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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七章.好你个田伯光
背后尾随的一路上,白夜飞不断思索各种方案。兽蛮杀手的实力不明,安全起见,最好是先看过他出手,搜集点起码的资料,才好进行针对预备,但在当前的情境下,这种想法基本没有可能。
不知彼,就只能先算自家手上的筹码。
明面上,己方的实力有些不够看,但台面下还存在两张底牌:陆云樵变身后实力会暴增、云幽魅的力量还未见底!
握着这两张底牌,关键时刻打出可能成为翻盘底牌,问题是这两张牌都不稳定,关键时刻未必打得出去,要拿来当底牌用,不啻是拿性命开玩笑。
百役谱里各种神异,原本是一项重要资源,但这两天发动召唤,消耗了一些金叶,现在手头不是很宽裕,更何况但自己当前能召唤的异物,等级都不高,要用来越级挑战,后果只怕很悬……
最好,是能用百役谱的异物来声东击西,引开敌人注意,己方趁机救人,避免硬拼,这才是比较稳当的作法,但具体的执行方略……
一路尾行,白夜飞筹谋不断,试图避免硬碰硬……甚至是鸡蛋碰石头的局面出现,正当他脑中计画渐渐完善,陆云樵低低说了一声,“搭档,不对劲。”
“……还用你说?”白夜飞心下有数,打自离城后,前头那家伙就越走越偏,总朝着人少的地方行去,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这直接导致的影响,就是跟踪难度直线上升,三人被逼得距离越拉越远,以免自己的存在越来越显眼。
庐江城外走不远就是大片屯垦地,玉米成林,一望看去,没有边际,出城的商旅基本都是走上官道,那家伙牵着马,没有与商旅一路,却朝农地走去,着实让人搞不清楚他的意图,这时更忽然一拐,牵着马直接走入全然无路的玉米田里,一下没了踪影。
白夜飞道:“我们搞不好已经暴露了。”
陆云樵没有接话,云幽魅却无言点了点头,白夜飞心内七上八下,不知该不该继续。
那人如果真是高手,肯定知道己方三人跟在后头,之前是希望他以为大家恰好同路,但如果他都进了田地里,自己还跟过去,那就不是一句碰巧能解释了。
绮萝来报了信,这个恩情肯定要还,但还恩情的这个代价,是不是高到值得把三人性命都填进去?那人如果真是七元武者,和他开战,可不是想走就能走,得有送命觉悟才行。
陆云樵正色道:“受人之恩,还人之情,不能见死不救的。”
白夜飞挺想说,就那三个家伙的本事,就算没事先得讯,我们也不会多危险,真算不上救命之恩,要报答恩情,直接和凤氏商会告知一声,报信还报信,也就偿人情了。
只是,以陆云樵的个性,这话当他面说了,他对自己的评价势必降低,再看看云幽魅静静等着,一副随时执行命令的模样,白夜飞豪气陡生,道:“有什么大不了?还以为我们真怕了他吗?有搭档你的武力,我的应变,再加上小妹掠阵,就不信还能把我们给吃了!”
陆云樵大是感动,拍了拍白夜飞肩膀,“你好样的,我本来以为你地位高了,人也越来越自私,想不到你还是有这样的热心肠。”
白夜飞没好气道:“都要陪你去卖命了,自私两字就省省吧。”
商议既定,三人先后追入玉米地中,在人高的玉米秆中穿行。
此时玉米已近成熟,清香弥散,油黑发绿的叶子密密麻麻,相互挤着,人在其中,眼前尽是绿意,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别说追人。
陆云樵本想说自己有下地干活的经验,可以分辨人行马过的痕迹,要在前头引路,却见一抹倩影闪动,直接越过了自己。
云幽魅一马当先,姿势古怪,俯身踮脚,双手不断分开阻路的玉米秆,如蛇似鼠,飞快在玉米林间穿行,不止动静轻微,没什么声响,更诡异的一点,是她身边好像自带某种力场,所过之处,那些微弱的声音也都被捕捉、掩盖,半点声息也无,潜行若鬼魅。
陆云樵咧着嘴,趁着玉米秆没有复位加速跟上,同时低声惊叹,问白夜飞道:“你妹怎么还会这个的?”
白夜飞一脸无奈,摊手道:“应该是毕业后工作找得好吧。”
云幽魅在前头开路,后头两人省了好大功夫,只用顺着拨开的小路向前,一路高速推进。
玉米地里,少女忽左忽右,速度完全不减,似乎知道目标在哪个方向,根本不需要找寻线索,直奔而去,更让两人惊叹。
前行一阵之后,两人猛地止步,发现前头已经没有拨开的道路,也感觉不到云幽魅的存在,俱是一愣,再环视左右,发现四面都没有迹象,云幽魅竟然硬生生消失不见。
“……这!”
陆云樵大惊失色,却不敢出声呼喊,只能小心翼翼,从渐渐疏松的玉米杆间往前蹿了几步,试图寻找。
眼见找不着,白夜飞正想通过灵魂感应定位,忽被陆云樵伸手拦住,朝这边比了一个嘘声动作。
顺着陆云樵拨开的叶穗往外看去,这片茂密的玉米地中间,居然有一片空旷的圆地,中间矗立了一个硕大的稻草人,乍看之下好像屹立的巨人,下头系着一匹马,只到稻草人腰间;旁边站在一名身披斗篷的男子,正是两人追逐的兽蛮杀手,若是再往前几步,穿过最后一丛玉米,两人就要暴露。
白夜飞小心翼翼观察,绮罗果然也在这里,双手背在身后,被绑在稻草人底下的木桩上,两条修长的美腿从裙下露出,足尖勉强点在地上,不断扭动,被布条捂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呜呜之声,已经醒转过来,正在大力挣扎。
陆云樵见状,目光一厉,手按在剑柄上,就要动作,白夜飞悄然按住他握剑的手上,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妄动。
敌人似乎没有发现己方跟了上来,也还没下手,情况未至危急,还有时间,要慎重行事!对上这样的高手,可能只有一击的机会,必须等待最好的时机。
陆云樵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空着的手伸出,比划了一个喝的姿势,问白夜飞再要火云原浆。
白夜飞眉头一蹙,这个节点上,自己自然不会心疼金币,知道陆云樵为了一击建功,是想一出手就用上地元剑招,发动超限一击,但这招才刚用过,搭档体力未复,刚喝掉一瓶火云原浆补充,现在这么快就喝第二瓶,绝不是好事。
区区五元武者,发动地元剑招已是拼命,短时间内连拼两回命,又连续借助外力来弥补体能,这操作风险极高,非但发招过程容易出问题,还可能透支未来,极为不妥。
只是……
对手极可能是七元强人,己方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不用超限之招就想制敌,根本痴心妄想。
白夜飞沉吟再三,终是无奈取出一瓶,递了过去,微微摇头,示意量力而为,陆云樵点点头,表示知道。
“呸!”
一声娇叱,却是绮萝挣扎吐出了口中塞的布团,开声怒骂,“你有种就不要用迷药,和姑奶奶真刀真枪打上一场,我……”
……迷药?
白夜飞心下一喜,暗忖绮萝原来是被迷药弄翻的,那这个家伙或许……不如想像中强横,己方更不是没有胜算。
而且,绮萝似乎已经缓过来了,即使合己方三人之力,仍不是那边对手,还可以想办法救她出来,又是一个强援。
“啊啊啊~~~”
正自思忖,绮萝的骂声半途而止,变成了尖叫,那名兽蛮杀手一声不吭,双手搭在她肩上一分,直接将她上衣扯破。
裂帛声中,绮萝衣衫破裂,胸口整个露了出来,底下是一间月白色肚兜,上头织着花鸟,被高耸的酥胸撑得鼓鼓囊囊。
玉颈修长,香肩圆润,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整体散发的诱惑,在那一片衬得肚兜发黄的雪腻半球前,都显得索然无味,唯有随着尖叫而起伏颤动,犹如一对要从束缚里脱出的白兔,和之间的深深沟壑,让人挪不开目光。
八宝姬不愧都是千中选一的美女,无论相貌还是身材,皆为上上之选,绮萝的身段让白夜飞甚感满意,但最近看自家老妹看得多了,对美色的抗力大增,没有感受到太多冲击,脑里飞快思索。
……好家伙,居然来这调调,好你个田伯光……这下妥了,可以晚点出手,等他开始干事再偷袭,胜算更增,不,简直十拿九稳!
才想着,身边光焰绽放,好像升起了一轮太阳,白夜飞本能闭眼,暗叫一声不好,却是陆云樵面色大变,一口喝干火云原浆,猛地一剑刺了出去。
火蛇在剑身上流转,焰光绽放,宛如旭日东升,陆云樵飞身而出,长剑直指,再绽锋芒,剑光照耀全场,将整片空地照得大亮。
强光中,头戴斗笠的兽蛮杀手不慌不忙,回身的动作从容流畅,似乎早就预知会有这一击,只有声音中流露少许讶异,低低道了一声:“……地元剑招?”
第三零八章.一人成队
突袭没有造成敌方的惊讶,显然人家早已知道有人躲藏在侧,更有甚者,是故意停在这里,拿绮萝当诱饵来钓人的!
面对陆云樵的地元之剑,兽蛮杀手的低呼声中,散发的不是惊惶,而是惊喜,听出这一点的白夜飞,一颗心直往下沉。
……不好!
兽蛮杀手双臂一振,斗篷扬起,底下的真容赫然有着一头金发,双颊生着兽斑,确是兽族出身。面对袭来的剑光火焰,他眼中隐隐露出喜色,一爪探出,带动气流,周围狂风扬起,席卷四方,玉米秆成片倒伏。
白夜飞面上隐隐生疼,劲风刮面,赫然如刀。
太夸张了……白夜飞顿感呼吸不畅,心中更惊,又见自前冲的搭档剑上绽放的旭日光虹,在乱卷的狂风之中,不断黯淡,被飞快削弱,看得瞠目结舌。
……风居然能阻断光?这世界的物理法则都在乱写吗?这里的上帝脑子一定被门夹了?
狂风乱卷,化作一层层风壁,陆云樵猛冲向前,剑锋本该势如破竹,却被一层层风壁拦住,推进得极为艰难。
短时间内连使两次地元剑招,陆云樵的肉身本就濒临极限,再被层层风壁逼住,持续消耗,刹时口鼻溢血,面色惨白,直接迫成内伤,却仍死死不退,任由风刀加身,将全身之力灌注剑上,持剑猛往前送。
“好!带种!”
金发兽蛮为之动容。赞叹出声,“值得我认真动手!”
狂风骤紧,金发兽蛮力量暴涨狂升,全身筋肉贲起,骨架增阔,原本披在身上的斗篷坠地,衣物也爆开,从原本一米七的正常身高,变成超过一米九的魁梧壮汉。
不,不是壮汉!
随着身形暴涨,金发兽蛮也由人化兽,十指变成勾爪,锋锐如刀,赤裸后背多出浓密的兽毛,胸前筋肉虬起,头颅延伸,直接变成了一个狼首,整个如同一只站起的巨狼。
看着那无双霸气的兽姿,感受如疾涛怒浪般汹涌拍来的澎湃气机,白夜飞与陆云樵目光一凝,双目圆瞪,都是一般念头:……不、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
卸除伪装,归复原身,金发兽蛮力量大增,周身气机涌动,化作狂风席卷,如刀似刃,割下无数叶穗,漫天飞舞。风刃及身,白夜飞体内弱水真气自发运转,在皮肤表层凝成一片水膜,若非如此,直接就见血了。
陆云樵直面其威,更是吃力,咬着牙挺剑刺送;金发兽蛮右爪抬起,正要全力出手,正面击溃这式地元剑招,动作陡然一顿,眼中原本要碾压强敌的畅快,变得非常怪异,气势随之弱了三分,嘴角都隐现血沫。
……这是啥情况?他触动了旧伤?
白夜飞在后头看得莫名其妙,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是了,他中毒了?谁下的毒……幽魅?
金叶扣除的提示音,同时在脑中响起,一道金光在对面放亮。
巨大的黄金蟑螂,闪电般从金发兽蛮身后的玉米林中冲出,还有两只土蜘蛛,一左一右,六道利刃从土中拔出,飞速前进,将被狂风割得只剩光杆的玉米大片收割,分袭金发兽蛮两侧。
……这也行?一次召唤出三个异物?百役谱能这么用的?
白夜飞满脸错愕,想不到召唤居然可以同时复数进行。而且,三只异物,分别来自三个不同方向,这绝不是百役谱本身的功能,云幽魅肯定是在发动召唤同时,还高速位移,连续召唤了三次,还顺手放了毒,打出了一套组合杀阵,一个人简直干足整支小团队的活。
你这么好手艺,真是邪影的联络人吗……白夜飞心中波澜起伏,张口结舌,超想问不知真身藏在何处的云幽魅一句:其实你是邪影他师父吧?
陆云樵本已被风壁牢牢压制,云幽魅这一下出手,瞬间将战局逆转过来。
四面受敌,体内中毒,金发兽蛮战役昂扬,在最初的错愕后,气势转瞬重回巅峰,仰头一声怒喝,周围席卷的狂风忽然停顿。
层层风壁消失,陆云樵大喜,足下一踏,长剑上火光熊熊,强光绽放,奋起余力往前。剑甫动,陆云樵却陡然生出一股高度危险的恐怖颤栗,本就霸气无双的金发兽蛮,瞬间仿佛化作了神魔,让人生出不可力敌之感。
下一瞬,更狂暴的飙风卷起,金发兽蛮两爪连挥,分往左右,挥出的爪风凝如实质,化作真空风刃,先将分袭而来的六根利刃斩断,再切入地下。
绿血喷涌而出,犹如喷泉,两只土蜘蛛被直接斩杀!
这真的是风……白夜飞这辈子头一回见到,凝聚起来的风,竟然有若实物,所过之处,草木尽折,连大地都裂开,风刃直接切入土中,劈杀土蜘蛛。
一爪之后,金发兽蛮身子一扭,又是一爪,直轰身后。
狂风自爪中飙出,半空化作风刃切下,直冲过来的黄金镰蜚周身金光黯淡,一声脆响,被拦腰斩断,后半截身子短暂停滞,从中喷出的大量白浊体液,带着强烈腐蚀性,前涌宛如浪潮,越过前身,直袭兽蛮。
金发兽蛮面色不变,眼露轻蔑,五指一振。原本凝实稳固,宛如斧刃的风一下狂乱,飙向四方,将白浊之浪吹散。
好厉害……白夜飞心中惊呼,这一手风乍凝乍乱,时而如刃,时而化风,操控随心自在,对一系元素的掌控炉火纯青,入微入化,恐怕已经是人元极限。
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赢了……大开眼界之余,白夜飞心中稍安,黄金镰蜚的最终异能是自爆,那家伙明显只提防腐蚀性的体液,把注意力全放那边,任由黄金镰蜚前半截近身,如此近的距离,只要自爆发动,就算是七元强人,也要吃上大亏!
念头方才在脑中闪过,就见金发兽蛮五指一合,一爪探出,无定风刃包裹兽爪,高速旋转起来,仿佛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钻头,迎上扑来的半截黄金镰蜚。
两力对撞,轻易洞穿金黄外甲,还把涌出的白浊液体扫开,一举将镰蜚藏在体内深处的心核破坏,正凝聚的能量随即溃散,将要发动的自爆戛然而止。
居然看出来了……白夜飞的微笑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兽爪上旋转的风刃钻头散去,归复千百风刃,重新爆发。
刹那间,千刀万斩,黄金镰蜚残躯上裂纹如蛛网弥散,破碎成无数碎块,不及坠地,就化光消失。
电光石火间,三大召唤异物被金发兽蛮败杀,毫无抵抗之能,本以为被云幽魅以一己之力逆转的战局,再一次被逆转回去,白夜飞怔怔愣住,看得都傻了。
“呼!”
连续败杀三大异物,金发兽蛮长长呼出一口气,狼嘴中喷出的,不像是生物吐息,倒像是一股狂风从他五脏六腑中飙出,迅速化作一抹淡淡的黑烟,转瞬消失不见,赫然是借此逼出了体内毒素,尽除隐患,破解云幽魅布下的天罗地网。
连番施为,金发兽蛮压制全场,但连番消耗下,难维持层层风壁,对陆云樵那边的防御大为降低,席卷的狂风压不住旭日光虹,灼热的光焰如同朝阳升起,破开云层,照耀天地。
“杀!”
陆云樵长剑猛地一挺,剑气与剑光暴涨开来,一举突破封闭,直刺而出。
“想捡便宜吗?”金发兽蛮目光斜下,如利刃般刺向陆云樵双目,冷哼一声:“这便宜……可要用命来捡啊!”
澎湃的气机汹涌,陆云樵牙关紧咬,任由风刀刮面,忍着气机压迫,更扛住因剧烈耗竭下,五脏翻涌,天旋地转的强烈不适,专注将所有力量汇聚手上,灌入剑中,要继续直刺,拼到最后的尽头。只是,每进一分,心脏加倍狂跳,握剑的手也益发沉重,就要撑不住了。
“够种,不过也得死!”
金发兽蛮面对陆云樵,见他自始至终坚持不退,眼中闪过一抹认可,低喝一声,右爪五指狂风凝聚,风刃将发,却还有三成心神放在周边,提防方才的召唤师借机出手。
眼前焰光闪耀,剑气狂啸,宛如一轮旭日升起,金发兽蛮双眼微眯,一爪击出,五道风刃凝实,就要一击打碎陆云樵的脑袋,瞬间却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令他目光骤变。
迎着剑光,白夜飞看得清清楚楚,夜色下,金发兽蛮身后忽然多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好像从他脚下的影子里跃出,又好像是他的影子化出了人形,无声无息,一下就出现在他的身侧。
……这是……幽魅?
身影朦胧,似有若无,绝美容颜在光焰的照耀下显露,正是云幽魅。
面上平静无波,少女完全不像置身拼上性命的决死战场,也不是正在行险一搏,只是在自家的花园夜游散步,气息平静而恬淡,波澜不惊。
无声无息,她抬起的五指,骤然染上暗色,化为漆黑斧刃挥出,直砍金发兽蛮脖颈,动作毫无烟硝气,好像只是要随手帮人拂去身上的尘土。
与此同时,陆云樵剑上光虹大盛,熊熊烈焰,宛如游龙飞旋,剑刃发风声,剑气倏地延伸,直取金发兽蛮腹腔。
第三零九章.大爷请饶命
双面夹攻,腹背受敌,金发兽蛮瞳孔一缩,背后狼毫竖起,感受到袭来的危险,他五指一并,爪上要将击出的风刃陡然消失,同时一股强风卷起,绕着魁梧霸气的身体飞旋,不断扩张,宛如一道龙卷风,将雄硕的狼躯吞没,再化作一道流动的风壁。
遭遇风壁阻挡,陆云樵剑光转黯,刺入风中的剑气不断被扯偏削弱,生出一种敌人仿佛与狂风融为一体,自己无法捕捉目标的感觉。
云幽魅柳眉微蹙,面上终于流露表情,五指好似刺入一团棉花,又好似在搅动泥泞,无论怎么使力,都落在了空处。
两人都没有气馁,陆云樵不管不顾,凭着直觉,鼓足力量奋力一刺,剑光绽放,突破风阻,剑气如虹,一往无前;云幽魅五指一并,如钻头般突入。
终于,两处同时受袭,鼓起的风壁再不足以抵挡,呼啸风声倏地一弱,少女被暗色覆盖,宛如化作金铁的素手切入风中,刺入金发兽蛮的脖颈。
指甲如同锋刃,切入肉中,一道血柱从金发兽蛮的脖颈飙出,他眼中流露痛色,风壁强度随之削弱。
与此同时,光虹没入,陆云樵一剑破开风壁,剑光在金发兽蛮腹上切出一道血痕,长剑紧随而至,刺入腹中,鲜血狂涌。
两方夹攻,双双得手,战绩甫下一城,云幽魅柳眉皱得更紧,陆云樵面上也不见喜意,得手的攻击,没有造成敌人的痛呼,只有汹涌澎湃的气机、高度危险的预感,让人背脊发凉。
云幽魅毫不犹豫,持续催劲,却觉五指前头好像是铜墙铁壁,宛如利刃的指锋突入不能,注入的毒素也石沉大海,消逝无踪。
另一面,陆云樵剑刃虽已入腹,剑上光虹却好像被什么力量镇住,只贴着剑身流转,无法往外发散,让这一剑的杀伤力被压缩到极限,他心知不妙,想要抽剑再攻,偏偏长剑如同被铁钳锁住,怎么发力也分毫不动,根本抽不出来。
……不好!
两人一齐抬眼,所看到的……是一双金黄色的非人狼眼,择人欲噬!
金发兽蛮的硕大狼首,两眼金芒绽放,流露亢奋、嗜血的恨意,扫视近在咫尺,先后让自己见血的两人,狞笑出声,“好!我转战中土,大小几十仗,干掉一票所谓的高手,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好,很好,哈哈哈……”
狂笑声中,白夜飞心头冰凉,连忙抽出飞蛾在手,从玉米林中跃出,朝着战场中心高速掠去,匕首似的水果小刀上流火闪烁,预备要解开封印,顾不上保留实力,要先救下两名同伴。
(人来我……)
身在半途,白夜飞默念口令,要以飞蛾原貌,催发极招,周围风声骤紧,像是半空中响起一下音爆。
比声音更快的,是横扫四方的震波,白夜飞心神都在飞蛾之上,一时不防,被当头一扫,速度骤减,踉跄两步,停了下来。
解封口令半途告止,耳边犹有巨响回荡,顺着耳膜直攻脑内,刹时间天旋地转,站立不稳,险些跪倒在地,想要稳住,身子摇摇晃晃,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人尚在半途,就这般下场,首当其冲的陆云樵与云幽魅,在巨力中更被震得倒飞出去,眼耳口鼻都有鲜血溢出,更被猛烈风刃切割,衣物多出无数破口,身上鲜血喷流,瞬间将衣裳染红,如同断线风筝般摔出。
……糟了!
金发兽蛮爆发一击,如斯恐怖,白夜飞知道这一战已经输了七成。
……不,不行,不能这么放弃……我还有机会,先自保,再……
猛地摇头,白夜飞拼命压下惊骇与懊恼,想要恢复状态,重新解封飞蛾,做最后一搏。
敌人被小伙伴夹击,先受了伤才爆发反击,肯定已付出代价,说不定只是强弩之末,只要……
混乱的视线渐渐稳住,模糊的视线清晰,白夜飞陡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影。
屹立在天地之间,巍峨雄武,虽然颈上鲜血狂流,顺着胸膛而下与腹部的血泉汇合,将半身沾染,却气势更悍,不见任何虚弱,霸气外露。
受了伤,虬结的肌肉每一寸都有如磐石,牢不可破,笔挺的身影,仿佛擎天之柱,永远也不会倒下。
……这……这要怎么赢……
不,不能输……必须赢,我能赢的!
白夜飞心神剧震,但九转功的道门真气游走周身,情绪渐渐平复,大脑平静,驱除一切负面情绪,很快镇定下来,看着逼近的威武狼人,心念底定。
……拼了!
顾不上念咒解封,白夜飞直接调动飞蛾内封存的招式,掌心隐隐有火光流转,待要挥刀,巨大的狼爪却已当头挥下,强风与杀意先一步袭来。
白夜飞举着小刀想要挥出,被澎湃的气机笼罩,瞬间寒意自背脊直冲天灵,掌心隐约的火光散去,全身紧绷,竟然没有出刀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如金似铁,风刃环绕的狼爪朝着自己落下。
这就是……六七元高手的力量……就是以势压人?
头一回直面精神催压,相较于身体,白夜飞心神受到的冲击更大,还来不及伤感自己的新生就要这么终结,一下凄厉的喊声传入耳中。
“狼王,别杀他!”
叫喊同时,金发兽蛮的巨爪停顿一瞬,白夜飞心神亦是震动。
……果然是狼王!
对方能化身狼形,更有如此神威,轻易将联手的陆云樵和云幽魅败下,若说随便一个兽蛮杀手就有这本事,白夜飞怎么都不肯信。而这里是中土腹地,哪来那么多兽族强人?
……这家伙,怎么成了杀手的?
要是早知道这人是狼王,自己再怎么热血,再怎么要维护形象,也定会拉住陆云樵,阻止他来送死!这可是雅德维嘉都深深顾忌,专门告诫别卷进去的漩涡,背后黑幕重重,别说为了救绮萝,就算是救亲妈,自己都不想卷进去。
只是……狼王此刻不是应该神出鬼没,到处袭杀人族武者,以此磨砺自身吗?怎么忽然就成了绑架美女的色狼呢?这一下误会,付出的代价等同是团灭啊!
瞬息间,白夜飞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而狼王顿爪仅只一瞬,跟着便目露凶光,再一次举爪要下手,求饶全无作用。
“狼王!”
绮萝尖啸喊道:“他是我全家的恩人,你杀他,我立刻死在这里。”
白夜飞听得瞠目结舌,做梦都想不到这女人居然那么讲义气,更令自己讶异的是,狼王的动作居然又一次短暂停顿,绮萝的话居然真对他有作用!
念头闪过,随即又散去,狼王虽然停手,但看来的眼神里满是揶揄和嘲讽,已经表露了他的选择,一切不过是猫戏老鼠,最终他仍然会下手,叫停无用。
趁着短暂的机会,白夜飞余光扫向两侧,去看两名倒地同伴的境况。
陆云樵浑身染血,身下甚至还隐隐积起了血泊,衣衫破烂,身上爪痕极深,伤势颇重,加上连续两次发动超限剑招的透支,已经昏迷过去,再起无力,却好像没有危及性命,并没触发变身,最大的底牌等若已经无用,除非自己有机会扑过去补上一刀……
另一边,云幽魅挣扎着想爬起再战,却没什么力气,半天也爬不起来。
少女身上洁白如昔,赫然没有半点血迹,仅仅面上擦出血痕,和陆云樵完全是两种状况。白夜飞这才想起,她那套白袍是购自浮萍居的法袍,自带防护之能,等若一件防具,故而刚刚那击之下,没有伤及皮肉,只是肺腑受到冲击,受到内创,还似乎伤势不轻。
之前白夜飞一直想试探妹子实力的极限,却未得见,现在总算把实力探出底了,却不由悲从心来。这种时候,自己宁愿她实力深不见底,能浑若无事,立刻起身反杀,自己就不用独面狼王了。
……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同伴都已经帮不上忙,想要保全自己和大家的性命,唯有自力救济,而狼王单枪匹马,杀得中土各大门派无比狼狈,哪怕在陆、云两人合力之下受了伤,哪怕自己有神兵在手,也绝无可能正面力敌……
事已至此,白夜飞反而庆幸刚才没激发飞蛾,未有暴露实力,趁着敌人对自己的了解偏差,一切仍有操作空间,利用对手的轻敌偷袭,是抹平实力差距的最好策略!
白夜飞心念急转,已有定计,在狼王戏谑的目光下,他身子剧烈颤抖,面如土色,微微低头又抬起,似乎不敢直面敌人神威,却又不敢不看,渐渐连握刀的手都狂颤发抖,嘴唇哆嗦,哭丧脸道:“别、别杀我!”
刚刚壮着胆子冲上想拼命,事到临头,却被吓破胆的模样,配着手中可笑的水果小刀,委实卑微,从对方兽瞳中的倒影,白夜飞清楚看到自己此刻的丑态……很好!
“人族,还是这么可笑!”
狼王寒声道:“连拼命地种都没有,你真是配不上这么好的战友。”
白夜飞默默凝气,暗中祈祷矮冬瓜送的戒指给力,能瞒住敌人的感官。
金黄兽目将白夜飞胆怯的姿态尽数映入,狼王五指一振,就要下手,动作却忽地一顿,眼露惊诧,脱口道:“你是……白夜飞?”
第三一零章.你这小偷!
狼王的反应,让白夜飞也是一怔,暗想不会这么巧,碰到自己的歌迷了吧?没想到狼王凶神恶煞,平常居然也听歌的?
“你东奔西跑,让我一路好找啊!卑鄙的小偷,把东西还我!”
凌厉的目光,凶狠的声音,打断了白夜飞生出的侥幸,更让他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我哪有拿你的东西……白夜飞本想这么说,却陡然灵光一闪,指着狼王,“你……你就是……”
狼王巨爪抓出,指上风刃散去,揪着白夜飞衣领,一把将人拉了起来,高高举起,兽眼中凶光涌动,厉声道:“那个……盒子呢?交出来!否则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
白夜飞脑中轰然一声,至此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巧合,一切都错乱了,所有线索最终却汇聚在这里。
追着那个盒子的真主,毫不犹豫残杀官兵的凶人,就是狼王,这真不知道是什么烂缘分!得自贺虎的一道线索,居然把自己和这个凶人联系在一起。最近几天里,狼王很可能暗中窥伺,寻找动手机会多时了,自己偏偏还将他错认成杀手,主动送上门来。
命悬人手,不由分说,白夜飞从怀中取出盒子递出。
狼王一见到铅盒就双目放光,但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伸手去抓。
白夜飞任由敌人取走,空出来的一手暗自蓄劲,要趁狼王分神检查的机会一搏,却见后头的云幽魅终于挣扎站起身,扬手打出一道黑影,却不是射来这边偷袭狼王,而是打向稻草人下的绮萝。
黑影一闪,石片从绮萝身后擦过,将困住她双手的绳索打断,她双臂一振,发力震断周身绳索,还复自由,好像已准备了许久,跟着长袖一抖,一支小管坠入手中,手一抬,朝着狼王背后发射。
连串动作,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狼王却早有防备,瞬间察觉,露出冷笑,也不回身,只朝着白夜飞揶揄,“嘿,女人……总作这些浪费男人时间的事情。”
握着脖颈的狼臂微抬,白夜飞敏锐察觉,这家伙的下个动作,定是要拿自己当肉盾,去挡绮萝的攻击,当下顾不上暴露,紧急发劲,扬手一甩。
与此同时,狼王握住盒子的手掂了掂,察觉到似有不妥,低吼一声,露出惊骇与震怒的神情,方要喝问,白夜飞已经出手拍来。
狼王非但力大无穷,敏捷凶狠,心计亦是深沉,才能耍得中土诸派团团转,屡屡逞凶,却总全身而退。他压制全场,不止防备着绮萝与云幽魅,连对白夜飞都留了一手,一直没有卸掉他手中的短刀。
这既是不把白夜飞当回事,也是故意给他留下希望,作为一重布置,料想他若要反击,定会从这边出手,容易处理。不料,白夜飞果然出手,却不是动刀,而是趁着被举起拉近距离,用不持刀的那只手,直接一巴掌扇来。
本来就只留了一分心神在这边,仓促之下,真被这小丑一般的人类煽在脸上,虽然毫无劲力,宛如瘙痒,但那清脆的响声,货真价实的打脸,让狼王勃然大怒。
一巴掌,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握着铅盒的巨爪大力握拳,狼王第一时间要将这个杂碎弄死,唯有他脑袋爆开,红白飞溅的场景,才能消减胸中狂怒,可念头甫动,脑里却陡然一阵天旋地转。
……这、这是什么?
恍惚之间,狼王发现自己的身体缩小了很多,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甫来到极乐神宫的那一天,还来不及思索,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僧人。
僧侣虎头人身,亦是兽蛮,头戴着鎏金法冠,六面各绘一尊凶相佛陀,身披红黄袈裟,宝相庄严,两耳却穿着硕大金环,身上处处刺字,面上满是戾气,不见慈悲,目光闪烁,有若雷霆,低头俯看年幼的小狼,冷笑出声,却响彻整座殿堂,如同霹雳。
“天才?区区这点才华,也配让我认真?你一世都只会在我脚下!”
轰然之声,勾起狼王内心最深处的痛与怨恨,让他彻底忘记现在,沉沦在过去,仰天怒啸,作为回应和抵抗。
然而,满殿嘲讽讥笑,有如诵经,嗡嗡作响,任由狼王如何怒啸,也压之不下,甚至越来越响,直至天地响应,四面皆鸣,将他完全掩盖……
一念痴迷,不愧是天经绝学,非但可以破开朝廷命官的护身气运,即使对上狼王这样的高手,也毫不含糊,白夜飞一巴掌上去,直接得手,狼王双目瞬间无神,轰出的拳头僵在半途。
同时,一声爆响,绮萝发动手中的朱雀铳,短管口处火光一闪,喷出一道岩浆似的半液态火焰,轰中狼王后背。
失神之下,狼王周身的风劲只剩下薄薄一层,被轻易洞穿,给轰得结结实实,宛如山岳般的钢铁身躯一颤,整个后背都烧了起来,火焰熊熊,厚实的狼毫瞬间化灰,皮肉也传来焦味。
……好机会!
趁着火光炽烈夺目,遮掩视线,白夜飞心中暗念人来我自来,掌中飞蛾流火飞扬,解除变形,化作长刀,刀身上火焰缭绕,往前一送,直刺狼王前胸。
火光一闪,鲜血狂飙。
先前陆云樵与云幽魅联手,堪堪突破狼王的护身风劲,在他身上各留下一道伤痕,但趁着狼王心神沦陷,几若不设防,飞蛾作为神兵,锋锐无匹,白夜飞随手一推,轻易就没入巨狼胸腔。
一击得手,白夜飞毫不犹豫,抽刀再刺,闪电般在狼王前胸连捅五六刀,出现一片伤口,鲜血喷涌。
受创太深,狼王抓着衣领的巨爪再无力握紧,迅速松开了手,让人落下。
白夜飞双足顿地,站稳身形,眼见狼王胸前血流如注,胸口处还有被火焰烧灼的焦黑之痕,后背尤其烧得厉害,雄伟的身躯却直直不倒,依然如同天柱屹立,不由咋舌。
……这就是兽蛮吗?
肉身如铁似钢,纵没有力量护身,纯凭肉身坚韧,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着实让白夜飞赞叹,更明白为何朝廷会屡屡退让,不愿与之硬拼。
自己知道的历史上,往往会用野蛮强壮,形容犯边的蛮夷,而开化的文明人则显得孱弱,但实际上,人种之间哪来这么大的差距?一切不过是夸大的形容,可这里的兽蛮却真是野兽,人类与这物种肉搏,哪有半点胜算?
惊愕之余,白夜飞暗骂自己傻了,慌乱中只记得拿刀捅人,把兵器强项都给忘了!肉身再是坚韧,在神兵威能之前,还不是切菜切瓜?
心念一转,无尽流火从长刀中涌出,覆盖拳头,白夜飞发动神兵,要使用炎牙,想看看狼王被轰掉整个胸腔,还能不能活!
然而,瞬间一道身影高速冲来,香风入鼻,压根不给白夜飞反应时间,一把抓住他,掉头就跑,赫然便是绮萝。
“别傻傻站在这里,朱雀铳只能阻他一时,再不走没命了!”
喊声在耳边响起,白夜飞被拽着后退,手上流火散去,将发的招式被打断,余光看着绮萝衣衫不整,春光毕露,焦急拉着自己狂奔的样子,直接傻了眼,半点没有被人救了的感觉。
……你不拉着我跑,狼王可能已经被干掉了,你浪费了杀他的最好机会啊!
念头方起,一声怒啸震天,方圆百米都仿佛定格了一瞬,白夜飞全身骤然发冷,被一双宛如魔神的眸子盯住,里头恨意深深,杀意凝聚,仿佛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生撕活吞。
意识到那是狼王的视线,白夜飞暗呼糟糕,对手已经从一念痴迷摆脱了……
知道危险,白夜飞想起两名同伴,自己有绮萝带着跑,他们难道要被抛下?正想要喊停拼命,却瞥见一抹模糊的黑影,往另一个方向飙出,云幽魅将仍然昏迷的陆云樵扛在肩头,也在发足狂奔。
……还是亲妹妹靠得住啊,不光杀人一流,连替老哥擦屁股都一流。
白夜飞心中赞叹,事已至此,就要想办法拖住狼王,好让四人逃出生天。
被绮萝拉着飞速倒退,又见狼王目光投来,锁定自己,似要追击,白夜飞猛地一抬手,指尖雷光闪耀,发动普化宝戒。
好不容易从心头魔障中挣脱,狼王脚下踉跄,发现自己背后皮肉焦黑,胸口更是血肉模糊,不知不觉间已经伤得奇重。
强撑身躯不倒,狼王带着滔天怒火,一眼盯上白夜飞,惊怒交加之下,顾不上追敌,双爪一握,周身狂风大作,护身兼镇伤,要先把状态调整过来。
蓦地,天顶雷霆炸裂,轰隆的雷鸣压过风啸,一道小落雷轰然倾落,狼王重伤之余,风壁力量不足,被璀璨的雷光轻易洞开,雄武的狼躯瞬间被雷霆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呼,狼王满身毫毛倒竖,挨了一击狠的,站立不稳,痛嚎倒地,身子犹在颤栗。
数息之后,雷光散去,又过片刻,狼王缓过劲来,撑着站立起身,四人身影已消失在玉米地中,逃离远去了。
第三一一章.天下震惊
“该死的……”
低骂一声,狼王痛怒恨极,鼻端吸气,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却身子一晃,伤重之下站立不稳,单膝跪地倒下,宛如利刃的五指抓入土中,大口喘气,眼神复杂,无比耻辱。
入中土以来,自己连败高手,将大帮大派耍得团团转,今晚却栽在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小鬼手上,真是气到都想笑……
怒恨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这回伤得极重,刚刚如果不是硬撑着,没露出痕迹,靠着气势吓走了那四人,他们回过头来下手,可能就要没命了。
……居然被逼到如此地步……真是可耻!
又恼又怒,狼王更感到不可思议。
那个用剑的小子,应该就是近来人族传的沸沸扬扬,白小先生的忠心护卫。双方修为有差,自己本以为手到擒来,哪料到那小子实力比传闻还强上几分。
区区五元,居然使得出地元剑招,还发挥得远超正常五元武者,破开了自己护身风壁……之前杀的什么六大剑派弟子,也没这种本事,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这样也还罢了,那个白衣小妞又是什么人?是什么来历?
若没有看错,她使的赫然是暗刃和影遁,魔字部的古老传承,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会跟在姓白的身边?之前收到的信息里,压根没提到这么号人物。
还有那姓白的小贼……
狼王利爪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深痕,越想越觉得自己败得冤枉,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白夜飞。
可以肯定,自己是被那家伙打成重伤的,胸前一道道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但唯独这一点,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
无论传闻里,还是自己亲眼所见,那杂碎都修为低微,撑死勉强登元,有微薄修为可以配合演出,发动术式装备,仅是个艺人。
他身上没有强力兵器,拿柄笑掉人大牙的水果刀就跑出来,照理说,自己就是站着不动、不运气任他捅,都不可能被伤成这样,却偏偏……
还有他那一巴掌,居然一下就打懵自己,还陷入过往的黑暗之中,这才给了他机会,如此神技,从未见过,又怎会让他毫无征兆地使出来?
思来想去,狼王犹自不明白,对白夜飞的痛恨却深了几分。这家伙实力低微,偏生诡变百出,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危险,自己这辈子不是从未失败,却首次败得这么莫名其妙,如坠五里雾中,真是哭笑不得。
而且……
狼王低头看向犹被紧抓在手中的铅盒,风劲一卷,盒盖翻起,里头空无一物,东西早就被取走了。
该死啊……顾不上思索封印如何被解开,熊熊怒火直冲天灵,狼王咬牙切齿,猛地抬头,一声怒啸响彻周围玉米地。
“白夜飞,我不会放过你的!”
玉米地外,绮萝拽着白夜飞,云幽魅扛着陆云樵,两边已经会合,四人一路狂奔,直往卢江府。
白夜飞顾不上何知府那边的麻烦,狼王若是追来,四人纵是联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对方是狼族兽蛮,十有八九善于闻风追索,在野外想要甩开,无异于痴人说梦,唯有返回府城,利用中土群众的力量才可能挡得住。
回到城门口时,夜色深深,不见行人,城门果然已经关闭。
“开门啊!”
白夜飞连忙叫嚷。
“哪来的乡里鳖?在下面瞎叫什么!”
城头一个士兵探出身子,骂骂咧咧道:“戌时已过,城门封闭,老实等到明早。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跑来叫门?给老子安静点!”
“糟了!”绮萝扼腕道:“这边戌时一过,如果没有官府特许,是没法开城门。”
白夜飞心下琢磨,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密探,如果把令牌拿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叫开城门?但为了这种小事就暴露身份,今年的考绩肯定难看到成渣……
“不怕,顶多在这里等到天明。”白夜飞淡定道:“在城门下委屈一晚,如果狼王真的追来,闹出动静,我们怎么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比再去别处强。”
“有道理。”绮萝点头同意,稍微松了口气,靠在石墙上坐下。
白夜飞斜瞥去一眼,此时少女已将撕破的衣裳脱下,直接横绑在胸前,倒有些像是之前见面时的舞衣,遮住肚兜,却露出香肩藕臂,小腹平坦,裸背如玉,在月光下一片皎白。
回忆相识已来的种种,白夜飞此刻的印象却非是香艳,而是觉得这女的非常有主见,作为婢女,这么擅长独立行动,有勇有谋,很是少见……或许,这就是大奶泼妇的用人之道?
“呃……”
旁边响起一声呻吟,白夜飞想起这边还有个重伤员,侧头去查看情况,赫然看见云幽魅将陆云樵放在地上,自身跪坐在一旁,素手一翻,直接撕开他创口处衣物,纤指连出,点穴止血。
陆云樵身上的血流顿时缓和,云幽魅又用撕下的衣物擦去创口血污,再扶正骨头,呻吟渐止。
之后,少女反手扯断自己发丝,注入真气,细发忽软忽硬,时为针,时为线,素手如梭穿云,快速缝合伤口,最后将陆云樵上衣扯下,撕成一根根布条,裹住缝合的伤口。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在毫无工具的条件下,转眼间就将几处大小伤口处理完毕,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仿佛一曲优美的舞蹈。
转眼之间,伤者面上痛苦消减,沉沉睡去,云幽魅抬起头来,朝白夜飞微笑,示意不用担心。
白夜飞一早看傻了眼,旁边同陷入惊愣的绮萝脱口道:“你妹妹在哪里学艺出来的?这种人才……简直太厉害了,无论哪家哪派,都会抢破头想要啊,怎么会放她出山?”
你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啊……白夜飞也颇为纳闷,觉得自家老妹就像是一个惊喜包,不断翻出新的才艺,也不知魔门究竟是怎么培养人才的,邪影的那些记忆碎片里,根本没这些东西啊……
绮萝见白夜飞不答,目光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追问。
白夜飞岔开话题,反问道:“对了,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狼王?我还以为你是给我们送消息被牵连了,是太平商会的杀手绑了你呢。”
“一言难尽啊。”绮萝沉默数息,摇头叹息,解释道:“我这次得假返家,其实只是掩人耳目,是带着秘密任务回来,负责带着另外三名八宝姬,轮流监视狼王。”
“监视狼王,你们主动去惹那家伙?”白夜飞闻言一惊,更觉得莫名其妙,“你们是商会,又不是江湖帮派,他也不会找你们麻烦吧?监视他干什么?”
“监视狼王的岂止是我们家。”绮萝没有解释,摇头笑道:“六大剑派、大江盟都派了人来。”
白夜飞点头,“这我知道,他们要杀狼扬威。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血滴子和密侦司的人马。”绮萝道:“狼王入中土,挑战高手,磨砺武道修行之事,引起的关注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是意想不到的讯息,白夜飞心下犯了嘀咕。
……密侦司……这不就是我们的部门?皇帝老板也在关注?难怪……矮冬瓜说这潭水深得很,让我们避开……
讯息对照起来,白夜飞更为困惑,挠头道:“你们到底关注他啥啊?这么看不惯他到处挑战,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驱逐出境算了?那家伙虽然强,也没入地元,别说做不到啊。”
绮萝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却不回答问题,只是道:“我盯梢的时候被他发现,他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一路追着我来了。我和他兜了好大圈子,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法将他摆脱,今天又被他堵住。没料到……他居然不择手段,用上迷药,我着了道,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擒住,要不是碰上你们,还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说完,绮萝又朝白夜飞盈盈一拜,“白小先生先救我全家,又救了我,大恩大德,绮萝定铭记在心。”
“要不是你送来消息,我们这回也要阴沟里翻船,互相帮助,无需客气。”白夜飞耸耸肩,“倒是狼王凶名在外,没想到……居然是个好色之徒。”
说话同时打量绮萝,少女的确艳色非凡,虽然在凤婕旁边只若绿叶,但单独拎出来,别有风韵,是成色十足的大美女。
狼王一个人跑来中土,杀来杀去杀累了,积攒欲望,会见色起意也不奇怪,但以那家伙的武功,恃强施暴该是易如反掌,怎会多次追踪都还拿不下人来?
那家伙本来就阴险狡诈,对女人用药很正常,但最后把人绑了,却不直接上,拉去玉米地搞情趣,简直乱七八糟,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狼王已经七元圆满……”
绮萝摇头感叹道:“这次南来修行,就是想借着交手,打磨自身,寻找契机,一举突破上地元。他一身实力放在中土,人元内只怕已近无敌,我看他连杀各派人员好手,都如入无人之境,没有谁是他敌手。却不想在你们小队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传出去……定会天下震惊。”
第三一二章.半夜遇着狼
“运气,一切都只是运气。”
白夜飞笑着摆手,一派谦虚,心中暗叹,如果不是运气不好,动手的时候被你这个憨憨拉走,狼王就不会只是栽个跟头那么简单,怕是连头都没有了……
本来这桩壮举要是干成,轰传天下,定能汇聚大量的念,哪怕暴露自身实力,也赚大发了!偏偏临门一脚被打断,白夜飞现在颇为懊恼,还在评估是该把消息传出去,收获名声?还是低调处理,免得刺激狼王过度,不惜代价疯狂报复!
只是……拿了狼王的东西,就是自己想低调,他怕是也不许啊!
白夜飞正想到铅盒,就听绮萝问道:“对了,我刚刚好像听到,狼王说你拿了他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啥,什么拿了他东西?”白夜飞打个哈哈,干笑道:“有这事吗?你听错了吧。”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铅盒里藏着的是天经传承,要是传出去,那些追着狼王的江湖人和朝廷鹰犬,说不得都要转过头来找自己,甚至那些不肯自降身份参与低阶层斗争的地元强人,怕是都会扔掉脸皮,一个个要找上门抢夺,毕竟关系到天元奥秘,定是天洲最抢手的宝藏。
而即使撇开天经奥秘不谈,光是自己黑吃黑入手铅盒,从贺虎身上得到交易线索的事,传出去都会坏人设啊……
绮萝娥眉蹙起,轻咦道:“没有吗?我明明听到的。”
看绮萝持续追问,白夜飞忽然生出警觉。八宝姬是凤婕的护卫,武力极高,从她们能被派出探查狼王来看,独立活动的能耐也不错,可以当成半个特务来对待,和三水剑派那个姓徐的单纯姑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绮萝不会看不出自己不想说,却仍要追问,恐怕已不是随口问问,是刻意在搜集情报了,不能不防!
白夜飞想着要怎样糊弄过去,本来安静守在一旁的云幽魅忽然靠过来,拉住他的手轻唤,“哥哥。”
“怎么了?”白夜飞暗呼来得正好,妹妹倒是有眼力,知道帮自己解围,但对面那个可不是随便就能被转移视线的。
云幽魅伸手往上指了指,“有人来了”
白夜飞这才察觉城头上来了一批人,抬头望去,绮萝也被吸引了注意。城头上,人影幢幢,不时有人半身露出城墙,往下头探看,似在视察环境,但模样又不似寻常官兵,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忽然,城头上有人高举火把,朝这边看来,厉喝道:“底下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干什么的?大晚上守在城门口想做什么?”
“我们都是良民,没要做什么。”
白夜飞站了出去,高喊道:“本来趁夜赶路,没想到在城外遇到了歹人,逃回这里。结果错过时辰,城门已经关闭,我们担心歹人追来,干脆待在这里,等天亮了入城。”
话音方落,城墙上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女子人未露,声先至,“是白小先生吗?”
白夜飞没想过就这么被认出来,更从女声中听出激动,心道这是哪个狂热粉丝?而且这声音怎么好熟悉?随即醒悟,这不是就是三水剑派的单纯姑娘,徐乐乐。
虽不知徐乐乐怎么又回来卢江,又为啥会跑来巡查城门,但似乎帮得上忙,白夜飞也不隐瞒,直接回喊道:“是我?上头是徐女侠吗?”
这声一出,城头上登时骚动起来。
“白小先生?”
“真是白小先生?”
“白小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恩人,是恩公!”
城头上陷入骚乱,徐乐乐则喊道:“白小先生,你稍等片刻。”
等什么……白夜飞奇怪,过不多时,没见人从城墙上探头出来说话,城门却忽然发出声响,缓缓开启,让他吓了一跳。
三水剑派这么大面子,居然连城门都能喊开……白夜飞想起之前徐乐乐一行人面对官府的衰样,觉得不像,更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往死里搞徐知府的事发了,现在官兵要出来拿人吧?
城门打开,一群人快步冲出来,一马当先的正是徐乐乐,后头跟着一帮三水剑派弟子,仔细看去,上次许家集带队的黄志强也在,不知道这回是来做什么?
再后头的,则是一堆官兵。
白夜飞弄不清形势,强撑起笑意,故作无事,倒是徐乐乐看见他一身是血,面色陡变,惊呼道:“这是怎么了?白……”
话没说完,徐乐乐看到倒在一边的陆云樵,居然伤重昏迷过去,更是惊诧,连忙问:“没事吧?”又回头急呼:“有伤药吗?有大夫在附近吗?”
白夜飞笑着摇头:“别急,我还好,身上这些血都不是我的。陆兄弟的伤势也处理好了,暂时没大碍。”
黄志强蹲下,摸了摸陆云樵脉搏,确认无事,靠过来问道:“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强人,连陆少侠都伤成这样?”
白夜飞看看众人,迎着一道道疑惑的目光,苦笑着耸肩,“……是狼王。”
仅仅一夜之间,庐江府内处处烽烟,这座帝国腹地的内河口岸,处于从未有过的混乱之中,看得全城百姓瞠目结舌,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什么事了。
几天之前,白小先生到来,行侠仗义,铲除了盘踞车站,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所有罪犯都被缉拿,速审速判,人头都在东市落了地,事情看起来也告一段落,哪知……知府大人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亲率官兵,围剿太平商会。
事情的起因没人晓得,吃瓜群众谣言四起,有的说是查缉偷税漏税,也有人说是围剿反贼,还有说法指称太平商会是拐卖人口案的幕后真凶,官府先期松懈其戒备后,要来个一网打尽。
不管真相是哪个,官府打商会,百姓都是举手赞同,人人都想吃这大瓜,好整以暇地看热闹,但太平商会实力不俗,所养的私兵,纵面对大队官兵也分毫不退,两边战成一团,激烈冲突,在城中掀起了一场大战。
真刀真枪,两边杀得血流成河,还用上各种术式道具,更有登元好手交战,杀红了眼,不光将商会所在的太平街烧成一片白地,后续官兵追剿商会成员和私兵,更将半座城池都卷了进去,弄得各处烽烟四起。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超过查案的规模,完全就是在平乱了,过程中,不是没有人察觉失控,太平商会透过本地官吏、名流仕绅屡屡传话,想要和谈化解,但徐知府有如陷入癫狂,不听任何人的劝解与阻拦,甚至亲手砍了一名都司,强令官兵追杀到底。
没了退路的太平商会余党,也彻底疯了起来,在城中四处放火,甚至动用火药,想要炸开一条生路,却被由知府大人亲自督阵的官兵强行拦住。
爆炸与烟尘弥漫各处,血战到深夜,最终官军惨胜,城内的太平商会人员被赶尽杀绝,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就此告终。
领着官兵剿匪成功的徐知府,半身染血,自己也在围剿中受了重伤,却喝退赶来的医师,当着周围的官吏、兵丁,还有无数百姓面前,痛哭流涕,坦白自己过去的种种恶行,包括贪污、受贿,包庇纵容太平商会在本地为非作歹。
徐知府表示自己也是农家子弟出身,深深懊悔过往恶行,更无颜面对百姓,所以今日拼了性命不要,亦要替百姓除害,如今恶人伏法,牺牲者死后可以瞑目,自己再无遗憾,要给大家交代。
一篇说话,震得全场听众晴天霹雳,还没人来得及说什么,徐知府挥剑自刎,身死当场。
这一下,整个府衙彻底炸开了锅,百姓们议论纷纷,而剩下的官吏与本地豪强则面面相觑,不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没人相信徐知府会突然洗心革面,都觉得背后必有蹊跷,其一连串诡异行为,让整座庐江府乱得无以复加,这时候本该安抚百姓,同时组织人手,深究知府这连串动作的因由,但一个更大的消息,镇住了庐江的骚动,也让整座城乱上加乱。
狼王出现在庐江,袭杀白小先生!
这个消息透过三水剑派传开,震动周边区域,同时转移了百姓和官府的注意力。
近段时间以来,狼王孤身一人入中土,到处袭杀人元高手,神出鬼没,所到之处,都搅动中土风云,是各方瞩目的绝对焦点,而迅速崛起的白夜飞,一举一动,都搔中普罗大众的痒点,名声一日高过一日……谁都没想到,两者会以这样的形式正面碰撞。
百姓担心白小先生,江湖豪强则关心狼王动向,那些想要狩猎狼王的武林各派,闻讯都活动起来。
大量江湖好手,从四面八方赶来庐江府,要在这边组织包围网,却存有顾忌,怕动作太大,引来官府的干涉。
庐江的气氛骤然紧绷,江湖与官方暗中对峙,但仅仅几个时辰,情况就生出了变化。
朝廷突然传下命令,六扇门一改过去的惯例,不再漠视兽蛮武者的杀戮,发布了对狼王的通缉令。
刹时间,整个庐江府,黑白两道,从官府到武林全都动了起来,目标只有一个:围剿狼王!
第三一三章.判若两人
苍穹周覆,月色皎洁,一方小湖波光荡漾,宛如碧玉,其上千帆汇聚,岸边杨柳依依,其下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你也来了啊。”
“当然要来,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来?”
湖心剧院,濮阳府一处盛景,亦是中土知名的剧院,以巧妙的设计将人文风采与自然之景融为一体,与帝都大剧院,郢都黄金大剧院等并称天洲十大剧院,不知多少艺人以有幸在这里登台为荣。
整座剧院,其实是一方翠湖,艺人乘三层画舫驶至湖心,在改造过的甲板上演出。本地的达官显贵,豪强富贾,文人墨客,花钱乘不同的船只围绕画舫,欣赏表演,就连百姓都可以在湖岸堤坝上免费参与。
剧院寻常两日一开,由各地艺团轮番表演,往往是七八只小舟观赏,岸上行人往来,不时驻足。
旬月一次大演,汇聚当地头牌,其时湖上泛舟数十,岸边人群分成一团一团,会自带小凳,或席地而坐,观赏全程。
至于逢年过节时,本地官府会与豪门一起,邀请天洲知名的乐坊、乐团表演,场面热闹非凡,湖上船帆如织,岸上处处群众,但相较今日的场景,都是小巫见大巫。
此刻湖面上舟楫并列,覆盖水面,岸边人影摩肩接踵,层层叠叠,仿佛小半座城的人都齐聚在此,只因为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希望女团,终于空出行程,应邀而来。
自与白夜飞分别,希望乐坊离开郢都,应邀四处演出,声势水涨船高,拥护者一日多过一日,除了自身过硬的实力,更多原因还是白夜飞带来的资源。
除了留下的曲目之外,白夜飞行侠仗义,名声远扬,渐渐成了中土人心中的一面旗帜,偏偏他行踪飘忽,难见一面,人们于是将对他的爱戴,爱屋及乌,全数转嫁到了支持他出身的希望女团上,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湖边人声鼎沸,齐聚而来的濮阳百姓,或议论着白小先生在卢江解救妇孺的侠义,或讲述他与希望女团的关系,同时也观看着正进行的表演。
一声声悠扬琴音流转,如清流响泉,让人精神一振,耳目一新,人群陡然无声,一个个静心倾听。
碧玉立于窗口,在琴声高处,樱唇轻吐,高歌相随;在她身后,翡翠一袭绿裳盘坐,青丝披垂,面目如画,神色专注,好似森林里的仙子来到人世,纤纤玉指拨动琴弦,乐声铿然,远传四方,动人心弦。
画舫周围,挤满的大小船只,上头汇聚着一府菁英,无论是达官显富贾,还是有头有脸的诗文墨客,听着清新而悠扬的琴声,还有碧玉越拔越高的海豚音唱腔,都觉如同被净水涤身,带走尘垢,心灵仿佛被净化,念头通透。
船上人们频频点头,深以为赞,待得歌声顿止,琴音放缓,渐渐走向终点时,才趁机出声感叹。
“碧玉小姐的音色着是一流,这些年老夫听过的,不足五指。”
“真是妙绝!翡翠小姐之琴艺,堪比宗师啊。”
“善,我在京师曾听过贾、张两位大家的琴,也不过如此。”
“何老都这么说,那是真的好。奇怪了,这么优秀的人物,为什么之前没红呢?可惜啊。”
琴音很快重起,歌声嘹亮,船上的窃语声止歇,而岸上大批民众挤在湖堤边,远远听着不甚清晰的妙音,看着湖心画舫上模糊的倩影,心神向往。
盛装的碧玉连唱了三首,最后躬身向舟上、岸上的观众致谢,与抱着琴的翡翠一同谢幕离开。
“感谢翡翠小姐与碧玉小姐带给我们的表演。琴声……”
主持人上来,才讲了两句场面话,还来不及报接下来的表演曲目,湖边两岸的民众已经鼓噪起来,喊出他们期待已久的那首曲子。
“繁华唱遍,繁华唱遍!”
“洁芝小姐,我们要洁芝小姐!”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湖面上回荡,就连舟船之上,也有行事不羁的少爷、公子跟着叫嚷,气氛陡然引爆。
“这阵势……”
翡翠回到船舱改造的后台,将琴交给新的婢女,听着外头震耳声浪,哑然失笑,“洁芝如今真是炙手可热啊!观众们对她的呼声,一次高过一次,一地热过一地。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就连那几个当红天团都未必有。”
董珍珠感叹道:“是啊,当初谁想到会有这场面?一个垫底的练习生,短短时间内扶摇直上,超过了玛瑙、珊瑚和碧玉,都追平琥珀,成为团里的台柱了!早半年前若有人这么告诉我,我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翡翠微微一笑,“早半年,也想不到我们团会有这么一天啊。至于台柱什么的……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艺场出身,这事不是早就见惯了?”
“新人代旧人是见惯了。”董珍珠苦着脸,“但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啊!前后这才多久?我们在郢都的时候,小丫头还一副傻乎乎的样,这才几个月啊?她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这样的脱胎换骨,非亲眼所见,你敢信?”
“团长你这么讲就不对了。”翡翠摇手道:“在练习生里面,她向来是最刻苦最努力的一个,有今天的成就并不奇怪,早晚的事而已。”
“那也太早了。”董珍珠轻抚发丝,“看着她,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翡翠笑着道:“你还不到二十六呢,说什么老。”
外头,观众的呼声太高,主持人只能长话短说,提前请洁芝登场。
希望女团这些年来各处登台,见惯了各种情况,每个人都随时可以登台,倒也没什么妨碍。
很快,伴奏的乐师围着船舷就位,前奏乐声响起,洁芝盛装登场,外头顿时掌声雷动,叫好不停,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赫然要冲破天穹。
“洁芝小姐!洁芝小姐!”
“繁华唱遍,唱遍繁华!”
“太美了!”
翡翠听着外头喧嚣,扭头看向洁芝的背影。
少女身着一身月白色宫裙,长裙委地,繁复的裙裾层层叠叠,宛如盛开的花苞,向上不断缩紧,勾勒出盈盈可握的纤腰,背后破开深V,配合挽起的发鬓,让光洁的裸背大片露出,翻起的衣领上绣满花朵,圆润的香肩若隐若现。
虽然看不见正面,但翡翠却想像得到,洁芝此刻正装登场的惊艳,仿佛自成光源的身姿,更显红唇娇艳,柳眉乌黑,并添几分英气。
盛装的大美人,气场十足,仿佛生来就该是世间的焦点,但恍惚间,翡翠又一次生出那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这是全不同于洁芝的另一个人。
“行越远,越不敢细看……”
洁芝歌声响起,轻轻娓娓,平易浅淡,透过术式辅助传遍全湖,却自有一股魅力,让人放松下来,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精心凝神,聆听她的歌唱,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后台上,已经听过无数次的众人平淡处之,董珍珠轻抚胸口,“这孩子真是命好,遇到了贵人,得了大机缘啊。白小子的歌,够她吃上一辈子了。”
翡翠听着歌声,隐约感觉不对,摇头道:“现在人们喜欢她,是因为阿白,但我相信不久后的将来,人们记住这些歌……只会因为她。”
“唔……”董珍珠柳眉轻蹙,颇感惊愕,“你居然这么看高她?”
翡翠笑着点头。
董珍珠耸肩道:“那但愿真如你所说吧!有这么一位红星,乐坊的未来就有保障了。”
“可惜……”歌至高潮,翡翠露出憾色,“如果阿白能在这里,亲眼看见洁芝的成长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洁芝也会。”
“嘿。”董珍珠摇头苦笑道:“天晓得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说是要采风旅行,结果也不知道采了什么风,既没有音讯传回,也没有新作拿出来,还到处惹事,明明一个音乐才子,却到处和人争勇斗狠,我们都得从报纸里知道他的近况。这么下去,我真担心他哪一天……”
话陡然顿住,董珍珠咬紧樱唇,猛地摇头啐道:“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呢?那小子现在是我们最大的根底,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你只是担心他,他那么能惹事,担心也正常。”翡翠摆摆手微笑道:“但阿白他吉人自有天相,做的又都是些好事,不是一般的斗勇,上天会庇佑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话音方落,一名仆从急急从后舱跑来,面色紧张,见了两人,连忙报说:“团长、翡翠小姐,不好了!副团长出事了!”
方才说到,这就出事,董珍珠面色大变,只以为自己真是乌鸦嘴,猛地给了自己一下,翡翠亦神色慌张,先拉住她,两人齐声急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仆从惊声道:“刚刚知府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副团长在卢江被狼王袭击,身受重伤。”
“啊!”翡翠低呼一声,脑中嗡的炸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了过去,扶着桌子撑住,听见董珍珠低呼道:“狼王?那是谁?谁是狼王啊?他要做什么啊!”
翡翠深呼吸两口,稍微稳定情绪,摇头派去眩晕,站直正想仔细询问,却听见外头轰然作响,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连伴奏的乐声也停止。
下一刻,洁芝的声音出现在身旁,惊惶急问,“怎么了,阿白他怎么了?”
第三一四章.凤仪慈宁
大内禁宫,天洲最神圣也最华贵之处。
大小宫殿共有九十九座,房屋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占据了帝都最菁华所在,各处宫殿围绕着皇城中轴线散开,依次排列,错落有致,有的雄伟巍峨,宛如山岳,有的精致小巧,别有妙处。
层层宫殿中,有一间华丽宫宇,金碧辉煌的门宇,大大挂着慈宁宫三字的金字匾额,自此往里,白玉铺地,金箔为瓦,极致奢靡,雕梁画栋,处处精细。
宫内每隔十步都有熏香,精雕细琢,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诸般香炉,吊着或盛着,日夜焚烧不停,无有烟尘缭绕,只有香气四溢,整座宫殿浓香馥郁,如在花团。
主殿造型经过多次改建,犹如花瓣层层叠起,更别出心裁,大量使用珍珠作为建材,处处珠帘垂落,微风吹过,清脆声响,各处都点缀着硕大珍珠,就连宫灯角上都没遗漏,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据说,慈宁宫的一砖一瓦,烧制时都加足了珍珠粉,令宫殿在日光月华下,映出一片七彩氤氲,如在仙境。
宫内上首,一张占据整座宫墙,由金线织成的百鸟朝凤图,前头摆着一张沉香木雕成的坐榻,上头铺着古凤羽毛为芯的软垫,华丽而奢靡,柔得让人坐在上头,如同浸入水中。旁边点着熏香,前头两张珠帘垂下,让端坐其上的身形若隐若现。
一名女子,正襟危坐,气质雍容,目光之中带着看尽浮世种种的成熟,给人感觉像是年长而端庄的妇人,穿着一袭明黄打底,袖口、侧摆、下摆镶滚着黑边,点缀着珠玉的宫装,肌肤雪白娇嫩,堪比二三十岁,更难掩纤秾合度的体态。
乌黑长发披垂,上身挺直,胸前鼓鼓,依旧挺拔,岁月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纤细的腰身,盈盈可握。
双腿交叠,右腿搭在左腿之上,裙摆绷紧,显露出其上笔直圆润的线条;洁白如玉,光滑无暇的纤手放在腿上,白嫩如葱的十指交叠,指甲上的红润闪着光,让人挪不开目光。
贵妇人姿态端庄典雅,合乎礼仪,自有风韵,隔着珠帘,只能看着隐约的身影,但她的一颦一笑,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流露的风情,都让人如醉醇酒,不能自拔,樱唇轻启,吐出清脆之音,自带娇媚,让人听着,就仿佛掉在蜜糖里。
珠帘的另一侧,几名身着朝服,头上顶戴花翎的大臣跪伏在地。
有年方中年,却头顶光光的秃头;有满鬓花白,长须垂下的老者、有留着络腮胡子,身形魁梧像是武人出身的;还有相貌秀气的文士,各自不同,唯一相同的,只有身上的官服刺绣一个精美过一个,而顶戴上的红宝石,更是一颗大过一颗,最大的甚至堪比拳头,闪闪发光。
这些位极人臣的大员,非但双膝跪地,更弯腰低首,目光直直看着白玉铺就的地面,仿佛珠帘后的曼妙身形非是绝代佳人,而是洪水猛兽,不敢直视。
“……此事属实?”
帘后贵妇开口,声如莺啼,在殿中回荡,犹带半分慵懒,似乎漫不经心。
“句句是真。”
一名白发老臣重重叩首。
“这……”贵妇人沉默了数息,螓首轻摇,百媚横生,“老家那些土亲戚,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总来南边吃吃玩玩,也还罢了,偏生个个来了都要惹事,不搞得天怒人怨不罢休,总要人费心收拾。”
说着,贵妇人扭头朝东方深深看了一眼,目光深邃复杂,一瞬间,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但下一瞬又浑若无事,只像个寻常妇人,摇头叹气,“他已经长大,不再像小时候能听我说话了,做什么也不会和我说一声……你们来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呢?我一介女子,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几名大臣闻言俱是肃然,不敢抬头,纷纷叩首,一连串闷声响起,却没人开口接话。
贵妇人收回目光,看着这些以头磕地的臣子,美目微眯,悠悠道:“要不……就下个公文,通缉那厮吧?”
“……什么?”
几位大臣惊得竖起身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又不敢直视贵妇人,只能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最后,众人目光路过在秃头中年身上。
承受压力,秃头中年面向珠帘,目光压低,嗫嚅出声:“但……自太祖入关,兽蛮武者南下修练,素来都不受阻拦,就算昔日天煞之事,朝廷都从未官方介入,甚至还要暗中压制各大派,不让他们为难。这通缉令若是发下去,打破了惯例,后头……后头……”
“呵……”贵妇人打了个呵欠,柔荑捂脸,美眸之中露出倦意,明显感到无聊,摆摆手,疲倦道:“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理由这种东西真要找,多少都有,别说你们找不到啊。我啊……最讨厌听人跟我提规矩了。”
秃头大臣还想开口,面前忽地一道黑影投来,遮住了视线,却是一名太监无声无息出现在了珠帘那侧,跪地叩首,朝贵妇人重重行了一礼。
太监一言不发,贵妇人却似乎知晓来意,纤手一招,太监将一张字条递去,恭敬放上玉掌,又重重叩首,然后帘外诸臣只觉眼前一花,太监已又无声无息消失。
气氛诡异的事件发生在眼前,几位老臣却不感意外。慈宁宫中肯定有血滴子最精锐的高手,虽然不是各领一方的六大档头,一身艺业却未必会弱于他们,这批人完全掌握在太后手里,也只向太后负责,说是宫廷内卫,其实说是太后的私人武力毫不为过,就连皇帝都使唤不动。
众臣是在帘子这头参拜,太监却可以直接出现在帘子那头递纸条,一帘之隔,就代表了地位的亲疏远近。
然而,纵得太后宠信,这些专属宫中的特务人员向来最守规矩,照理说不会无故在议事时出现,此时突然现身递这条折子,肯定是有事发生,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就是与此刻众人所议有关……几名大臣好奇心大起,却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
“哦,呵呵。”
贵妇人展开字条,一眼瞥过,目中闪烁惊喜,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樱唇轻启,轻笑了两声,娇美得有如小猫爪子般直挠心口,让男人中心痒痒,笑着道:“理由想要,随手就有,你们就照着这个办吧。”
素手一扬,贵妇人将纸条抛出,轻飘飘的字条没有揉捏成团,本该随风而舞,却从珠帘的缝隙之中轻巧穿过,平稳落在了白发老臣手上。
“这……”
“用这个?”
其余大臣连忙围上去,一齐查看,待得看见纸上内容,登时又是一惊,相顾失色,甚至比方才还要无措。
秃头大臣急忙开口:“太后,这不行啊,此人是被皇上亲口流放的,什么让他四处采风,不过是托词罢了。说实际一点,就是没定名却判了刑的罪犯,用他当理由,为了他而通缉狼王,这……这完全就乱套了,那样的话,皇家体面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留着络腮胡子的武将重重点头,附和道:“不仅如此,此人最近连连针对那帮买办滋事,说是行侠仗义,实则是收买人心。居心叵测,搞得中土人激昂鼓噪,都开始有人冲撞朝廷体制,影响尤为恶劣!”
这番发言,无疑引起几名大臣的共鸣,几人纷纷开口,认为就算不找个理由把白夜飞抓进牢里,也该好好审查他的政治属性,或是严查他是否背后跟兴华会之类同流合污……此来彼去,达成的共识就是不能为此人发通缉令,太不合八旗的规矩。
几个大臣议得兴发,没有注意帘后好一阵寂静无声,直到络腮胡武将说完不合规矩,才听见帘后一声轻咦。
“哦?”
这一声,隐含怒意,却依然娇媚百转,可听在众人耳中,好似寒风呼啸,一瞬间陡觉冻入骨髓,身子一僵。
室内的气氛陡然凝重,一串清脆之声响起,珠帘掀动,大珠小珠撞在一处,贵妇人缓步迈出。
青丝微扬,芙蓉玉面,纤腰婀娜,一个风韵万千的身影,从珠帘后出来,袅袅来到几人面前,绝美的画面里,无声的压力重逾山岳。
几名大臣在珠帘声起时就知不妙,没听出主子的口风,只顾照自己意思说下去,无疑已经犯了宫廷大忌,此刻唯有连忙补过,头低低趴着,抵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上好像被大山压着,不敢抬起,不敢多看一眼,就听见上头传来话声。
“哀家才说过,最不喜欢……有人和我提规矩!”
声音娇媚,像是天真浪漫的年轻女孩在与情郎娇嗔,但听在众大臣耳里,就和催命符没两样,人人心惊肉跳,半点没有高居庙堂,忝为百官首领的气度。
络腮胡武官更是惶恐至极,一下下以头触地,恨不得使出地元力量,狠狠叩头,砰砰有声,好似在用重锤敲砸,仓惶告罪,还不敢使用力量护身。
“臣胡言乱语,臣罪该万死,太后恕罪,求太后恕罪啊。”
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第三一五章.国士无双
慈宁宫东方的一座宫殿,看起来就要普通很多,外头不见侍卫,里头没有太监宫女,只仁光帝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画画写写,时而停笔,时而锁眉,似乎有些为难,正自思索。
蓦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颜龙沧澜匆匆闯进来,不及开口,仁光帝抬头抢先问道:“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颜龙沧澜面色不佳,摇头道:“怕是要砸了。”
仁光帝不见忧色,两手一摊道:“为什么朕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最近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顺利的,朕都习以为常了……“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颜龙沧澜神色古怪,低声道:“稍早时候,狼王现身庐江,袭击了白小子与陆小子。”
“啥?”仁光帝瞳孔一缩,嘴角抽搐,不复方才淡定,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仿佛头疼不已,按了半天脑袋,才低吼了一句:“这两帮人怎么会撞到一起去的?”
颜龙沧澜面上满是无奈和不解,摇头道:“好像是因为解救一名女子……不管是怎么撞一起的,他们都已经撞一起了。情报里,陆小子还伤得不轻。”
仁光帝眉头蹙起,立刻露出担忧之色,“小陆伤得不轻?到底怎么回事?不致命吧?”
颜龙沧澜道:“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应该不致命,不然你应该比我先知道消息,白小子不得拼命喊救命?对了,根据信息,他妹妹也受伤了,倒是他好像没啥事。”
仁光帝点头,略微放心,眉头却皱得更紧,“说起来,上次朕就想问了,他一个穿……失忆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妹妹?”
颜龙沧澜摊手道:“我也不清楚,反正突然就冒出来了,完全没有线索也没法查,要不……皇兄你自己去问他?”
仁光帝脸一板,正色道:“朕是皇帝,他不过是你手下一个普通密探,有什么应该是你去弄清楚的。朝廷是讲规矩的,不搞什么特殊化!”
“是。”颜龙沧澜认真拱手,接下这个任务,心中却猛翻白眼……不搞特殊化……从补给到资源,明明这两个就与众不同,一系列待遇搞得简直可以上天了,还说什么不搞特殊化……最好密侦司里还有其他人能用叩叩敲皇帝!
“他那边倒不急,找机会慢慢问吧。”仁光帝思索片刻,问道:“狼王那边呢,有消息吗?”
“没有,狼王这两日行踪飘渺,我们的人没跟上,否则也不会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包括他们相遇的消息,也是从白小子那边传出来的,目前狼王去向不明,情况无法确认。我们的人还在尝试寻找。”
颜龙沧澜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狼王已经踏在门槛上,距离地元也只差半步,他们两个小子不可能伤他分毫。根据白小子的说法,他们也只是险险从狼王手下逃生,没说伤到了狼王,不过…………”
顿了顿,颜龙沧澜从袖中取出黑木令,翻看了两眼,道:“但他说狼王身上带伤,似是之前对战中土高手所留,实力打了折扣,因此才没有全力追杀,他们得以逃出生天。”
“中土高手?”仁光帝皱眉,“哪个高手伤了他?”
“没有这方面情况,或许是这两日,不对!”
颜龙沧澜忽然醒悟,神色复杂,叹道:“要是有人伤了狼王,早把消息传得满天飞,白夜飞根本是在胡扯。他真是个人精。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在收买人心,他这么说,中土被狼王找上门的各家各派,面子上都会好过许多。”
“所以白小子的话完全不可信。”仁光帝摇头道:“狼王恐怕已经伤在他们手上,说不定……还伤得不轻。”
“怎么可能?”颜龙沧澜错愕出声,但看着仁光帝的目光,瞬间相信了兄长的判断,随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问道:“这下麻烦了,要怎么办?”
仁光帝探身拍了怕弟弟的肩膀,微笑道:“镇定点,横竖我们遇了那么多麻烦,也不差这么一件,别大惊小怪。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如果每个这种问题我都要自己回答,就不用找你来做事了。”
颜龙沧澜点点头,排除负面思绪,冷静思索片刻,手指在桌上轻敲。
“狼王本人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手上的那件东西,必须在极乐佛宗察觉之前收过来。那些大派要是相信白小子说的话,可能会当成一个机会,趁机围剿……我们必须加紧行动,否则又要旁生枝节。最好……让当地官府拦一下,但黏杆处最近动作频频,也盯上了狼王,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这样的话……”
眉头蹙起又松开,颜龙沧澜先是觉得为难,但很快又有了方向,开始斟酌细化策略。
突然,滴滴声响发自怀中,还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却是仁光帝和颜龙沧澜的黑木令同时响起。
颜龙沧澜顺手滑开屏幕,仁光帝也从怀中取出,两人各自低头扫去,发现是六扇门最新发布的通缉公告。
“经查……有兽蛮武者铁氏无情,绰号狼王,私入中土,屡犯凶案,近日更袭杀国士,罪无可恕,今全境通缉,特发海捕文书。”
仁光帝念了出来,“有提供线索者,赏十金,据此抓获狼王者,赏八百金,擒获击杀狼王者,赏三千金币……六扇门真是大方,如果不用从朕的钱袋里掏出来就更好了。”
颜龙沧澜嘴角抽搐,以为自己看了一份假的公告,“国士?说的是白小子?他一个流放的也能算国士?这篇公告是哪个发的?”
“还能是哪个?”仁光帝扭头望西,看向慈宁宫的方向,“那边……已经察觉了。”
颜龙沧澜醒悟过来,点头道:“有道理!只有这样,那边才会让六扇门缉捕狼王……黑白两道合流,官府加上江湖,狼王又被白小子他们所伤,接下来这关很不好过啊,我们……”
仁光帝负手站在窗边,沉思片刻,道:“你给那两个小子下通知吧。”
颜龙沧澜问道:“该怎么说?”
“让他们避免再与狼王冲突,尽量别卷进这滩浑水。”仁光帝叹道:“……如果真不免再遇上狼王,就设法……取得狼王手上那件传承物。”
悦来客栈,栖凤院。
夜尽天明,熹微的晨光,照亮大地,清爽的晨风,轻拂人间,百年的梧桐树,如同撑开的巨伞,枝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白夜飞独自一人在树荫下随手比划,一边练掌,一边思索。
昨日一行人去找何知府算账时,这间免费的豪华小院并没退房,后来仓惶离开府衙后,更顾不上这茬,本来想说是小事一件,没想到才出门就灰头土脸又回来,恰好房间还没退,直接又住了回来。
三水剑派诸人现身后,绮萝悄无声息地离开,似乎是不愿显露身份,让人知晓凤氏商会也涉入狼王之事,最后只有自己三人回来。
莫名其妙与狼王进行的一场乱战,本事最低的自己,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反而是陆云樵这明面上的护卫兼武力搭档,伤势最重,他拼命出招,不顾自身,挨了狼王那几下,伤到了筋骨,哪怕有云幽魅急救,本身体质又特殊,依然不好过,幸亏没有性命之忧,但回来后至今仍昏迷未醒。
三人中,本事最诡异的云幽魅。状态也最奇特。
同样直面狼王重击,甚至离得还要更近些,少女却似乎没受什么伤,那件得自浮萍居的裙袍,抗击力极强,简直堪比那些一次性的护命符宝,抗住了风刃和利爪,加上她自身技艺,只受了些许内伤,说是调理下就好。
而一路上,旁边先是绮萝,后是三水剑派诸人,白夜飞也不好当众脱妹妹的衣服检查,问她都只说没事,最后就只能当作没事,回来后把搭档安置好,就已经是这个时间,好像也没啥检查的必要。
……毕竟是把钱花在刀口上了啊!
陆云樵出身小康,眼界受限,乍富之后根本不会花,只想到砸钱豪买武器,威风一把,完全没想到防具的事情,结果遇上狼王,直接被打挂。
行走江湖,还是不能一味想着输出暴力,各种保命手段才是根本,不然总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不过,自家搭档有些不一样,别人只有一条命,他却有两条,这回可惜被打得不够挂,要是真挂了变身成狼人,正好和狼王一搏,看看谁才是真的狠狼,说不定还有机会反杀。
不,不对,没什么可惜的……白夜飞随即摇头,自我警示,明明都得到教训,接下来就该提升自己和搭档的防御手段,还想什么变身的事?
搭档的变身并非万全之策,之前先后被膻根教的假面小子、魔门鬼女打趴过,焉知对上狼王顶不顶用?能不能坦住?
贸然把这个当底牌用,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团灭,自己向来注重风险,后头便该完全忽略掉这玩意,不能拿来当底牌!必须想办法提升本身实力,才是正道。
现在,还是太弱了啊…
第三一六章.垃圾信息
与狼王一战,再次让白云飞感到提升实力的急迫性,不光是自己的,还有同伴的。
经过雅德维嘉的特训,自己与陆云樵的实力近乎飞跃,本以为搭档晋升五元,能算是高手,自己也只差一线,还都掌握了地元招式,在人元里算一号人物了,可以稍微喘口气,哪知道碰上狼王,整个小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惨到不行,这个世界的天还是太高了,自己必须迅速再成长,不然绝无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只是,要如何才能迅速提升,白夜飞心里实在没底。
雅德维嘉的特训,已把自己的潜能完全挤榨了一回,短时间内除非嗑禁药,就算玩命修练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之前已经玩足了两个月了……
累积实力不是一蹴可成的,偏偏现在的安全问题又是首要,这次惹上狼王,把他伤得不轻,险些丧命,他会否回来寻仇可不好说。
再考虑到狼王应该已经打开了空盒,知道里头的东西落在自己手上,肯定要来追寻失物。里头是天经传承,狼王绝不可能放弃,偏偏自己没法拿出来还他,两边已经注定不死不休。
若不及早准备,就只能祈祷狼王不要突时出现在面前,这家伙神出鬼没,狡诈阴险,又被自己伤了一回,下次出手时绝不会轻敌大意,极难对付。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想到被这种家伙盯上,白夜飞就头疼不已,但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无望,想保平安,只能借助外力。
白夜飞本想雇佣保镖,但地元强者不是光砸钱就能请动,自己也未必够那么多钱,而普通的人元高手,说不定还不如自己,毕竟自己差点就把狼王宰了!
六大剑派里的人元,遇上狼王,基本就是被切菜切瓜的份,又要去哪里找比他们更强呢?
踌躇之时,院门被人砰砰砰拍响,跟着是清脆而急促的叫嚷。
“白小先生,白小先生!”
声音熟悉,白夜飞知是徐乐乐到了,这位小粉丝之前还颇为矜持,不知这回怎么如此兴冲冲的?
打开院门,刚把人领进屋坐下,还不及询问,徐乐乐就一脸激动嚷道:“最新消息,朝廷刚刚下达对狼王的通缉令了!”
“呃?”白夜飞颇感讶异,不可思议,“不是说……朝廷从来都是纵容兽蛮武者的吗?怎么突然通缉狼王?”
徐乐乐也是一脸困惑,“这次确实很奇怪,本来黄师兄还说好不容易狼王露了痕迹,要盯住本地官府,别让他们阻碍杀狼,没想到朝廷忽然下了通缉令,官府还找师兄他们去一起商议联合围捕的事宜,大家都说……狼王定是惹错了人。”
“惹错人?他惹上了什么人?”白夜飞颇为不解。
徐乐乐忍俊不住,笑出声来,看白夜飞更加不解的面孔,笑道:“什么重要人物也及不上白小先生你啊,你是国士啊。”
白夜飞一头雾水,“国士,什么国士?跟我又有啥关系?”
徐乐乐从袖中取出抄录来的六扇门布告,递上过去,“你看。”
白夜飞接过读了一通,反应比顶头两位上司还夸张,完全被吓到,嘴角抽搐问道:“这、这上面说的国士,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啊。”徐乐乐喜孜孜道:“自然只会是你,除了你,谁还配称国士?”
白夜飞哭笑不得,摇头道:“我一个被发配的音乐人,还在游学,更不是什么宗师,哪来的资格被称为国士?”
“这点确实奇怪。我们师兄弟最初听到的时候,也非常诧异,想不到朝廷通缉狼王,居然是为了这个理由。”
徐乐乐面露困惑,螓首轻点,“可放眼当今天下,除了白小先生,还有谁配称国士?你不但才华无双,一曲惊半城,还急公好义,勇于为民发声,说是国士,当之无愧!而且狼王行踪无定,最近唯一出手就是袭杀你,这说的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比出大拇指,徐乐乐露出星星眼,目中尽是钦佩,一副舍你其谁的姿态。
“哈,哈哈……这么说,可能还真是我?”
面对称赞,白夜飞笑了起来,似乎接受了说法,实则笑得极为僵硬,心里压根没有任何喜意,更不信这个说法。
……傻逼,就是这样才不可能成为国士啊!
……仗着有点才华,到处出风头,还抢在官家之前先站老百姓这边,处处给政府添乱,根本是找死!如果不是因为老子后台够硬,上面有人,老板还要我去和反贼混……在专制国家这么干,杀头十次都有剩了。
徐乐乐没看出白夜飞的掩饰,真心觉得这是莫大荣誉,开心道:“大家都猜,之前的游学令,看似是变相流放,其实可能是圣上对你的栽培和磨练!”
白夜飞苦笑道:“是吗?我没看出来啊。”
徐乐乐认真道:“肯定是!若非如此,怎么狼王最近袭杀那么多高手,朝廷都置若罔闻,你一遇袭,六扇门就立刻发通缉令,还点明是因为国士被袭?”
圣上欢喜吗……白夜飞一愣,随即摇头道:“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这件事……实在太魔幻了,恐怕没那么简单。”
徐乐乐见偶像谨小慎微的样子,莞尔一笑,“你也太看轻自己了,你的分量……远比你以为得还重。”
最好是这样啦……白夜飞两手一摊,叹息道:“牙签哥仆街之前,周围的人也都对他这么说啊!”
“呃……”徐乐乐听得一头雾水,尴尬问道:“谁是牙签哥啊?他怎么了?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要在意。”
白夜飞摆摆手,不再说话,徐乐乐也安静下来,让白夜飞专心思考。
……所以,真是皇帝老板替我出头?所谓动了我的人都要死?
让朝廷一改过往作风,六扇门直接颁发通缉令,这种事……肯定不是循规蹈矩的大臣们干得出来,听来倒真像是任性妄为的皇帝老板所为。
自己才刚刚遇袭,老板就立刻下令通缉狼王,连祖宗规矩都不顾,历朝历代就没见过有哪个帝皇这么宠手下特务的?
皇帝老板果然脑洞很大,也很够义气,但搞这么大阵仗,不如直接派个高手过来,直接把狼王宰了合算……把教练喊回来,或者派个差不多的,随便就解决狼王,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很奇怪啊。
白夜飞越想越觉得不合理,老板给自己的首要任务,是让自己去亲近兴华会当卧底,而这条路想要成功,不单自己要立起替中土百姓请命的人设,还得和朝廷保持距离,尽量切割自两边的关系。
但这个国士的操作,却等于把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显得朝廷也看重、拢络自己,一个天龙皇族力捧的国士,可不是造反者的首要争取对象,兴华会……不,太乙真宗那边定然会生出疑惑和忌惮,事情就没搞头了啊。
……老板莫不是突然冒出个鬼点子,一拍脑袋就干了?这想来很不靠谱啊!
困惑中,怀里滴滴作响,白夜飞将手机取出滑开,本以为会否有老板的新指令,结果却不是好友消息,而是一个奇怪的陌生叩叩,发来临时会话,上头写了一些黄豆大麦稻米之类的词,还带着数字,看起来像是账本,但没头没尾没单位,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意义,甚是怪异。
怎么这边连骚扰信息都有了啊……白夜飞莫名其妙,直接回了句:你发错了,神经!
这边回信息时,云幽魅端着茶进来,默默给徐乐乐倒了一杯,替他尽地主之谊,徐乐乐甚是惊喜,连忙称谢。
“谢谢啊!”
白夜飞还不及说话,外头又传来嘈杂人声,似乎人来人往,还隐隐有呵斥声,不知道在搞什么,他眉头蹙起,云幽魅便放下茶盘,抢先出去处理。
“是本地官兵。”
片刻之后,云幽魅回来。
白夜飞一惊,“啊?他们要做什么?”
云幽魅道:“说是要保护国士,为了预防狼王潜入刺杀哥哥,已经将这座客店包围起来,建立安保。”
“太好了。”徐乐乐一拍手,欢喜道:“原本我今天来,就是门中师叔伯们担心狼王凶心不死,可能会潜入刺杀,想请白小先生到本派临时驻地,由我们来保护,要是狼王敢上门,定要他好看。”
还有这种好事……白夜飞眼前一亮,刚刚才想说高手保镖不好请,这就有免费的送上门,三水剑派弟子不靠谱,但长辈应该不一样啊!只要有地元坐镇,就够狼王喝一壶的。
徐乐乐道:“……但既然官府介入,三水剑派就不敢献丑了。”
“不是啊!”白夜飞想起本地官兵,可不想把自己性命寄托在他们身上,连忙道:“官兵又不是高手,不会高来高去,防盗救火还可以,哪防得了狼王?”
徐乐乐轻笑一声,解释道:“那是之前了。只靠寻常官兵自然不行,但六扇门的通缉令一下,官府就可以调动军系的高手来援,也可以相请附近大门派、大世家的强者出动,不得拒绝。有地元强者坐镇,狼王再也翻不上天去。”
第三一七章.换换口味
白夜飞想起郢都之事,北静王为了围杀地氓、剿灭膻根邪教,调动了各派各家高手,本以为那是因为他身份特殊,又得皇上信赖才做得到,看来却是本地通例。
……这么说,朝廷也是基于此,才允许江湖势力的存在?否则的话,以当初太祖的强势,儒尚可灭,何况剩下的这些江湖门派与世家?
“不只如此。”徐乐乐道:“狼王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神出鬼没,难以提防。但庐江如今已开启护城法阵,他若是试图入城,定然会暴露行踪,你只要不出城,就是安全的,中土终非北地,轮不到兽蛮横行。最多只要几日,各方追捕的高手到来,那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高手?”白夜飞好奇问道:“有什么高手要来?是地元强者?”
一提到这个,徐乐乐刹时间眉飞色舞,重重点头,“狼王这次南来,确实太过嚣张。各家各派都不愿天煞旧事重演,一早决定出动高手截杀,只是顾忌官府的反应,不好公开行事,打算让弟子们先尝试,如果不行,再找机会暗中出手,现在就不用顾忌,可以大张旗鼓干了。”
徐乐乐扳起手指头细数:“马师伯刚就说,大江盟的陈护法已带着手下前来,此外,七大名剑中也有两位,说要让狼王一试中土剑术,正和弟子朝这边过来。”
白夜飞随口一问,“那位护法是?还有七大名剑,我见过一个曹怀真,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两位?”
徐乐乐道:“就是那位鲸王,至于两位名剑,是琼宵天剑和千斤剑。”
陈鹏鲲,江湖人称裂海鲸王,原本是海边的穷苦渔民出身,父母早亡,年幼时靠与人结伙捕鱼为生,却在一次出海打渔时落水不见,同伴都以他死了,却没曾想得了奇遇,二十年后乘着一只巨鲸回来,那时已是地元强者。
因其功法乃是水元一系,极善水战,所练的无名神掌掌力雄浑,可以裂海分江,又经常乘鲸出行,所以得了裂海鲸王的美名。
七大名剑这回来的是“琼宵天剑”阮梅英、“千斤剑”骆守忠,分别出自六大剑派中的云隐阁和天回剑宗。
云隐阁传承的剑经,名为云雾三千剑,取得的是云雾飘渺之意,剑招繁复多变,这一脉素来只收女子,姿态轻盈,配上名为云中舞的独门身法,擅长与人缠斗,斗剑之时,周身云雾缭绕,剑招飘渺不定,极为好看。
天回剑宗,六大剑派之首,坐落在天洲东南的天回山下。这一脉于剑道之上,重剑不重招,讲求练就一柄神剑,增其重量,添其锋锐,一剑斩出,大巧不工,无物不破。
“无论鲸王还是两位名剑,都是地元中的好手,他们的手下和弟子也都实力不凡,对付狼王不是问题。也正是因此,本来门中已经请动胡师伯出山,这下也不用了。”
徐乐乐说得两眼放光,满是自豪,白夜飞却暗自皱眉,感觉不太对!
这几位地元强人来头大,多半自重身份,不好亲自出手,只会在旁边押阵,让手下或弟子出手,借此磨练晚辈……说穿了,就是让实习医生操刀,主治大夫旁观,那这台手术……看来不乐观啊!
“而且不光如此。”徐乐乐道:“这回连太乙真宗都动了,七子中的项三、宋五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但最让人振奋的,是李七也会出手。”
“李七?”白夜飞敏锐察觉,少女提到李七时眼带憧憬,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立刻问道:“这货是谁?”
排第七的,难道比老宋还威猛?
“啊,你不知道李七公子?”徐乐乐大吃一惊,连忙解释。
李七,唤作李伯行,是当朝大学士李渐甫的儿子,亦是京城四公子之首,与之前见过的纳兰如歌并称,却比他名气不知道大了多少,文武双全,更擅长诗乐,平日挥金如土,风流倜傥,是震动中土的大名人。
若仅只如此,也不过是厉害的二代,但李伯行不光家学渊源,更自小拜入太乙真宗,尽得道门真传,虽只名列七子之末,却力压前面的几位师兄,直追居首的白扬眉,光芒万丈,有“小剑神”的称号,是中土年轻一辈最受世人瞩目,最出彩的一个。
白夜飞听着介绍,摸着下巴,想说这恐怕就是当今中土最杰出的青年领袖、气运之子了,就算没地元,也是七元圆满,跟狼王相仿,这样的人物若来,定能与狼王爆发一场灿烂之战,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忽然,怀中通识符又一次响起,白夜飞打开一看,发现又是临时会话,还是刚才那个发错信息,被自己骂回去的。
这回传来的信息,不再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简单的文字里,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咬牙切齿的幽怨:……你是不是从没有读过组织的规范守则?你的密码本呢?
白夜飞先是一头雾水,跟着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骚扰信息,是密侦司的人找上门来了。
皇帝老板日理万机,想来也不可能天天关注自己的事,自己该是有直属上司,方便安排平日行动,交流情报的。
特务人员之间交流都是用密码,自己过去行骗作案时也没少用类似手法。干这一行,保密是关键,这在自己的时代这都快成常识了,只是来了这边,很多方面太落后,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些。
自己和陆云樵现在是御前密探,和大老板报告都直接发叩叩,毫无保密可言,难道……原本是该用密码本的?
白夜飞登时恍然,刚刚收到那些账本一样的东西,原来是加密的信息,所以自己才没看懂。刹时觉得背部隐隐生寒,连忙打字:我没拿到,老板啥都没交代,也没给我。
对面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但隔着手机屏幕,白夜飞依稀能感应对面此刻的惊愕状态,更能感到千里之外的对面,那人快要崩溃的悲愤。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想来这人不是北静王,就是密侦司乃至帝党的高官,反正身份肯定要高过那个李七,真真正正的显赫人物,却要遭受这么一回。
片刻之后,屏幕上跑出一行文字。
“……我晚点让人送来……”
感受简单言语中包含的复杂心情,白夜飞不由感叹,在自家老板手下做事真难。
对面的徐乐乐见这边脸色古怪,以为都因为自己的原因,倍感失言,连忙道:“其实在我看来,白小先生你比李七公子更优秀得多。”
白夜飞正自思忖,听到这么一句,看了过去,徐乐乐好似得到鼓舞,说个不停。
“李七公子出身豪门,父亲是中堂大学士,起点比谁都高,而你……无权无势,全凭一己才华崛起,还如此仗义,敢为百姓出头,路见不平,连狼王那样的凶人你也不怕,我……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少女最初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磕碰,略带尴尬和羞涩,但越说越顺畅,眼睛好像亮了起来,直抒胸臆,是真心这么觉得,不是什么客套场面话。
白夜飞注意到少女眼中的神采,心领神会,查觉到这不只是赞赏,更带着一点点小心思。
徐乐乐表现出的热切和钦慕,其实一早便看得出来,但自己对她……并没怎么正眼看过。
来自多媒体时代,平生见惯的美女不但妆容无敌,更整形无双,相形之下,这些不施粉黛,又长年习武的江湖儿女,说是青春靓丽,纯朴天然,但在自己眼里,其实就像是工厂妹;又不懂得取名字,什么喜喜乐乐,碰上一些爱咬文嚼字的,说不定连直都直不起来。
徐乐乐虽然有些姿色,被师兄弟追捧,但至多也就是厂花的等级,当自己为了练功和求生忙到昏头,只想吃快餐,不想自己动手泡制时,实没什么兴趣。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但现在自己要搜集念,更有心利用女人来建立灵魂道标,情况就又不同了。敢爱敢恨的江湖儿女,又是自己的粉丝,想来……是为锚的好材料吧?
白夜飞笑着看向徐乐乐,大方而不避讳,似乎只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实则不露痕迹地打量少女的容貌与身段。
或是今天专程来与偶像见面,徐乐乐精心做了装扮,头发挽起,面上涂了少许胭脂,虽然手法颇为稚嫩,没有在原本底子的基础上,添加太多姿色,但也让原本青春靓丽的面容,多出了些许妩媚,别有一番趣味。
少女皮肤白皙,小脸不大却颇为圆润,像是一只精巧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白衣佩剑,双目有神,又有英气勃发,不愧是名门正派出身的侠女,胸前鼓鼓囊囊,颇为有料。
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不对,是接下来可不能挑食了!
这般想着,白夜飞面上的表情登时改变,温文尔雅,充满绅士风度,浅笑道:“谢谢徐姑娘赏识,你我也算有缘,不如……”
第三一八章.日本娃娃
拿出前半生的绝技,白夜飞此刻魅力无穷,眼神既往女人心坎里去,却又不显突兀,反而拉升格调,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徐乐乐正自紧张,被这眼神一看,觉得如沐春风,心里一个沉埋的念头忽然冒出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白小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一首曲子?”
白夜飞瞠目结舌,心说你这反应不对啊!我只是想约你晚上一起喝酒,看看有没有机会发生点什么,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徐乐乐见对面怔住,晓得自己冒失又说错话了,把头摇头跟拨浪鼓一样,“我是说,你要是有新曲子,能不能演奏一回。”
白夜飞反应过来,这位是自己死忠粉,是想要听没听过的新曲子。
徐乐乐解释道:“你离开郢都已有段时日,希望女团一直在外演出,名声越来越响,但外头开始质疑你才气有限,写不出新曲子,才装模作样,跑去沽名钓誉,以掩盖写不出东西的真相,这几天……你不接受那些文人的挑战,质疑声就更大了。”
“哈。”
白夜飞哑然失笑,想说自己只是认清了音乐创作没搞头,想做点更现实的事,没想到会被人这么说。不过……也好,自己本来就打算走黑红路线,有人质疑,反而更可以提升名气,方便念的搜集。
“就连我那些师兄弟,也有些人这么想……要是我能拿到一首你的新曲,就能反驳他们了。只要一曲,就能让那些质疑不攻自破,从此谁也不能质疑你的才华,也不会说你是在沽名钓誉了。”
徐乐乐说完,面上一红,圆润的面庞好似熟透的苹果,她双手合十,低头致歉:“是我太冒失了,白小先生你不用在意我刚刚的话,也不用理会那些闲人,我相信,你的才华不是那些人能理解,我……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说着,少女直起身,挥了挥手,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模样笨拙,像极了那些在偶像面前说不出话的小粉丝,不见半点江湖儿女的飒爽,却可爱极了。
白夜飞点头微笑,目光和煦,让人不自觉放松,笑着道:“音乐最重要的是知音,其余什么都是多余的,都是浮云……你喜欢听,我就唱,贵乎知心,其他的……倒也不用那么看重。”
“啊?”徐乐乐低呼一声,又惊又喜,“白小先生你已经有了新曲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成绩的,那些质疑你的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只要……”
白夜飞打断她的话,手指在嘴边轻摆,“只是一曲自娱自乐的小调,我唱你听,是因为你喜欢我的歌,跟外头的人没关系,你要答应别唱给别人听啊。”
“啊!”
徐乐乐先是惊呼一声,本能想要再劝,随即猛点头,答应下来,又惊又喜,幸福来的太突然,自己一下子接受不了,“可是……好……好的。我、我一定不跟别人说。”
这是……只唱给自己听的表演,还是从未有人听过的新曲子,意义非凡,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听这一曲!不知多少达官显贵,豪强富商用尽手段,想听白小先生为之独奏一曲,却未能成功!他竟然为了自己破例……
这个机会,价值何止千金,自己居然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这真是……
虽然不能告诉别人,不能替白小先生扬名,但徐乐乐此刻却没有任何遗憾,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机遇,落在自己身上,她完全沉浸在激动中。
越想越兴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却仍有一股窒息感,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直到肩膀被轻拍,看到旁边又帮自己续茶的云幽魅,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听到这曲的女人。
心情略微平复,从极度的兴奋与紧张中摆脱,徐乐乐微感到一丝失望,但随即想到云幽魅是白小先生的妹妹,并非外人,肯定早就听过哥哥的弹唱,性质完全不同,自己仍然是全天下他单独弹唱的第一位宾客,幸福感又一次升起。
白夜飞笑了笑,似乎在让她放松,徐乐乐连忙收拾心情,端正坐好。
“这首歌……”白夜飞取过琴,放在肩头,略微沉吟,笑着道:“这首歌叫做日本娃娃。”
徐乐乐露出茫然之色,不好意思问道:“什么是日本娃娃?”
白夜飞笑而不语,十指放在琴上,略微点头,做完最后的准备,拨动琴弦,和声轻唱,悠扬之声登时在斗室内流转。
这首日本娃娃,描述了一个鲁蛇男人的故事。
工作艰辛,身处底层,有一日,忽然邂逅了日本美少女,漂亮眼睛大大,瓜子脸尖下巴,青春靓丽,无敌可爱,惊为天人。
疯狂追求的同时,男人开始想像以后的美好生活,既可以夫凭妻贵,跟随移民,还有人帮着洗衣、煲汤、按摩、递茶,在日本过上好日子。
却没想,现实很骨感,只是一顿约会餐,日本娃娃一顿吃掉了他大半身家,只得了一句非常感谢。
眼泪往肚里吞,跟着少女回家的男人,遇到对方家长跳出来,说他女儿还不满十六岁,勃然大怒,用剑道十段的修为疯狂追砍男人。
最终,男人偷鸡不着蚀把米,只能在街上掏着空口袋,无奈看天。
这是一首许冠杰的老歌,早就湮没在时代里,白夜飞当时听到的时候,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首歌,年轻人更不晓得曾有过这么一位歌神,但白夜飞却很是喜欢。
这首歌和古早的民谣曲风相似,不炫不酷,却有种后来歌谣罕见的清新与纯粹,加上旋律轻松优美,歌词俏皮诙谐,是那种平常不会轻易记起,却难以忘怀的一首歌。
日本娃娃不是情歌,原本不适合用在这里,但白夜飞却不知怎地想了起来,干脆当作一个有趣的民间故事,唱出来分享。
一曲唱罢,十指还在弹奏最后的尾声,白夜飞的情感已经从中抽离出来,微不可查地摇头,暗忖自己越来越入戏,现在弹琴都能投入其中,倒真有那么几分音乐家的感觉了,虽然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这才是骗子本色,演什么像什么,能让人信服。
这首歌,原版夹杂着粤语、英语和日语,白夜飞唱的时候为了易于理解,改了部分歌词,本以为徐乐乐未必能接受这种曲风,但一抬头,却发现她整个听得出了神,直到歌尽琴止,犹未回神,还痴痴看来,不住摇头晃脑。
白夜飞伸手推了两下,徐乐乐如梦初醒,猛地鼓掌,由衷赞叹道:“太棒了,真好听!”
“哈哈,你喜欢就好。”白夜飞莞尔一笑,随口应着,心中却想说:你搞不好根本就没听清我唱了什么,只是听我在唱,就觉得好听,说到底,你只是粉丝,不是知音啊……
想了想,白夜飞又叮咛一次:“这首歌是我随手做的,纯粹自娱自乐,只存在你我之间,可别传出去了啊。”
“嗯,我绝对提都不提,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徐乐乐连忙点头,仍然沉浸在听了白小先生个人演唱的兴奋里,虽然不能跟人炫耀,替他澄清,但与他一起保有秘密,却又是不一般的荣耀,足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道:“对了,日本娃娃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你还没说呢。”
白夜飞边收琴,边解释道:“日本是个遥远的国度,那里擅长制作娃娃,匠人们精心制作的娃娃非常精致美丽,当中的上品堪比艺术。”
“这样吗?要是有机会亲眼看到就好了。”徐乐乐攸然神往,而要是能和白小先生一起去到那片遥远的土地,一睹异乡的风土人情,就简直……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眼侍立在一旁的云幽魅,虽然沉默不言,但那精致无匹的容颜,却让人无法忽略,她极致的美丽,惊艳动魄,更令人自惭形秽,忽地心中一动。
……所以,这首歌里的日本娃娃,其实是从她身上得到的灵感吧?
原本心中浮想联翩,现在意识到云幽魅就在一旁,这根本不是什么二人世界,徐乐乐骤然面上飞霞,羞涩难当,不敢再待,可若就这么离去,又心有不甘,好像缺了些什么,回去肯定遗憾。
复杂的情绪之下,徐乐乐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大胆得简直不是自己,但却不管不顾地做了。
站起身,少女似是要离开,趁白夜飞抬头一笑准备送客,她猛地低下头,俯身在他侧脸上轻吻一下,然后猛地转身,使出生平最快的身法,一下跑走,宛如受惊的小兽,撞开大门,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只有声音遥遥传来,绕梁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感谢白小先生,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白夜飞哑然失笑,看着徐乐乐的背影消失在院外,笑得非常温柔,却似有一分不以为然,低声道:“嘿,现在的小姑娘……”
……你亲我,就是最美好的一天,要是换了是我亲你,你还不得爽到翻?
第三一九章.高山流水问知音
云幽魅守在一边,对徐乐乐的行为恍若不见,依然平静,好像客人只是正常离开,默默将用过的茶具收起,放回托盘,又取过抹布,擦拭一番,才抬头看向白夜飞。
“我要吃哪个女的,自己会动作!”白夜飞抢先开口,笑着道:“不用你帮忙,也不用你去敲晕了拖回来。”
云幽魅的话被抢,微微一笑,原本平淡如古井的倩脸上,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又低下头,静静擦桌。
白夜飞默默欣赏这景色,云幽魅擦了一会,忽然冒出一句:“哥哥的歌,不好笑。”
“啊?”
白夜飞一怔,莫名其妙,随口道:“什么笑话都是有人想笑,有人无感的,一个故事也不可能感动所有人,觉得不好笑就……不好笑吧。”
云幽魅柳眉微皱,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侧头想了想,轻轻道:“但刚刚那首歌,哥哥听起来很寂寞,有一种……末路的感觉。”
白夜飞不由一怔,随即仰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不止,似乎被触到了内心,越笑越癫狂,不能自制,白夜飞抬手遮挡住眼睛,回想起当初,自己听见日本娃娃这首歌的时间。
当时,自己正在一个机场的咖啡厅里,手里攥着咖啡,不顾温度,大口喝着,全然不知入口的是什么东西,同时不住看着对面的大屏幕,等待着登机。
那次,筹备很久的行动,因为一个小小的疏漏失败,即将到手的巨款一下落空,连自己身份也被人识破,只能急忙跑来机场跑路,慢一步都有性命之忧。
等飞机的时候,自己表面行若无事,实则超级焦虑,仿佛随时都会有警察从门口出现,亮证件要求跟着走,又或者……更糟糕的情况,一支黑黝黝的枪口,无声无息抵着后脑击发。
就在精神紧绷的当口,咖啡厅里放起了这首歌,自己渐渐听得入神进去,格外有感,只觉自己的个人经历,与歌中主角何其相似?
别人听的,是男主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糗样,最后莞尔一笑,好像听了个笑话;可自己听的,却是那种立足无根,有若浮萍,在时代潮流中无力抗衡,只能把人生希望放在一场偶然的艳遇上,试图靠着女性来改变人生的……荒唐。
失败之后,大家同样是摸着空空的口袋,无语看苍天,不知该抱怨什么,更不知错的是初心不良的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相比歌中一无所有的主角,自己身上穿着最贵的西装,飞机坐的是头等舱,手机里通话的台词亿来亿去,连开来机场的跑车都是玛莎拉蒂,顶级富贵的外壳下,都改变不了此刻口袋空空,必须要跑路的现实。
那一瞬,自己感觉人生何其荒诞,恍惚间不知什么是虚妄,什么又是真实……
都已经快要忘却的回忆,一下涌入心海,白夜飞癫狂的笑声渐渐停止,最后耸耸肩,平复过来,将遮掩的手掌挪开,回头看向少女。
云幽魅静静站在身后,没有过多靠近,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无声候着,一切恰如其分。
白夜飞握住云幽魅的柔荑,看着她绝美的侧颜,发自内心笑了起来,“刚刚跑出去的那个是粉丝,但没想到……我身边居然有知音。”
云幽魅嘴角微扬,浅浅一笑,煞是可爱,轻声道:“粉丝好吃吗?哥哥喜欢什么味的?”
白夜飞失笑,摇头道:“今天教你一个道理,不管什么东西,不要钱的都好吃……只要你不怕磕了牙。”
云幽魅没有说话,纤手反握住白夜飞的掌,脸上泛起喜悦红晕,神采动人,沉浸在这样的气氛里。
数日时间匆匆过,白夜飞与陆云樵对坐,桌上摆满丰富菜肴,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尤其当中一道烩菜,肉香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这条牛尾不错,搭档你多吃点。”
白夜飞指了指桌上大如面盆,装得满满当当的菜盆:“这道十牛烩,据说烹饪的时候用足百种药材,滋补身子,最适合做病患的康复餐,还是老板主动赞助,一毛钱也不用收,你不吃光就是浪费了。”
“你有点良心就别随便拉赞助了,民脂民膏啊……”陆云樵苦笑道:“我都好得差不多了,算什么病患?本来早就好了,非让我躺着修养,这几天白吃喝,真是愧对老百姓的辛劳成果。”
之前与狼王一战,陆云樵虽然受了重伤,但他体质超群,云幽魅又处理得当,当天就恢复了意识,后头伤口复原速度也快,早就不碍事了。
只是,情况突变,白夜飞突然成了国士,有官兵保护,只要待在庐江,就不用担心狼王的报复,一行人干脆就在旅店住下,等狼王落网,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回忆起与狼王那一战。陆云樵惊吓之余,也感到唏嘘。与超越自己两元的高手生死相搏,和平常单纯的拼命苦练,完全不是一回事。
山间特训期间,天天被教练打成猪头,而教练肯定要比狼王更强,但那终究不是真正的战斗,哪怕当时感觉几近真实,现在回头来看,本质完全不同。
陆云樵感叹道:“这一战让我受益匪浅,狼王不愧是七元圆满,敢孤身在中土横行的强人,他对元素的掌控,已经到了从心所欲的地步,相比之下,我们实在差太远了。”
“是啊。”白夜飞对这点也非常认同。
回想当日之战,狼王控风随心,全无实体,本该无形无相的大气,在他驾驭下,如铁鞭、如钻头、如坚壁,万变万用,简直比粘土还可塑,还不光只是形状变化,连性质都截然不同,自己之前从来没想过,风也能那么锋锐和坚固的!
狼王明明空着手,却好像带齐了十八般兵刃,这一切,光看着就像魔术一样炫酷,无奈……朝自己打来的时候,那就是极为可怖的噩梦了。
想到这里,白夜飞问道:“七元圆满都这么厉害的吗?”
“不是。”陆云樵摇头,“通常,武者四元时能勉强影响自然元素,五元时可以结合外放,六元方能正式凝形,化为招数,纵然七元,也不过能使两到三种形态,还没法流畅切换,只能按照一定的范式使用,就像是我们使用地元之招,能勉强使出就不错了,绝无可能自由发挥。”
“这样啊……”白夜飞喃喃道:“看来狼王是特别的了。”
“狼王完全不一样。”陆云樵道:“他对风元素驾驭从心,如臂使指,这简直是地元人物的水平了,离晋升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迈过去,堪称是人元里最出类拔萃的天才人物。”
白夜飞沉吟道:“这么厉害,他为啥要跑来中土?就不怕在中土大意着了道,什么远大前途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云樵点头道:“听说,他在北地的时候,就是万众瞩目的新星,备受期待,早早就被极乐神宫看中,拜入活佛门下,是日后直指天元的超卓人物。至于他南来……应该是效仿天煞旧事,要证明他师兄做得到的事,自己一样可以,和师兄别别苗头吧。”
当今天洲,明面上只有三位天元,中土是白大先生,北地两位一是圣者,一是活佛。
狼王是极乐活佛座下,天元强者的亲传弟子,即是比这边任何大派菁英都要厉害的顶尖人物,毕竟,就白夜飞所知,太乙真宗的新一代,也都只是拜在教御门下,没谁是被白大先生亲自收徒的……
白夜飞压下思绪,笑道:“你能和这样的人物打得有往有来,还在他肚子上开了那么大的洞,够有面子了。”
“是啊。”陆云樵振奋点头,“我得益良多,这几天闲着没事,反思自己的打法,感觉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下次……或许就不会像这次输得那么惨。”
陆云樵双眼放光,尽是期待,仿佛已等不及再和狼王交手一下,十足的武痴战斗狂,白夜飞看得直咋舌,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这次险些没命,再来一次,我们必死无疑啊。”
说是这么说,但这一战不光给了陆云樵激励效果,自己表面上没有感受,实际上也有了压力,虽然绝不想再与狼王战上一回,却也不能不防。
提升实力缓不济急,就只能优化战术。
几日以来,自己不断在脑中构想,反复模拟那一战,尝试再次面对时能有更好的应变,同时翻查百役谱,想寻找更多能召唤的异物,希望能起到奇兵之效;还在浮萍居那边采购,买了药物和道具,积极备战……
狼王这个对头太猛,这段时间,自己为了安全,寸步不离旅店,接受官府的保护,就连补充物资,购买装备,都是请浮萍居的人上门来,看似摆足富豪与名人的派头,其实就是怕死到了极点。
生死为大,面子算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自己现在的人设,不过是个文弱的音乐家,遇到歹徒首先躲起来,这一点毛病也没有。
不过,从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来判断,应该……没什么机会与狼王再见了!
第三二十章.有客南来
三人在旅店中休憩的同时,外头对狼王的追捕行动也到了高峰。
朝廷颁下通缉令,本就打算围杀狼王的江湖各派抛开遮掩,光明正大,甚至大摇大摆地进入庐江。
一个又一个门派的人马赶来,一个接一个的成名高手抵达,呼朋引伴,个个慷慨激昂。生怕落于人后。
这群人先是在庐江最大的酒楼,摆足两天酒宴,给陆续抵达的人马接风洗尘,然后一齐歃血为盟,誓言共诛狼王,更痛饮美酒,庆祝这么多英雄好汉齐聚一趟,诛灭小小狼王,不在话下,彰显江湖义气,同气连枝,这才是正理。
连场大宴,不知饮光多少白酒,险些将庐江府各酒家的库存清空,最后还是大江盟的人从上游调来整整一船,才让诸位英雄好汉尽兴。
流水席上,大鱼大肉管饱,不光城里的厨师汇聚一堂,就连闻讯而来的零食小贩都排满两条街,狼王还没见到影,先有效刺激了本地经济,外头不明白的百姓,只以为这是在开英雄大会,哪想得到是在商议杀狼?
话虽如此,终究还是人多好办事,在群体力量联合之下,包围网完全展开,狼王没多久就露出了痕迹。
先是五凤刀的巡逻队,在城外遇上了狼王,全队被杀光,三十六名快刀手无一幸免,除了残肢碎尸,半个活口都没有。
再来,神拳门的弟子在城南郊外遭遇被杀,之后三枪宫自负七元,不惧狼王的大祭酒,亲自带队追杀,却遭到伏击虐杀,被整个撕烂,后来的援军只找到一堆烂肉……
连续伤亡,证明了狼王纵然负伤,仍然凶悍,甚至比未受伤之前还要危险,绝不是任人拿捏的烂柿子。
然而,连串遭遇战消耗,狼王彻底暴露行踪,落入包围网中,随着网渐渐缩小,狼王已脱身不得,短短三天里,连续被追捕者堵着,大小十几战,其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一开始,狼王轻易突破那些巡察队的阻拦,将其杀灭,但伴随着久战,追捕者的武力提升,狼王渐渐下入血战中,终于,遇上了大江盟的年轻刀王江万里,被一刀破开风壁,斩在腰上,受创之后逃开。
逃亡中的狼王,先后遭遇云隐阁的落英剑阵,天回剑宗的千钧峰势,伤势一再加重,特别是骆守忠亲出的一剑“龙哭千山”,狼王真正遭到重创。
最后,狼王撞上太乙真宗的项三、宋五,以一敌二,全无还手之力,险些当场丧命,若不是他以言语挤兑,独挑宋清廉,半途靠着诡变手段使诈逃脱,一条命就真交待在那里了。
消息传开,中土群雄振奋,在城外刮地三尺找寻,虽然一时间没有发现,但相信被找到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位前不久还肆虐中土的凶人,在连番重伤之后,已是货真价实的软柿子,哪怕暂未落网,也绝对没有再作恶的本钱了。
这家伙,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啊……白夜飞有种感觉,狼王不会这么容易被捕杀,但思来想去,面对这么猛的搜捕,无论他对天经奥秘有多执着,手上还藏着什么底牌,也无可能一人反杀半边天,只能先隐藏遁逃,不会傻傻硬拼。
换句话说,狼王之祸,应该暂到此为止……就算将来还会复起,也是将来的事情了。
白夜飞稍微松了口气,而那本迟到多时,该是密侦司密探标配的密码册子,也终于送到了手边……
帝国北境,丘峦起伏,绵延不绝,仿佛无穷无尽,其上草木丰茂,树冠与绿荫连成一片,极目所见,皆是绿色,宛如漫无边际的浩荡沧海,其上惊涛骇浪,波澜壮阔。
山与树的绿海之上,坚固的城壁耸立,正是帝国北方边关。
苍山如海,雄关似铁。
绵延的城壁,随着山势起伏,直入翠海之中,将群山一分为二,好似游弋海中的巨龙,而在山海之中,一座雄关拔地而起,巍峨而雄伟,宛如天堑般牢固,又好似巨龙之首,凝视着群山,古称老龙头。
单凭高墙坚关,自然拦不住武道强人,但这雄关与绵延的城墙,皆是远古时代留下的超复合术式建筑,一旦全力张开结界,镇压千里,别说轻功纵跃,哪怕是凌空渡虚,强闯也要化为齑粉。
天龙太祖举兵入关前,这道防壁有效地将兽蛮挡在北方。历经千载万年,哪怕是改朝换代的现在,它也仍发挥著作用,是阻挡兽族南侵的最后防线。
从关头北望,层峦叠嶂,绿海茫茫,群峰之间有一道峡谷,雾岚终年不散,古称迷濛峡谷。大雾浓时,往往连着多日,根本看不到山形,只有茫茫一片白。这时的峡谷,纵是兽蛮也不敢出动大军,最多派出小股部队骚扰,唯有当年天龙太祖借此掩藏,一举率军杀出,破关而入。
受此教训,不止关上始终戒备,不得松懈,在关外北地,另有人马驻扎,监控北地,会提前传回消息,以防突袭。
今日,城头上士兵寥寥,随意巡城,不甚严谨,看着城外的雾岚与群山,就当欣赏风景,不时还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说些闲话。
“嘿,还是阿米巴卖的酒好喝,上次那家什么的,简直是马尿。”
“阿米巴不但酒好喝,书还更好看……咦,什么声音?”
“是外头?”
忽然,士兵们好像听见了什么,纷纷往雾里张望,一个个变得紧张,牢牢盯向白雾彼侧,更有人取出怀中的烟花符,准备激发。
只是,看了半天,一无所见,诸人又渐渐放松下来。
“没东西啊,老张你一惊一乍干什么!”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拿烟花符的军官将符放回怀中,制止手下争吵,“应该是什么野兽吧?大家都敏感了点,也不是问题。小心无大错。”
“是啊,是啊。”
有人起打圆场,“北方的那位大帅没有消息传过来,这边应该安全。如果兽族真有大动作要南侵,那边肯定会知道,也定有消息早一步到的。”
“对对对!”
众人放松了紧张,继续闲聊起来。
“回头我带你……你你们……”
“怎……怎么……”
浓雾中,一股莫名压力透出,仿佛有什么巨大猛兽藏伏,随时都会扑出来。城头兵丁先是结巴,然后字不成句,渐渐,说话声彻底停了,士兵们静默下来,一个个盯着墙外浓雾,明明什么都看不出,却冷汗涔涔,如临大敌,
……感觉,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要出来了!
蓦地,一道巨影从雾岚中飞冲出来,仿佛飞天之龙!
待其彻底摆脱浓雾,显露真形,那赫然是一辆车驾,全长超过十米,高逾三米,俨然就是一间小房舍,通尖顶飞檐,檐角悬挂着各种法器,莹莹发光。
车驾整体似是黄铜铸成,四面精雕细刻,布满无数图案,表面上浮着一层淡淡血光,看不清楚,却阴森邪异,无有牵引,独自浮空,从雾中飞出后,就这么飞撞向城壁,声势浩荡,却无声无息。
城上众人看着这庞然大物冲来,双目圆瞪,面露惊惶,却在莫名威压之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边距离缩短。
眼看车驾就要碰上城壁,与半开状态的结界碰个正着,车上血光陡然生出道道涟漪,整辆车都波动起来,忽地形影扭曲,消失不见,仿佛阳光下梦幻泡影。
“刚……刚才那是什么?”
“去……去哪里了?”
士兵们惊魂甫定,若刚刚那东西真是实物,与城墙撞上,纵然有结界抵挡,近距离的冲击之下,车驾也要散架,却在最后一刻,忽然消失,所有人像是生了一场集体幻觉,一切全不真实。
忽然又有人尖声叫喊,其他人扭头看去。
“那边,你们看!”
“怎么,怎么过去的?”
“什么,什么东西啊!你们看到什么了。”
在城壁的另一边,数百米外,刚刚消失的那道巨影重现,一闪而逝,有人看见,有人看去已经不见,更不知道是幻是真?
“究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老龙头挡了兽蛮千年万载,可谓是世上最古老的战场之一,不知发生过多少大战,掩埋了多少尸骨,怨气深深,常有各种灵异事件,没事就闹鬼。
略微冷静下来,诸人只以为又遇到了一场类似事件,虽然之前好像从没有这一款的,但也不用担心什么。
“散了,散了,都好好巡逻。老李,你带着兄弟去那边……”
一名领队的军官摆摆手,让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值勤,话说到一半,李姓老军官陡然色变,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惊乱,大喊道:“那、那不是鬼,也不是车,是轿子,是轿子!我……我曾经看到过。”
士兵们一脸莫名,之前出声的军官陡然想起来一事,剩下人也都很快想起来,北地确实有那么一座像房子的大神轿!
当年这座神轿南下,一路碾着中土武者的血肉北归,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噩梦,成为了中土赫赫有名的四凶,现在……那个魔神要再次入中土了?
不久之后,一个消息十万火急地南传,告知江湖各派,乃至朝廷百官,震动中土……
……天煞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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