为高深,闭关突破长则一年,短则数月,师傅是想留下等候,还是……?"
"为师打算守在此处,以防魔教贼子前来相扰。"小龙女听完后,想起沿途所遇之事,微一琢磨,便开口相答。左剑清虽点头称是,却微微皱眉,紧接着又道:"师傅原先曾对我言,杨大侠闭关处极为隐秘,只有你二人才知,想必魔教应当搜寻不到,既如此,便趁杨大侠还未出关,徒儿领你遍访名医,治好这失魂症,咱们再返回终南山,到时他见你安然无恙,定然欢喜。"
昨夜的龌龊事不留痕迹,左剑清不怕被人看出破绽,却担心小龙女在终南山待久了,想起密道前去查看,若发现杨过身死,只怕会跟着殉情。是以才借求医为由,欲领她离开此地,到时白天呵护哄骗,晚间再纵情交媾,久而久之,这记忆混乱的绝色尤物,说不得便会心属自己。
"这……"可怜仙子心性纯善,不知害夫之徒的贼谋歹虑,听完后,竟还觉得颇有道理。毕竟夫妻情深,小龙女不愿让杨过担忧挂怀,能赶在他出关前痊愈自是最好,省得夫君再为她奔波求药。不过想到魔教可能来袭,一时又有些犹豫,半晌后才道:"且先与襄儿阳儿汇合,与他们商量一番,再作计较……" "好,就依师傅所言。"迷茫子自然答应,起身与她并肩而去,一边行走,一边思索着如何应付郭襄等人。怎料到了暗门边,仙子却踌躇不前,唯恐小东邪早就醒来,瞧见室内之景,定能猜到自己已遭妖僧淫辱……
"师傅宽心,我听隔壁并无动静,想来郭师姐仍在昏迷。"左剑清见状,猜到她担忧何事,立耳贴墙听了片刻,便打开暗门,拉着小龙女一起进入。 一进入密室,一股血腥气夹着淫靡扑鼻而来,熏得青年怒火再涌,仙子悲伤复存。所幸小东邪仍昏迷不醒,两人忙抱起她出门而去,如似逃避一般,离开这个让彼此伤心之处。
不过石厅狼藉更甚于密室,小龙女自不愿再回,怀抱着郭襄,与左剑清往墓尾而去。随意挑了间仓房进入,仙子把小东邪放于石床,玉指探去,朝她人中微微一按。
"唔……"吐出一口浊气,郭襄幽幽醒转,还未看清眼前是何人,便弹起身来娇喝道:"老淫僧!我与你拼……咦,姐姐你……怎地左师弟也在……" "师姐莫怕,那妖僧早已身亡,更被我用剑枭首。"闻听此言,小龙女呐呐不语,左剑清却笑吟吟上前,不慌不忙替她作答。
"姐姐,那老淫僧如何死的?小妹昏迷后,又发生了何事?"小东邪听完险些摔下石床,站稳后连连发问,又看向迷茫子道:"左师弟,你应返程了才是,怎会出现在此?"
"师姐昏迷后,那妖僧便要对你二人施暴,我师傅百般护你,险些遭他毒手,不过此人似乎练了甚么邪法魔功,危急关头受到反噬,爆体身亡了。我赶到时,你俩皆已晕转……
左剑清不慌不忙,除了隐瞒小龙女受辱一事,把自己所见全部告知,又将先前编造的话语重复一遍。小丫头听了虽有疑惑,也不多问,只朝仙子道:"多谢姐姐护我,襄儿此生难报,不过往后再遇危险,莫再赶我走啦,襄儿也能像杨大哥一样,与你同生共死哩!"
"嗯……我知晓了……"耳听埋怨,再想起昨夜她为自己任性而留,小龙女也极为感动,不禁轻点鸾首。左剑清见糊弄过去,取出些清水干粮,笑道:"师傅,你们休息休息,我去处理那妖僧的尸首,省得发蛆生虫,引鼠蛇入墓。" 说罢他挽起袖子,转身出去了,两女经历数场厮杀,早已肚饥,各自吃喝起来。迷茫子知小龙女爱洁,借机回到密室,先朝妖僧的尸体泄愤一番,又将零碎的尸块塞入一口棺材,再去溪涧取水,清理了石厅两处的污浊,这才返回。 介时,小龙女与郭襄总算缓过劲来,因担心周阳,便想出墓寻他。左剑清得知不戒身死,也甚为惊讶,陪着她俩潜入溪水,绕路赶向重阳宫后。沿途,迷茫子装作不解,详询细问昨日之事,两女不疑有他,全部告知。
烈阳东起,天色大亮,刚刚凉爽一夜的终南山内,又被酷暑占据。古墓前一处树荫下,田伯光睁开双眼,转头见周阳神色木然,眼眶发黑,好似熬了一夜,不禁又心疼又无奈。他忍着断臂之痛,勉强起身,轻声道:"阳儿,山内太热,我恐你师爷遗体腐化,咱们便在此间葬了他吧……"
"好,师傅,我听你的。"荒唐子回过三分生气来,双眼却依旧黯淡,闷闷点了点头,毫无往日的精神模样。万里独行侠见状,暗自叹息一声,在他搀扶下缓步而去,看看附近适不适合下葬。
不多时,选了块平坦无树、向阳依山之处,周阳便挖坑刨土,待坟穴成型,才将树荫下的不戒背将过来。掩埋好后,他又砍木为碑,刻字"恩师祖不戒之墓",恭敬插在坟头。
"兄长!!你无事吧!"
"阳儿!"
师徒两个面朝墓碑,正欲叩拜,忽听两声呼唤由西响起,他俩转头看见,见有三人飞奔而来,正是生死未卜的小龙女、郭襄,以及尾随而来的左剑清! 昨日断龙石落下,两女与妖僧不知行踪,周阳和田伯光虽坚守在门口,可一夜过后,心中的希望渐失。现下见她们安然无恙,师徒二人皆欣喜若狂,也顾不得吊悼不戒,赶忙迎了上去。
"兄长!!都怪襄儿,若不是我善恶不辨,也不会害得不戒大师身死……" 少女奔到近前,扑入哥哥怀中,一时痛哭流涕,不断责骂自己。荒唐子也泪流满面,将她搂紧了些,悲呛道:"傻襄儿,胡说甚么!那妖僧蓄谋已久,即便你不搭理,他也定会纠缠。"说罢,他看向一同而至的仙子,又泣道:"你与龙姐姐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眼见原先意气风发的青年,现下变作如此模样,小龙女也感同身受,忙上前劝慰了几句,惹得周阳更是无比委屈。另一边,左剑清插不进话来,见田伯光断了一臂,便抱拳恭声道:"田兄,敬请节哀,小子先前才知不戒大师已仙逝,只恨没见尊长一面,也好再聆听教诲。"
"阿弥陀佛,左施主有心了,小僧替恩师道谢……"见他出现在此,万里独行侠微感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双掌合十微微鞠礼。迷茫子伸手去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土坟木碑,悲声道:"镇江一别只月余,尊师仙容尚在眼前,唉,等田兄吊悼完毕,请容小子也祭拜大师一番。"
"左师弟说的对,田大侠,不戒大师既是我兄长师祖,又为了我等战死,请容我们都祭拜一番。"
小东邪已缓平情绪,听完两人对话,从荒唐子怀中探出头来,含着玉泪张口祈求。仙子虽未言语,却也轻点鸾首,更莲足一迈,看向那简易的土包。 "龙女侠勿需如此,若非当日你救我师徒一命,我俩想必……嗯?算了,小僧就依各位所言……"田伯光暗自感激,可说到一半,却见小龙女面露桃花,似经春雨滋润,无比美艳动人,不禁更加疑惑,只得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祭拜时,众人皆是真心实意,尤其是迷茫子,恨不得感天动地,也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将坟下埋藏之人,当做被自己加害的义兄……
吊唁完不戒,仙子五人聚在一起,就在墓门前,商讨起是走是留。左剑清不厌其烦,又把编造的言语说了一遍,随即看向众人是何反应。
"龙女侠与我师徒有恩,小僧便听她如何吩咐……"
小龙女与郭襄自不必多说,田伯光闻言则微微皱眉,不着痕迹环视一周,轻声出言答复;而周阳听老淫僧被他斩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可不知为何只觉左剑清笑得虚假,半天也没张口。
"左师弟,你想带姐姐寻访名医?"郭襄随后问了一句,见他诚恳点头,想了想又道:"既如此,不如咱们返回襄阳,我娘亲此番南下,一是稳定苗疆,二来,就是为龙姐姐求蛊治病。"
"哦?黄帮主所求何蛊?竟能医治失魂之症不成?"听到黄蓉南下的真正目的,周阳一怒,刚想问话,却被田伯光打断。郭襄笑了笑,看向黑着脸的兄长,虽万分好奇,却答道:"是安神蛊,可滋养三魂七魄,据说只有苗疆大长老才懂得配置……"
"嘶,早年我也曾听闻此蛊,是我兄弟义妹,五毒教主蓝凤凰所说,当时小僧还不信,可现下黄帮主亲自去求,想必却有其效!"万里独行侠一边感叹,一边轻踢了荒唐子一脚,也不顾他脸色难看,又道:"小东邪,可知黄女侠何时返回襄阳?我师徒便陪龙仙子再走一遭!"
"田大叔勿需客套,唤我襄儿便是,想来娘亲近日就返,不过……我与兄长帮龙姐姐偷跑出城,若是回去,必受爹爹责罚……"小丫头精灵古怪,却不愿受藤条刑罚,此时转动脑筋,直想拉个背黑锅的。
"不妨事,我师傅原先也是黄岛主门下,且多得他看重,若郭大侠责罚你俩,小僧便去求东邪他老人家,如何?"田伯光微微一笑,自是答应,郭襄听后不解,刚欲发问,却听左剑清急道:"
"师傅,既然黄师娘回来,咱们且速速赶往襄阳,服下那神蛊,也好治愈你的失魂症!"迷茫子似真似假,俊脸惊喜万分,一时连声催促。小龙女默默无言,可想到丈夫出关后,自己已然病愈,便点头答应了。
"龙女侠且慢,樊长老去追那魔教右使,现下不知身在何处,咱们还是在此间相候,等汇合了他,再走不迟……"见众人欲走,田伯光连忙叫停,转头看向左剑清,问道:"左兄弟,先前来时,可曾遇见樊长老?"
"并无,小子从后山而来,想是与樊大哥走岔了路。"左剑清心中一凛,却神色如常,而后扫了众人一眼,出言道:"田大师,我见你们甚为疲困,不如下山好好休整,樊大哥智勇双全,返回后若不见了你们,定会来寻。"
说罢,他看着重新扮作白衣公子的小龙女,又提议道:"不过师傅她身患怪病已久,只怕纵有神蛊也难痊愈,田大师,这样如何,咱们在此间刻字相留,再于山下等待樊大哥三日,到时若他仍未归来,便赶赴襄阳吧。"
"正是,姐姐病情虽有好转,却不能耽搁,樊长老行走江湖久矣,自不用担心。"郭襄听后,忙出言附和,田伯光不得已,只好答应下来。他审视着坦诚的青年,见此子并无异样,暗觉自己谨慎过头。
可万里独行侠却没想到,就在昨夜,那个他极为看重的豪迈汉子,已被眼前的青年出手弑杀,更不知终南山之主,也因此子重伤濒死,只不过因天下至宝在侧,尚存一丝生机……
商量完毕,小龙女等人再次祭拜不戒,又寻了墓门旁一颗大树,刻了"山下等候,三日出发"八字,便各自收拾行囊包裹。临走时,周阳持刀劈砍,在坟墓周围留了不少"念"字记号,这才不舍的随众人离去……"
行至山下,已过辰时,进入荒村中,又到那家破破烂烂的旅店前。众人正欲前行,却见一位容貌娇美,却身着补丁的少女挡在路前。
"清哥儿,婉娘等你了数日,总算将你盼来了!"那少女倒是娇憨,认准人一般,不管不顾扑向左剑清,而后将螓首埋在胸膛。
迷茫子正欲发怒,她又抬起头来,无助的看了看其余几人,扭捏道:"各位休要误会,奴家乃商洛人士,原本也算殷实人家的闺女,可一年内父母皆亡,以至于家道中落,奴家只得卖身葬亲……"
"当时城中泼皮多有调戏,恰逢左少侠撞见,与我赎身解围,后来他虽不认,我却将他视为恩公……我一路跟随,可他总不睬我,今日终于让奴家撞见了!" 与此同时,终南山内,某座密洞安静如斯,白如凝霜的床榻下,一人昏迷许久。猛然间,那人强拖病体,趔趔趄趄躺在雪床上,经刺骨的寒意袭来,激得他一时清醒,呢喃道:
"龙儿……我怕是时日无多了……真想再见你……"
第八十七章 引敌西去
辰时已过,天空放晴,烈阳炎炎灼灼,使得人间又复酷热。荒村中,破破烂烂的客栈前,众人围着刚刚冒出的少女,心情各异。
郭襄听她介绍完身世,又善心发作,险些落下泪来;小龙女则晶眸微奇,暗觉她容貌与自己颇为相似,又见此女唇干脸白,摸出些水粮递予;田伯光则眉头拧结,拽住本欲张口的周阳,先示意徒儿暂勿多言,后微笑着看向左剑清。 "我在商洛养病时,撞见泼皮调戏于她,一时激愤便出手相救,事后也赠予银两,让她安葬亲眷,却没料到她竟一路相随……"迷茫子尴尬无比,出言解释一番,后轻轻推开少女,似真似假道:"你这女子好没道理,我帮你解围,留下的钱物也够你自己过活,为何还纠缠于我!我们行走江湖,带上你多有不便,还不速速离去。"
"奴家亲人已走,一个人孤苦伶仃,只求与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还望公子收留……"婉娘接过水粮,本欲向小龙女答谢,闻言却双膝一跪,一时哭成个泪人。左剑清见状,刚欲再言,却听郭襄劝道:"左师弟,如今兵荒马乱,她又举目无亲,你要赶她到何处?便让她跟着咱们吧。"
说罢,小东邪一边去搀婉娘,一边又道:"等到了襄阳,若你不愿收留,便让她入府做活,也能得份温饱。"
怎料少女竟跪退两步,躲开她的手,好似不愿让这小厮触碰,只可怜巴巴看向左剑清。小东邪猛地想起现下打扮,便摘下短帽,露出满头青丝,又指指一旁的仙子,柔声道:"莫怕,我与姐姐都是女扮男装。"
"这……你……"婉娘倒演得极像,一时微微发愣,直到郭襄搀起她,才回过几分神来。左剑清却望向小龙女,发觉她并无不允,无奈道:"也罢,就依师姐所言,带上她便是。"
"左兄弟行侠仗义,田某佩服,既如此,咱们就在这休整三日,等候樊长老下山。"眼观少女步伐虚浮,不像习武之人,田伯光疑惑消除,便招呼大伙进入客栈。不想憋了半天的周阳嘀咕一句,却让几人停下脚步,只听他道:
"此女……与龙姐姐颇有几分神似……"
"兄长说得倒对,确有几分相像……姐姐你看呢?"闻听此言,众人皆望向狐媚少女,小东邪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问向一旁。仙子俏脸一红,晶眸撇过自家徒儿,随即微点鸾首,却羞于接话。另一旁,周阳师徒也收回目光,一同看向迷茫子,直将他看得心中发慌。
"巧合而已,阳儿,莫再多言,龙女侠,请入客栈……"左剑清手足无措时,田伯光却替他解围,而后瞪了一眼周阳,便去相请小龙女。不想话音未落,却听远方传来几声战马嘶鸣,随即一阵啼声作响,震颤大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转头看去,远方蜿蜒的道上尘土飞扬,有数十骑正朝此间奔来,如似蛟蟒游走一般。六人皆是一惊,再不敢再进客栈,忙躲入附近的破败农家,立在矮墙后张望。
马匹俊逸,迅捷如电,无移时,骑队便奔至一二里外。只见来者顶盔掼甲,腰别弯弓,为首的将领肤黑阔脸,却是一队鞑子。仙子几个原以为魔教来袭,等看清后,松了一口气,便欲让过他们,可周阳因不戒之死,深恨此等异族,想也不想便要跳出去!
"师傅!杀了这些鞑子,好报师爷之仇!"
"阳儿!休要胡闹!"田伯光见状惊呼出口,忙将他拉回,怒道:"我知你报仇心切,可如今即将南返,需送龙女侠平安抵达襄阳,万不能意气用事!" "我知龙姐姐……可杀几个鞑子,又不打紧!"周阳却不听劝,犹自愤愤不平,田伯光知他心中伤痛,耐着性子劝道:"他们人数众多,皆骑战马,难以尽数诛杀,若是逃出几个,引大军前来围剿,到时莫说在此等候樊长老,只怕连回去都难……"
师徒二人争论时,左剑清神色不变,却暗自盘算起来。昨夜他本做好打算,想借寻医为名,拐骗小龙女离开终南山,怎料郭襄道出安神蛊一事,直让他的淫谋成为泡影。
当时主动催促南返,并非迷茫子本意,只因碍于师徒名分,不想让田伯光等人生疑。现下他心生慌恐,一怕仙子癔症康复,记起丈夫在何处闭关;二怕返回襄阳,所作所为会被女诸葛看穿;三来更怕自己修为不高,即便一切顺利,往后也保不住所爱之人……
"师傅对我也有几分爱恋,若能在她病愈前,让她怀上我的骨血,到时哪怕发现那人身死,想来也不会寻了短见……黄师娘那,小心应对便是,襄阳战事未平,她暂且分不出多少精力……倒是我……应当如何立功,才能得干娘看重,掌教中权势?"
青年焦虑至极,一股股恶念涌入心头,可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生行事,自己才能独占仙子,且不被他人觊觎。猛然,他记起怀中所藏之物,暗道:"也罢,我且在襄阳等候时机……将来正邪交锋……"
诸多念头,只在转瞬间,怀恶青年思绪一通,不禁舒展邪眉。另一旁,经由小东邪劝解,荒唐子也压下恨意,再不与师父顶嘴。而左剑清见鞑骑离得尚远,脑中又有一计冒出,对田伯光道:
"田大师,这些鞑子直往山脚下赶,定是去寻那妖僧,我怕樊大哥孤身一人,若被他们撞见,定遭围攻,不如拦住厮杀一场,也能让周兄弟出口恶气!" 周阳听后恨意再起,跃跃欲试,田伯光方欲劝阻,又听左剑清道:"我知大师顾虑,咱们杀上一阵,便夺马西逃,将这些鞑子引离此地,到时他们追赶也好,调军也罢,定不会再来终南山相扰神雕大侠!""
他说罢,众人皆觉有理,就连一直安静的小龙女,也晶眸微亮,好似颇有些意动。田伯光想了想,又道:"左兄弟,这引敌之计不错,可如此下,咱们便成众矢之的,龙女侠患病已久,当早返襄阳医治才是……"
"田大师,我比你更心急此事,岂能害了我师傅?想秦岭茂林深篁,骡马难行,咱们西逃后,只需躲藏几日,再翻山越岭去往汉中,到时顺汉水驾船东行,便可一路直达襄阳。"左剑清神色真挚,句句诚恳,又问小龙女道:"师傅,你觉得如何?"
"……清儿之计甚好,我病情并无恶化……不急于一时……"仙子牵挂夫君,听完忙开口附和,又见徒儿仍盯着自己,一时玉面发烫。在她身旁,小东邪也一个劲点头,还帮腔道:"不错,姐姐已记起许多事,晚上几日应无大碍。" "就依左兄弟所言,一会截下鞑子。"田伯光也怕鞑子巡山,撞见孤身一人的樊天正,又见两女这般说,只得点头同意。言毕,他权衡片刻,又道:"既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厮杀之时且自称魔教,让他们盟友生隙!" "田大叔之计更妙,魔教得知此事,为了撇清干系,定会一同追捕咱们,嘻嘻,到时杨大哥也可安稳闭关了啦!"众人皆是欣喜,小龙女唇角微勾,郭襄拍手赞叹,连带着周阳也咧了咧嘴。左剑清则闻言一滞,又瞬间脸色复原,笑着点头时,心中却骂将出口。
原来他怕在终南山下久待,自己露出马脚,这才提议截杀鞑子,好逼众人离开,没曾想竟被反将一军。现下唯恐此事传出,坏了魔教联盟大计,惹得干娘发火,再不认早前的承诺。
"……小子疏忽,倒忘了这一点,还是田大师想得周全……"聪明反被聪明误,怀恶青年束手无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倒是狐媚少女不经意间眨眨眼,让他略有心安。
商量完毕,小龙女静立矮墙边,也不知想着何事,左剑清来到一旁相陪,惹得她芳心复又紊乱。田伯光吩咐徒儿不可鲁莽,可周阳哪听得进去,胡乱应了一声,只顾往村口张望。另一旁,小东邪安抚起惊慌的少女,让她躲在墙内,等厮杀结束就来接她。
与此同时,那队鞑子的前锋,也驰入村中,直往破烂的客栈而来。众人瞧清了后,各抽兵刃,靠着矮墙屏气凝神,做好了伏击准备。
"阳儿休要莽撞,这些鞑子皆配弓矢,此时出去,定会被射成……"因怕徒儿按捺不住,万里独行侠轻声劝告,怎料临战前,荒唐子反而冷静下来,不等他说完便接道:"师傅放心,徒儿在襄阳也曾血战一场,知拦腰而击之理……" 悄无声息的对话间,骑队前锋已过,中军也临近矮墙,浑不知有人埋伏。说来也巧,这数十名鞑子真是来寻玉钵的,原来随那老妖僧北上,查干也寄书信一封,请镇守秦陕的达鲁花赤好生接待。
那达鲁花赤名为必勒格,得知国师莅临,早几天前就命手下去迎接,可老妖僧因四下寻处女修练邪法,行踪不定,哪里能寻得到?不得已,他着侍卫亲军前往终南山驻扎,省得事后查干得知,怪罪自己怠慢。
"杀!"
见时机已到,周阳怒吼一声当先跃出,一刀剁翻一人后,势若疯魔般劈砍起来!小龙女丝毫不慢,竟后发先至,护在他身旁,玉女剑挑崩抹盘下,四周几无活口。左剑清眼中嫉色一闪,随与郭襄齐上,直将那些愣神的鞑子,当成某位近在咫尺的傻青年。田伯光则独臂持刀,加入战圈前,大喊道:
"日月神教,战无不胜!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奉东方教主赦令,杀!" 那些鞑子毕竟乃侍卫亲兵,皆为军中精锐,懵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有些用蒙古语高喊敌袭,有些持刀辍矛迎战。只是荒村路窄,没有转圜余地,又兼突遭袭击,一时间接连丧命。
"先上马,往前杀,杀出村口咱们便逃!"只一阵,就有七八具尸体叠累左右,田伯光见有堵路之兆,连忙招呼出声。周阳、左剑清、郭襄听罢,各挑一匹无主战马,婉娘则早在墙内躲好。
随即,三人勒缰踏蹬,一边呼喝,一边朝前冲突起来。荒唐子刀短,于马战不利,不知从哪拾了根铁矛,厮杀时或扎或缠,使得有模有样;小东邪身背一把弯弓,与迷茫子在两旁随行,不断舞起剑花,收割着被兄长捅落马的鞑子;仙子与独臂侠以轻功见长,骑马反觉碍事,便徒步护在他们身后。
乱战中,五人好似虎荡羊群,几无一合之敌,直朝前锋处冲去。不过战场搏杀毕竟不似江湖私斗,鞑子又人数众多,悍不畏死,片刻也难杀净;同时,领军的百夫长也驭马挤到附近,口中接连呼喝,命几个哲别手施以冷箭。
越往前冲,周阳等人越生压力,驾马闯了十余米,再难前进一步,而鞑子一个个前仆后继,举着兵刃怪叫而来,一时局势有颠倒之危。所幸五人武艺不俗,再加地形拥挤,小龙女尽力遮拦,这才堪堪僵持下来。
"龙女侠,擒贼先擒王,你且护住他们,田某去将那将领格杀!"挑飞一只冷箭,仙子听有人大喊,转头看去,见田伯光指向人堆里正发号施令的鞑将。她秀美微蹙,刚欲接话,万里独臂侠便如疾风前行,抽刀而去!
田伯光如此行事,并非觉得自己修为高深,只是如不戒一般,欲报小龙女救命之恩。他纵身一跃,跳过刺来的矛枪,奋进全身之力,在半空中持刀狠劈!可万里独行侠只剩一臂,气力不如先前,那鞑子也算勇将,竟持矛一挑,将他甩在一旁!
"师傅!!!!!"
"田大侠!"
见师傅落入乱马中,荒唐子大惊失色,恐他被马蹄践踏,忙勒缰去救。迷茫子也似真似假,挥舞长剑,跟他一起疾驰,只是遮挡时多有留手。那百夫长见状,一边招呼左右上前阻拦,一边夹马俯身,抓向地上的田伯光。
"兀那汉人,你是魔教哪个分堂?为何袭杀……啊!!"
此人乃亲军统领,随必勒格征战许久,颇受看重,知大汗已与魔教结盟。方才遇袭时,听几人喊叫的言语,心中暗觉蹊跷,是以想拿个活口询问。怎料话未说完,一团白影瞬行而至,香风中更有寒芒一闪,他遮挡不及,大半个右手连带铁矛尽被削断!
正是玉面公子前来相救,她神色冰冷,站定后抖剑甩血,随即拉起地上的独臂僧人。五指连心,百夫长疼得哀嚎不断,周遭的鞑兵见统领断手,皆懵在当场,哪敢逼迫眼前神仙般的人物。趁此机会,小龙女莲足一点,扯着田伯光向后跃去,巧燕般跳回三人身旁。
"多谢了!公子!"周阳先前急得焦头烂额,见小龙女出手已放下心来,等两人返回,先谢了一句,又与左剑清异口同声道:
"师父,可无碍?"
"师傅,可无碍?"
"无事,就是跌了一跤……"万里独行侠脸色发白,显然摔得不轻,听后咬着牙示意无妨;仙子则玉颊微红,朝徒儿微点螓首,却一言不发。迷茫子见状,眼珠一转,略显急切道:"师傅,田兄,目的已成,引他们西去便可,没必要在此纠缠。"
"嗯……走罢……"闻听此言,小龙女回望终南山一眼,晶眸满带眷恋,惹得左剑清又起暗嫉!田伯光也在旁边点点头,而后强忍痛楚,朝着那略通汉话的百夫长喝道:"且听好,那妖僧想坏我神教大事,现下业已伏诛!汝等鞑子,若再追赶,定然斩尽杀绝!"
对侧,百夫长已包扎完毕,远远躲在外围,听后一愣,忙指挥着手下包了过来。不想鞑兵死伤过半,仍凶悍不减,果如草原上的狼群一般,嗜血又难缠! 既打定主意撤离,众人又奋勇杀了一阵,等掩护狐媚少女出院,就要从荒村撤离。周阳师徒自不必多说,左剑清本欲和小龙女共骑,却见她跳上郭襄的马背,只得扶着微露喜悦的婉娘上来。
众人且战且退,寻了个岔路,打马向西而去,那百夫长见状,指挥着兵卒咬在后面,如附骨之蚁般追到村口。外面原野不比荒村,乃开阔平原,最前的鞑子换了弓矢,打算骑射杀敌。
"看箭!"
未等他们取箭在手,小东邪便松开缰绳娇喝一声,而后五指夹四箭,拉满弯弓,瞄都不瞄便朝后射去。
弓弦先绷后响,紧接着一阵入肉之音,四五个刚出村口的鞑子,尽皆中箭毙命,且伤口都在脖颈。不想郭襄虽喜玩闹,却习承父亲射雕的功力,且独辟蹊径,有青胜于蓝之势!
数箭齐发,同时命中,那百夫长见状顿生胆寒,其余鞑骑也放缓马速,再不敢逼得太近。想草原上最是崇拜神箭手,只看哲别离世多年,英名仍在流传便知,如今郭襄展露精堪射术后,这些蒙古人几无追赶的心思。
不过手下死伤惨重,百夫长怎能罢休,何况没弄清楚来袭者的身份,也无法返回复命。他一边骑行一边呼喝,命几个亲信转马而回,再领着其余鞑骑,远远的吊在半里之外。
如此正遂了众人的心意,当下快马加鞭,引着追兵离开荒村,沿山脚一路向西疾行。其间鞑子几度试探,皆被小东邪用箭射杀,那百夫长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尾随在后。
过了两个时辰,马力终显不足,众人这才弃马上山,钻入险峻的秦岭中。鞑子们本欲追赶,谁知刚到山脚下,就从密林飞出几箭,登时有数人毙命当场。百夫长不想罔送手下性命,又见进退两难,便领鞑子在山下扎营,以待援兵到来。 林中的众人总算松了口气,也不愿在此久待,省得大军到来上山围剿,便顺着崎岖土路继续向西。一连行了十余里,寻到一处溪水边,荒唐子着实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方才他急于救田伯光,顶在最前,乱战中数度受创,虽然不深,却早已浑身染血,此时更手脚发软。
大伙也都累了,各自寻了个干净地休息,唯独小龙女走到周阳身边,替他包扎伤口。荒唐子抱臂为枕躺在溪边,任由她施抹药膏,无奈道:"龙姐姐,多谢你救我师父,我不碍事……"
"师傅,你也歇歇,让徒儿予周兄弟上药。"左剑清见状愈发阴沉,抢进几步,蹲陪在一旁,想接过金疮药。怎料小龙女微摇鸾首,温柔涂抹时,轻声道: "清儿,你且去安抚下那个姑娘,为师帮阳儿敷完药,再来寻你……" 仙子自是纯善,帮浑身是伤的青年上药,只为报他带自己逃离襄阳,以及一路照料之情。可迷茫子已入邪道,听后眼中厉色一闪,现下竟想持剑将某人刺死,如撞破他龌龊事的义兄一般!
"既如此,便劳烦师傅了,徒儿且去看看婉娘……"左剑清眼露血丝,却神色如常,招呼了一声,便往一旁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周阳皱了皱眉,本想对小龙女说些甚么,不知为何却没张口……
一旁不远处,小东邪软语温言,安慰着惊魂未定的狐媚少女,发觉迷茫子过来,朝他略带调侃的笑了笑,便去一旁休息。婉娘见牵挂之人神色有异,赶忙上前,先递予水袋干粮,再恭敬道:"公子,请先用些水粮,休息片刻……" 左剑清既不看她,也不伸手去接,婉娘浑不在意,等郭襄走得远了,又悄声道:"公子切勿急躁,且像往常一般,方才那僧人一直有所试探……"
"哦?此话……怎讲?"迷茫子闻听此言,接过水袋干粮,还因背向众人,也不掩饰脸上的阴郁。狐媚少女则笑靥如花,如流浪小狗被好心人收留一般,嘴上却道:
"咱们来时毕竟耽搁许久……先前在山中,公子出现的也太过恰巧,引人生疑倒不奇怪……奴家知公子心中所想,如今还是潜心蛰伏为妙,等到了襄阳自有机会……"
"那今日之事……干娘她不会……"左剑清听完,心中彷徨不减反增,沉吟片刻,又开口问询。婉娘笑容依旧灿烂,更取出手帕替他擦汗,同时道:"公子且请宽心,先前事出有因,教主她即便得知,也定不会责怪,况且赵叔尚在此地,想必他会妥善处理。"
"公子,勿论如何,请信我一次,奴家当助您一臂之力……"少女言毕,狐眸媚眼尽带真诚,又含羞补了一句。迷茫子听后,凝视她片刻,点头道:"好,若真如此,往后……我必不负你……"
众人抓紧休息之际,在百余里外,京兆府长安城边,数骑飞驰闯进军营。不多时,号角长鸣,金鼓齐响,无数铁骑奔出辕门。旌旗蔽日,杀气漫天而起,惊得城池附近的百姓避在路旁,不敢抬头交耳。
中军大帐内,一个矮壮的将领正在披甲,同时向左右吩咐道:"国师神功盖世,怎会身死?合喇干,你领军支援,务必生擒那些汉人,拔尔赤,点上五百勇士,随我进城去寻那甚么狗屁青龙堂主,且去问个明白!"
闻听此言,旁边等候的两个副将抚胸领命,一言不发的去了。过了一阵,那矮壮将领穿戴完毕,将锋利的弯刀插入鞘中,也出帐上马,率集结好的鞑骑奔向城中。
与此同时,城西某处院落里也是人来人往,而内堂中,脚步声甚急,正有一人往里间卧室而去。那人年过四旬,双腮续着美髯,身形消瘦,样貌颇为儒雅。 到得卧室外,他叩了叩门,略显焦急道:"启禀右使,教中密探来报,说终南山下有人冒充神教,袭杀达鲁花赤的亲卫,更说甚么妖僧已死,乃我神教所为,如今必勒格已点起兵马前去围剿,更要带人来此寻事……"
"……无妨,且让他来,赵某候着便是。"过了许久,卧室内才传出一声疲惫的男音,那人却有些急,刚欲再说,又听屋里道:"岑云,莫再啰唣,下去准备吧,另外,你若告知向老鬼此间之事,且小心你的性命!"
那人闻言双眉一皱,拂袖而去,边走边低声道:
"哼,左使若在,绝不会让局面至此……"
注1 长安此时还没改为安西,元初依旧沿用金制,称为京兆府,要等忽必烈的儿子封到长安,就是造反的那位安西王,才会改为安西,也就是奉元路。 第八十八章巧遇故友
长安,古称丰镐,地处渭河南岸,关中平原腹地,于商周之际,便为九州名城,后汉代秦时,高祖定鼎关中,又取意"长乐久安 ",遂改为长安,而后世朝代,多有帝王将基业立于此。
自有宋以来,此地饱经战火,如今城池破败,早不复汉唐时的繁富,只因位属关中要冲,是以鞑子占领后,多从周边郡县迁民,以充城内人口。
日头西偏,长安城一切如故,偶有几处民宅冒出了炊烟,唯独西郊附近风声鹤唳。半柱香前,几百名鞑子铁骑赶至此间,堵住一间院落,正在将领的指挥下挑衅叫骂。让人始料不及的是,院落里竟也涌出十数个汉子,个个手持兵刃,守在门前。
周遭百姓听得吵闹,本想上街一探究竟,可见得一队队凶神恶煞的骑手,又看有人竟敢与他们对峙,哪还敢出来触碰霉头,恨不得收拾包裹,离开这是非之地。
"姓岑的,你既不出来,本将今日便剿灭你们!"那将领等得不耐,便欲招呼招呼鞑兵一拥而上,不想话音未落,从大门走出一人,朝他抱拳道:"不想竟是必勒格将军,岑某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来者年近五旬,相貌儒雅,正是魔教四堂之一,负责西北教务的青龙堂堂主岑云。这人精通卜卦,擅使暗器,略有智谋,绰号索命相士;且与柳三娘等不同,他乃教中元老,资历甚高,是以与向问天、慕容坚关系融洽。
"汝等这般怎是待客之理,还不把兵刃收起,莫叫将主小觑了我神教!"站定后,青龙堂堂主扫视一圈,瞧清了门前情景,不禁呵斥出声。那十数个大汉不似寻常喽啰,先前既无人露怯,又沉默寡言,待他说完便把刀剑入鞘。
"将主,你我两家份属盟友,这般大张旗鼓,不知所为何事?"待手下退到一旁,岑云才将目光投向对面,再拱手时,不急不躁的发问。必勒格听后须发倒竖,双眼直要冒出火来,指着他骂道:
"岑云!你竟还有脸提及此事!前些天你在南边封路设卡,本将无不配合,没曾想你这蛮子如此狡诈狠毒!竟派人袭杀玉钵国师与我麾下亲兵!今日若没个交待,本将定将你剐眼剥心!"
说罢,他便扬鞭呼喝,左右鞑骑立时抽刀控弦,只等一声令下,便要驱马厮杀。魔教堂主见状眉头一皱,当即缓步上前,抬手道:"将主且慢,你与我相识不短,当知岑某为人如何,断不会行这等背盟之举。何况将主先前也提及,某已尽遣教众南下封路,何来人手去袭杀将主亲军?"
"不是你,难不成是本将派人袭杀自已的亲军?"鞑子将领阔脸一滞,也觉蹊跷,只是不愿就此罢休,又不依不饶道:"还有玉钵活佛,他北上后便渺无音信,定是被你等汉狗给害了!"
"将主亲兵遇袭之事,想来应是有人构陷,欲挑拨你我盟友,至于那位国师,哼!倒是杀了不少我教兄弟……"岑云倒不着恼,答复时缓言慢语,话到一半却面色微沉,指向半开大门内。必勒格顺势看去,见院中空地白布染血,陈尸两排,一时难辨真假。
"这……"
"我教右使曾随那位国师一同北上,如今就在内里休息,将主若不信,可领兵亲去问询。"想是不愿替某人受过,魔教堂主见状又解释了一句,便命那十数号大汉散去,立在阶前抬手相请。鞑子将领闻听此言,吩咐一半骑卒守在门口,领着其余人跳下马,随同进了院落。
一路无话,行至内堂,到得一间舍屋前,岑云停下了脚。必勒格看他也不言语,便屏退左右,推开房门迈步而入。却见屋内摆设寻常,并无出奇之处,而当中的床上,一位青袍大汉倚枕而坐,正是魔教右使。看他面色惨白,嘴角溢血,双眼却极有精神,也不知伤势究竟如何。
想查干曾寄有书信,隐晦提及过赵无哀的厉害,是以必勒格见状心惊,暗忖道:"云都赤说此人厉害的紧,能与国师不分高下,怎会伤成这样?莫非国师他也……?"
因急于得知玉钵去向,他勉强抚胸一礼,便急急道:"光明右使你好,可知玉钵国师现在何处?"
"老喇嘛斩净凡根,了却俗念,想来已返回藏边,立地成佛了……"青袍大汉闻言微笑,且双手合十,神色虔诚,好似瞻仰得道高僧一般。鞑子将领心中一喜,刚欲再问,却见他又笑得诡异,耳听道:
"不过本使这身伤却拜他所赐,达鲁花赤,正要寻你给个交待……" 且不提必勒格如何交待,只说他进了屋后,岑云见鞑兵站满过道前院,便出了内堂。刚到后院,便有一人凑到近前,殷勤道:"嘿嘿,岑大哥,我已收拾妥当,即刻带人前往秦岭搜寻。"
来者身形枯瘦,相貌猥琐,右颊有个黑毛大痣,一双贼眼滴溜溜直转。此人唤作侯仨儿,绰号过街老鼠,早先乃江湖散盗,后经暗堂招募加入魔教,如今作为打探消息的头目;且因秉性好赌贪色,极爱钻营,不为岑云所喜,现下来此,却是想溜须拍马。
"不用了,你且下去休息,等鞑子们离去,再看右使如何吩咐。"魔教堂主看清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便摆摆手示意,又迈步往内堂而去。怎料那人非但不走,竟还尾随上来,讨好道:
"岑大哥既与那姓赵的不睦,何必听他差遣,哼!教主也恁地偏心,大哥二十年前便是堂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那姓赵的入教不过数载,就坐得……" "住口!教中人事,岂容你这厮置喙!"岑云闻言一惊,可因此话说到心坎,不禁先骂了一句,又叹气道:"教主她英明神武,这般安排,想必应另有深意,唉……"
"岑大哥莫急,前些时日有兄弟来报,教主她已从草原南返……"候仨儿颇懂人情世故,虽耳听呵斥,却浑不在意,死皮赖脸道:"嘿嘿,大哥,可知教主此番为何急急返回黑木崖?"
"哼,那桃根仙目中无人,躺尸南疆,柳三娘风骚成性,死得不明不白,如今三圣四堂不齐,若非为了召议补缺,还能为何?"青龙堂主早知此事,虽不露声色,却抱怨道:"倒是可惜了方驼子,做事勤勉,怎料却遇到女诸葛……" "岑大哥,为何如今还做此想?就因你太过古板,桃根仙才……唉……"侯仨儿好似急人所急,闻言叹息不已,而岑云被人看破心中事,忍不住道:"某乃教中老人,却不能让教主为难,况且赵右使与那桃根仙虽……可技艺不凡……也算豪杰……"
"且不提右使,那身残心歹的侏儒,何德何能坐上高位?唉,只因教主提拔,用来收买人心!"闻听此言,过街鼠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现下西北几无门派,任由神教横行,皆是大哥的功劳,此番召议,还有谁能与你相争?岑大哥必能荣升三圣,小弟便先在此恭贺了!"
"某却无非分之想,只愿神教兴旺……"青龙堂主也算多智之人,先前虽被拿住话头,现下却反应过来,感慨了一句,拧眉问道:"你今日寻我,只为了此事么?"
"嘿嘿,人往高走,水朝低流,只望岑大哥往后莫忘了小弟……"候仨儿倒不遮掩,满脸堆笑,若非不想意图太过,直要在后院磕上几个。岑云正欲作答,却听不远处一阵喧闹,似是必勒格已出屋欲走,便点点头往内堂而去,留神情莫名的猥琐汉子在后院。
"岑堂主,勿需相送……"行至内堂,鞑子将领正欲领兵出院,见他过来,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此间误会已解,本将这就去抓袭击我亲军的恶徒,为表歉意,顺带将你前日所说的几个凉州流犯一并缉拿……
闻听此言,岑云眼中一亮,送他出了院后,又转往里面那间房舍。刚到半开的门前,就见赵无哀连咳几口鲜血,不禁急抢几步,问道:"右使,可是伤情加重?且在秦陕静养几日,再……"
"哼,岑堂主,既知召议将开,莫不是想押某在此,好让向老鬼得利?"不等他说完,魔教右使便出言打断,又颤声道:"那几个袭杀鞑子之人,你莫要去管,由那鞑将追捕便是……"
"右使,恕某不敬,此事关乎两家盟约,若坐视不理,先不论教主是否责罚,往后定会与鞑子再生冲突!"岑云听他先前之言,心中无名火起,也不行礼,便欲摔门而去。怎料没走两步,床上之人轻言几句,让他登时停下脚,只听道:
"你可去信向老鬼,问他敢不敢拿圣子……与圣女……"
盛夏酷热,以申时为最,尤其烈阳落山之前,气温更借余晖徒增不少。莽莽秦岭,正值生机勃勃之际,入目百里苍翠,一片盎然。自溪水休息片刻,仙子一行便闷头赶路,专走深山老林,欲行调虎离山之计。
十余里外,鞑子援军风驰电掣,已与那留守的数十亲卫汇合,山脚下一时旌旗如海,万骥嘶鸣!领军的副将听百夫长道明情况,先派几骑回长安报信,后留部分士卒看守战马,自领五千余人徒步攀山。
想秦岭辽阔,深邃无边,欲在此地寻人,鞑子纵使再来十万,也难如大海捞针。可草原上战亦如猎,蒙古每军皆配有獒犬,是以不消片刻,便摸清了小龙女一行的去向。
六人哪知此事,直走到日头西垂,在一处山涧边的阴凉地停下歇息,顺带补水用食。周阳知自家妹子不喜粗劣大饼,又见鞑兵未至,便与左剑清各自分头,一个去林间打了几只山雉,一个去采寻鲜果嫩蘑,过不多时满载而归。
郭襄见状甚喜,夸赞几句便赶他们生火,随即与婉娘一起,去山涧边将野味剥皮去脏,蘑果洗个干净。小龙女闲来无事,本也想去帮手,却被田伯光劝下,坐在一旁休息等候。
看着两子拣柴拾木,乔装的绝色少妇晶眸微直,忘了尚有人在旁作陪,微微发起呆来。自逃离荒村,伴她北上的荒唐青年便少言寡语,不复原先的神采飞扬,方才换药,她悄声劝慰了几句,现下见他仍神情黯沮,心中颇为怜惜。
至于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仙子却不知该怎生面对,尤其当此子不时望来,整个人更神思涣散。昨夜那场荒伦淫事历历在目,让她对丈夫饱含歉疚,不安之下,只想离这徒儿远些;可见他就在自己身边,却又莫名欣喜,禁不住矛盾至极,迫切想让记忆复原。
"龙女侠,田某冒昧问一句,看你无精打采,莫非昨日左兄弟来援之前,被那妖僧击伤?"小龙女心乱之际,忽听轻言入耳,却是田伯光见她神情恍惚,忍不住发问。
想万里独行侠早前乃采花大盗,山中重逢后,发觉仙子面若桃花,娇艳至极,又见迷茫子突兀出现,便暗地生疑,可当时两女平安归来,无暇细问。如今得闲,他虽不欲打探恩人隐私,却为防隐患,这才委婉相询。
"姐姐,田大师,快来吃饭啦!嘿嘿,婉娘烧得蘑菇汤好香,你们再不来,兄长与左师弟就抢光啦!"小龙女闻言粉颊生晕,正不知如何作答,恰逢郭襄呼唤替她解围,便与田伯光一同而去。
不远处,小东邪嫌篝火边太热,求兄长在溪涧旁铺了毯子,将刚烹好的食物一一放妥。这一餐颇为丰盛,当中数只流油的烤雉,边上还摆着不少鲜果,可最为诱人的,却是婉娘整治的一锅野蘑汤。这也多亏荒唐子曾在商洛采办,随身带有锅碗箸勺,得以让众人在如此荒芜之地,能喝上一口热汤解乏。
怎料还未吃时,远方传来一阵响吠,仙子几个一惊,忙起身看去。却见东面的林中先是树晃草摇,随即钻出数十只獒犬,个个体型庞大,目露凶光!为首的那只似是狗王,更如雄狮一般,倒立的鬃毛黄中泛黑,眉上两个白斑!
"狼……是狼!!"瞧清时,婉娘惊叫一声,险些吓得瘫在地上,郭襄眼疾手快,将她扯在身后。田伯光闻言眉头一皱,观察片刻,低声吩咐道:"这些倒不似狼,想是鞑子的猎犬,咱们且将食物让与它们,看能否得脱。"
仙子几个依言而行,把香喷喷的烤雉、热汤留在原地,缓缓后退,不敢惊扰到虎视眈眈的狗群。数十头獒犬嘴淌唾液,也慢慢逼来,可行到山涧边,却对食物只嗅不吃。那狗王更闷吼数声,就见八九只猎狗如得令一般,竟去往两侧,似想绕到后路围堵。
"杀!这些畜生倒将咱们当成猎物了!"眼见狗群锲而不舍,万里独行侠心中微惊,知一场搏杀在所难免,便高声喝骂起来!
荒唐子早就忍耐不住,听后拔出短刀,与迷茫子夺步上前,分别攮翻一头巨獒;仙子亦持剑而去,随手刺死三只扑来的猎狗,便立在两人身边,替他们看防后路;小东邪则与独行侠汇合,将狐媚少女护住,还不时举弓拉弦,射杀围来的恶犬。
顷刻间,狗群便死伤不少,可此等野兽并无畏惧之心,反而见同伴接连倒下,更激起狂性来。一时间吠嚎不断,前仆后继,直要把挥舞兵刃的六人给撕扯成碎片!而那狗王颇通灵性,竟能看懂场中形势,带着两头体型吓人的巨犬,悄悄绕到后面,想偷袭稍弱的郭襄三人!
趁着郭襄取箭、田伯光喘息之际,狗王巨吠一声,从暗中扑向婉娘,直咬向她娇嫩的咽喉!独行侠顶在最前,回身已晚,小东邪也来不及拔剑,情急下用自己的左臂去挡!
"襄儿!!!不!!!"另一边,荒唐子余光扫到此景,不禁勃然变色,踢翻一只袭来的恶犬,急急奔向自家妹子!仙子娇颜一冷,比他更快,身形化作残影,寒芒直指狗王。只是事发突然,且两人相距不短,哪能赶得及,眼瞅着那只畜生已张开大嘴!
就在如花似玉的少女即将断臂,落得与义兄同样的惨况时,相近的林中猛然窜出一团黑影,在半空将狗王叼住,落地后一甩一拧!众人见郭襄逃得一劫,皆长出一口气,可看清那咬死恶犬的东西时,不禁又替她提心吊胆!
原来那物比狗王还大上一圈,体型矫健,毛被金黄,布满黑色圆斑,正是一只花豹!周阳怕惊扰到这畜牲,伤及妹子,便勾勾手,示意郭襄悄悄过来。怎料那花豹咬死狗王后,也不进食,围着小东邪转起圈来,而后嗅了嗅她,竟挨着少女脚边躺下,撒娇一般呜呜低叫。
众人都惊得呆了,可见它并无恶意,复又防备起身边的狗群。而狗王毙命,剩余獒犬也转移目标,弃仙子几个不顾,只要围杀那头花豹。
"吼!"
那花豹发觉它们扑来,不再与郭襄嬉戏,先横身护住她,后呲牙怒啸!这震耳之音响起时,四周竟有各种咆哮相和,紧接着林中钻出一团团黑影,定睛看去,竟是数不清的虎狮罴豹,豺狼猩猿!
这些猛兽出林,直将狗群与众人围在当中,嘶吼鸣叫,蓄势待发,可不知为何并不攻击。如此阵仗,直让獒犬一个个蔫了,皆低头垂尾趴在地上,有些甚至吓出了屎尿。
田伯光几个也如临大敌,举着兵刃戒备,以防这些畜牲兴起,发难伤人!唯独郭襄浑不在意,更似想到何事,扯下短帽露出满头青丝,娇声向四周道:"可是史家五位叔叔至此?还请与襄儿一见。"
"三哥,我就说是郭二姑娘,不然咱养的豹子怎能与外人亲近?"
"三哥又没有错,如今背井离乡,凡事都要小心些……"
"你俩休要废话,先将牲畜们唤回,莫惊扰到贵客!"
等小丫头喊完,西边林中传来几人对话,四个戴着皮帽的汉子伴声而出,个个孔武有力。站定后,他们满带笑意望着郭襄,其中一人拱手道:"二姑娘,先容我等除去恶犬,再来叙话。"
那人脸色泛黄,双眼极为有神,说罢连连低啸,立时有十余头狮虎上前,将吓得失禁的獒犬全部叼走。另外三人也呼喝不停,再看那些猛兽,好似能听懂一般,颇有秩序的退入林中。
仙子几个见来者是友非敌,不禁松了一口气,又看群兽退场丝毫不乱,心中都暗自称奇。片刻后,那赶兽的三人回转,与黄脸汉子齐齐抱拳,笑道:"郭二姑娘,许久未见,不知这几位是?"
这四人正是万兽山庄的史家兄弟,两年前因神雕侠之故,与郭襄交情匪浅,更曾在她生日时,替杨过送上贺礼。小东邪与他们再度重逢,自是不胜欢喜,忙一一介绍众人,更把引敌之事告知;而史家兄弟得知仙子也在,又是好一番见礼,再听猎犬乃鞑子所放,皆脸露怒意,老五史猛捷更啐出一口粘痰!
"史三叔,听闻你们待在凉州,此来秦陕,莫非是你又受伤了,要去抓九尾灵狐?"叙话过后,郭襄心奇他们为何来此,又见史伯威不在,便问道:"咦,史大叔没跟你们一起来么?"
闻听此言,兄弟四人皆是脸色一暗,老三史叔刚道:"郭二姑娘,此事一言难尽,你们既被鞑子追捕,且去我们庄上避避,晚间设宴,再与众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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