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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拉黑
晚上,沈迦宴踩着饭点回槟江,保姆反应比他爹妈还要热情。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整个一楼都飘散着一种温馨却诡异的气氛。
秋叶姿在,饭桌上的沈遥还算好言好语,时不时还问两句沈迦宴的起居和学习。
问一句沈迦宴就应一句,不问就没声。
秋叶姿盛装出席,还是像以前一样,给沈迦宴盛了一碗汤,后没多久就说要出去。
沈遥扫了眼专门为她做的一桌子菜,视线跟去墙壁上的摆钟,最后他扶了下无框眼镜,看她背影,沉着声。
“叶姿,十一点之前要回家。”
秋叶姿顿了顿,头也不回就摔了门。
“......”
沈迦宴舌尖抵了抵下牙,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收到倪亦南的消息,握着手机也跟着起身。
却被沈遥叫进书房。
一个小时后,他面无表情走出那道墨黑实木门,脸色苍白,回房间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疾风骤雨,直奔富丽。
回家后沈渺渺一如既往地跳上来迎接,那鬼迷日眼的神情中掺了不少谄媚。
想都不想就知道这狗绝逼犯事儿了,沈迦宴唇色发白,拎起它的后脖颈,问它是不是欺负倪亦南了。
问完,狗讨好地叫了两声,敏锐地绕去嗅他后背。
沈迦宴又给它拎过来拍了张照片,发送,在输入框里打字。
刚打出几个拼音,照片左边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以及底部灰色的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
这对吗?
沈迦宴单甩一个问号过去:【?】
发送失败。
沈迦宴脸色一沉,神情凝滞几秒,随后点点头,哂笑出声。
可以。
会玩。
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沈迦宴先去冲了个澡。
雨噼里哗啦下得不小,窗户全开着,背后的刺痛令脑袋冷静不少,沈迦宴擦着湿发拧开房门,视线往里扫。
书桌淋湿了,画躺在地上。
原先放在角落围成圈的四支画架,此刻歪七扭八地摆着,灯光下那幅半成品正朝向他。
沈迦宴皱眉,“啧”了声。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瞳孔中的情绪莫测难辨。
地面上,洁白的边角蹭上碳灰色模糊了边界,他轻轻拾起,指尖划过底部不起眼的数字编号。
-
雨过天晴,雨下了个半透,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湿闷,天气预报报导这周持续有雨。
倪亦南装上雨伞,打算去学校食堂过早。
开门,迎面撞上一道视线。
那人叼着烟杵在门口,神色恹恹,眼下一圈乌青,看上去很萎靡。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倪亦南愣了一下,关上门。
沈迦宴就灭了烟,堵到面前来:“解释。”
“......”
倪亦南双手插兜,绕过他下楼。
“进老师办公室要再三犹豫,闯我房间闯得轻车熟路,真拿我当自己人了。”
脚步一顿。
“窥探完别人的隐私再偷偷溜掉,一键拉黑。”
沈迦宴跨到她面前,低她一个台阶,却还是要俯身才能与她平视。
“倪亦南,你跟谁学的这么坏?”
那股子没睡醒的闲散劲瞬间就消失了。
倪亦南后退上了一层台阶,轻微俯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你的狗,它咬破我的裤子非要我开门,我也没有故意窥探你的画,是你的狗把画架推过来的。”
“这么说,都是沈渺渺的错了?”沈迦宴冷嗤一声,慢悠悠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沈渺渺咬着你的裤子,把你带到放了画的房间逼你开门,把画架推到你面前逼你看。”
明明是事实,倪亦南偏从他眼神中解读出几分探究和讥讽的意味。
她不想自证。
“行,我信你。”
沈迦宴挺直背,下颌绷着,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现在,把我拉回来。”
“......”
昨晚倪亦南失眠到后半夜,眼巴巴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盼来困意,却浑浑噩噩做了一整夜噩梦。
早上闹钟还没响,她先被梦里追杀的情节惊醒。
导致一切发生的人,不是他吗?
为什么搞得像她的错。
倪亦南始终不看他,冷眉冷眼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让盛停泊转达。”
“理由。”
“该给理由的不是我吧。”
说完就推开他,擦肩的一瞬,手腕被拽起。
沈迦宴将她压去墙角,手往她兜里伸,倪亦南扭身躲,手腕好痛,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要什么理由,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画那些东西,知不知道很恶心啊?”
话语夺口而出。
她看见沈迦宴肩膀耸了一下,沉冷的眉宇忽地卸了劲。
倪亦南唇线抿直:“你可以画,但是不要画我,不要把我画进那里面,我不是那样的。”
说完便推开他跑掉了。
16、情敌
没了去食堂的兴致,路过包子铺买了个红糖馒头勾在指尖,走到半道被拦下,视线中多出一只戴着红袖章的手臂,倪亦南抬眼。
熟悉的面孔,和她同班,开学那天还帮她和单羽潇搬书来着。
明湛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手:“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吧。”
倪亦南瞄了眼他手里的笔本,本子上记了不少名字与“罪责”,四周没有保安和执勤老师,但另一头的“红袖章”有要看过来的迹象。
倪亦南把馒头塞进校服口袋,明湛这才后退一步。
倪亦南浅牵了下唇:“谢谢。”
不想口袋里一股味,一进入校园立马给拿出来,不料被人从身后猛然抱住。
一个踉跄,身形一晃。
“......”
倪亦南站定,盯着水洼里的馒头懵了几秒。
“就知道是你,大老远就看到你——啊哦,好像搞砸了你的早餐。”
身板比她高一点,声音是邬霜影,倪亦南捡起馒头扔进垃圾桶,想起有段时间没见到她,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邬霜影没细说,只邀请她和单羽潇中午去吃小火锅,拜托她帮个小忙。
回班后,倪亦南把这事告诉了单羽潇。
“什么?!你情敌要请你吃饭?等等,她知道她跟你是情敌关系吗?”
“怎么感觉那个邬霜影长着一副心机脸,做的事又很大条?”
“......”
“你想多了,我们算哪门子情敌啊,而且我觉得她人还不错。”
“她喜欢沈迦宴,沈迦宴喜欢你,这不就情敌吗!”
倪亦南失语:“那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你这性格太容易被坏女人拿捏,我得去帮你啊。”
单羽潇脑洞太大,短短几句恨不能兵戎相见。
偏偏人家盛情相待,压根没那意思。
安静的小包间,听了邬霜影的遭遇,单羽潇惊呼:“沈迦宴?怎么还和他有关了?”
被高强度学习的一中腌入了味,现在邬霜影早已不是入校第一天注重打扮的小女孩。
穿着版型统一配色老土的校服,素净着一张脸,垮着眼,兴致缺缺道:“我哥的原话是,‘迦宴在追一个女孩,你很碍事,为了不让人家的误会,让我关你一段时间’,今天还是我翻阳台逃出来的。”
俩人一同看向倪亦南。
邬霜影:“我知道迦宴喜欢的是你,我虽然喜欢他吧,但我姐妹向来行事坦荡。我只想你帮我跟他说说,让我哥别关我了呗。”
“......”
“我和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而且——”
早上才吵完架,光是想象找他和好请他帮忙的场景,连毛孔都闭塞起来抗议,倪亦南又不好明说,只能闪烁其词。
“有点复杂,他肯定不会听我的,恐怕要给你帮倒忙。”倪亦南替她出主意,“要不你去找找盛停泊?我觉得他比我管用。”
“盛停泊更废了,全世界能让迦宴听话的人——”邬霜影凑过来,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音调婉转,“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亦南......”
“你就帮帮我嘛,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多惨......”
“拜托,求你了......”
......
倪亦南自知揽了个大麻烦。
她属实吃软,拒绝不了邬霜影那套。不知道邬霜影哪来的自信,觉得她能管得住沈迦宴。
邬霜影吐槽了她哥哥一中午,张牙舞爪的,倪亦南安静地睨着她,能感同身受,也莫名有点羡慕。
从有记忆起,倪亦南耳边就充斥着乌烟瘴气的怨气与骂架。
她以为这就是家人,吵不离。
后来才从零零碎碎、七嘴八舌的家常中收集,温希和倪振华是相亲认识,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看了三场电影之后,倪振华直接在餐厅求婚。
包间没订,素圈戒大了一圈。
大家伙见证着这对俏女俊男,起哄鼓掌,温希便嫁了。
结婚第二年,感情升温期,倪亦南驾临。
温希以为这孩子是爱的结晶,是上帝的礼物,不想在她孕期六个月的时候,倪振华出轨了。
原来当年跟她相亲,是因为他刚和初念分手。
第四次约会就求婚,是因为初念无缝衔接了富二代。
温希从职高辍学出来上班,从小混社会,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年轻时也有过傍富二代实现阶级跨越的梦,后来被现实打败。
倪振华不低头不回头,不愿被初恋看低,就争这一口气,决定和貌美如花带出去长面的温希组建家庭。
便尘埃落定。
以为尘埃落定。
结果那富二代父亲垮台,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富二代是个空壳私生子,恐怕还不如瘦死的马。
而彼时倪振华在单位升了副总,家庭事业双丰收,初恋跑了回来,梨花带雨。
倪振华后悔了。
没打胎,月份不允许。没引产,身体不允许,双方家长也不允许。倪亦南便这么草率地出生,降临在负能量笼罩,高压争吵的环境中。
轻则关上房门隔着一道墙吵,然后倪振华摔门离开,消失好几天。
重则骂架蔓延,一脚踹开房门,拎起她的后衣领,诘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要她有点什么用,废物一个,没出息,学费都打水漂......
倪亦南从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同班女生冲上一米四了,她还不足一米三,经常双脚悬空着挨训,若敢被吓哭,一巴掌就会拍上她的后脑勺。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老子一跟你说话就哭,老子是生你的爹不是杀人犯!”
“跟你那没用没担当的窝囊爹一样,最该哭的是你妈,是我!”
温希气出结节,偏不离婚,死命拖着那对狗男女。
倪振华则完全不交家用,一个月见不到几天人,一出现就是抽烟酗酒的状态,就差把初念带到家里逼温希离婚。
恨到极致,又找不到倪振华发泄的时候,温希会推搡他们的女儿破口大骂。
“你们姓倪的都该去死,当时真他妈该把你打了,生下来就是一副灾相,生怕我温希日子过甜了是吧?!”
却忘了,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曾把爱与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
......
小时候被关在门外反省的每一个夜晚,倪亦南都记得很清晰。
记得自己被丢过一次,记得没有人出门寻过她。
或许是被嫌弃、被抛弃的日子太深刻,得到稳定生活后的每一天,倪亦南都过得战战兢兢,打碎一个花瓶就恐慌到以为要世界末日。
直到凌恪抱着篮球闯进来,安静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买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摆在餐桌正中央。
17、道歉
那副画之后,有些东西似乎就被打破了,与沈迦宴打交道也成了一项高难度任务。
倪亦南害怕发生冲突,习惯逃避问题。尤其现在,她和沈迦宴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又微妙的氛围在。
这几天倪亦南正常上下课,正常上下学。
这种状态若持续下去,对她的校园生活毫无影响,似乎也不错。
可冥冥之中,总有一些棘手的事推着她往前走,打破现有的短暂的平静。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下。
......要不直接告诉邬霜影,沈迦宴不听她的,她也没辙?
意外的是邬霜影正常返校了,接连几天都从他们班门口路过,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倪亦南高兴得不行,请单羽潇喝了三天奶茶庆祝。
单羽潇:“你发什么颠,你妈爆金币了?”
倪亦南笑而不语。
然后,邬霜影又消失了。
倪亦南收到连串微信轰炸。
邬霜影房间的小阳台被加了一道锁,天花板的两个摄像头正对向床头,地板上是炸开的玻璃片、掀翻的化妆桌、四分五裂的落地台灯......
整个卧室一片狼藉,想必刚大闹过一番。
倪亦南觉得她哥哥的行为好夸张,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在微信上安慰她,也疑惑。
倪亦南:【你哥为啥那么听沈迦宴的话?】
邬霜影:【因为他俩从小就狼狈为奸!不带我玩,现在还这么对我!我真崩溃了!】
单羽潇在边上看着,嘟囔了一句,倪亦南视线从屏幕挪去她的脸,“你说啥?”
单羽潇:“沈迦宴之前天天往咱班门口过,你没发现他这周都没出现吗?”
好像是。
有新的消息框连续顶上来,见是盛停泊发来的,单羽潇念:“你就去看看他吧,亦南,算我求你了。”
倪亦南登时想起上次盛停泊骗她时的用词和语气。
半晌才点进去。
盛停泊:【亦南,你到底怎么着我们家迦宴了?】
盛停泊:【孩子已经萎了两天,中午饭都不吃,又把自己关进教室偷哭去了。】
盛停泊:【从来没见过迦宴状态这么差,看上去老可怜老心酸了。】
盛停泊:【你就去看看他吧,亦南,算我求你了。】
“......”
那边没完,这边又给她上压力,倪亦南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过。
怎么。
离了她,世界还能崩?
枫树下的小石凳上,她托腮咬唇,纠结望向斜对面的班级,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
末了,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你在哪?】
-
路上有些飘小雨,倪亦南撑伞来到艺术楼,一层一层找上去。
艺术楼是一个u字形,专用来排练或上艺术类课程。转来到现在,倪亦南第一次来,她甩了甩伞面上的水,收好放进过道的伞架。
余光蓦地被一道阴影铺满,眼前多出一只手臂,那手就定在那一动不动,倪亦南直起身,抬眼,眉头一皱。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都快忘记这两号人了。
对方似乎也挺尴尬,安静的走廊,面面相觑,取伞的手僵在半空。
倪亦南觉得晦气,绕过。
“那个,同学你先别走。”
说话的是左边这位锡纸烫,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挂了不少彩。
他开了口,右边这位便显得容易:“对不起同学,上周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真对不起。”锡纸烫说,迫切中带了些试探,“你能让沈迦宴别追究了吗?”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从沈迦宴转来一中的第一天,他家捐楼的传闻就在人群中炸开锅,瞬间拥护他为新的话题中心人物。
却从未得到过他的证实。
有人舞到面前,他只冷眼扫那人一眼,那人就噤了声。
平时就挺难接近一人,彼时更加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锡纸烫一伙人高一加入篮球队,打过校赛拿过奖,冠上体育生的头衔,也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身后也有几个低年级追求者。
这货不就纯装逼?
压根不信那些传闻,也看不上沈迦宴那个一身死肌肉的小白脸,所以在篮球砸过来的时候,才敢一展雄风。
没想到,这沈迦宴,还真他妈有两把刷子。
俩人前前后后就给了他裤管蹭上点灰,然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兄弟间挥拳头是家常便饭,这事可大可小,他们没想追责,也以为这事就过了。
不想父母当天从班主任那得知此事,说他们当众造青春期女同学的黄谣,言语粗鄙,还凭空多出好几个证人。
先是写检讨,再被请家长,现在又说要处分。
一中的强度养不出躺平混日子的学渣,能待在这的都是下过苦功夫,拼尽全力的全市的尖子生。
锡纸烫俩恶劣归恶劣,也知道学业和面子孰轻孰重。
“行吗?”
眼皮子快速跳眨两下,倪亦南有点懵。
什么鬼。
原本连道歉都懒得应,却听到他们这样说,神情格外恳切。
“沈迦宴为什么打你们?”倪亦南压着眉眼,口吻冷淡,倒学出几分沈迦宴平时的凌厉感。
“是我们嘴贱,不该在背后说你。”
“不是因为他拿篮球砸你,你们骂他吗。”
“那是他故意做给大家看的,我没有他很心机的意思啊。”锡纸烫说,“大家都以为我们发生口角才打起来,实际上是听见我们说你......昨天还被请了家长。”
“你大人有大量,能别和我们计较了不?”
“......”
故意做给大家看。
将她摘出来,让她不沾事,不受影响么。
这种人渣大概不会自发的真诚道歉,要么沈迦宴所迫,要么情势所迫。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浪费口舌讲一句违心的“没关系”,她也讲不出。
她一直不说话,锡纸烫上前一步追问:“同学,你能原谅我们吗?”
“不能。”
18、艺术家
第七次。
沈迦宴抬眉。
消息是二十八分钟之前弹过去的,将近半小时。
就是爬,现在也爬到了吧?
第八次探向门口,门缝中窄长的一圈光线没有一丝变化,目光被面前的女孩遮挡,沈迦宴“啧”了声,正要说点什么,光口缺了一角。
门外暗了下来。
沈迦宴挑唇,将画架推至一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迦宴,我是认真的。”
沈迦宴放下笔,两指拎起地上的冰饮,仰头,喉结一滚。
女孩急切向前一步:“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嗯。”
“我哪里比不上她吗,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我不喜欢你。”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任何防备的,女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我不信!”
卷来一阵风,扑到脸上,她抱紧他,耳鬓交磨。
“这样你也不会对我有感觉吗?”
沈迦宴脸色骤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有了动作。
门开了。
......
背光朦郁,少女披着发横坐在他腿上,侧身抱紧他,而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
“......”
“迦宴,这样也不会有反应吗?”
看上去便是轻轻搭在她肩背,像回抱,再融合她无比暧昧又应景的一句话。
气氛就微妙起来。
落针可闻。
沈迦宴最先反应过来,一把给人扯开,动作带着戾气,叶婧菲差点摔倒,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只见沈迦宴在抚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发丝挡住眼睛。
像是好烦衣服被人弄皱了。
“出去。”
倪亦南一激灵,正有此意,带上门就往外退。
“......”
“叶婧菲。”
嗓音凉得快要掉冰渣。
沈迦宴抬眼,停顿,“出去。”
叶婧菲在原地怔了一下,望向门口,望回沈迦宴的眼睛里。
漠视,不爽,不耐。
他眼中常有的情绪,在念起她的名字时变得更加深刻,刺人。她心里好难过,几乎肝肠寸断。
泪腺却堵塞,似乎不这么判定。
......
美术室沉下来。
撞见这一幕,倪亦南尴尬得不知所措,大开着门一点不敢关。
架不住某人硬要关门插锁,一把给她拽进来。
“不是找我。”
沈迦宴松开她,散漫靠去椅子上,“找到了又躲上了?”
“我没躲,我是怕打扰你,”倪亦南反应也很快,“的好事。”
沈迦宴睨她半晌,轻哂出声,拿起画笔,似乎没有要接这个话的意思。
身后有个半米高的白色展台,倪亦南瞄了他一眼,坐上去,和他隔了点距离,倒是坐姿规矩。
“不是我找你,是我受人之托,想请你帮忙。”
沈迦宴眼都没抬。
“谁。”
“邬霜影被她哥哥关在家里,还被装了摄像头监控,这事和你有关吗?”
“没。”
“可我听说......你是不是和他哥哥说了什么,导致她不能来上学?”
“是么。”
......哈?
好拽好高冷,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徐徐图之显然在沈迦宴这行不通,倪亦南撇撇嘴,直说:“她让我找你帮忙,让她哥哥别关她了。你能帮帮吗,她看起来挺可怜的,而且——”
“倪亦南。”沈迦宴忽然打断她,眯着眼看过来,“是你拜托我,还是她拜托我?”
“......”
“——而且她不是你朋友吗”哽在喉间。
倪亦南:?
想说“她”。
刚发出一个“t”的音,耳边响起邬霜影信誓旦旦的“迦宴喜欢你肯定会听你的”,“只有你能让他听话”......
那天应邬霜影时,她话没说满,能帮到最好,若是沈迦宴刻意刁难不点头,那她也没辙了。
“我。”
她动动嘴皮子,“我拜托你。”
之后又沉默下来。
铅笔摩擦在素描纸上,沙沙响。
木板挡住他半侧身体,他的手很白,拿笔的姿势很专业,神色也异常认真,只是坐姿很随意。
第一次见人翘着腿,靠在椅背上作画的。
锋利的削边架,漫不经心的姿态,帅气冷感的侧脸,整个一玩世不恭的花花艺术家的既视感。
只可惜倪亦南看不见画,不能比较是艺术有看头,还是艺术家有看头。
19、烟灰
“没问题。”
他放下笔。
倪亦南眨眨眼。
“......”
这就答应了?
比她想象的容易一点。
邬霜影的事解决了,盛停泊呢。倪亦南看过去,沈迦宴根本精神抖擞,状态良好得很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了一下,沈迦宴偏了偏头,让她过来。
他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画,知道她不喜欢。
倪亦南刚要起身,沈迦宴直接将画架翻了个面,摆去她面前。
画里的场景很熟悉,倪亦南迟疑道:“这是我们小区吗?”
“嗯。”
小区楼下,一个短发女人左手拉着行李箱走在前,半只脚踏入单元楼。
另一个长发女则站在垃圾桶边,手臂半抬,手里裹着一团黑色的像是塑料袋的东西。
连那日的穿着都完美复刻,却将她身后的男人画成了米其林轮胎。
这副不太写实的写实派素描,瞬间将倪亦南拉回上个月搬家的情景。
那天凌恪开车回来帮忙,倪亦南上上下下跑了四五趟,热出一身臭汗,自己都嫌弃得不行。
后备箱还剩一只二十八寸行李箱和一个超大行李袋,凌恪说他来拿,温希硬要倪亦南分担一个。
说不了两句,又开始教训她。
那行李袋那么大那么重,还要扛上三楼,倪亦南又累又热又委屈。温希一下午都在踩一捧一,指挥她指责她挑她刺。
仿佛她就该消失。
该跟着倪振华一起消失。
想着想着,眼眶就有点不受控,她背过去,撑在后备箱上。
凌恪三言两语把温希劝上楼,递了包餐巾纸过来,被倪亦南一把打到地上。
凌恪也不在意,扫了眼她干燥的脸颊,让她别搬了,放着他来。
倪亦南吸了吸鼻子,把角落的行李袋拖出来,拉开拉链,翻出一个华丽的礼盒。
是凌恪送温希的生日礼物,听说是他兼职赚钱买的,价格昂贵,温希当宝贝供着。
倪亦南打开礼盒,真丝披肩迭得工工整整,温希从未这样认真对待过她送的礼物。
她当着凌恪的面,抽出披肩走向路边的矮树丛,回来时真丝已成一团乱丝:“垃圾袋,黑色的。”
凌恪笑了笑,绕去前座给她找,提醒她要扔扔远点。
“用不着你说。”倪亦南系上垃圾袋,小跑着一把投进不远处的垃圾车里。
凌恪抱臂靠在车门旁:“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妈。”
倪亦南唇色苍白,满脸厌恶,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去啊,如果你想看我被赶出家门的话。”
倪亦南用了点激将法,也笃定凌恪会保密。
凌恪的确没说,还在温希找披肩时,配合她一起撒谎。
“怎么不见了,我收的好好的放在这个行李袋里的,就是我让你搬上来的这个。”
倪亦南咬着唇,轻声细语:“我没有看见。”
“我再三确认过的,怎么过了遍你的手就不见了?倪亦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针对你哥,你知道它多贵吗!赶紧拿出来!”
“我真的没碰,也没针对他......”
凌恪挡去二人之间:“阿姨,行李袋太重了,我怕南南拿不好摔了,所以是我拎上来的,她确实没碰。”
“您要是喜欢,我过几天再买一个新的送您,但今天搬家南南出了不少力,手都勒红了,您就别说她了。”
至此,温希才肯罢休。
而那天,沈迦宴碰巧在阳台抽烟,起初只看见脑袋和背影,觉得眼熟。
直到她默不作声地咬着牙,扛着比自己还宽的行李吭哧吭哧往楼里搬时,露出了正脸。
沈迦宴眉梢一挑。
就觉着这姑娘又乖又劲的,挺有意思。
灭掉烟打算下楼。
有人抢先一步。
她却打掉那人帮忙的手,恶狠狠地冲他说了句什么。
那嫌恶中浓烈的恨意,出现在她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上,还真是有些违和。
沈迦宴居高临下地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
女孩忙碌的身影在后备箱、灌木丛、楼梯间四窜,最后留下一阵窒闷的风,吹飞台沿堆积的烟灰。
20、抓住
“你都看到了?”
倪亦南忽然有些恍惚。
在这之前,她不认为那日行为有过,睡前复盘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可此时此刻被沈迦宴——偏偏是沈迦宴点破,还以画作的形式呈现出来。
呈现在她面前。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个意识猛地窜进脑中,她的小动作仿佛一下子成了最见不得人,最值得唾弃的东西。
他会怎么形容她呢。
虚伪?
表里不一?
装?
或是像温希和倪振华一样,认为她上不了台面。
思及此,倪亦南不知为何想解释:“我当时是情绪太强烈又没处发,所以才......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幼稚。”
她边说,边观察沈迦宴的情绪。
沈迦宴神情沉静,视线从画上平移开,向她走来。
“我不懂你拉黑我的理由,事都能做,画就让你难以接受。”
“我画下值得纪念的moment,你说恶心,ok我回去想了一整夜。”
“倪亦南,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恶心?”
他步子很轻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每靠近一厘,周身阴冷的空气便加剧扩散,胜过寒冬腊月的江风。
倪亦南裸露在外的双臂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她扣紧圆润的台沿,手指逐渐发白。
在门外驻足的几分钟里,因为有点紧张,她往嘴里塞了三颗软糖。
发齁的甜味严丝合缝融进齿舌,糖果不知不觉吃完了,现在口腔中只剩一点桃子的酸涩,她感到后牙隐隐发痛,像是长了蛀牙。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你恶心。”
倪亦南皱了皱眉,纠结地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又瞥开。
“我不喜欢自己的脸在上面,很......很像意淫。”
她说得挺直白,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两句,像一般男生一样。
“我承认。”
倪亦南脑子嗡了一下。
“意淫,幻想,宣泄......随你怎么说。我确实很喜欢你。”
沈迦宴走到她面前蹲下,手臂撑在她两侧,抬头看她,“低眉顺眼在妈妈面前示弱扮乖,转身就毁掉她最宝贝的东西,没有一丝犹豫。”
“很带劲,我很喜欢。”
脑颅还在嗡嗡作响,眼前一切都变得好遥远,耳畔却异常清晰。
“卖乖的是你,耍小心机的是你,我做的我都敢承认,你呢。”
“你敢承认吗。”
音落,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倪亦南感到自己上半身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推了下去,整个人被放平。待视线清明,双手已经失去自由,被高钉在头顶。
沈迦宴低下身,掌心垫在她脑后:“你敢承认自己的性欲吗。”
倪亦南咬唇偏头。
“你知道吗,百分之八十的男生从小学开始看片意淫撸管,而大部分女生即使成年,自慰后仍然会产生羞愧自厌的心理。”
“你想说什么?”
“承认并接纳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如果幻想能让你爽就尽情幻想,自慰能让你解压,就在注意节制的前提下尽情自慰。”
沈迦宴继续说着,嗓音低沉而平稳。
“如果父母常年心理虐待我,我做点损人利己的事又如何?”
倪亦南垂着眸,睫毛轻轻颤抖,在他一番话语结束后,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
但她清楚,那并不是感动。
......
双手不知何时被放开了,此刻垂落在腿侧,稍抬腕就能触到他柔软衣料下包裹住的体温。
倪亦南却握了拳。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沈迦宴摸了下她的眼尾,“该反思的是施暴者,不是‘我’。”
满是催化剂的氛围中,距离逐渐缩减,感知到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他颈侧清冽干净的气息。
他瞳孔中的情绪很深沉也很诚恳,令倪亦南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过的错觉。
安全的。
她能够抓住的。
终于,倪亦南抬起手,牵了牵他的衣服。
“沈迦宴,我——”
沈迦宴于是低头吻了下去。
21、吃蛋糕
安静的午休,门外寂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只偶尔三两只鸟雀停留,喈喈叫唤又结伴飞离。
清晰的呼吸声交错缠绕,掺着暧昧的津液,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吻得很深很用力,手掌摸去腰侧钻了进来。
感受到肌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倪亦南手指蜷缩,敏感地瑟缩起来,在他手碰到内衣扣的那一瞬。
理智回笼,收回他颈上的手,还推了他一下:“别,在学校,会被看见的......”
内衣散开。
“门锁着,没有人。”
沈迦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她下巴,调情般哑声问,“上次你在我身上蹭高潮了,这次想怎么用我?”
“......”
倪亦南捂着胸,撇开头,脸蛋鼓鼓的,“我不想用你。”
“是吗。”
沈迦宴懒着声,“可我还挺想被你当玩具的。”
“沈迦宴!”
“在呢。”
沈迦宴扯着唇,他说宝宝,要坐我脸上吗。
倪亦南震惊,头皮发麻。
“不要,你别这么叫......”
“那想我怎么叫?”
沈迦宴很痞气地舔了舔唇角,看见她眼下一片绯红,他低头亲了亲,然后去扯她裤腰,“想坐我脸上,还是我直接给你口?”
倪亦南捏着裤子。
幻想归幻想,春梦归春梦,真来了她还有点扛不住。
然而沈迦宴并没有察觉,他好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一种深不见底,让人想触碰,却心生胆怯的情绪里。
“宝贝,会比上次更爽。”
说完,便将她校服推上去,直接含住一边,手掌包裹住另一只,五指收拢又张开留下一圈圈红印。
一直讲这样没荤没素的话,倪亦南觉得他好讨厌,却在他流氓一样的口活中,忍不住将手臂挂回去,哼哼唧唧地喊他名字。
沈迦宴埋着头,喊一声他就嗯一声。
舌尖压下去绕圈打转,刻意去撩拨她挑逗她,要她瑟缩着去推他,说好烦他。
唇瓣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沿着肋骨密密麻麻地吻下去,舔了舔腰间那颗红痣,牙齿摩了摩那处软肉,一把拽下她的裤子。
身下一凉,连带内裤一起被褪下,倪亦南神色一惊,连忙想坐起来,可沈迦宴已经屈起她双膝,把脸埋了进去。
他半敛眼尾,眼神直白,幽邃的瞳孔中多了一抹无法自拔的沉迷,原本冷然的气质此刻添了些说不上来的斯文败类感。
很涩。
很坏。
倪亦南却突然反悔,眼眶湿润着说不要......
早在他亲她时,身体就有了反应,她羞耻地夹起腿,不想他看,却被他脑袋卡住。
“不要么。”
他嗓音淡漠,低着眸,眼底汹涌的暗光被全部压下。
......
饥饿太久的人无法拒绝樱桃蛋糕,他会快速拿到眼前,将渴望的热气喷洒在奶油上。
可同时他也具备良好的餐桌礼仪,掏出湿纸巾将手指轮番擦干净,才用指尖轻柔地挑上一团,放入嘴中。
蛋糕便缺了一角。
品尝到新鲜的,甜腻的滋味,空气都不对流了,动作停滞,只想好好感受这一秒。
但天气太热,奶油坚持不了多久,会融化。
奶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弥漫在鼻息,引诱他快点吃掉。
他抬手,揩了一团奶油在手心,在他掌心温度的催化下,奶油化成了一滩水液,也泛着甜,却是透明的。
他用指尖捻了捻,指腹顿时挂上一层透明水液,恋恋不舍地连缠着,随着他指尖拉远,热液变长变细到几乎透明,最后崩断,溅到他下巴上。
“不要么。”
饥饿的人低语。
“在拉丝。”
他捻起蛋糕上的樱桃,将奶油抹匀在翘立的樱桃上,指腹捏起樱桃搓了搓,硬硬的,不知道熟了没有,是酸的,还是甜的。
掌心的水液频频失控,随着他不断的手部动作,流淌滴落到他腿上,晕开一圈湿痕。
......
“湿成这样,你让我现在放开你?”
倪亦南动了动嘴唇,看见他下巴上的湿迹,欲言又止,泄力般捂着脸躺下去,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我突然,有点害怕。”
她呜呜两声,“你不要看我。”
倪亦南轻轻抽咽着。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恐惧源自什么,这样陌生的战栗或许是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
没再多说,沈迦宴单手掌着她大腿,侧头从凹陷的腿根亲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娴熟,层层堆迭着,倪亦南甚至能想象出,自己的身体此时有多么凌乱,他那些动作和表情,又有多么胆大色情。
闭上眼,快感来势汹汹,双手无处安放,忍不住想揪住什么,摸到边上搭着一件校服,顾不上其他,她一把扯过来盖到脸上。
匿在黑暗下,她拧着眉,咬住手指,瞳孔失焦,乱眨。
沈迦宴知道她快到了,抬头看她的反应,就见一件不知哪来的衣服挡住了脸,一把扔开。
“宝宝,要到了吗。”
倪亦南被天花板的光刺了一下。
不知是灯照的,还是被舔的,闭了眼感觉眼冒金星,她无暇应答,只能一个劲地喘,手垂下去被他牵住掌心。
混沌间,她挺起腰,下意识地喊他:“沈迦宴......”
沈迦宴的小蛋糕快要吃到底,剥开粉白色奶油,上面的水果朝四周滚落,糕体却还强撑着不允许自己塌下去。
他往中间咬下最后一口,大口而用力,蛋糕胚里的夹心霎时间喷涌而出。
......
22、屋檐
那天在沈迦宴家落荒而逃。
因为做了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不知残局该怎么收,索性避免冲突。
而此刻,在倪亦南清醒过来之后,失控再度给她带来一股强烈的懊恼与尴尬,连直视他的勇气都丧失。
以为能故技重施相安无事,不想在转身的一刹,被拉住手腕。
这次,沈迦宴真的不打算放过她。
“用完就扔,第几次了?”
每次爽完就跑,倪亦南也觉得这行为太渣了点,于是问他:“......你想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
倪亦南坐在展台上,他依旧蹲在她面前,刚结束那样亲密的事,倪亦南却摇了摇头。
沈迦宴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像是出了神,随后他舔了舔嘴角遗留的腥甜,声音很低。
“理由。”
他总在找她要理由。
倪亦南没想撒谎,却也不打算和盘托出:“我转来一中很不容易,我不想谈恋爱,只想努力学习。”
似是认为这个烂大街的借口太不走心,沈迦宴神色不太愉快,皱眉要说些什么,倪亦南却忽然抬起眸。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
整个下午雨势丝毫不减,偌大的校园被笼罩在朦郁的雾气之下。
倪亦南放在伞架上的伞被人拿了,单羽潇说要送她,放学铃响的前一秒就背好了书包,靠在桌上玩手机等她。
“重磅消息我靠!今年一中要拍宣传照,南你又被推上了女主备选。”
“啥?”倪亦南完全没听说,这句话里的每一个词都是陌生的,“什么东西?”
前面的徐珩之拎着书包刚准备走,听见她们聊天,立马打转坐回来,拿出手机:“你咋啥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倪亦南很懵逼,接过手机扫了眼,几乎是瞬间想起,刚开学那会儿单羽潇给她发过一个链接,说是校论坛,让她抽空看。
“......”
正上方射下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她有所感地抬头,对上单羽潇的冷笑:“呵,我就知道你又没看!”
“......”
“一直没抽到空嘛。”倪亦南心虚一笑。
论坛首页弹出一个票选,单羽潇和徐珩之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
“一中前年拍过新宣传照,现在还挂官网上呢,大家都以为这帖是假的,结果学生会今天下午开会说了这事,这帖就被顶上来了。”
“咱们毕竟是市重点,出镜要求形象、气质、成绩俱佳的一男一女,前年用的叶婧菲和屈喻钦,霸榜两年呢。”
“今年如果还是他俩,那根本没必要重拍啊。”
“那今年会是谁呢,好难猜呀。”
“......”
大家在赌今年会不会有新面孔取代他们。
男生里面,讨论度最高的名字是沈迦宴,女生是倪亦南和邬霜影。
但邬霜影旷课太多天,评论区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她。
倪亦南退出,点进首页置顶帖。
果然,和十一中一样,也是校花校草评选。这个开贴更早,在开学当天。
还以为重高学风严谨,原来闷着头苦学之外,大家也爱搞搞八卦论坛解乏。
忽然安静下来。
倪亦南归还手机,将笔袋和书本放进书包,瞄了单羽潇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刚还兴致勃勃地调侃她,问她期不期待,现在怎么愣愣地张着嘴巴。
倪亦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只见连绵的雨和疯闹闪过的学生。
“我可能不能送你回家了。”
倪亦南转回来,“咋了?”
单羽潇急匆匆地站起来,满脸抱歉道:“我妈刚刚给我发微信,说家里出事了要我赶紧回家,还发了好几个哭哭的表情,看上去挺急的。”
说着,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单羽潇垮着张脸回头。
“抱歉,借过一下。”
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视一圈,单羽潇灵机一动:“诶诶诶明湛!你一会没事吧,可以帮个忙不?”
明湛停下来,“你说。”
“亦南没带伞,我有事来不及了,你替我送她回家吧。”
23、爽吗
倪亦南对明湛的印象还停留在开学第一天帮她俩搬书,然后就是模糊一点的,上午第一节课被老师点起来醒觉,下午第一节课抱着篮球在门口喊报告。
而且周围几个平常关系不错的女孩姜薇、于师师都在。
倪亦南摆手,拒绝单羽潇的歪主意,“不用不用,我等雨小点再走也一样的。”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小不了。”明湛停在旁边,大方坦率道,“没事,时间还早,我送你呗。”
“对,时间还早呢!我先撤了嗷!”单羽潇两手搓了搓倪亦南的脸,瞬间溜没了影。
“......”
真的不想麻烦这位不熟的异性,倪亦南又劝说几句,偏他责任感过强,应了就是应了,腿都不带挪一下的。
“真没事儿,你别有负担。”
他如此坚持,暴雨也的确没有转小的迹象,倪亦南作罢,走在前面,听见明湛的声音持续在身后,问她今天下了一整天雨,没伞早上岂不是淋了雨。
“我其实带了伞,中午把伞放在艺术楼那个公共伞架上,然后就……没了。”
明湛半玩笑道:“你知道在学校什么东西最容易丢吗?”
倪亦南回头:“雨伞?”
“外卖和雨伞。”
……啊,有道理。
倪亦南立刻就想起之前网上很火的,大学生被偷伞偷外卖的帖。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觉得好笑。
“也可能是别人拿错了,不过我长记性了,下次还是随身带吧。”
天色阴沉,脱了漆的墙壁上,雨滴连成串往下流淌,深一块浅一块,滴答滴答溅起水花,淌湿过路人鞋面。
明湛抖了抖伞,问她家住在哪。
倪亦南边跨门槛,边回头跟他说话:“挺近的,就在路口前……”
她脚步一顿。
屋檐下立着一道黑色的背影,没有穿校服,宽肩单挂着书包,几乎占满整个门框,显得走廊都逼仄。
那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有所察觉地回头。
俩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碰撞了一下,一个如同剪水,一个眸光微沉。
声音戛然而止,明湛疑惑:“嗯?”
沈迦宴敏锐地眯起眼,目光移去她身后,由上至下地把人打量一遍,掠过他手中的伞,落定某人此时因尴尬而有些僵硬的脸上。
呵。
刚刚笑得蛮开心的。
眼睛都弯起来。
怎么不笑了?
......
没有多余的言语,沈迦宴沉眉,撑起伞,手臂绷起丰满的肌肉形状,薄唇启合,简短吐字。
“过来。”
“……”
他的鞋面湿了,裤子也不同程度地洇湿了,冷白的手臂从短袖里伸出来,蜿蜒的青筋上飘了些雨滴没有拂去。
看上去在这里站了很久。
倪亦南心情忽然变得矛盾又复杂。
有种不用和明湛一起的如释重负感,又有种明明什么也没干,却被捉个正着的心虚感。
在原地杵了几秒,她把手插进校服口袋,回头说:“明湛,我…还有点事,就不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
伞面被雨水敲的嗒嗒响,明湛举着伞,敛回视线笑了笑:“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
空气中泡发着清新又澄净的气息。
雨幕下,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模糊,踩着大大小小的水洼,耳畔什么声音都有,唯独伞面笼罩的小小空间内,静得出奇。
倪亦南比沈迦宴矮一个头,抬头时,目光直击他锋利而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薄而红的唇瓣。
他唇瓣润润的,细看唇角浅浅上扬,大概是平时一张脸冷惯了,这弧度便极难以发觉,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嚯,原来还是个微笑唇啊。
雨水钻了空,任风黏去他的脸,留下一滴剔透,正巧匀在他上扬的唇角,他舔了舔,露出殷红的舌。
倪亦南眸光一闪,忽然红了脸。
沈迦宴很会舔,舌头柔软,灵活又强势地将她的快感抛高抛低,她承受不住地撑起来,想去看他让他慢一点。
看见他凌乱的短发交错在她的毛发上,而他下半张脸完全隐匿,就像那副她厌恶的画作。
却,仿似成为了能打动她的东西。
谈恋爱是件既麻烦又危险的事,秒秒钟便会将一颗心推陷于万丈深渊。轻易将爱意投射很愚蠢,不计后果对她来说就是深渊。
她一直以来都活得小心又谨慎,从不轻易交付感情。
斟酌至此,理应果断拒绝,但——
她高潮了。
“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不羞耻。”
......
那一瞬间,脑海中冒出了千百种念头,穷追不舍地逼迫她点头。
而这时,沈迦宴似有所感地抬眼。
他的喉结还在滚动,下半张脸全湿了。
凌厉的棱角变得柔软,眉宇间的侵略却分毫不减,他挑起眼尾,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恶劣的,势在必得的。
他掰开她双腿,舌尖缓缓舔过:“这就是我渴望的,是你想要的吗。”
喜欢这种滋味吗。
爽吗,宝贝。
24、弄痛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倏地炸开,噼里啪啦,与雨水融合,失控流淌在肌肤上,由潮热变得湿冷。
雨幕中泛着腥气,不是从他家逃出来那晚,闻到的泥土被浇灌的味道,而是掺杂丝丝甜的,悄无声息地充盈眼前的世界。
然后肩膀一紧——
汽车鸣笛与周遭人流一并涌进这丝丝甜里,空气流动,世界清晰起来。
倪亦南回过神。
她差点闯了红灯。
“在想什么。”
俩人停在马路边,他直视前方,却好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失神的原因。
倪亦南盯着路面残缺的斑马线,视线缓慢重新移到他的脸上。
“没有。”
“就是,发了下呆。”
他依旧盯着前方,在她话音落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可倪亦南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
很低,很冷。
胜过迎面而来的,用力砸在她眼睛和耳朵上的雨加风,她瑟缩肩膀。
下一秒,肩上的桎梏下滑,移至腰间,一个力道过来,她整个人被笼进伞下,撞进他怀抱。
身体紧紧贴合于他的,迎面而来的成了他身上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味。
总是令她口干舌燥,呼吸不畅,浑身像长满倒刺一样的葡萄柚味。
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味道过敏,侧头呼吸新鲜空气,去压抑身体的异样感。忽然一段很细微的,却像雨滴砸落在伞面上,存在感极强的触感追了上来。
一下又一下。
他指尖轻轻搭在她校服上,规律地轻叩。
如同直接敲击在肌肤上,没有阻隔,好痒好麻,惹得心跳也一下接一下地加起速来。
“倪亦南。”
倪亦南吞咽了一下。
沈迦宴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始终没什么温度,动作未停。
“我忘了和你确认一件事。”
“希望我和你始终一对一,无论肉体还是精神上。”沈迦宴顿了顿,“如果你有想发展的男生,可以直接告诉我。”
倪亦南默了几秒,抬眸道:“......告诉你就可以直接断掉吗?”
音落,腰肢猛地一痛。
她看见沈迦宴瞬间沉了脸,眼皮下压出凌厉的弧度,瞳孔中的阴森令她发怵。
倪亦南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凶的模样,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我不是说要断掉,至于你说的一对一,我同意。”
既然提出来了,索性一次性约定好,公平公正嘛,她补充:“如果你有想发展的女生,也可以告诉我的。”
“......”
清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饱满的唇瓣恣肆吐出柔软的声音,湿润的粉舌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说出的话却让人想堵住她的嘴。
沈迦宴凝了她两秒,偏开头,吸了口气,不再和她交流。
冷风呼啸,汽车在雨中奔跑出一道道虚影,漫长的倒计时在一秒一秒的缩减中变了颜色,人潮松动,倪亦南被带着往前走。
穿过这片十字口,转进铺满石砖的人行道,他的手才松了点,倪亦南双手插兜,唇瓣微启。
她不常为自己去解释什么,一是不喜欢,二是觉得没必要。
懂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释,不懂她的人,她解释也无益。
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这一路压迫感太强,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开口:“我和那个男生不怎么熟,今天本来潇潇要送我回家的,她家里突然有急事,就随手抓了个有伞的同学。”
毕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多在意,于是又洒脱道:“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不管你有没有误会,我觉得还是提一下比较好,比较公平。”
......
躲进楼道里,沈迦宴按下伞柄上的按钮,伞面歘一下收起来,爆开一圈水花,洒落在干燥的水泥地面。
目光掠过他冷峻的下颌,湿透的衣服,和湿淋淋往下在滴水的手臂,倪亦南转身,往上走。
很快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声音黏得很紧,她摸着口袋里的东西,食指在塑料包装上摩挲过一次又一次。
在第二三楼之间的平台上,她停住脚步,身后的脚步随之也停住。
转身,拿出来递给他。
“你擦一下唔......”
餐巾纸掉到地上,她后退几步被压到半截短的铁栏杆,沈迦宴抵着她的后脑,两指掐住她下颌,舌尖强势地钻了进去。
她张着嘴,被迫承受他带着情绪的吻,手指紧紧攥住他潮湿的衣角,幸好天色灰蒙,他们动作不大,声控灯没有亮起来。
才得以让这一狭小空间变得隐秘又缠绵。
好半晌,沈迦宴才放过她,黏腻地分开彼此拉扯交磨的唇瓣。
他轻喘着气,嗓音很哑,贴着她鼻尖。
“如果你今晚和他共伞,那么那些肢体接触都会发生在他和你身上。”
“我不觉得公平。”
倪亦南也在喘,因为他吻得太用力,脸颊红透了,眼睫在颤,手里还捏着他的衣料,身体发软地撑在他臂弯上。
她的衣服被他弄湿了,脸也被他弄湿了,她掀起眼皮,眸光也有些湿润,拖着软绵绵的音调,不高兴地说这些都是他的臆想,那他想怎么样嘛。
他就低下头来。
解开她领口三颗纽扣,偏头从颈侧舔吻了下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
好烫。
好痒。
倪亦南瑟缩着去躲,被捏着后颈转回来,动作一如既往的强势,他的唇一点一点碾磨下来,沿着肌肤纹理,留下一串酥麻。
倪亦南仰着下巴,不断分泌出的唾液被她咽下去,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可体内潮热的异样感愈发难以抑制。
忽然她感到一阵钝痛,敲击在她脆弱的骨头上,持续了四五秒那样久。
坚硬的触感变得柔软,他收起牙齿,在那圈咬痕上用力吮了一下,然后移上来重新咬住她的唇。
弄痛她。
“这样才公平。”他哑声说。
25、转校
邬霜影正常返校后,为表达感激,特意问了倪亦南的时间,邀请她去江边吃米三法餐。
说她想的话,可以喊上她的朋友一起。
出门得征求温希同意,温希通常不会同意。倪亦南时常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她亲生的,却要遭到她这样糟糕的对待。
于是她照温希的排班表玩了个时间差,只要保证转钟之前到家就好。
约好单羽潇后,在手机上回复邬霜影,看到半小时前的未读。
沈迦宴:【来吃饭。】
“......”
这句话完整版是:晚上来我家吃饭。
可能懒得打字吧,发了几次之后就缩减成这样。
每次去他家都要被他按在不同的地方舔,就算不舔也要亲很久,倪亦南敲键盘。
【邬霜影今天约了我和潇潇。】
【下次吧。】
上课铃拉响,在老师踩进教室的前一秒,她发送打好的文字,手机塞进抽屉,全神贯注投入课堂。
中途,数学老师叫拿出上周周考的试卷。试卷今天中午刚发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收进去,就压在桌角那摞书上。
余光中倏然多了两道人影,她边抽试卷,边扫过去。
半黄半绿的枫树下,少年身着全套校服,衣领扯得严整,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光风霁月,谦恭有礼的三好模范生的气质。
和他并肩的是年级主任,看方向是往办公室去。
讲台上,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画图,倪亦南低眸,拿出手机快速瞄一眼。
没有信息。
-
放学后,邬霜影家的司机把三个小女孩送到餐厅楼下。
倪亦南问她是不是真的解禁了,不要没放几天又像小鸟一样被关进笼子。
“我房间的监控、锁什么的全拆了,我哥现在每天起老早了,亲自送我上学。”
听着更像监视了,不过是把冰冷的机器换成了有温度的眼睛。
但她看上去真的挺开心的,倪亦南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你到底咋跟迦宴说的,他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嗯……还要听你的话。”邬霜影好奇地问。
“你啥时候找的他啊,咱俩跟连体婴似的。”单雨潇抬了抬眼皮,“哦我想起来了!是不你问我艺术楼怎么走那天?”
落地窗外辉煌的江景,令倪亦南对自己此时落座于五十二楼的高空有些不真实。她没来过如此高端的场所,吃不惯这些漂亮菜的口味,身上还穿着与这家餐厅氛围格格不入的校服。
刚刚邬霜影点菜时她瞄了眼菜单,一道菜的价格抵得上她一个月生活费,突然想起沈迦宴扔了她的饭,眼都不眨就给她转两千。
这才是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真正的消费水平,和惯常去的场所,如果不是他转来一中,可能这辈子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是,她兼职来这里打工问一句“先生,需要点什么”。
“嗯……就是你的原话,我替你转达了一下。”倪亦南说,“拜托他让你哥哥别关你了。”
邬霜影凝神望她,显然在等她继续,但倪亦南已经说完了。
“就这?”邬霜影瞪大了眼。
“那我弹的那些电话、语音,他轻描淡写一句‘与我无关’就屏蔽掉的微信算啥?”
“......”
就?
倪亦南抬手摸了摸锁骨,怎么感觉,还蛮不容易的......
一些过程不好铺陈,倪亦南也没那意思,讪笑着打马虎眼绕过这个话题,问他们为什么要转来一中。
“我是跟沈迦宴来的,至于沈迦宴……”邬霜影蹙眉回忆,“我记得他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还挺严重的都闹进警察局了,就被他爸罚来吃苦了。”
“盛停泊当时好像跟他一起进的局子,就也被流放了。”
单羽潇:“所以那栋楼真的是沈迦宴他爸捐的?一栋楼塞进来你们仨?”
“前半句是真的。”邬霜影摇了摇高脚杯,猩红的液体绕杯壁缓缓摇荡,她轻抿一口,“我是求哥哥来的。”
“谣传啊。”单羽潇拱了拱旁边安静咀嚼倪亦南,“南南,凌叔叔也太神通广大了吧,这都能给你塞进来?”
一中严进宽出。
不只单雨潇,班上很多同学都隐晦地问过她,都被她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
不是她藏着掖着。转来之前,温希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讲,一传十十传百,别到时候传歪了牵连到人家大老板。
说的老严重了,恨不得她一下收不住嘴,老板直接铁窗泪。
应该有夸大的成分,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倪亦南就真没说,连单雨潇也瞒着。
就是现在当着明确表示自己走了后门的邬霜影的面,她也只能说一句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妈妈没告诉她。
26、冰美式
很快,高三年级进入月考倒计时。
这段时间,倪亦南可谓是睡眠严重不足,课间正趴着补觉,陡然被同学摇醒,通知她要拍校园宣传照。
办公室聚集了几位老师和年级主任,以及宣传照的另一位主角。
他悠闲地插着兜,在听他班主任讲话,听见这边的动静,侧头瞄了一眼,两人视线对上。
可能是在画室的话起了作用,越到考试周,他就越安静,虽然这几天没怎么骚扰她,但存在感依旧拉很满。
不定时的,她桌上会多出一些吃的喝的,起初以为是哪个追求者,全分了。
直到有一次,徐珩之默默还回来,鼓起勇气问了句:“可这是沈迦宴给你的啊。”
“刚刚午睡,沈迦宴从窗户那塞进来的,我亲眼看见的。”徐珩之指着盒子上的logo,“而且他们家慕斯每日限量,卖很贵,每天都排长龙。”
“你真不吃啊?”
“不吃我可吃了......”
倪亦南夺过来:“你还看到过其他吗?”
“呃,之前你给单羽潇的巧克力牛乳、抹茶生巧还有果切什么的,不过是他那个朋友送过来的。”徐珩之一拍掌,“哦还有一次!那杯星巴克你记得不?那个是沈迦宴一大早放你桌上的,我都没敢问你,怕你觉得我八卦......”
......星巴克?
倪亦南想起来了。
上周二晚上,她在房间挑灯夜读,沈迦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知温希上夜班不在家,借口说有东西要给她。
一开门就亲上来,推推搡搡的,两个人就缠到一起,差点擦枪走火。
最后是提醒她必须睡觉的闹钟打破黑暗中的旖旎。
接吻声骤停,呼吸急促。
倪亦南按住睡裙里的手,扯上肩带从他腿上下来,打开灯,问要给她什么。
沈迦宴不知从哪变出一沓试卷,是数学精专题和套题。
离开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早点睡觉。
闹钟响的时候已经两点,于是第二天她成功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去学校,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冰美式,救了她半条命。
......
倪亦南回过神。
所以现在,她和沈迦宴两个转学生,要一起拍一中宣传片?
这段时间倪亦南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份用,下课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埋头就是学,哪分得出精力拍这些。
“老师,要不您再考虑一下,一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同学。”
“这是学校综合考虑之后给出的结果,宣传照嘛不能总是同一个人拍,你就是今年的最佳人选,要挂上一中官网的,多光荣啊。”
“......”
“我之前拍过其他学校的,现在又拍一中不太好吧。”
“这不更说明一中在教学资源上更胜一筹吗。”
“可是马上月考了,我可能抽不出——”
“很容易的,就几张公式照,你俩的颜值连妆造都省了,咔咔几分钟就能结束。”瞧她表情不太自然,主任以为她紧张,拍拍她的肩安慰,“放轻松放轻松。”
“......”
倪亦南沉默了。
主任以为她被说服,转头喊:“沈迦宴同学呢,有没有问题?”
正在说话的班主任停顿一下,沈迦宴侧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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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消息很快在校园传开。
第二天中午,负责人梁老师在学生会挑了两个骨干,把大家聚在空办公室开了个短暂小会。
“今年有点特殊要拍两组,一组校服,一组正装,这是脚本。”
脚本很细节,标注了场地、对应服装以及注意事项。
倪亦南没有放太多精力在这事上,快速浏览一遍,就塞进抽屉最下层。
直到拍摄当天,明湛举着相机,录下光影下她专注学习的侧脸。
“咔嚓咔嚓”,连续的快门声打断倪亦南的思路,抬头看到相机后一双俊朗的眉眼。
“今天下午就要开拍了,在这之前我想拍一下你认真学习的画面用作素材,你不介意吧?”
倪亦南摸了摸鼻子,其实不太愿意,但想着人家也是为了工作,摇头说没事。
拍摄小组请了半天课假,梁老师领着四个学生在学校各个地标架机打卡。
主任坚持要求素颜,于是两人底都没打,顶着惯常的学生装扮就上了阵。
不过在上阵前,倪亦南被按着涂了个唇釉。
“相机超级吃妆,其他的可以没有,气色不能没有,你淡淡涂一层就好。”
单羽潇特意选的色号,颜色柔和偏暖调,很适合倪亦南。
俩人表现力很足,轻而易举在镜头前展现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和表情管理。
见过数不胜数好皮囊的摄影师忍不住感叹:“你们学校有你俩真了不起啊,这脸太适合大荧幕了,小美女小帅哥有没有兴趣做模特?”
今天太阳有点大,摄影师一开始闲聊,沈迦宴就径直往树荫底下走,坐那石凳上,背抵着石桌,蹙眉闭眼,满脸就写着好热好烦好几把想走人。
唐择乐呵地笑:“大哥,你上哪儿挖人来了?”
“又不白嫖!我给钱的!”说着,摄影师掏出名片塞给倪亦南,“勤工俭学嘛,有意向联系我哈,帮我给那帅哥一张。”
倪亦南瞅了眼名片上的内容,收进口袋。
一板一眼的公式照很快拍摄完毕,第二套在艺术楼拍摄,放在内页,姿势相对可以自由发挥。
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往那边走,倪亦南不好意思空着手,帮忙去拎地上的工具包,刚有弯腰的动作,怀里就扔来一个手提袋。
沈迦宴拎起工具包,从她身边擦肩,轻风裹着他惯有的香气飘来。
“没手了,帮我拿着。”
27、正人君子么
时间还很充裕,大家在一楼做准备工作,梁老师让他俩别慌,换完衣服可以找个空教室坐会。
倪亦南打算去卫生间换衣服,但沈迦宴的衣服还在她这,刚刚好像看到他上了楼梯。
倪亦南掏出手机,问他在哪,手在键盘上敲,他的消息登时弹过来。
沈迦宴:【202。】
沈迦宴:【上来。】
“......”
这次来便轻车熟路许多,这一层好像都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门没锁,她敲了敲,推开。
里面散着充足的冷气,窗帘都闭着,一点阳光进不来。
沈迦宴倒是很悠哉,靠在椅子里,两腿岔开,眼睛闭着,脑袋往后仰,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颌线,阴影面折下去隐进洁白衣领。
像一幅精致又立体的画作。
“你在这干嘛啊。”倪亦南把手提袋递过去,“你的衣服。”
沈迦宴不接,嘴唇动了动,“累。”
“......”
倪亦南皱起脸,她比他多拍一组单人照都没喊累呢,走过去,手提袋放他旁边。
沈迦宴睁开眼,去看她。
“我给你放这。”
放下就走,沈迦宴把人拉回来,颠了颠腿,没什么正形,“坐上来。”
“......干嘛,大家还在楼下等着呢。”
沈迦宴点头,把她又拉过来点,拉到两腿之间。
“那抱一下。”
也没等她答应,就两臂一环,给人圈住了。
脑袋贴在她小腹上,贴得特紧,倪亦南呼吸一凝,下意识就吸肚子,推他,但没推动。
沈迦宴很安静,没说话也没动手动脚,老老实实抱了两三分钟,倪亦南盯着时间,又去推他:“可以了吧。”
沈迦宴放开她,大喇喇靠回椅背上,仰着头瞅她,微蹙眉,“这么积极,不是不乐意拍么。”
“所以才想赶紧结束啊。”倪亦南说着,拿起自己的衣服往外走,还不忘催促他,“你快点换好下来。”
“你去哪?”
“卫生间。”
“......”
沈迦宴三两步走到她前面,咔哒一声给门锁上。
倪亦南傻眼。
沈迦宴懒着声:“在这换。”
“......”
这怎么换啊,他在呢,一点隐私都没有。
倪亦南:“......嗯,我还是去卫生间换吧。”
“那地方又脏又小,全是细菌,你衣服脱了放哪?”
沈迦宴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手指微动,灯灭。
“就在这。”
......
视线一瞬间变得很暗,连环境都显得陌生且没安全感,倪亦南没有立刻脱衣服,抱着衬衣在那磨时间。
捱了将近两分钟,身后才慢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知道是他在换衣服了。
那么,应该不会突然开灯吧。
倪亦南先把裤子脱了,换藏青色百褶裙,裙子不长也称不上短,刚好卡在膝盖上面十公分的位置。
然后拉拉链,脱外套,双手交错捏着短袖衣摆,正要兜头脱下,背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周围一切瞬间沉了下来。
手指紧了紧,她问:“你换好了吗?”
“嗯。”
“哦。”
安静须臾,彼此都没有出声,他人也像静止了,倪亦南听不见任何声音,无法由声判断他在哪,离她多远。
于是感官被放大。
“沈迦宴。”倪亦南不放心地提醒,“你不要突然开灯。”
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知道。”
又捱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真的——或许应该大概不会突然开灯之后,倪亦南火速脱下短袖,拿起桌上衬衣往身上套,压到一旁装衣服的塑料袋,发出不小的噪音。
以至于没有听见附近正在逼近的脚步。
等她感到一具赤裸又火热的身体贴合上她的背脊时,为时已晚。
手里的衬衣只套了半只手臂,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去躲,她胳膊肘往后捅他腰,力道挺重,捅得沈迦宴闷哼了一声。
沈迦宴半点不躲,喘在她耳畔,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打人还挺疼的。”
“......”
倪亦南就又去捅他,这回沈迦宴直接连她两条胳膊都圈进来,倪亦南彻底动弹不得。
“笨蛋。”
“任何人你都无条件信任吗。”
唇瓣有意无意地剐蹭到她耳朵,倪亦南觉得他故意的,在他怀中扭了扭,反驳说才没有。
“那为什么相信我会对全身赤裸的你无动于衷?”
倪亦南负气道:“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沈迦宴没说话,咬了咬她的耳朵,听见她轻呼两声,放手。
倪亦南迅速拢起袖子继续,不想那宽大的掌心重新覆上来,搂着她的腰肢把她翻了个面。
彼时,衬衣已经穿好,只差系好胸前纽扣。
但,沈迦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
......
或许是在黑暗环境中待太久,瞳孔适应之后,慢慢能看清她瘦瘦窄窄的身形框架,比周围黑色的背景要更深一点。
因为慌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像游戏里的卡通人物,很可爱。
只是腰太细,胳膊也细,轻轻一拧就有断成两半的风险。
目光由着那影影绰绰的黑影游走变化,最后拢上衬衣,娇娆的曲线彻底被挡住。
沈迦宴太阳穴跳了跳。
正人君子么。
他从来不是。
28、撸射
“唔嗯……”
黑暗的空间里,肉体摩擦发出的声音之外,交替着少女极压抑的呻吟。
她双手被禁锢在背后,被人一只手锁住往后拽,力道并不重,却足以令她挺起胸膛,将双乳喂到嘴边。
而他另一只手伸进裙子,从臀侧摸上去,手掌停在尾椎骨,往下压。
异常用力地,往下压。
湿濡的软体沿着锁骨往下,在胸口肆意横行,倪亦南起伏着,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掀开了。
被更为柔软的,潮热的包裹住,然后她的手被放开,腰肢瞬间过电般塌下去。
“......不行。”
她撑在他的胸膛喘息,他没穿上衣,手直接按到他硬邦邦的胸肌上。
被他弄了那么多次,倪亦南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摸到他,脑海中不为人知的邪念瞬间跳脱出来。
饱满而结实。
手感比看上去带劲,忍不住想用力捏一捏。
但她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才刚说完不行。
倪亦南手掌搭在他胸口,食指轻抬起,用几乎微乎其微的力道按了按。
“行不行?”
沈迦宴从她双乳间抬头,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倪亦南眨眨眼,撤回手,心虚地嘟囔:“......什么行不行。”
沈迦宴按住她的手,也摁住她的臀,恶劣地往上顶了一下。
“嗯......”
“硬度。”他说,“行不行?”
倪亦南哼唧一声,脸通红,咬着唇,害羞不讲话。
沈迦宴便覆上她的手指,带着她往下,像他之前亲吻她的身体一样,指尖从喉结一点一点往下......
感受他吞咽时带去的波动,喘息时带去的起伏,标准又完美的腹肌块,指腹碾过一层层沟壑,最后他包裹住她的小手,手指交错带着她解开皮带,裤链。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倪亦南后知后觉感到恐慌,想临阵脱逃,沈迦宴却不允许。
内裤边被拉下来一点,再一点......倪亦南羞赧偏过头,恍然想起没开灯。
可为什么,还是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她僵着一动不敢动,沈迦宴凑过来亲她下颌,在她耳边哑声启唇。
“我,我不会......”倪亦南磕巴道。
接着,她的手重新被牵引到那硬物上,五指收拢,握住,上下套弄起来。
她的手心很软,没有一点茧,恨不能连骨头都是酥的,沈迦宴呼吸有些沉,腾出一只手把她往怀里抱,让顶部能戳到她的小腹,一手带着她动,一手去招惹她。
......
......
过了好久。
电话轮番响过三四次,倪亦南浑身湿淋淋的,已经在他大腿上高潮过一回。
在她双手握住,拇指指腹压着顶部摩擦一圈之后,他闷喘了一声,嗓音开始变得黏。
比以往任何时候,哪怕是在这里给她口时,都要缱绻得多得多。
倪亦南手酸到不行,有点不开心了,但沈迦宴吻着她的下巴,一边带着她的手提速,一边说宝贝做得很好,再坚持一下就好,辛苦宝宝了。
做这种事哄骗她时,就显得他特别温柔。
末了,倪亦南喘着气,唇瓣被吸得麻麻的,神色略有些僵硬地望着自己手上的液体,以及胸前的泥泞。
愣住。
倏地,肩膀一沉。
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头颅压上来,唇瓣挨着她肌肤动了动,很黏很哑。
“倪亦南。”
倪亦南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沈迦宴收拢臂弯,不留半丝缝隙地抱紧她,脸埋进她颈窝,很用力地吸了一口,“好舒服,谢谢宝宝。”
身体没有阻隔地贴到一起,乳尖蹭得有点痒,倪亦南咽了咽口水,脸颊发烫。
她用干净的手指去戳他,轻声说:“他们在催了......”
又过半晌,沈迦宴终于抬起头,窸窸窣窣地在捣鼓什么,随后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沈迦宴摸出一包湿纸巾,替她擦干净胸口,小腹,还有下巴挂上的两滴。
29、拍摄
下楼之前倪亦南去卫生间补了下口红,沈迦宴在外面等她。
出来后,倪亦南盯了他几秒,有点崩溃地勾勾手:“你低一点......”
沈迦宴俯身。
倪亦南扣着他下巴,把他嘴上沾上的口红都擦掉。
在202耽误不少时间,倪亦南为了避嫌先下楼,让沈迦宴缓两分钟。
沈迦宴很叛逆,偏要跟她前后脚。
十分钟前梁老师被同事叫走,楼下只几个男生围着在吹牛,见着主角登场,立刻又忙活起来。
小助理在一楼的小画室给沈迦宴拍单人组照,摄影师盯着两人看了会,凑到倪亦南跟前,狐疑道:“你俩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现,咋?他肚子不舒服,你也不舒服?”
“啧啧,光天化日,血气方刚啊,你俩待上面干啥呢?小心我告你们老师。”
明湛给摄影师肩膀来了一拳:“能干什么,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啊,哟,妹妹脸怎么还红了。”摄影师呵呵笑两声,“小小年纪——”
“你笑什么?”倪亦南打断他。
摄影师一噎,随即两手一摊,一脸正色去问明湛:“我没笑啊,我笑了吗?”
明湛:“笑了,而且笑得很猥琐。”
转去问唐择。
“......”唐择挠挠头,“呃,哥你确实在笑。”
摄影师摆摆手:“害,开个玩笑嘛,妹妹别这么认真。”
“你的玩笑很冒犯,指向性很强,除了你有人觉得好笑吗?”
她的神情和语调都很平静,边上两人愣了下,明湛眼睛黏在倪亦南身上,张嘴:“我觉得不好笑。”
拍摄才到一半,不想中途闹僵耽误收工,倪亦南皱着眉往边上站了点。
摄影师拱了拱一边的唐择,企图进行眼神交流,唐择不搭腔,一脸“自己的烂摊自己收”的表情。
摄影师只好跟过去:“哎哟别生气,不好意思啦妹妹,我们和成年人打交道久了,顺口了,忘记你俩还是小朋友,真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沈迦宴那边拍摄完,过来就听着后半句。
没人吭声,个个面部表情还蛮丰富,小助理抱着相机过来,也感受到氛围的微妙。
“咋了这是,都啥表情?”
唐择低头看手机,明湛耸耸肩,表示啥也不知道。
小助理看向倪亦南和摄影师。
倪亦南面无表情,摇头说:“没什么,拍下一条吧。”
沈迦宴掀着眼,视线从倪亦南脸上移开,慢悠悠地扫向摄影师。
摄影师回避,若无其事道:“对啊,没啥,都等着你们结束呢。”
之后,摄影师没再嬉皮笑脸,举着相机咔嚓咔嚓,仅剩的交流只存在于工作相关。
人挺低俗,专业素养确实一等一,梁老师一直没来,一些姿势都是他教摆。
本以为小女孩生气是因为他乱点鸳鸯谱,人是真不熟,毕竟刚刚拍校服套时,也没见有什么互动。
但渐渐的,在相对自由且轻松的艺术照之后,两人的默契就藏不住了。
他俩可能还没意识到,但相机里闪过的每一帧,都记录得无比清晰。
比如现在在琴房。
他只说了一句摆出四手联弹的感觉,动作美观一点。
沈迦宴将琴凳拖出来,坐下,掀起琴盖,倪亦南坐去他身边,两人默契地把手放去黑白键上,指尖下压时拼出一道和弦,意外的和谐又悦耳。
好听不是关键,关键是仅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还能这么好听。
摄影师嗅觉敏锐:“这样,你俩合奏一段呗,自然美观一点,我来抓拍。”
“还要合奏?老师没说啊。”
倪亦南搁在琴键上的手指蜷缩起来,老师没说脚本也没标注,怎么还带突然拔高的。
“是这样的哈,拍摄通常有些意外,临时改计划这都很正常的,你俩都会吧?”
倪亦南:“会一点吧。”
等她应了声,沈迦宴才出声:“来。”
“来来来!一点两点都没事哈。”摄影师冲小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会意,掏出手机。
琴房光线不大好,唐择在侧面举反光板,明湛被挤到后面:“没排练过不好弹吧,这快放学了来得及吗?”
“我看他俩蛮有默契的,刚刚那声多好听啊。”摄影师不以为然,想了想说,“......嗯会一点......不然就路小雨?”
“正好妹妹弹女生部分,一只手就行,还简单。”
沈迦宴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我不是很熟,先摸一遍?”
“好。”倪亦南快四年没碰,手生得不行,曲子不难,依着记忆里的旋律,纤白的指尖在琴键上走过一遍,没出什么差错。
“这不配合得蛮好嘛!来正式的嗷!背打直,切记动作美观!”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像排练过无数次,圆满收场。
梁老师姗姗来迟,恰好赶上拍摄结束。摄影师赞不绝口,老师也挺满意,拉上倪亦南一起看照片,还夸两人颜值势均力敌。
倪亦南瞥了眼门口打电话的沈迦宴,收回视线时,无意和对面的明湛撞上。
他坐在单人椅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光,但眼睛注视在她身上。
似乎盯住她许久,像在发呆,又像想事想入了神,四目相对之后他瞳孔像是有了聚焦,瞬即闪躲开。
梁老师的事还没处理完,没多久又离开了,很快放学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照片到时候要拷给你们学校,估计一个星期左右。”摄影师边收工具,边试探,“要不单独给你俩拷两份?不收钱。”
“别问,问就是要。”唐择低头收架子,转眼一看就他一人在忙活,“明湛人呢?这个逼一打铃就溜?”
“......”
“小唐,你一会儿把我联系方式推过去,小帅哥小美女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找我约拍哦。”
“......”
“多少钱?”
单羽潇拎着倪亦南的书包找来,后面还跟着盛停泊。听了这句,她顺嘴一问。
“他俩的话,免费。”
“......”单羽潇白眼他,“我是问你准备给多少,我南之前可是拍过平面的,一次四位数......”
“......”
听得倪亦南脑仁疼,拽了拽她,阻止她继续吹牛,“走吧,回家吃饭了。”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被假山掩住,倪亦南无意瞥到,没看清正脸,但身影好眼熟。
这时,盛停泊搓搓手,挤去他们中间:“迦宴,林阿姨今天做了啥菜,让兄弟蹭一顿呗。”
“清炒苦瓜,拔丝胡萝卜。”
“不是吧,你已经沦落到每天只能吃这些?”
“是不你爸又限制你消费了?缺多少跟兄弟说,兄弟养你啊!兄弟舍不得你受苦......”
盛停泊喋喋不休,单羽潇出声怼他,发现身边人心不在焉,视线随她看去。
“你看啥呢?”
“......嗯?没什么。”
推搡间,其中那个男生被推出来,只一瞬又掩回去。
注意力从假山背后收回,倪亦南回忆跟男生拉扯的女孩,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
貌似是在画室向沈迦宴表白的女孩,那时听他叫......
叶婧菲?
30、逗猫
倪亦南被沈迦宴捞去家里吃饭。
他说阿姨今天做的全是她喜欢的菜,还连带报了几个她无法抵抗的菜名。
上次落荒而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人都闪到门口了,书包忘在沙发上,尴尬地折返回来,轰一声关上门,留挥之不去的尴尬在沉默中嚣张爆开。
倪亦南未雨绸缪,这次让沈迦宴先上去,她回家放书包。
沈迦宴没上楼,替她拉开了门,就站在门口等。
好像她不出来,他就不走了。
倪亦南:“......”
踏入玄关,隐约听见厨房传来水流声,以为水龙头忘了关,她赶紧跑过去,刚迈出两步。
“回得正好,洗了手过来做事。”
吓得倪亦南瞠目,慌忙冲门外人摆手让他离开,边还维持镇定的声线:“哦,马上来。”
门外人不仅不走,还在她来关门时一把拉得更开,对她勾了勾手,启开嘴唇,无声吐出两个字。
吊儿郎当的,从头到脚就写着使坏两个字。
倪亦南摇头。
温希坐在水池边的小板凳上,背对着厨房门,回头看见她傻愣愣站着一动不动。
“你站那干嘛呢,你这穿的什么东西,裙子这么短?你校服呢?”
“......”
“学校今天有活动,这是统一服装。”倪亦南不是很想多说。
“什么活动,家长群怎么没通知,这衣服要不要钱啊......”温希嘟囔着,边拿出手机点进屏蔽已久的班群。
倪亦南:“免费的。”
闻言,温希打量了她会儿,说:“哦,书包放了过来剥蒜。”
倪亦南抿唇,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往房间走。
“咚咚。”
大门被叩响。
倪亦南吸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书包还没放稳,快步跑出来:“有人敲门,我看看是谁!”
彼时,沈迦宴已经穿上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上。
她弄出开门的声响,同时用几乎气音的音量:“你到底想干嘛,赶紧走!”
沈迦宴学她用气音:“亲我一下。”
神经病啊!
当着她妈妈的面提这种要求!
“别闹了......”倪亦南把人往外推,两只耳朵竖得像只兔子,留神厨房,“快走快走。”
“谁啊?”温希围着围裙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截莴笋。
倪亦南弹射式躲开,而沈迦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恭谨道:“阿姨,我住您楼上,我们家衣服好像掉您家了。”
“诶,你也是一中的?”在他说话期间,温希不动声色把人打量一番,笑问,“小帅哥,你掉的什么衣服?”
“白色短袖。”
“白色短袖。”温希手是脏的,于是使唤倪亦南,“你去阳台看看。”转头亲切道,“你等一下哈,我让我女儿去找了。”
“......”
哪有什么衣服啊,张口就来。
倪亦南撇撇嘴,随手取下一件白T,回来时温希已经回到厨房择菜,听到脚步声问。
“嗯,找到了。”倪亦南应。
沈迦宴抱臂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睨着她走向自己,从她怀里接过衣服,展开一看,挑了下眉:“你的?”
刚才那幅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姿态全然消失。
“谢谢”两个字却字正腔圆。
倪亦南白他一眼,关门。
沈迦宴就犯起浑,在她伸手来拉门把时,顺势一拽,掐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唔——”
倪亦南睁大眼,心惊胆战,双手握拳揍上去。
他说亲一下那就是亲一下,吮着她的唇珠用舌尖勾了一下,就分开了。
倪亦南的拳头还没落下,又收回去擦嘴,皱巴着小脸重新握上把手,他又得寸进尺地压下来。
跟逗猫似的。
沈迦宴低颈在她唇上碾了碾,又亲她睫毛,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说口红是巧克力味的,宝贝今天好漂亮。
......
镜子里,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倪亦南抬手碰了碰唇,麻麻的,还在发烫,嘴角晕开的一点红被她揉开。
压下无法平息的心跳,直到完全看不出异样,她才进厨房。
“刚刚那个小帅哥跟你一个学校的?”
倪亦南拿起一颗蒜开始剥,含混着:“应该吧,没见过。”
“我看他蛮有礼貌的,白白净净气质又好,一看家境就不一般。”温希一边切菜,一边用余光瞟她,“上下楼,有机会接触接触,对你没坏处。”
“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真钝还是读书读傻了,你妈我像你这个年纪早就出去打工了,年轻美貌是资本,这个时候不抓紧利用,以后就只能嫁给你爸那种......”
“......”
又来。
倪亦南深吸一口气。
指甲陷进蒜瓣,涌上来一股难闻又冲鼻的,她讨厌的味道。
猝不及防的吻带来的惊心与悸动被尽数抹平,被一种难过,却不能用“难过”轻易带过的情绪蚕食。
水流冲刷指缝里残留的蒜沫,可味道经久不散,倪亦南憋了好久。
“我不会变成你,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和没担当的男人结婚。”
言毕,捡起池子里带泥的菜,水流开到最大,淹没厨房所有刻薄的声音。
31、喜欢
咚咚咚。
咚咚咚。
油烟机的镜面映出一双瞪得可怖的眼,那双眼二十年前曾明媚勾人,却被时间和阅历蒙上一层浑浊。
斥骂噎在喉咙,被敲门声打断,温希把菜往池子里一扔,溅起泥水在倪亦南的白衬衣上。
“真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你给我好好看着锅!”
温希离开后,倪亦南关掉水龙头,火开最小,竖起耳朵。
房子很小,很容易听见外面的对话。
“对,住在楼上,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还要感谢你之前做的芝士蛋糕,我家小孩特别爱吃,赞不绝口。”
“是吗,我有空下次再做点,让我女儿送上去!”
只见温希的身影在餐厅和玄关来回,手里的菜一盘接一盘。
倪亦南挪步到冰箱旁边,这个角度能瞥见饭桌上多出的几道家常菜,是沈迦宴报的那些菜。
是林阿姨不厌其烦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她爱吃的菜。
凌恪和凌远在家时,餐食通常就着他们,不在家,温希就弄些简单的自己爱吃的菜。
亦南喜欢吃什么,外婆曾在饭桌上问过一次。
在那之前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没有“我喜欢”的意识,自然而然花了些时间思考,所以回答慢了几秒钟。
“做什么吃什么,桌上这么多菜不够她吃吗?妈你别惯她。”
倪亦南就闭了嘴。
喜欢吃的东西也成了无人在意的秘密。
家里貌似没人知道她喜欢吃的菜,没人知道她不喜欢葱姜蒜,没人知道她喜欢运动。
也没人知道她学钢琴是为了偷偷学架子鼓。
六岁那年,倪亦南刚上一年级,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琴房,橱窗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一把电吉他,一套架子鼓......
这是当年小小的她叫得出来的三个乐器名,她喜欢隔着厚厚的玻璃盯那套架子鼓。
透明的,好酷。
在门口停留许久,不少穿着和她一样校服的小朋友被家长牵着往里走,规规矩矩坐在鼓前。
一天去外婆家吃饭,她小心翼翼问可不可以学乐器,外婆问什么乐器,她说架子鼓。
六岁的她的确学上了乐器,不过不是她喜欢的。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学什么架子鼓,性格都学野了!你妈说了,要么学钢琴要么不学。”
倪亦南怯声问:“可以去校门口那家店学吗?”
后来她成功在那家琴房学上钢琴,第三次课后她问老师可不可以摸一下那套鼓,她不会弄坏的。
那套鼓很贵,鼓皮是全定制款,代课老师没有橱窗的钥匙。于是倪亦南最后只敲了敲普通皮鼓,也很满足。
后来她认真学钢琴,能在一节课的时间消化同龄小朋友两节课学习的内容。她表现得很好,偶尔轮到她的钢琴老师值班,会免费教她会儿架子鼓。
十二岁,温希跟倪振华离婚,她的去留都成问题,钢琴自然被停掉。
那时的她已经弹得一手好琴,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也真的有点喜欢上钢琴了。
初中学校没有琴房,心情不好时,只能在音乐教室偷偷摸那台教学钢琴,被逮过几次,被批评教育多了,她就不弹了。
时间一长,好像也没多么喜欢了。
就像在同龄人调皮捣蛋或文静过家家的年纪,她喜欢去小区公园找小伙伴赛跑、骑脚踏车、打羽毛球......
但倪振华和温希不允许,说会被人贩子拐跑。
他们又不肯抽出时间陪她,于是把她关在家里,扔几本课外书,反锁上门。
时间长了,她便不喜欢运动了。
便成了这些年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倪振华心疼的“花那么多钱学钢琴,学出个什么名堂?打水漂”。
成了温希走亲串友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还不是懒,从小就不爱动,扔本书一坐能坐一整天”。
人是情感丰沛的动物,能日久生情,也能相看两生厌。
32、出国
林阿姨是沈迦宴十二岁那年来到沈家的,沈迦宴的饮食起居她照顾偏多,自然和他的接触比其他人多点,可如今回忆起来,却翻不出几帧。
沈迦宴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绪,上个月被沈先生抽得皮开肉绽,仍犟着不服软,回来都没跟她说一声,还是她从那边打听到的。
原因恐怕只有沈迦宴和沈先生两个人知道,她问不出来,只能强行给他上药。
伤口多数在后背,那鞭子磨开的血肉她看着都疼,拿生理盐水碾上去时他也只是拧了下眉,一声疼都没喊。
沈遥很犟,生的儿子比他更犟。
阿姨送完餐上来:“我照原话转达的,她妈妈没有起疑。”
沈迦宴点了下头。
阿姨嘴唇蠕动,欲言又止,辗转进厨房,将卫生收拾干净,出来时沈迦宴还在吃饭。
他一个人静谧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迦宴,楼下小女孩的家庭情况是不允许她出国的。”林阿姨拎着垃圾停在门口。
“你现在这个阶段,有些事不适合做,一旦被沈先生知道——”林阿姨叹口气,“何必呢,上次的伤都没好全呢。”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照顾你吧。”
沈遥手伸得很长,能轻而易举且不动声色地处理掉秋叶姿养在外面的每一个小情人,也肯定不止安排一个保姆来监视他。
这点小手段在沈家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
“我这边的情况呢,您就如实汇报,但和她有关的——”
沈迦宴掀起眼皮,深邃的瞳孔中流露出比六年前更加淡漠的成熟。
“您就别说了。”
......
晚上,沈迦宴在小区遛狗,收到一则好友申请,来者备注两个字:
【唐择。】
有点印象。
今天协助拍摄的人。
视线从屏幕挪开,往上面挪,挪到第三层楼停下,次卧灯灭的,主卧灯是亮的,窗帘留了个巴掌大小的缝。
沈迦宴仰着头,在原地站了会儿。
站到有蚊子来咬他,他撕掉袖口的防蚊贴,不知道谁放在他家的,没什么用。
回家后沈迦宴迅速冲了个凉,手机多了好几则好友申请,分别来自两个人,他百无聊赖地扫了眼。
其中一个是今天的摄影师,备注说要把他们合奏的小视频发给他。
另一个还是唐择,备注说有急事。
沈迦宴通过唐择,顺势敲下一行字:【在画室,那个拍照的说了什么。】
唐择秒回:【你咋知道是他?】
唐择:【摄影师调侃倪亦南跟你同时消失同时出现,就是用词有点那啥。】
沈迦宴:【原话。】
唐择:【说光天化日,血气方刚,你俩待上面干啥。】
唐择:【还调侃了下倪亦南脸红的事。】
看到这两句,沈迦宴眉头蹙了下,下一条紧接弹上来。
唐择:【不过被她呛回去了,我都震惊了。】
唐择大概复制了遍倪亦南的原话,连着发送好几条。
最后的最后,结尾在一句:【宴哥,问你个事儿呗。】
【你俩是不是在谈?】
指尖右滑,退出。
沈迦宴通过了摄影师的申请,点进他朋友圈,置顶一条是他工作照及介绍海报,一条是公司简介海报。
春风吹摄影,廖宇捷。
沈迦宴手指敲了敲,将两张海报保存到手机,退出来,对方正好发来视频,以及:【小帅哥,有没有兴趣当模特赚点外快?】
“......”
沈迦宴反复拉进度条,在两人侧脸同时入镜没被遮挡,角度最好的那一帧,截屏保存。
同时,顶端弹出一个消息框,来自视频女主角。
稀奇。
难得主动。
倪亦南:【?】
倪亦南:【让你别画我,不是让你别画脸!】
哦。
看到了。
生气了?
沈迦宴挑了下眉,字打得飞快。
沈迦宴:【只是觉得很美。】
沈迦宴:【宝贝,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
然后没了下文。
沈迦宴弓背坐在沙发上,两腿大敞着,手肘撑着膝盖,懒散地摸着狗。
等了一会。
又一会。
他“啧”了声,敲下一个问号。
发送。
没拉黑。
顶部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始终没输入过来。
耐着性子,沈迦宴又等了一会。
三十秒之后,一个语音通话弹过去。
静默躺在桌面的板砖忽然震动,倪亦南吓了一跳,手里还捏着一副五颜六色的油画。
画室的一幕幕重现,生动而具体的展现在画纸上。
少女全裸躺在洁白展台上,一手揪着腿间的脑袋,一手伸下去牵住他。
稍显婴儿肥的脸型,铺满台面的长发,身材弧度还有腰间红痣依旧刻画得妖冶,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次她的面部是空白的。
被手指压住的地方,依旧刻着一行极小却颜色显着的编号。
今晚,倪亦南本打算刷一张试卷,因书柜容量有限,试卷被挤得皱皱巴巴,她单手捏住装订边抽出来。
试卷散开,一张白纸摔出一声轻响,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纸张被压出几道折痕,翻过来,今日的动容荡然无存。
生气吗。
似乎还好。
欣喜?那更是半点没有。
要怎样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呢,最后倪亦南垂眸睨了一眼那副画,抚平折角,压进桌边那一摞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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