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版小说完本

首页 >长篇小说 / 正文

成为千金后被万人嫌了 (22-30)作者:不米汪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0-06 00:35 长篇小说 7620 ℃

(二十二)龃龉

倘若不是被方好上楼撞见她在门口发呆,出声询问怎么了。里面的人丝毫不惧甚至还有要主动出来的趋势,冯清清抿了下唇,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也钻了进去。她探出一个头,乖巧地看着方好,“没怎么呀。”

门一关,冯清清迅速换了副表情,神情不耐地瞅着陆谨阳,咬牙道:“你又要干什么?”

“看清楚邹沅是什么人了?”陆谨阳自顾自坐下,每说半句话便要皱眉,嘴角开始渗出鲜血,“你和他待在一起,只会被牵扯进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为了告诉我这个,害你破相了。”冯清清不仅听进去了,同时一脸心疼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我竟不知道,你愿意为我付出这么多。”

从她走近的那一刻起,陆谨阳就有些不自在,此时听她把自己塑造成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高大形象,更加无所适从。他偏过脸,“你胡说什么。”

“嘶——”陆谨阳长吸一口气,猝不及防的疼痛袭来。

冯清清碾在伤口上的手不松,蹙着眉好奇地打量,轻声关切道:“你不会是m吧?”m这个词还是邹沅教她的,没想她也有拿来说别人的一天。

血迹很快晕染到手指,“是不是别人越骂你,伤口越疼,你就越爽。”陆谨阳不躲,一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冯清清不怂,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早摸清了对付陆谨阳的招数。欺软怕硬,只要从气势上压过他,倒时任由她搓圆捏扁。

“虽然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我们俩又不熟,你就算再可怜我也不会心疼你的。”冯清清收回手,嫌恶地抽出纸巾擦拭指腹上的血迹,轻飘飘地说道。

陆谨阳眼底晦暗不明,“然后呢?心疼邹沅?”

血迹只能擦掉一半,还有部分干涸在手上,冯清清背过手露给陆谨阳看,一惊一乍道:“瞧你这可怜样,吃醋了?身为陆家少爷还怕没人心疼,你也太小瞧自己了。”陆谨阳不为所动,冯清清更加猖狂,“舔干净,我就考虑考虑……”点到为止,意味深长。

陆谨阳缓缓垂下眼眸,脸朝前了些,冯清清看他微微张开的唇瓣,心头一震,下意识想缩回手。

但没成功,陆谨阳眼疾手快攥住,拽到自己脸前。他看着冯清清抗拒的神情,轻启牙关,探出舌尖,舔了一口。

冯清清受不了地闭上双眼,手指颤抖,“你变态啊。”

“你要再敢胡说,我保证还有更变态的。”陆谨阳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

冯清清迅速抽出纸擦拭起来,暗自后悔,不该多说那一句的。

她厌恶的表情太过刺眼,陆谨阳闭了闭眼,呵道:“够了,你把我手指含进嘴里的时候,我也没像你这样。”

冯清清牙有点酸,“你还真是……”懂得语言的艺术。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响了好一阵,冯清清一边掏手机一边对陆谨阳下驱逐令,“如果你还是想劝我离邹沅远点,我明明确确告诉你,不可能。所以你也别费心思了,请你离开。最后奉劝你,手别伸那么长,管这管那的,真的很烦人。”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鼻子微微皱起,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话。

下一瞬,手机屏幕亮起后,她厌烦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眸弯弯,唇角漾着笑意,衬得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魅力。

陆谨阳倏地起身,从她手中夺过手机,满屏幕都是邹沅发过来的。

细节的多角度的伤痕照多得数不过来,卖惨的话更是一箩筐。

邹沅:看你哥他们把我打的。

邹沅:跌出帅哥榜前十了。

陆谨阳一目十行扫过去,真正刺眼的在最下面。

冯清清:心疼你。

“你看够了没有。”冯清清攥住手机的另一端,想抽回来但没拽动。

“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陆谨阳鼻翼煽动,一步步逼近,像要吞人,“你觉得自己足够漂亮,足够出彩,还是有无与伦比的魅力?”眼神从上而下的俯视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倘若不是陆家的身份,他们谁会高看你一眼。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哄骗了,真是廉——”

一声清脆声响,陆谨阳偏过脸,原先嘴角的伤变得更加可怖,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继续刺激冯清清,“恼羞成怒了?我只是点醒你,别被虚荣心吞噬得没有自我了。”

冯清清再次高高扬起手,这下陆谨阳并没有站着不动,轻松攥住她两只手腕,低头看她因愤怒染上颜色的小脸,嗓音微哑:“忘记第一次是谁打的谁了?”

箍住她肩膀,强迫她转身,压她的脊背迫使她微微翘起臀,狠厉的巴掌急骤落下,打在腿根。

“m?”陆谨阳发出讽刺的笑,手掌高高扬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和不满都通过这巴掌发泄出来。

空气里再无话语,除却巴掌声外,便是偶尔传来的细微抽气。

她还没洗澡,身上穿的长裤,抽打的物件换成手掌,按理说没那么疼才对。陆谨阳停下发热麻木的手掌,掐住一直垂着头的冯清清的脸,掰到他眼下,她耷拉着眼皮,脸上布满斑驳的泪水,眼眶仍在不断地涌出,颗颗砸碎在地板上。

陆谨阳喉咙发干,倒吸了口气,松开她的脸,嘴巴张合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甩上了她的门。

冯清清再也无法忍耐,扑到床上小声呜咽起来。她不愿相信陆谨阳说的,可内心却与她作对,似乎已经默默承认了。

*

翌日,黄莹最先发现冯清清不对劲,萎靡得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她搂着冯清清的脖子,伸手摸她额头,“怎么了?发烧了?”

冯清清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有钱一点也不好。”

黄莹大惊失色,自言自语道:“完了,这是烧傻了。”

冯清清被逗笑,锤了她一下,“我没发烧。”

黄莹一脸不认同,两根手指捏在一起,甩了甩,举在半空像在读温度计,“四十度,都开始说胡话了,还说没发烧。”

黄莹的动作既可爱又温柔,冯清清把头埋她怀里,呜咽一声,“还好有你。”

黄莹顿了一下,佯装嫌弃地要推她,“敢拿我校服当鼻涕纸使,我灭了你。”

“没有。”冯清清闷闷地,抬头前使劲在黄莹衣服上蹭了一下。

黄莹一把推开她,揪着被洇湿的衣服,“还说没有。这不是你的大鼻涕是什么?”

“别说那么大声,丢死人了!”虽然现在是午饭时间,但教室里还是有小部分人在的,冯清清站起来要捂黄莹的嘴。

教室前方,整理讲台的陈星铭有些心不在焉,最近冯清清在躲他,连说句话都成了问题。

梦里的她可要比现实行事大胆得多,热情与疏离,造成极致的反差。她仿佛成了风筝上的那根线,时不时扯得他心痒难耐。

众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突然,教室上方的广播放出通知:

六班陆清清同学,请速到学生会会议室。重复一遍,六班陆清清同学,请速到学生会会议室。

大家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尤其是黄莹,她凑近又拉远,发出好大一声嘲笑,“这就是你选的比戏剧社好的社团?确实……够好哈哈哈!”

冯清清哀怨地瞅她一眼,拖长嗓子,哀号,“好丢人啊,我能不能不去。”

黄莹指着广播摇摇头,认真道:“我劝你还是去比较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学生会。那帮人心眼子最小了,尤其是他们的会长。你去解释清楚再退团。”

退团?冯清清心如死灰,梁聿淙会同意吗?

*

高一三班,汪宝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座位上的邹沅骂道:“花花没送出去,人人没邀进来。你昨天说一句,花艺社是我创办的,里面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我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现在装死给谁看。”

一旁的方正云点点头,“小宝说得对,邹沅你太好面儿了。”

已经被说一早上的邹沅,既憋屈又窝火,早知道不告诉他俩,昨晚冯清清对他爱答不理了。本来只是猜测,现在一说出来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怎么知道她会加入学生会?”邹沅郁闷道。

汪宝平叹了口气,这点他也没想到,谁闲着没事往麻烦堆里钻。以前邹沅往里钻是因为得罪了梁聿淙,没想到竟然还有主动参加的。

汪宝平拍拍邹沅的肩膀,“沅儿别灰心,梁扒皮不是让你打扫一个月卫生吗?你厚着脸皮再去几天,说不定就能偶遇清清。”

闻言,邹沅迅速摆手,“我贱不贱啊主动凑上去,不去。”

(二十三)目的

冯清清怒气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闻声齐刷刷地扭转过来,她僵了一下,怒火一下泄掉,局促不安地抓着门把手。

梁聿淙扣扣桌面,将众人目光吸引回来,对冯清清摆摆手:“去隔壁办公室等我。”

冯清清拉上门,怒火再次重生,气昂昂地走进办公室。

站在栖木上打盹的金箔,睁开眼睛准备展翅,看清来人后,松了松羽毛,歪着脑袋继续酣睡。

冯清清腹诽,懒鸟,难怪长这么胖。她走近,抬起手指戳它的脸,摸它头顶上的羽毛,把小黄鸟整醒后,施施然伸出一根手指。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相处,她现在完全有自信拿捏这只小圆鸟。

她翘着唇角,等待着它优雅地踏上手指。金箔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思考了一会,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迈了上去。可没等冯清清得意一会,它就跑到了她肩膀上,然后是脖子后面、后背。

梁聿淙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画面,冯清清像只猴子似的不停向后抓挠,而金箔这个小坏蛋凭着灵活的身姿,逃过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抓捕。

最后,梁聿淙伸展两臂,像一架天平,左边是金箔,右边是冯清清。

冯清清看着金箔发出欢快的鸣叫,气得大喊,“把它拿给我。”

梁聿淙果断收回右手护着金箔,“它还是个孩子。”他表情正经得仿佛真的抱着一个孩子,一个人类婴儿。

“它只是只鸟,一只坏脾气的鸟。”冯清清不依不饶地喊道。

与梁聿淙的平静相比,她此时闹腾得像个疯子。梁聿淙没说话,走向笼子,打开笼门,蹲下身将肩膀斜靠着笼子,轻声道:“去吧。”金箔像老国王般,缓缓走向自己的豪华宫殿。

冯清清很快反省过来,烦躁促使她脾气变坏,甚至恃强凌弱。手指搓了搓衣摆,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参加学生会,我对学生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梁聿淙从抽屉取出高级饲料,不紧不慢地给金箔添食,“你对什么社团有兴趣?”

冯清清沉思了会,虽然上次的确没怎么逛,但是最后填了那么多张社团申请表。学校里有什么社团,她是清楚的,可是对哪个感兴趣,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学生会。”

“为什么不能是学生会?”

冯清清神情一下激动起来,奔过去倔强地仰着脸:“你为什么非要我加入呢,为什么是我呢?你又有什么目的?”

目的?梁聿淙低下头定定地看她一眼,呼吸间仿佛又嗅到了那股奶香。他收回视线,继续观察金箔的进食动作,“你想多了。”

“你别想着能从我这获得什么,我只不过是陆家流落在外的女儿,我不聪明,不漂亮,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陆淮川根本不关注我。所以你找到我就是最大的失误。别想,别想利用我!”她恨恨地说,声音急促而破碎。

梁聿淙有些失望,原来她指的目的仅是这些,侧目瞥她一眼,“你的确不聪明。”

“要你说。”冯清清背过身去,肩膀抑制不住地开始抖动。

她反常的动作,苦涩的气息,很快吸引了金箔的注意。它从碗里抬起头,一下跃到冯清清肩上,慢慢挪动。然后,把它温柔而柔软的小脑袋贴在冯清清脖子一边。

冯清清僵在那里。它又一次把头贴在她脖子上,这一次的持续时间更长。冯清清转过头去看它,迎上它满是期待的目光。

她抬起手,它低下头,让她轻抚它的羽冠。

梁聿淙看着稳稳当当站上冯清清手指的金箔,眼神柔和下来,“不是我选择了你,是它。”

这只圆乎乎的小黄鸟?冯清清把手放在自己胸前,学着金箔的动作,歪头仔细地打量着它。

“啾啾。”亲亲。

被啄了两下脸的冯清清忿忿扭头,控诉,“它还是不喜欢我。”

“啾啾。”金箔探着脑袋又亲两下。把头偏向一侧,让冯清清抚摸它的耳侧。

冯清清来不及再计较,小心又迫切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上去。一人一鸟同时沉浸在抚摸与被抚摸中,原先的不愉快一消而散。

“加入学生会,只要你陪金箔玩,我就给你学分。”梁聿淙一边答复冯清清的问题,告诉她有哪些好处,一边盯着足球社打上来的报告,眉头拧成了死结。

申请购进五百只足球。他在数量那画了个圈,一想到下午要和那群四肢发达的体育生沟通,头就隐隐的疼。

听见学分冯清清眼睛亮了一下,追问:“还有呢。”

“把金箔体重控制在标准体重内,可以考虑给你假条。”梁聿淙审批到下一张,社团经费申请单,金额是八千元。他无声地哼了一声,果断揉成一团扔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

假条?如果眼睛会发光的话,那冯清清的眼珠子此时堪比两百瓦电灯泡。她兴奋的同时,不忘打击金箔,“他也觉得你肥,不是我一个人哦。”

听见肥字,金箔就不开心。啄了一下她的手指,飞回窝里了。

冯清清站起身,扭扭捏捏地踱步到梁聿淙身边,轻声问他:“你权利真有这么大?”

梁聿淙被五花八门的申请理由折磨得焦头烂额,难得没心情应付他的奶糖,倏地拉开抽屉。

冯清清弯下腰,看着厚厚一迭的请假条,又看了看旁边的红泥印章,张大嘴巴。

冯清清转了转脚尖,腼腆到不敢开口,“你能不……”

啪的一声梁聿淙合上抽屉,放下手中的笔,“没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还没说出诉求的冯清清垮着脸,直起腰,“再见。”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叮嘱,“下午过来。”

“知道了。”冯清清没好气地应了句。

办公室再次恢复一人一鸟后,梁聿淙放松地向后一靠,随手摘下眼镜。

门再一次被打开,闪出一道空隙,只塞进来一个人头。冯清清鼓起勇气,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没有利用我的想法?”

第一次见他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眉头似皱非皱,抬起手,四指垂下向外推了推,直接道:“没有。”

“嗯。”冯清清弯起眼眸,“再见。”

*

回到教室后,冯清清明显轻松不少。黄莹以为她成功退团了,忙活着给她搜罗下一个合适的,“烘焙、心理协会、电影,这三个好像还行,有你感兴趣的吗?”

冯清清抽出黄莹罗列了一大堆社团名字的纸,晃晃手指,“就学生会了。”

黄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摸了摸冯清清的额头,“一定是烧还没退。”

冯清清拉下黄莹的手,起身趴在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关于学分和假条的事,得意地勾勾手指,“讨好我,我就给你也要一张。”

“我不要。”黄莹拒绝,“逃课耽误我学习。”

这话说得冯清清无法反驳,她无力瘫倒在桌上,两手耷拉在前面,“一个人逃课有什么意思呀。”

“你逃课要干嘛呢?”

“嗯……”冯清清的脸翻过来转过去,“逃课去吃校外新开的烤肉店?”

“平常吃不到吗?”

“那就去旅游。”

“一节课能旅什么游。”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可以提前走呀。”冯清清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你有正当理由完全可以和班主任请假,他会批的。”

冯清清再次丧气,“那请假条还能用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黄莹摇摇头,攥住冯清清垂落桌前的手,摇了摇,“既然你目前不知道请假条的作用,你就不必为它做出让步或牺牲。”

冯清清迷茫地看向黄莹,黄莹继续说:“修学分也是,只要及格就可以,他就算给你再多也没用呀。如果没有学分和假条,你还愿意加入学生会吗?”

冯清清一时没有回答,黄莹又道:“我虽然觉得戏剧社辛苦,但是却一直没有退团,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看他们在舞台上表演。即便是做苦力,但只要待在那种氛围下,我就觉得开心。清清你呢,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

冯清清心里闷闷地,半晌,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见状,黄莹捧起冯清清的脸,声音一下高昂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从学生会开始吧!坚持一个学期,如果期间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下学期你再申请退团。不对。”黄莹摩挲摩挲下巴,“得坚持一年,明年十月重新社团招新。”

黄莹的振奋鼓舞了冯清清,她眼睛里燃起莫名其妙的激情火焰,“我会怀揣着积极的态度在学生会学习新事物的!”

黄莹挠挠头,她的初心是想告诉清清不必受制于人,但现在……不管怎么着,积极向上就是好态度,黄莹竖起拳头,“加油!”

*

下午去社团的路上,冯清清回想着黄莹的话,脸上时不时闪过激动。趁四下无人,冯清清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加油。”

突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邹沅从树丛后走出,抬手想摸冯清清的头,“怎么老能看见你……”犯傻两个字还没出口,冯清清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邹沅怔愣了一会。

“怎么了你,碰都不给碰了。”他笑着上前,伸长双臂搂她肩膀。

又被躲过了。

冯清清咬着唇瓣,面露纠结,与其猜疑,不如当面问他。但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紧绷着身体,一副欲言难止的模样,邹沅干笑了两声,两只手无措地垂落身前,“你怎么了?”

一阵沉默,邹沅摘掉脑后的卫衣帽子,指着眼角后的红肿,装可怜道:“你看,当面看是不是比照片上严重多了。”

冯清清张了张嘴,心疼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良久,邹沅试探着轻轻地拉过冯清清的手,“都鼓起来了,你摸摸。”

冯清清极力克制自己,抬至半空仍是抽出来了,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邹沅,我……”

邹沅看着被甩开的手,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他用不冷不热地声调说:“我又哪惹你了?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吗。”

“不是……”冯清清话被打断。

“惹你同学要和你们道歉,被你哥打还要道歉,我怎么这么贱呢。”他用嘲讽的语气,“凭什么啊,凭什么总是我和你们道歉啊。我是不是又得巴巴的求着你,讨好你,你才肯像施舍似的跟我说几句话啊?”

冯清清和邹沅吵架次数是不少,但哪次也没有这次说话伤人,她嘴唇抖了两下,努力维持声音平稳,“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行啊,你说什么不行。我跟你的狗一样,踢我两脚,还得朝你哈气。”

“你正常点,不要阴阳怪气。”冯清清扁了扁嘴,两只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平常看见这眼神,邹沅又是哄又是求,现在见了却冒起一肚子的火。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直视冯清清的双眼,认真问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你不行啊?”

眼泪即将流出去的那一刻,冯清清喊出想问的话,“邹沅,你认识我是偶然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邹沅音量不减,高声反问,他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你就说,是不是。”声音轻不可闻,仿佛丧失了全部力气。

邹沅心慌了一下,咬牙承认,“是,但我……”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冯清清双手重重推开邹沅,“再也不要,你滚,你滚!”

邹沅按住胸口,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不已,恨得眼圈泛红,“陆清清,到时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

(二十四)涂药

眼睛又酸又胀,冯清清用掌心揉了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眶变得干涩。她敲敲办公室的门。

“进。”梁聿淙没抬头,仍坐在办公桌后,笔尖不停,“坐着等我一会儿。”

他的办公室虽然宽敞,椅子却实在不多,一共两把。一把在他屁股底下,还有一把摆放在他左边。

冯清清握住椅子的两只把手,准备把椅子抬起,搬到办公桌对面。

“别动。”梁聿淙停下笔,侧目瞥她一眼,心中微微讶异,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桃,他把手搭在椅子上稳稳按住,“就坐这。”

虽然觉得奇怪,但冯清清没心情询问,老实坐下了。起初,她把双手搭在膝上,正经端坐了五分钟,之后发现梁聿淙沉浸审批文件,并不把注意力放她身上。于是,挺直的脊背慢慢下塌。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双肘搭在桌上撑着脸,无意识地盯着某处眼神开始放空。

梁聿淙抽出被冯清清压在肘下的文件一角,放眼望去,他已经快被挤到角落。而尚不知情的她,惬意地晃着桌下交迭的双脚,连带着身子晃动,胳膊肘还有倾斜的趋势。梁聿淙将左臂伸直,无声地捍卫最后一点领土。

胳膊肘触到温热物体,冯清清下意识缩了缩手,这才发现自己霸占了多大地方。她收了手臂,规矩地放在身前,用余光瞟梁聿淙的反应。

回过神后,她注意到梁聿淙竟也带了副眼镜,金丝边的镜框非常精细,镜片轻薄,度数应该不高。他戴上眼镜的效果并没有那么显着,看起来只是从一个精英变成了戴了副眼镜的精英。

鼻梁高挺,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面部线条凌厉,说难听点是面瘫,说好听点就是禁欲。冯清清垂下眼睑,快速瞥了眼他的胯下,紧接着马上后悔。

不由自主地想起同样戴眼镜的陈星铭,以及露出的性器。比起男科广告上的大了不知多少,印象最令人深刻的,是那涨的发紫的龟头。也许是记忆加工,她总觉得有鸭蛋般大小。

冯清清摸摸鼻子,班长做男人应该挺自信的。

“陆清清?”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反应,梁聿淙站起身松了松肩膀,厉声又喊了遍,“陆清清?”

“嗯?”冯清清被吓得小幅度弹跳了一下,愣愣地转头。

她脸上浮着两朵红云,眼神晕晕乎乎的,转过来的第一眼,先是盯了一眼他的胯下,再是他的脸,“怎么了?”她跟着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眼神恢复清明。

梁聿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摘下眼镜,放回桌面,同时递给冯清清一个黄棕色外壳的本子,“带上笔,跟我走。”

冯清清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急匆匆地跟在梁聿淙后面,她瞥了眼本子上的字,社团考察记录手册,“就我们俩吗?”从一进门她就想问了,不过当时梁聿淙正在忙,而她担心开口会暴露哭腔。

“嗯。”梁聿淙走至笼子旁,确保里面粮水充足。

“其他人呢?”冯清清忘不掉中午被一会议室人盯的画面,“他们做什么呢?”

梁聿淙站那停了一会,像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书柜翻出一个眼镜盒,递给冯清清,“他们有自己的部门活动。”

冯清清接过,低头打开,嘴巴不停,“我在哪个部门?”里面装着一副小巧的墨镜,惊喜地抬眸看他,“给我戴的吗?”

梁聿淙敷衍地点点头,她的话未免太密了些。

*

冯清清跟在梁聿淙后面,戴着墨镜,愈发觉得自己像他的保镖或小弟,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则像是去收取保护费。

两人来到足球场,球场上的少年们个个英姿勃发,冲劲十足。尤其当汗流浃背时,他们旁若无人的掀起上衣,胡乱在脸上一擦,无意间露出锻炼的痕迹,鼓鼓的肱二头肌,小麦色的紧实腹部,实属一番美景。

就连奔跑的姿势,两条结实有力的小腿都十分引人注目。

冯清清看得入神,突然一声,“小心——”球场上的少年纷纷驻足看向入口处,一个足球直直向她飞来。

冯清清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抓住,梁聿淙闷哼一声,松开。落地的足球滚到远处。

梁聿淙转身的速度很快,整件事就像没发生过。被击中的部分迅速涨红,冯清清看着他通红的后脖颈,追上去,“梁聿淙。”

他脚步不停,直奔向足球社社长。同时众人也在向他们靠近,冯清清急急地叫了他两声名字,别的什么都来不及说。

足球社社长是个皮肤黝黑的男生,笑起来眯成缝的双眼闪着精光,他抬高手拍梁聿淙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大会长,差点害你们受伤,没事吧?”

梁聿淙抚掉他的手,露出留下的黑手印,神情更加冷峻,“这个月你们社团的经费使用已经超支,别再提交申请了。”

“什么?”足球社社长挖挖耳朵,回头看了看社员们,夸张地喊了一声,“下个星期我们就代表学校出去比赛了,你不给我们批买足球的钱,买不了足球,我们怎么训练。是不是啊,兄弟们?”

“是啊是啊。”他们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

“别这么小气嘛,大会长。”足球社社长抬手还想拍梁聿淙,结果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向外别去。社长面色不变,脖颈鼓起青筋,良久,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打哈哈道:“足球肯定是要买的,大不了我们少买点嘛,这总行了吧?”

“安全防护不到位,扣五分。”梁聿淙回头看了冯清清一眼。

冯清清很快反应过来,拔开笔帽翻开本子找到足球社,进行记录,笔尖还未落下,便被人按住了手。

“球又不长眼,再说会长不也救了你。英雄救美,美事一桩。扣分就不用了吧。”甩不开被箍住的手,还要忙着阻挡冯清清,足球社社长黝黑的愤懑面孔浮现出一丝憋屈。

梁聿淙并未出声,冯清清用力抽出被他按住的手,刷刷写下扣分记录及原因。

梁聿淙松开手,提醒道:“还有十分。”

再扣十分,足球社就得停办整改。梁聿淙说到做到,社长暗骂了一声,喊道:“和你们道歉,道歉能不能少扣两分。”说着,他转身瞪向刚刚把球踢出场外的人,“去,去和会长道歉。”

“对不起。”少年站在两人面前,抬头看天,嘟囔道。

梁聿淙喊上冯清清,从他身边绕过。社长过来踢了少年一脚,教训道:“没吃饭啊,大声点,诚心道歉!”

少年再次追上来挡在两人前面,扯着嗓子,鞠躬喊道:“对不起。”

梁聿淙站住,郎声对身后道:“放学前提交购买五个足球的申请。”

“五个?这也太少了。”足球社社员们再次叫嚷起来。

*

出了足球场,冯清清快走几步,拉住梁聿淙的衣摆,“你等一下。”好不容易让他停下脚步,冯清清踮起脚,扒着他肩膀,仔细看了看他颈后,他皮肤白皙,红肿起来格外明显。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腹摸了摸,肿胀处滚烫,幸运的是没有出血,“梁聿淙,我们去医务室涂点药吧。”

她抓着他的胳膊,身子几乎半贴在背上,呼出的甜腻气息喷洒在颈侧,淡淡的奶香气将他包裹。他忍不住闭眼,陶醉在这诱人的气味之中。

他缓缓睁眼,垂眸对上她期盼的视线,“去医务室好吗?”她嗓音柔软,关心的同时还有些紧张。

毕竟,伤是为她受的。

但换取的报酬,令他意外的满意。

医务室的中年医生瞧了眼伤口后,随手丢给他们一支药膏,让他们自己涂去。尽管医生的态度已经表明,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冯清清依旧不敢随意对待。

梁聿淙侧坐在单人床上,冯清清立在他身后,弓着腰,用棉签蘸取药膏后,轻轻地涂在他脖颈。

她垂落的发丝不时扫过裸露的皮肤,带来磨人的痒意,忍了一会,梁聿淙按住她手,“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她专注得唇间也粘连了几根发丝,却顾及不上捋去,“马上就涂好了,别动。”

冯清清轻轻挣出他的手,后面已经涂好,只差侧面和耳朵了。她换了个姿势,站至梁聿淙侧前方,弯腰继续涂抹。

发丝依旧肆无忌惮地晃过他的脸庞,肩膀,但此时有比瘙痒更令他在意的,散发乳香的源头离他极近。他只需稍稍偏下头,便能触到。

冯清清手顿了下,棉签抵在伤口,梁聿淙倒吸了口凉气,她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脸颊泛起红晕,她咬着唇瓣,努力弓腰,与梁聿淙再拉开些距离。

刚刚他不偏不倚地擦过乳尖,吓了她一跳。

(二十五)恨意

两人从医务室离开,辗转至下一个场地。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梁聿淙,看他跟一位文质彬彬的学长握手。通过观察梁聿淙微小的嘴角上扬弧度,冯清清猜测两人关系十分熟稔。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后,学长终于注意到梁聿淙身后的冯清清。

“这位是?”学长指着冯清清,问道。

梁聿淙缄默,冯清清主动捡起话头,“我是新来的部员。”

“助理。”最后两个字,两人重合。

隔着墨镜,冯清清与梁聿淙对视一眼,他挪开视线,重复一遍,“新招的助理。”

学长脸上浮现惊讶,“你还需要助理?早说你忙,可以让雪薇去帮你啊。”说着他转身寻找陆雪薇的身影。

冯清清这才想起,陆雪薇参加的社团就是高尔夫协会。身着白色A字裙的高挑身材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挥出漂亮一杆后,面对旁人的赞叹,陆雪薇笑得谦虚又含蓄。

陆雪薇盈盈走来,站住,脚尖朝向梁聿淙,柔声道:“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例行检查。”梁聿淙抽过冯清清手里的本子,翻开,开始记录打分。

陆雪薇微微低头,纤纤手指滑过梁聿淙的笔迹,眼波流转,透着一丝柔情,“你也太敷衍了,看都不看就打分。”

学长闻言也探头看了一眼,笑道:“凭我们仨的交情,必须满分啊。”

叁人聊得热火朝天,冯清清背对着他们,一会垂眸看看脚尖,一会远眺修剪整齐的草坪。

“我们才不是靠攀交情拿的分,是吧聿淙。”陆雪薇拢了拢发丝,嘴角含笑。

梁聿淙没做声,阖上本子,点了两下冯清清的肩膀,她没回头反手接过本子。

四下安静,学长打了个圆场,“快别为难他了,是也不能当着人面明说啊。”

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冯清清撇撇嘴,识趣地走远两步。

“你要去哪?”梁聿淙按住冯清清的肩膀,从刚刚起,她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冯清清无辜地侧头,“怎么了?”

通过两人的互动,陆雪薇仿佛这才看见冯清清,走到冯清清身旁,问道:“清清,没想到你竟加入了学生会,我还以为你会去学校新创办的花艺社呢。开学前你不是学了一段时间,怎么现在不感兴趣了?”

提起花艺社,不可避免地想起邹沅,冯清清不耐地回道:“你不是会英语吗,怎么不去英语社?”

陆雪薇神情有些受伤,“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没必要用这种态度。”

“雪薇会的东西太多了,她可参加不过来那么多社团。”学长瞥了冯清清一眼,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当初我可是邀请了她好久,她才同意加入的。”

冯清清微微瞪圆双眼,这两人唱双簧呢?自问自答显摆什么呢。

“我也是他邀请进来的。”冯清清指着梁聿淙,瞪向他。

一时叁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来,梁聿淙睨了冯清清一眼,想象墨镜下的威胁眼神,莫名感到好笑,颔首承认道:“是的。”

对面二人流露震惊的神色,尤其是陆雪薇表情凝固一瞬,笑意即刻消失。冯清清忍不住勾起唇角,对梁聿淙投去赞赏的一眼。

指甲陷入掌心,陆雪薇笑得勉强,“我都不知道你们俩认识,你才来不久就交了不少朋友,人缘真是让人羡慕。”

学长看出雪薇的落寞,急声安慰,“她哪能和你比。”话一出口,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当时入学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大家排着队想认识你。”

冯清清心如止水地看着陆雪薇蹙眉,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与清清比较,我只是……”

“是我说错了,雪薇不是这个意思。学妹,你不介意吧?”学长再次抢着出头。

话都让你俩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冯清清假笑:“如果介意呢。”

学长似乎没料到她会不给台阶,表情僵住,“那我……向你道歉?”他向梁聿淙投去一眼,而梁聿淙正低头查看手机,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清清……”

冯清清打断陆雪薇,抢先道:“开玩笑的,我不介意。”唇边绽开一抹笑容,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小插曲过后,无人再主动找话题,梁聿淙带着冯清清离开。“接下来去哪?”冯清清伸了个懒腰,梁聿淙看着挺起又落下的胸脯,眼眸幽暗,问道:“怎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冯清清歪头,下一秒反应过来,真真假假道:“他是你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也不能为难他呀。”

眸中闪过狡黠,白如玉般的脸庞看起来又香又软,乖巧的样子和金箔讨要零食时如出一辙。

梁聿淙碾了碾指腹,没有丝毫犹豫道:“下次不用顾及我。”

冯清清落后他几步,抬手揉揉耳垂,嘟囔道:“他还当真了。”

*

又走访几个社团后,二人回到办公室。金箔看到他们回来兴奋地在笼子里来来回回跑个不停。梁聿淙把它放出来,它看着并排坐的二人,一会蹦上梁聿淙的肩膀,一会蹦上冯清清的。化身小小督察员,监督他们工作。

梁聿淙把电脑让给她,由她负责录入记录手册上的数据,他本人则继续审批申请。

旁边的键盘声响响停停,金箔时不时便要凑过去递上脑袋。食指灵活在它头顶打转,金箔的喙紧紧闭起,小眼睛同样紧紧合上以便全神贯注。

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痒意,梁聿淙轻声唤道:“金箔,过来。”

金箔没睁眼,上下喙蹭来蹭去,发出轻轻地摩擦声。

冯清清有些得意还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梁聿淙抚了抚额头,第一次没对金箔的谄媚感到欣喜,“它太喜欢,太舒服了。”

“哈……”冯清清发出一声轻笑,“小东西怪会享受的。”

“嗯。”梁聿淙淡淡嗯了声,心中难免有点被无视的郁闷。

五点,社团活动结束。冯清清背上书包,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明天中午要来吗?”

梁聿淙学着冯清清逗弄的手指顿住,笨拙地刮了一下金箔的翅膀,惹来它的不满。金箔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大叫起来。

嘈杂中,梁聿淙大声回复:“中午下午都要过来。”

本应离去的人又返回来,梁聿淙怔怔地看着被包住的食指,冯清清带着他在金箔脑袋上轻抚,“像这样,轻轻地向后捋。”冯清清缓缓松开手,展露笑颜,“它又享受上了。”

想起冯清清对它的不良称呼,梁聿淙心中默默应许。小懒鸟。

*

校门外,陆家的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司机见她出来,提前开好车门。冯清清像往常般习惯先将书包甩进去,脱下书包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左边伸出,她甩书包的手顿住。陆谨阳打了个招呼,“学生会的活动结束这么晚?”

冯清清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手上力道加重,书包几乎是向他砸了过去。陆谨阳闷声接住,施施然放在自己左侧。

等冯清清坐进来,车子启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道:“怎么眼肿成这样?哭了?”

倘若此时只有他们二人,撕了他的嘴都算轻的。冯清清剜了他一眼,轻声威逼道,“你不说话会死?”

她气得下唇被咬出一道牙印,陆谨阳兴味更盛,“平常和我不是有很多话说吗,今天不想说了?让我猜猜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突然压低音量,贴近她耳朵,“是不是发现真相了?觉得丑陋,无法接受,脆弱得眼泪流不停。邹沅怎么不哄哄你。”他发出一声刺耳的轻笑。

冯清清猛地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是不是只要我不好过你就开心。”

哭肿的眼皮还未消肿,眼圈又有点红了,嘴巴倔强地轻微撅着,陆谨阳盼望着那颗泪珠掉下的瞬间。然而很快便让他失望了,冯清清眨眨眼睫,水汽隐去,圆钝的五官线条在此刻显出几分锐利的锋芒。

陆谨阳侧着身子,手指试探着抚上冯清清手背,她来不及挣脱便被他握住,他哂笑道:“你是我妹妹,我当然希望你过得比谁都好。”

冯清清皱紧眉头,她简直捉摸不透陆谨阳到底在想什么。

恶狠狠地碾上他的脚,“少假惺惺了,简直令人作呕。”

陆谨阳疼得咬牙,还努力维持微笑的模样,“你不信就算了。”

“我,当,然,不,信!”每说一个字,冯清清便跺一下脚,然而他还是不肯松开。冯清清气得扭脸看向窗外,心道,他绝对是受虐狂。

司机老蒋无意间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微微讶异后露出欣慰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这兄妹俩挨得这么近。肩靠肩,膝贴膝,亲热极了。

*

直至到家下车,陆谨阳才肯把手松开。冯清清忙不迭掏出纸巾擦手心的汗,余光扫到陆谨阳在看,特意又将手背擦了个遍。

陆谨阳表情不变,超过她时顺便提了个建议,“不如把手泡消毒液里。”

“把你泡消毒液里。”冯清清快走几步,用肩膀撞他一下,抢先一步进了门。

她一进来,沙发上的方好便连忙唤道:“清清,快过来。”方好面前摆放着几本厚厚的杂志,她一边翻一边在感兴趣的地方折页。身旁站着两位身着制服的女士时不时给出意见。

冯清清走近一看,发现方好在挑礼服。

“明天你放学早点回来,我带你去店里试。今天有点晚了,你还没吃饭就先不去了。”方好一抬头,发现冯清清还站着,“坐呀,和妈妈一起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方好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饰品,尤其是衣服,简直拿她当换装娃娃打扮。日常服饰还好,虽然穿不过来但也不算浪费,可礼服嘛……

“这些裙子太华丽了,买来怎么穿呢。”冯清清迟疑道。

“什么怎么穿,当裙子穿呀。”方好女士翻得手指头快冒烟,同时不停督促冯清清,“你也看,有喜欢的跟我说。”

陆谨阳端着水晃到两人身后,垂眸瞥了眼礼服样式,突然开口,“要搭配高跟鞋吧,你穿过吗?”

冯清清不想理他,装没听见。方好倒是听进去了,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忙对旁边两位女士说,“麻烦明天37码的高跟鞋也帮我准备好,礼服、鞋子、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我都要买的。”

冯清清对于方好的激动感到愈发疑惑,“准备这些要做什么?”

方好捧住冯清清的脸,喜悦溢于言表,“宝贝,二十号的晚宴,妈妈一定会让你大展风采。”同时对外界宣布,我亲生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终于回家了。

冯清清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没听懂。

“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人敢欺负你?”注意到冯清清眼睛不对劲的方好一下子紧张起来,追问道。

冯清清慌忙低下头,摆手,“没事,风吹的而已。”

“真的没事?你不要骗妈妈。”方好头跟着低下去,仔仔细细地瞧。

“真没事,不骗你。”

踏入家门的陆雪薇听见她们的对话,沉默地站在玄关打量了他们一会。不出意料,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回来了。

陆雪薇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冯清清,恨意难以遏制,在心中肆意疯长。

(二十六)舔脚

经过多日挑选,方好给冯清清和陆雪薇分别选定了礼服。陆雪薇有参加大型宴会的经验,加上有主见,最终选定了一条紫色鱼尾裙。冯清清没什么要求,觉得合身就行。而方好不这么认为,让她一套一套试,一套一套选。

最终定下来三套,一件黑色长裙搭一件浅色披风,低调奢华风;一件白色中长裙,上面点缀着许多小珍珠,温柔优雅风;最后一件是条珠光色吊带抹胸裙,模特丰满的胸脯露出三分之二显得格外性感。冯清清左躲右躲不想试,羞答答拒绝,“这件我肯定不适合。”

方好一再坚持,“模特是模特你是你,妈妈就觉得你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僵持半天,方好愈劝,冯清清愈觉得自己过于保守,无奈去更衣室换了。换好后,效果的确不比模特,模特露出大半乳肉,她只能露出一条模模糊糊的乳沟线,还得是特定角度。一眼望去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倒是符合她的保守封建风了。

这下没什么不好意思,她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展开手臂,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吗?”

“还不错。”一道男声传来。

陆谨阳放下翘着的腿,从沙发上站起,“起码像个女孩了。”她把头发全部盘起,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及胸前小片皮肤,腰收得很细,衬得小巧的胸部都有了几分圆润丰腴。腰臀曲线也十分诱人,目光继续向下,定格在裸露的双足,“还没适应高跟鞋吗?”

这几日陆谨阳天天跟来,今天她和方好出发得早,因为他不在冯清清还高兴了会,没想到他又跟来了。

冯清清提起裙子,小碎步地左右走动,寻找方好的身影。

陆谨阳从一旁鞋盒找出同样色系的高跟鞋,提着鞋走到她身边,“穿上试试。”

冯清清推开面前这个碍事的家伙,打算去大厅找方好。只要给方好看看上身什么样子,就能脱下来了。

陆谨阳被无视也不恼,拉住她手腕,“妈去付钱了,等会就回来。”

冯清清不想听,只想甩开他的手,“放开。”

他把高跟鞋再一次递过来,带着点毋庸置疑,“穿上,我帮你参考参考。”

“谁要你参考啊。”冯清清眼里闪过厌烦,小声嘲讽,“万一你看我太漂亮,嫉妒我怎么办?”

陆谨阳被逗乐,呵笑一声,“我嫉妒你做什么。”

“那谁知道。”冯清清不信任地嘟囔出声,变态的心思谁能猜透。

陆谨阳敛起笑意,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地,捏了捏她手腕,“我帮你穿。”

无事献殷勤。冯清清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但转念一想,也有了个坏主意。她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捂住嘴巴,配合他演戏,佯装惊讶,“你愿意?”

陆谨阳单膝跪地,牵着她的手,似是而非的问话令人产生联想。他耳尖隐隐发烫,低下头,托起冯清清的脚,准备帮她穿鞋。

冯清清找准时机,没有任何犹豫,左脚用力,打算踹他的脸。

陆谨阳反应更快,一把攥住脚踝,脚掌距离鼻尖一两厘米处悬停。他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冯清清,哼笑,“这是你自找的。”

冯清清大惊失色,下意识收回脚,抵在他膝盖处,用力摩擦拭去脚心湿润的痕迹。

“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冯清清咽了咽口水,还是无法表达内心的震惊。干净的都难以想像,何况刚刚她还赤着足在地上走来走去,他竟然这都不嫌弃。果然变态得不能再变态了。

她忙着鄙夷陆谨阳,没注意他眸色晦暗不明地锁定那只不停蹭动的小脚,浑身肌肉绷紧,声音低沉而沙哑,“皮都蹭掉了,还没好吗?”

“为了恶心人,你至于吗?”冯清清垂眸看着仍坚持帮她穿鞋的陆谨阳,既不解又嫌恶。

“至于。”陆谨阳给她穿好,起身后退几步,从上到下扫视她全身。

冯清清任由他看,忽的放软口气问道:“好看吗?”

同一个当哪能上两遍,陆谨阳不假思索,“不好看。”

冯清清没有异议,“不好看就少盯着我看,你觉得好看我才要吓死了。”

“……”陆谨阳沉默了会,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能轻易气到他。

冯清清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这段时间她从2厘米逐渐挑战到如今的7厘米细跟,慢走没问题,就是走姿属实不太美观。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陆谨阳嘲笑是另外一回事,不过就连方好都斟酌着对她说:“宝贝进步好大,完全不像才练了几天的样子。走起路来真稳当,要是表现得再随意点,自然点就更好了。”

鞋跟踩得噔噔响,冯清清在他们面前又走了几个来回。陆谨阳实在忍不住,拿杂志挡脸。方好打了陆谨阳一下,自己也没忍住弯了弯唇,瞥到冯清清回头立马也抓起杂志,挡住了嘴。

冯清清当然知道他们在笑她,气得跺脚叉腰,娇蛮道:“我不走了。”

方好看了看手表,快八点了,“那我们回家吧。”

冯清清脱下高跟鞋,准备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方好突然出声道:“清清等等,谨阳你站过去,妈妈给你们俩拍一张。”

方好看着镜头里的一双儿女,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湿润。她曾以为此后一生都不会圆满了,有时甚至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担心她的歆怡在另一个世界等得太孤单。幸好上苍怜悯,并没有给她机会完成死去的心愿。

“妈,好了吗?”陆谨阳催促。

方好不自然地揩揩眼角,“就快好了,你们俩站近点。”

冯清清不动甚至想挪远些,陆谨阳应了一声,“知道了。”

冯清清猝不及防被一股蛮力拽住,向右倒去,尽管两只胳膊都被人扶住了,她还是想破口大骂。我穿的可是七厘米高跟鞋啊,混蛋!

“看镜头。”陆谨阳捏了捏她胳膊,低声提醒。

咔嚓几声。

冯清清看着照片上惊慌失措的自己,不满道:“脸都歪了。”

陆谨阳倒是笑得灿烂,“你就长这样。”

当着方好面,冯清清不敢有别的动作,抱着方好手臂又摇又晃,“你看他,又说我。”

方好拍拍她的手,安慰,“我拍了很多张,他肯定也有照不好的。”

陆谨阳看着埋头一起苦找自己丑照的两个女人,耸了耸肩,又欠又狂地问:“找到了吗?”

方好指着一张试探地看向冯清清,冯清清扁了扁嘴,松开方好的手朝轿车方向走。方好瞪了陆谨阳一眼,追上冯清清,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我再给你们俩拍,绝对把你拍得比他好看。”

对于这种明晃晃的偏心行为,陆谨阳挑挑眉,不置可否。

*

回到家,因工作繁忙很少回家的陆淮川罕见地坐在沙发上,手持报纸,似乎在等她们。

他们三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简单和陆淮川打了招呼后,便要上楼。

“站住。”陆淮川啪的一声将报纸拍在桌上,沉声吼道。

方好蹙眉,下意识挡在了冯清清身前,“淮川,你怎么了?”

“怎么了?”陆淮川不怒反笑,“我们家有几口人,为什么你们仨出去不带雪薇?”陆淮川冷冷地看了一眼方好,继续苛责道:“一碗水端不平,你怎么当的母亲。”

曾经的那个家,冯军和张春兰也总是吵架,不过他们大多是因为经济问题而争吵。每当张春兰伸手问冯军要生活费时,他们的房间便会传来争吵。后来,张春兰在家附近找了些零活做,自己有了收入。尽管薪资微薄,却实实在在减少了许多家庭矛盾。至此,冯清清便认识到钱的重要性,每逢寒暑假,她就会去周边商店或工厂面试打工。上一次的暑假工才只做了几天,便被接了过来,过上了吃喝不愁的优渥生活。

原来有钱并不能杜绝争吵。冯清清和陆谨阳被赶上楼,她并没有躲进房间,而是站在楼梯拐角,望着楼下出神。

陆谨阳站在她身后,脑中思绪纷飞,一句不是你的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良久,他开口道:“愧疚了?”

“你什么意思?”冯清清猛地回头,不自觉挺高了声音,“你是在怪我吗?”

她的腮帮子一下涨得通红,激动地瞪视他,陆谨阳拧眉,虽然感到奇怪,但不改口,“自从你来了以后,妈妈哪天不是围着你转。你夺走了妈妈的注意,害得她现在被爸爸责怪,难道不是你的错?我和雪薇只是不同你计较。”

“你们还要和我计较?”冯清清悲愤至极,指着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们被疼爱了多少年,而我才来多少天。如果你们不想要我,就不应该把我找回来。尤其是你,口口声声地承认我是你妹妹,可你自始至终真的欢迎我来这个家吗?在你眼里,我永远是这个家的外来者,永远比不上你心里的陆雪薇。而现在我只不过获得了一点你们生来就有的关心,你就怨上我了?”

陆谨阳几乎要被她眼里的痛恨悲伤淹没,心脏传来闷闷地钝痛。

房门被她重重甩上,陆谨阳看着寂寥的走廊,喃喃自语:“你把我害得我不像我,还要我多欢迎你呢。”

(二十七)无视

早晨闹钟响了叁遍,第叁遍结束的时候,冯清清翻身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了,比平常晚起十分钟。昨晚失眠,今早头昏脑涨,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一抬头看见镜中沧桑的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她咧开嘴,挤出一个微笑。

一脸苦相。

她敛起笑容,机械地开始刷牙、洗脸、换衣服、下楼吃饭。饭桌只差她一个人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等她。

陆淮川坐在主位只在她落座时向她投来一眼,“收拾好了?”

冯清清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又补了句,“是的。”

拖椅子时,地面发出滋啦一声刺耳声响,冯清清下意识拧眉,落座时变得小心翼翼,唯恐又会发出什么异动。

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沙拉,一边走神,一边咀嚼,味同嚼蜡。当大家放下筷子时,她低头一看,发现连一半也没吃完。

冯清清起身去拿书包,方好拉住她,“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坐下再吃一会,吃饱再去上学。”

“我吃饱了。”冯清清努力勾起唇角,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过一旁的叁人,他们分别在忙各自的事情,陆淮川盯着手表准备出发,陆雪薇拎起包走向大门,陆谨阳仍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滑动手机屏幕。看似不关注,实际他们比谁都要在乎。

冯清清垂下眼睫,拉下方好的手,后退一步,“我真的吃好了。”

“这样啊,那好吧。”方好应了声,紧接着又道,“我让刘阿姨打包一个叁明治,你带去学校,以防万一你什么时候饿了。”

冯清清匆匆转身,声音含糊,“不用了。”

方好下意识伸出手追出两步,又站住,无措地看着冯清清远去的背影。

“妈,把叁明治给我,我带给她。”陆谨阳将目光从门口收回,起身对方好道。

陆淮川也起身,整理袖扣的同时状似无意地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你这样操心。”

方好急着去厨房帮忙,快点把叁明治做出来,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我愿意,你不愿意我愿意,不行吗?”

“你看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话。我是那意思吗?”

方好在厨房不语,父子俩互相看了眼对方,陆淮川叹了口气,路过陆谨阳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妈最近对你和雪薇的关注不如从前多,你不要放心上。清清才刚回来,还需要时间融入这个家。等过段时间,你妈妈她会变过来……”

陆谨阳一直缄默,突然出声打断,“这是我们欠她的,妈在尽力偿还、弥补,我能理解。”

陆淮川颔首,赞赏地看他一眼,“你能这么想,那很好。”

*

车内,冯清清撑着脸看向窗外,临行前方好讨好的一笑历历在目。她抿了抿唇,咽下喉头不断翻涌的苦涩。欺负对自己好的算什么本事。她垂下眼睫,指甲用力抠挖左手手指,肉体传来的刺痛稍稍缓解了心底的苦闷。

途中,陆谨阳少见的沉默。冯清清甚至想感谢他的安静,如果他可以一直保持,也许他们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差。不过,也不会好到哪去就是了。

到达学校后,冯清清无精打采地推开车门。陆谨阳快走几步,将打包好的叁明治递到她眼前,“妈给你的,拿着吧。”

冯清清犹豫了会,抬起手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谨阳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明明心底盼望着她懂事乖巧些,可等到真这么做了,似乎又有点陌生和不习惯了。

冯清清握着叁明治,盯着满得快溢出来的肉松,心中的自责与愧疚愈发强烈。

“邹沅。”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呼唤从她身后发出。

自从与邹沅决裂后,他们偶遇的缘分,也随之消散了。冯清清才发现偌大的校园要想碰见不是一个班的同学是多么的难。

邹沅闻声回头,偏长的卷发剪了,现在比圆寸略长些,两鬓修剪得尤其短,露出青皮,衬得眉骨更加硬朗。他站在人群之中,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冷漠又桀骜。

冯清清不确定他是否看见自己了,但也没理由自欺欺人地说,他一定没看见。因为她就站在他正后方,间隔不过十米。

他们仍像较劲似的不肯先挪开视线,直到其中一人迈出步子。

冯清清心一提,呼吸跟着乱了一拍。她睁大双眼,说不出内心是期待多,还是抗拒多,甚至是畏惧。如果他停住了,她要和他说话吗?说吗?说什么?前事既往不咎,还是谈完心说开了之后再翻篇。谈心,怎么谈心,他会坐下来好好谈吗?她纠结的东西太多太多,然而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太短太短。

一步之遥时,冯清清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握紧。

她眼睁睁地看着邹沅越走越近,近到下一秒她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在她脸前打个响指,笑嘻嘻地问:“想什么呢?”

然而现实是,他像不认识她般,没有停留地,越了过去。

冯清清怅然地松开手,暗骂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羞愤、尴尬、难过促使她越走越快,在走廊的瓷砖地奔跑起来,忽然脚底一滑,她闭上眼想,今早真是糟透了。

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冯清清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住书包,把她薅了起来,“小心点。”救她的人提醒道。

声音磁性清润,尾音上扬,莫名的熟悉。

站稳后,冯清清激动地回头,一个又高又胖的白皮肤男生冲她招招手。冯清清咽下口中的名字,有些失望:“是你拽得我吗?”

男生笑笑,咧出一口白牙,点头承认。

“谢谢你。”冯清清向男生道谢,眸光稍暗,眼底染上自嘲,怎么会听成小让的声音。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男生摆摆手,像在说不用谢,也像与她挥手,转身走了。

*

第一节课上,冯清清频频走神,她点开与顾让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上个星期发的,问他,集训什么时候结束?

往上翻两个月,消息全是她一个人发的,顾让一条也没回复。如果他回来了,肯定会给她发消息的。这点冯清清毫不怀疑。

“陆清清……清清……”冯清清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放下手机,左右看去。原来是黄莹,她扭转头捂着嘴,表情焦急。

“怎么了?”冯清清做了个口型。

黄莹指指黑板,一抬头,对上物理老师吃人的眼神。她慌得手一抖,手机甩出去,砸到桌肚的铁片,发出极大一声动静。

“你,上来把这题解了。”物理老师拿手指了指她这一列。

冯清清心如死灰地走上讲台,先是面对黑板罚站了五分钟,再是被物理老师揪到门边,站着听完了剩下的半节课。

下课铃响了,她还不敢回去,硬是等物理老师优哉游哉夹住课本,端起水杯,走出教室。这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

黄莹过来安慰她,“你也太大胆了,老高盯你好几眼了,还敢玩。”顺便怒其不争,“黑板上的例题我给你讲过的,是忘了还是不敢朝上写?”

冯清清求饶地合手,“我没忘,就是刚刚太紧张了。”

“真的?”黄莹怀疑地眯起眼睛,质疑道。

冯清清小鸡啄米地点点头,“不然我写给你看。”提笔就要写。

黄莹按住她,“算了,你今天看起来又累又困的,不难为你了。”

冯清清抱住黄莹胳膊摇摇,撒娇,“你真好。”

黄莹哼了一声,抽出手,叉腰,“你快睡吧,下一节课不许再走神了。”

冯清清顺从地趴下闭上眼,大脑非常疲惫,同时也异常的活跃。她悄悄从桌肚摸出手机,解锁。

刚刚一紧张,手机页面误触到顾让主页,冯清清点返回的同时,目光突然锁定一张陌生图片。她蹙眉,点进顾让朋友圈,这张照片日期非常新,是在这个月初新发布的。

一张风景照,青山蓝天白云外加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配文:没有桥,怎么渡河?

冯清清蹭地坐直,表情凶狠地仿佛立刻便要将朋友圈的主人剥皮拆骨。

她咬牙,恨恨地给顾让发去最后一条信息:有种你无视我一辈子。

(二十八)和好

“怎么休息完,气色更不好了。”第二节课间,黄莹掐着冯清清的脸,左右晃晃,感到奇怪。

冯清清叹气,家长里短的破事一时半会说不清,邹沅的事也不知从何说起,更别提还有个顾让。

她把脸贴桌子上,两手自然下垂,憋屈又气闷,嚷嚷起来,“我命苦啊。”

“得了吧你。昨天还红光满面的,今天就命苦啦?”黄莹戳戳她额头。

冯清清抬眸,噘嘴,“我就命苦嘛。”

“爱撒娇的人命苦不了。”黄莹揪她腮帮子,手感软和,又捏几下,“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冯清清一时也实在憋不住那么多事,嘚啵嘚啵把最小的一件烦恼事和黄莹讲了。黄莹听了不屑地摊出两只手,“穿高跟鞋跳舞就把你难倒了?”

冯清清光是练习走路就练了七八天,尚且只能慢走,哪知方好又提出让她练交谊舞。连男伴方好都替她找好了,冯清清一开始断然拒绝,但此刻耐不住心里愧疚,犹犹豫豫地又想同意了。到时练好了,给方好一个惊喜。

可问题是,她练不好啊。冯清清哀号,“我看好几遍视频了,动作就是记不住。”

“纸上谈兵,谈何容易。你得实践啊,孩子。”黄莹撇嘴,摇摇手指。

“天天上学,哪有时间实践。”

“只要你想,时间就是……”

“海绵里的水!”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同时乐了。

黄莹趴着看冯清清抄在纸上的课表,“时间挤挤就有了,你看,这不就是。”手指落在下午第二节的体育课。

*

操场背面的小巷子里,黄莹充当陪练,她跳男步,冯清清跳女步。练了没一会,脚指头要被踩肿了,黄莹摆着手后退,说什么也不肯再跳了。

“滢滢,你最好了。”冯清清说好听话,撒娇,卖萌,撒泼,“你刚刚答应好的。”

黄莹坐在石头上,动作小心地脱鞋脱袜子,大脚趾果然充血了,嘶了一声,“我是答应了,但我脚指头后悔了。”

冯清清凑近一瞧,心虚不少,“对不起滢滢,我不是故意的。”

“少蹲在这浪费时间,练你的去,我监督你。”黄莹拿起袜子向她挥挥,“我没事,抓紧练你的去。”

冯清清郑重地点头,不能辜负的人又多了一个。

冯清清踮起脚尖,右手假装搭在男伴的肩膀,前进、后退,腰肢如同垂柳,纤手宛若蝴蝶,旋转时发丝飞扬,仿佛墨色的锦缎。身姿越来越灵活,舞姿越来越轻灵,倘若穿身白纱衣,有那么点小仙子的意思。

黄莹拍手,“跳的不错,继续。”

有了黄莹的鼓励,冯清清信心倍增,重重嗯了一声,跳得愈发卖力。转身,展臂,眼睛望向指尖,无意中对上不远处站在树下的人的视线。

冯清清慌乱地直起身,黄莹一边穿鞋一边蹦跳着过来,扶着冯清清肩膀,耳语道:“忘了告诉你,你的绯闻男友来看你了。”

冯清清向前走了两步,没回头冲黄莹道:“他不是我绯闻男友,还有,你嘴巴越来越坏了。”

“是是是,不是绯闻男友,是绯闻前男友。”黄莹拖长腔调,“我看他老长时间没出现了,你俩闹矛盾了?”

冯清清没点头,也没否认,“我们换个地方练吧。”

“行啊。”黄莹爽快答应,只不过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转播道:“他还没走,还没走,没走,走——”

冯清清回过头,树下的人仍站在那,她气恼地打了黄莹胳膊一下,“你故意的。”

黄莹笑得温柔,“他放不下,你也放不下,去聊聊,和个好,大家还是朋友。”

冯清清咬了下唇,想起早上的羞窘,赌气地向前快跑,就不回头。

直至跑出操场,冯清清慢下步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同样跑过来的黄莹,拉住她手腕,语重心长地说:“一天不和好,你就一天不让自己好过,何必呢。”

“我没有。”

“你有时候是真犟。”黄莹又恨又爱地语气继续说,“我可是学霸,我能看不出来你到底因为什么难过?”

冯清清挑挑眉,反问,“因为什么?”

“具体的说不上来,反正邹沅绝对占一席之位。”

“我看你不是学霸,是心理学家。”

“谁让我够关心你呢。”黄莹骄傲地一昂头,旋即哄道:“去聊聊,和好不和好的,总比堆在心里强。”黄莹掏出纸巾递给冯清清,“拿着,别哭出一大鼻涕泡给我丢人。”

自从在黄莹面前哭过一回,大鼻涕泡的事彻底翻不过去了。冯清清跺跺脚,接过黄莹手中的纸,“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去的。”

“我也是看在你面子上才劝你去的。”黄莹看着转身奔跑回去,透出无限朝气与活力的冯清清,眼里漾出笑意。

*

离小巷还有段距离,冯清清便放缓了脚步。树下的人影已不在,她没顾得上失落,直觉牵引着她继续朝小巷里走。

冯清清扶着墙壁,停住,猜到他在这远远没有真切地看到他心情来得强烈。

邹沅站在她刚刚待过的地方,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慢慢走动起来,感受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风景。独自一人,显得如此寂寥。

冯清清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邹沅。”

被人发现的邹沅身形明显一顿,冯清清又唤了几声,他仍是不动。

冯清清倒退着走了几步,“你不理我,那我走了。”

邹沅终于转身,冯清清却被他吓了一跳。哪有人理着刺头的发型,长着不服输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凶得像要砍人,可眼眶里却是在掉眼泪的。

这下,冯清清心彻底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邹沅保持着瞪她的表情哭了一会,冯清清给他纸,他还拒绝。最后,她冷了态度,“你怎么还这么幼稚,把眼泪擦了。”

邹沅抬起胳膊,擦干挂在脸上的泪水,新的又涌出来,“我再幼稚,也没有你狠心来得伤人。”

“我怎么狠心了?”

“你就因为一点小事,和我说分手就分手,这还不狠心?”

“……是绝交,况且也不是小事。”

“你还好意思说!”邹沅激动地控诉,“就算是天大的事,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冯清清皱眉,仔细回想了下,“当时你有说要解释吗?”

邹沅理不直气也壮,“你都那么伤人了,我哪还有心情慢慢和你解释。”

“?”冯清清闭了闭眼,“你真烦人。”

原本大声的抽噎瞬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声音放到最轻,“你讨厌我了?”

冯清清故意不接话,邹沅又重复一遍,隐隐地颤抖。

良久,冯清清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不讨厌你。”她勾起唇角,用最轻快的语气。

邹沅的心终于落到实地,一把拥住她,滚烫的眼泪砸进她颈窝。

“我们和好,再也不吵架了行不行?”

冯清清攀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逗弄道:“看你表现。”

*

陈星铭抱着高高一摞作业本,胳膊下夹着厚厚一沓试卷,艰难地朝教务处的方向走。因为是特招生,老师们总有各种数不清的要求砸在他身上,包括批改作业、搬书、递送材料等等。他早就厌烦透了,却无法拒绝,就因为学校给他免除了那点学杂费。

他就不能不稀罕这点钱吗?

陈星铭对自己嗤了一声,还真不能。

“让让,让让——”踩着滑板的少年从前方向他冲来,虽然出声提醒,却不主动避让。陈星铭极力躲避,仍被撞了一下,胳膊一酸,四十多本通通摔落在地。

“sorry。”滑板少年轻飘飘地一句道歉,便消失了踪影。

陈星铭阴沉地拾起本子,心底的厌恶与憎恨,如同熊熊烈火呼啸而至。他思考着什么样的报复,才足以消除他的怒火。

往往只有想出答案,他才能恢复镇静。今天却只是朝远处远远瞧了一眼,便愣神了。

高个少年的手放在少女背上,他们十指相扣,亲近且愉快地,翩翩起舞着。

(二十九)舞会

夜幕降临,一辆黑色宾利在宴会厅门口平稳地停下,车门缓缓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从驾驶座走出,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白玉般的纤细小腿率先映入眼帘,高跟鞋拉长了她的小腿曲线,使得脚部曲线越发赏心悦目。

冯清清身着白色晚礼服从车内走出。她挺直腰板,小脸微扬,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宴厅。刻意保持姿态,使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高傲而冷漠的气息。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陆谨阳挑挑眉,走至冯清清身侧,低语,“走啊。”

周围豪车不断,身着正装的男士女士络绎不绝,冯清清第一回出席这样的场合,不想露怯。她悄悄转动眼珠,搜寻方好的身影,同时催促陆谨阳,“你先进去。”

熟悉的车牌再次出现,身着黑色套装的方好及紫色鱼尾裙的陆雪薇现身,陆谨阳对冯清清说:“方好来了。”

听他直呼方好女士大名,冯清清瞅了他一眼。

陆谨阳笑了下,耸耸肩,先进去了。冯清清继续站在原地等待方好。环住方好的胳膊,心中的不安稍稍散去,方好拍拍她的手,对她笑笑,轻声吐露两个字,别怕。

冯清清点点头。陆雪薇目视前方,余光瞟见她们的小动作,嘴角向下,心中烦躁更盛。

踏入大厅,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名家画作。大厅的地面是由光滑的大理石铺就,倒映着人们的身影。大厅的一侧摆放着一排高大的花瓶,里面插满鲜花,散发出阵阵芬芳。在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舞池,周围摆放着一圈舒适的沙发和桌椅。

宾客们的目光投向这位眼生的女孩,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原本坐在角落滔滔不绝谈论最新时尚资源的贵妇们,看见方好她们,如同嗅到财富与地位气息的蝴蝶,优雅而急切地围拢过来。她们先是和方好叙旧,再是问了陆雪薇一些话,最后轻轻拉过冯清清的手,满是欣赏地看着她,“瞧这孩子,长得可真标志。眼睛、嘴巴和夫人如出一辙,还有这鼻梁,和陆总一模一样。”

另一位妇人接过话茬,眼睛眯成一条缝,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拍拍方好的肩膀,用羡慕的口吻,“气质更是没得说,娴静优雅,落落大方。” 她们姿态各异、表情丰富,有羡慕、有赞赏,但更多的是对方好的讨好和对冯清清的逢迎。

冯清清咽了咽口水,赧然一笑,有些招架不住。方好却很喜欢,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满足感。方好谦虚地摆摆手,说道:“哎呀,你们过奖了,这孩子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语气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喜悦。

陆雪薇被挤至最外层,和她交好的女孩及时搀住她胳膊,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她还真是会抢风头。”陆雪薇剜了人群中央的冯清清一眼,眼神闪过嫌恶,同时按捺住脾气,轻声对同伴说:“别这么说,她第一次参加,自然有许多人好奇。”

“雪薇你太大度了,你妹妹一看就不是好货色,爱演戏,如果她在我家,我肯定是受不了的,迟早把她撵出去。”她毫不掩饰对冯清清的讨厌,同时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自知的自得和对陆雪薇的怜悯。

陆雪薇垂眸觑了她一眼,相貌家世成绩样样不如她,从前因为她是陆家唯一的女儿便对她卑躬屈膝、百般奉承,如今竟也敢同情起她来了。陆雪薇无声地呵了一声,抽出手,“她毕竟是我妹妹。”轻飘飘留下一句,与她拉开距离。

女孩看着陆雪薇婀娜的身姿,冷哼一声,还真把自己当陆家大小姐了,什么东西。

冯清清笑得腮帮子发酸,逮着方好与贵妇们聊得热火朝天的空隙,碰碰方好的胳膊,快速说道:“我去那边坐坐。”指着角落沙发。方好慈爱地一挥手,“去吧。”

屁股陷在软和的真皮沙发,冯清清端起桌上的果酒,放松地往后一靠,这才觉得神魂归位。惬意地咧开嘴,正准备吮上一口。、

冰冰凉凉的液体在口腔迸发出香甜的果香气味,冯清清咂咂嘴,兴奋地睁眼,眼眸一亮。好喝!

她又喝上一大口,这次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被呛到。她仰头的姿势正好瞧见二楼,梁聿淙侧身立在栏杆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发现,示意性地举了举手中的香槟。

他身后站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和陆淮川商谈,站在陆淮川身后的陆谨阳注意到梁聿淙心不在焉,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陆谨阳看见楼下一脸迷糊样的冯清清,不知对梁聿淙说了什么。冯清清瞧见两人似乎笑了笑。

冯清清放下酒杯,垂下头拿纸巾捂着嘴巴咳个不停。脑中反应过来,前几日方好提起的本次晚宴是为纪念陆氏集团成立三十周年以及庆祝陆梁两家首次达成合作。当时她没有细问,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梁家是梁聿淙的本家啊。

又想起她曾追问梁聿淙是否想利用她,冯清清抬手挡脸,心中尴尬一阵一阵翻涌,咬了咬下嘴唇,她是怎么好意思问首富的儿子这种问题的?

“你在看什么?”鬼魅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邹沅撩起她颈后垂落的发丝,绕在指间状似不经意地问。

冯清清止住咳嗽,用纸巾擦了擦嘴,回头看他,“这身西装衬得你真好看。”

邹沅肩宽腿长,平日里的穿休闲服便能瞧见不一般,如今一席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领带挺括,衬得他衣冠楚楚,矜贵潇洒。

“是吗?”邹沅装作不在意地走至冯清清面前,嘴角绷直,“我觉得一般吧。”

冯清清缓缓眨了两下眼,半晌,拍拍身旁沙发,“好了,你快坐下吧。”

邹沅落座,没忍住弯了弯唇,侧目盯着冯清清,她把头发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增添了几分妩媚。

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摇晃,晃得人心里直发痒。邹沅想也没想抬手将她耳旁发丝撩至耳后,又想也没想捏了捏耳垂,手感出奇的好。

从他指尖划过脸颊,冯清清便下意识歪了歪头,结果换来的是他更加肆意,她快速击打邹沅的手臂,将耳垂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汪了一层薄雾的眼眸不满地看向他,脸颊不知是腮红还是体温上升的缘故,粉嫩粉嫩,煞是好看。

红润的嘴巴微微嘟起,开始数落他的’罪责’,“别乱碰我的发型,不许碰我,还有别坐那么近,你挤到我了。”她两只白嫩的小手推阻他的臂膀,力道却那么轻那么柔。邹沅意识渐渐放空,周围嘈杂的声音通通消失,唯有她那张小嘴还能发声,然而说些什么他却听不清,也许在对他念诗、唱歌、低声说些私密的悄悄话。够了,够了,这样他只会想吻她,不够,不够,他可以等她说完再吻。

冯清清掐上邹沅手背的皮肉,左右乱拧,磨了磨牙,“你在发癔症吗?有没有听我说话。”

邹沅从幻想中抽离出来,嘴干舌燥地捞起桌上饮料一饮而尽,含糊不清地说:“你说什么?”

冯清清张了张嘴,又闭上,握起拳头卖力地捶他肩膀,“混蛋,这是我的杯子。”

邹沅耳根烧起来,“是、是吗?小气,还给你。”

“你都喝完了,快去给我再拿一杯。”冯清清竖起眉毛,小声叫道。

“别这么凶嘛。”邹沅嘟囔一句,起身去拿,然而没等送到她手上,宴厅灯光变暗,几束聚光灯打在舞台,背面的大屏缓缓亮起。

冯清清看见方好对她招手,她连忙起身朝她走去,皱起鼻子快速对邹沅哼了一声,“你自己喝吧。”

邹沅看了看手中崭新的酒杯,又看了看桌面饮空的酒杯,怔了一秒,旋即仰头将果酒吞尽。

他竟生出将这杯倒入那杯的低俗念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

陆淮川同梁老爷子一起在台上致辞,台下方好握住冯清清的手,为她打气,“宝贝,加油。”冯清清告诉方好她练交谊舞后,方好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激动,她只在方好面前跳过一遍,当时不是特别熟练。但方好开心得手心都拍红了,直夸她跳得不错。

方好和黄莹实打实的鼓励和信任,再加上几日邹沅的陪练,冯清清不能说信心十足,至少面上临危不惧,淡定不少。

“等会我和谁跳呀?”冯清清突然想起又一个被忽视的问题。

“嘘。”方好轻轻嘘了一声,台上的灯光暗淡下来,一束圆形射灯的光打在冯清清身上,她有些紧张地蜷起手指,看着掌控另一束灯光的少年缓缓向她走来。

身着白色西装的梁聿淙微微欠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递至她眼下。冯清清拎起裙摆还礼,轻轻将手搭在他手心。

梁聿淙握住,稳稳地托住冯清清的腰肢,将她带向自己,随着音乐的节奏,引导她旋转。

一曲结束,跃入舞池的男女越来越多,音乐变得轻松,冯清清仰着脸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梁聿淙把控距离不会被他人撞到,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不作回应。

“你怎么没和我提起过?早知道和你跳,我们应该找时间练练的。”

梁聿淙低头又看她一眼,“你跳得很熟练。”

冯清清得意地弯弯眼睛,透着小骄傲,“我可是练了很长时间哦。”

“嗯。”梁聿淙瞥开眼,淡淡应了声。他不喜欢人群聚集的环境,尤其是像这种宴会,无论男人女人都喷洒浓重气味的劣质香水,对他的鼻腔造成了极大伤害。他手收紧,将冯清清完全圈在怀里。

嗯?冯清清噘嘴,说得你好像知道似的。密切贴合的肩胛骨传来滚烫温度,冯清清觉得自己快成了一只提线木偶,由他牵动着。

她提出抗议,“你捏疼我了。”

梁聿淙微微松了力道,变成虚握着她的手,怀里的人仍有意见,“是腰那里,你搂的太紧了。”

冯清清无辜地迎上他的眼神,他面上没有泄露一丝情绪,可冯清清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你松开点呗。”

梁聿淙环在她腰肢处的手向后移了些,手上力道再次握紧。

冯清清还未舒出一口气,眉头一皱,“还有手!”

梁聿淙像没听见,示意她可以转圈了。

*

宴厅后台,楼道内,陆雪薇抓着门边的手背爆出青筋,姣好的面容因嫉妒变得狰狞,“贱人贱人,什么都要和我抢!她就是个贱人!”她扭转头,寻得另一位身穿侍者制服人的同意。

那人拽了拽袖口,即便是最大码的服装穿在他身上仍有些短小,看着露出衬衫的手腕及不合身的裤子,讥讽一笑,“你除了会抱怨还会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不仅没有寻得认同,反而得到数落的陆雪薇发狂地推了男人一下,“她到底有什么魔力,难道你也迷上这个贱蹄子了?说,快说!”

站稳脚跟的男人下意识扶了扶镜框,却摸了个空,宴厅侍者有不能戴眼镜的要求,他脸色沉下来,不悦地对陆雪薇道:“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现在怀疑起我来了?”

陆雪薇不放心地注视他一会,倏地态度软和下来,攀住男人的臂膀,“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事成之后,答应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嗯。”男人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向前走了一步,端起地上的酒红色托盘,“你最好学会沉得住气,别再做蠢事。”

陆雪薇跟上来,眼见男人从口袋掏出白纸,打开,细细的粉末悉数落尽酒杯,她眼眸深处闪烁出近乎狂热的光芒,殷切应道:“你放心,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即便是那个贱人。”眼角轻佻,不屑地笑出声,“说真的,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

男人晃了晃酒杯,将白纸揉皱,冷冷地觑她一眼,“我再重复最后一遍,我对她不感兴趣。”

陆雪薇绽出甜美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裹挟着难以言喻的疯狂,“我知道,你只对钱感兴趣,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她掩住眼中的轻蔑,没出息的渣滓。

男人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面前扮着精致妆容的陆雪薇在他眼中是如此令人作呕,不过即便是这种人都可以对他充满轻蔑与不屑。他眉头紧锁,目光冷淡,“我先去厨房,等会过来。”

他拉开厚重的安全门,一个同样年轻的侍者一边被经理痛骂,一边端着白色托盘弓着腰向后倒退。

“你的白手套呢?为什么不戴,这都能忘,吃饭怎么不忘?饭桶!”

“对不起,经理,我马上戴,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啧了一声,按住不停后退的年轻人肩膀,“后面有人。”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蹭地直起身,男人及时将手后缩,托盘仍被他撞歪,幸好他两只手抓着,果酒只洒出来些许。

年轻人一脸慌张地看着男人胸前被打湿的地方,放下自己手中的托盘,掏出胸前折迭的白色手帕给男人擦拭。

男人想躲,可年轻人不知是被经理吓坏了,还是本就胆小怕事,两只手像黏在他身上似的不肯下来,他甚至还想夺下他手中的托盘。经理仍在叫嚷,男人被这两人烦得不堪其扰,吼道:“够了,别擦了。”

年轻人颤巍巍地抬起苍白瘦弱的脸颊,祈求般看向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身后有人。请您允许我帮您擦干净或者拿去干洗都可以。”

“这只是件工作服,没必要。”

经理迅速上前,抬手在年轻人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蠢货,瞧你干的好事。”他指着男人,“你,抓紧把衣服脱下来。”又指向年轻人,“还有你,马上给我去卫生间洗干净烘干。”

“这真的不用洗。”

“妈的,这里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经理抬手想给这不识趣的也来一巴掌。

男人顶住怒火,不耐烦地放下托盘,脱下外套,递与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后,立即蹲在地上将男人的酒红色托盘拾起,递与他。男人看了看地上颜色不一的两个托盘,以及上面同时放着杯果酒,慢半拍地接过,“半小时后我在这等你,把外套给我。”

“是,是。”年轻人忙不迭应道。

(三十)昏迷

冯清清觉得最近邹沅有点怪,脾气变好了不说,还有点缠人。此刻,她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正打算尝些没吃过的精致糕点,身后的人一会拽拽她头发,一会揪揪腰间系带,搞得她活像个带着孩子出来游玩的单亲妈妈。

冯清清吞下最后一口慕斯蛋糕,回身拽住系带的另一端,用力从他手中抽出,“哎呀,你去找汪宝平他们呀。”

“撵我走?”他面色阴沉下来,不过一秒,迅速撑起一个微笑,柔声说:“你吃吧,我不打扰你。”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冯清清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你要干嘛?”

“嘴角沾上奶油了。”被打了也不恼,邹沅一脸正色,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邹沅抬起手轻轻抚上她唇角,拇指慢慢摩挲,她今天涂了唇彩,唇色如浸染的蜜色柚子般晶莹剔透,仰头时饱满的下唇微微撅着,好像在求吻。一想到她刚刚是以这样的表情注视着梁聿淙,邹沅嘴角下垂,手上力道一重,重重擦过唇瓣。

冯清清疼得嘶了一声,捂住嘴含糊道:“你伺机报复啊。”

“我看看红了没有。”邹沅皱眉,按住她肩膀,勾着头瞧,“你别躲啊。”

被纠缠好一阵加上他下手没轻没重,冯清清有点恼了,“就不给你看,你走你走。”

又赶他走,她不耐烦的模样与记忆中哭喊着让他滚的怨恨表情重迭,邹沅握着她肩的手一紧,忍不住又要替自己谋不平。

他冷着脸,张了张口,“你……”话尚未说出口,想起汪宝平告诫他的话,整个人顿住。

“你狠话说尽,如今没等人低头找你,一而再再而叁的腆着脸迎上去。你自己都把面子、自尊踩脚底下了,等和好后就别再拾起来,作假清高。我丑话说前头,你要还像以前那样,你俩迟早还得掰。”

邹沅冷笑一声,替自己辩解道:“你们是没看见那天我没理她,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都快哭出来了。也许在没人的地方已经哭出来了,我身为堂堂男子汉,让着她点怎么了。”

汪宝平把嘴撇得快要裂成两半,与方正云对视一眼,一起嘲弄他,“邹大少爷,您就收收您的少爷脾气吧。你总不能端着小姐架子去伺候小姐啊。”

邹沅当时有多嗤之以鼻,此刻就有多小心谨慎,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忍了,现在这点小打小闹还忍不了?邹沅蓦地松开手,牵住她手腕,态度软和下来,眼里挤出点委屈,“我陪你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双人舞,等到正式场合,你不仅没想起我,反倒还嫌我烦,有你这样的吗?”

冯清清没想到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如此之快,衔接如此之丝滑,结巴了一下,“你、你怎么能装可怜。”

“实事求是而已。”邹沅晃晃她的手,指尖跃至腰间,隐秘地滑动两下,垂眸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怨,“还有,我们说好不吵架的,你不能用刚刚的态度对我,你要有什么意见,可以像我这样心平静和地提出来。”

冯清清缓缓眨了两下眼,抬手探了探邹沅额头温度,嘟囔道:“没发烧啊。”难道是顶着邹沅皮囊的外星人?

“说实话你这样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邹沅额角抽搐:“我哪样?”

“……有点茶香四溢的感觉。”冯清清摸了摸鼻尖,越想越觉得说的一点没错。

邹沅没听过这类形容词,疑惑道:“什么意思?形容人像茶叶般清雅淡泊?”

冯清清打了个哈哈,拽下不知何时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推他,“是呀是呀,夸你清新脱俗、非同一般呢。”

邹沅将她的手按在胸膛,表情郁闷,“你老赶我走是为什么?”

因为这儿人多,两人黏在一起怕被传闲话,因为步步紧跟实在令人不堪其扰,因为她就是想欺负他……冯清清掂量着哪个答案他更能接受,突然,一阵悠扬铃声响起,冯清清抽出手从皮包里掏出手机,瞧见来电人后,眼神微微一动,掠过一抹藏不住的愉悦。

“你先去找别人玩,我去接个电话。”冯清清晃晃手机说道,转身匆匆离去。

莫名其妙被她用哄小孩的语气打发掉的邹沅,还没来得及掩去脸上的烦乱,便被凑过来的汪宝平与方正云撞见。

汪宝平惊疑地瞪大眼,指着邹沅,“你又说错话了?”

邹沅没好气地绕过他们,走向休息区,“我看起来嘴有那么笨吗?”

“……”汪宝平和方正云安静了一会,紧接着汪宝平又道:“那清清怎么走了?”

“嘿,你什么意思。”邹沅猛地回身,从上到下扫了汪宝平两眼,“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很有意见。”邹沅曾经哪有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尤其这人还是最捧他的汪宝平,“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发现一头钻进爱情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弱智呗。虽然抹去了他往日不少闪光点,但也多了许多未曾发现的个性趣味,比如……

邹沅冷哼一声,没走几步,突然回头道:“她刚刚夸我像茶叶般清雅。然后好像还有点嫌我黏人,只是有点,你们说这该怎么办?”

“哪有人夸人像茶叶的?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汪宝平面露鄙夷。

方正云思考了一会,拍拍邹沅的肩,语重心长对邹沅说:“距离产生美。”

你个零经验的还出上主意了?汪宝平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方正云,一扭头看见邹沅若有所思的认同模样,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家伙,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等等沅儿,清清真夸你清雅了?”汪宝平更在意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总感觉不是他想的那样。

“汪宝平你到底几个意思?”

*

陆谨言轻轻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望着杯底的红酒,余光中的倩影了无踪迹,他抿下最后一口,笑道:“不好意思陈叔、李叔,我妹妹找我,失陪了。”

“谨阳这个哥哥当得称职,妹妹一喊就到。”陈广盛拍拍陆谨阳的胳膊,扭头对李树隆说道。

李树隆赞同地点头,忽地好奇问道:“是雪薇还是?”

陆谨阳谦虚地笑笑,将空酒杯放下,抬眸勾起唇角,朗声道:“陆清清,我的同胞妹妹。我先过去了,陈叔、李叔。”

两人讶异了下,很快恢复正色,“你去吧。”等陆谨阳走出大厅,他们窃窃私语起来,“到底是亲兄妹,这么多年的情分终究比不过血缘关系。”

陈树隆不赞同地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养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可不是这么容易能抹去的。”

“等人家培养几年感情,还有养女什么事。”

陈树隆笑起来,端起另一杯酒,慢吞吞道:“老陈,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他们大了,感情可不是像孩子时那么好培养的。况且,我们怎么知道陆家两碗水端不端得平呢?”

陈广盛越说越觉有趣,问道:“倘若是你,能不能端平?”

“我?”陈树隆沉思了会,答道:“养了这么多的孩子必定是合眼缘的,亲生孩子虽然身上流着我的血,但毕竟不是从小养大,脾气、秉性很大部分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干扰,长成我喜欢的还好,要是接受不来的,我也很难说。”

陈广盛细细听着,应和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始终觉得,人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两人停顿了一会,李树隆出声打破安静,“这是人家的家事,关我们什么事。”

“哈哈是啊,一不小心就聊远了。咱们两家可不会出这样的事。”

两人对视,促狭一笑。

*

出了宴厅,夜色像一袭帷幕,沉沉地垂落在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小径两侧的石雕灯柱燃着柔和的烛火,在鹅卵石小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不远处的玫瑰丛边,冯清清一边握着手机交谈,一边轻轻摩挲着花瓣。她的影子投在草地上,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花园尽头的铁门——那里,藤蔓正悄无声息地爬过雕花栏杆,朝着深处的黑暗蔓延。

陆谨阳只需抬手,便能触到她的影子,他隐在黑暗里,听她断断续续传出的对话声响。

“妈,你在干嘛呢?……哦,那爸呢?……我啊,我参加宴会呢,类似于大型聚餐……这里的菜很好吃,挺好的,你们呢?”

陆谨阳原以为,目睹她与邹沅纠缠不清,便足以令他愤懑。现在看来,真是小瞧她了。

冯清清小心翼翼地拂去花瓣上的水珠,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们周末有空吗?我想……我能回家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冯清清还未反应过来手机便被夺走,她惊慌地扭头,一抬眸被陆谨阳挂满戾气的脸吓了一跳。

清冷的月色下,他露出森森白牙,冷笑着恐吓道,“家?你只有一个家,其他的你想也不要想。”他故意放大音量,让手机那一端的人也能听见,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丢还冯清清。

冯清清还未从变故中反应过来,手机砸在草地上弹起又向后跃了一段,她盯着地面的手机,愤怒压过委屈。

她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眉眼间压着浓得化不开的怒意,“你是偷窥狂吗?为什么无论我在哪,准备做什么,你都要来搅合?”

陆谨阳的怒意并不比她少,眼眸森然,嗓音中压抑不住的愠怒,“你该庆幸此刻站在这的是我!”他上前一步,狠狠攥住冯清清的下巴,“我们陆家怎么会生出你这匹白眼狼,宁愿亲亲热热地喊人贩子爸妈,也不愿高看掏心掏肺对你的亲生母亲一眼。”

“不许你这么说!”冯清清梗着脖子,胸脯气得起伏不停,斥责道。

“我说得不对吗?你难道刚刚不是在喊那对买卖儿童的夫妇为爸妈?你叫过方好一句妈吗?”陆谨阳怒极反笑,“识人不清,认贼作父,你真是好得很!”

冯清清高高抬起手,未挥出去便被陆谨阳抓住,力道重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口口声声嚷嚷回家,你真以为他们欢迎你?他们不过拿你当提款机,来养他们新买……”她倔强地仰着头,不服输地看着他,眼眸被怒火浸染得又清又亮,他一下收了声,内心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制止住了他。

他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可从未想过让她难堪。况且有些话说出去,像把尖刀刺在人身上,即便有愈合的可能,伤痕却是再也除不掉了。

陆谨阳狠狠甩开她的手,“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你站住,你刚刚要说什么,说清楚!”冯清清呼吸急促,追上去扯住陆谨阳的衣服后摆。

陆谨阳掰开她手,恶狠狠道:“找我做什么?找你爸妈去。”

冯清清盯着陆谨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气得咬牙,“神经病,神经病!”

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怒意不减反升,最后捡起地上的手机,在花园平复了好一阵才返回宴厅。

这一架吵得她口干舌燥,她正打算往放着饮料的长桌走去,仿佛有人听见她心中所想,一名头戴黑色鸭舌帽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向她走来。

冯清清端过托盘上的最后一杯果酒,轻声道谢,“谢谢。”

她仰头一口吞尽,渴意不解,继续朝餐桌走去。

没走几步,她觉得血液似乎冲上了脑门,耳边隆隆作响,意识消失前,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昏过去。

鸭舌帽男子及时揽住冯清清倒下的身子,他左右观察了下周围,将她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扶着她腰肢,营造出她醉得走不动路需要靠他搀扶的假象。领着她走进安全通道,一步步踏上阶梯,朝二楼走去。

小说相关章节:成为千金后被万人嫌了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