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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
【来自情敌的救赎】(10)
作者:慕云 2025-11-2发表于新春满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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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秋日回忆
夜色深沉如墨,将整个城市吞噬。
江临独自陷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手中那本翻旧了的《徐志摩诗选》仿佛有了千钧重。
他并未阅读,只是任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角,那触感像是他此刻混乱心绪的实体化。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夜空洗练得干净,只有街灯执着地洒下昏黄的光,穿透薄薄的窗帘,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一如他那段行将就木的婚姻。
手机萤幕蓦地亮起,打破了满室的静寂。
那熟悉的头像,那熟悉的口吻,黎华忆的讯息如预期般跳了出来:“江临哥,明天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去一家新开的私厨餐厅,听说主厨的创意菜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
江临的目光凝在这几行字上,胸口像是被一团湿重的棉花堵住,呼吸都变得滞涩。
理智在他脑中尖叫着,命令他拒绝,命令他划清界线,命令他守住一个丈夫最后的尊严。
然而,黎华忆的温柔却像一剂缓慢却致命的毒药,早已透过每一次接触,每一次关怀,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干涸的血液与枯萎的灵魂。那毒药麻痹了他的痛楚,也腐蚀了他的意志,让他连一句简单的“不”都说得如此艰难。
***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赌约成立后的那一个月。
黎华忆的身影,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织入了他生活的经纬。
有时,是在他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的午后,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那端传来她轻快柔和的声音,不问其他,只问他工作是否顺利,累不累;有时,是黄昏时分漫无目的的散步,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轻盈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摇曳,笑着与他分享生活中的琐闻趣事,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知己;她甚至会在品尝到某款别致的甜点时,特意打包一份送到他的办公室楼下,只为让他尝尝鲜。
最让他动摇的,是那次郊外旅行的提议。
“江临哥,你最近看起来好累,眉头都没松开过。”那天,黎华忆站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语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去散散心吧,换个环境,什么都别想。我听说郊外的枫叶林,现在正是最美的时候。”
她说这话时,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含杂质的真诚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足以融化冰雪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那一刻,江临看着她,脑海中却像放映着黑白默片,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纪璇那双永远冰冷、永远带着审视与不耐的眼神。
强烈的对比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将他的心剖开。
一边,是对那名存实亡的婚姻不甘的执着;另一边,却是被黎华忆这团温暖的火焰,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渴望与悸动。
他几乎是溃不成军地,答应了那次邀约。
***
那个周六的清晨,秋高气爽。
黎华忆开着她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麦巴赫,准时出现在他家楼下。
车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清雅的香气便迎面扑来,不是浓郁的花香,而是带着些微熏的薰衣草气息,清新中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美,如同她本人一般,温柔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车内静谧得只能听见引擎平稳的低鸣。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被顶级皮革的气息与黎华忆身上那股清雅的薰衣草暖香完全浸润,形成了一个温暖、干燥、与世隔绝的茧。
江临深吸一口气,这昂贵而舒适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车子平稳地驶向郊外,窗外的景致从钢筋水泥的丛林,逐渐过渡到开阔的原野。
当第一抹鲜红闯入视野,江临的心便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紧接着,成片成片的枫林如同一场燎原的烈火,在山间肆意燃烧。
那红色,是如此的纯粹、热烈
从灿烂的橘红到深沉的酒红,层层叠叠,像是上帝打翻了最绚烂的调色盘。
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在车内流转跳跃。
工作的疲惫、婚姻的折磨,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片壮丽的秋色涤荡干净,江临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的舒展,他甚至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身旁坐的是谁,只是贪婪地将这美景尽收眼底。
黎华忆将他的沉醉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意更深。
她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时不时会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他一眼,那眼神温柔而专注。
“江临哥,”她开口了,声音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清晰,“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秋天,因为枫叶红得像火,总觉得看着它们,心里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都会被这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带着一丝怀缅的意味,“什么都会过去的。”
黎华忆轻柔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江临的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
秋天……
他的思绪被这个词牵引,瞬间脱离了眼前这片炽烈燃烧的枫林,穿过十数年的光阴隧道,回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秋日。
***
那不是一个温和的、被暖阳眷顾的秋天。
记忆中的那个秋天,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凛冽,寒意仿佛能刺穿骨髓,比严冬更让人感到绝望。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败的色调里,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脱光了最后一丝蔽体的叶片,只剩下光秃秃的、扭曲的枝干,像是无数伸向苍穹的枯瘦手臂,在萧瑟的北风中无声地哀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腐朽的气息,那是落叶在角落里腐烂、混杂着尘土与尾气的味道,闻起来令人愁苦而沮丧。
那时的江临,还只是个高中生,青春期的躁动与对未来的迷惘,让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幼兽。
那天放学,他将书包甩在背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脖子在刺骨的寒风中快步疾行。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回到那个有着温暖灯光和热腾腾饭菜的家。
街道上行人稀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被寒风侵蚀后的麻木,行色匆匆,仿佛都在逃离这片笼罩着城市的颓败与萧索。
就在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弄时,一阵混乱的叫骂与闷响,像不和谐的音符般刺入他的耳膜。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巷子深处的墙角,几个身材高大、打扮流气的青年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那身影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毫无反抗之力。
江临的血液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那股属于少年人的、未经世故磨损的正义感压倒了胆怯。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几个混混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他这个不速之客,脸上挂着轻蔑又不耐烦的狞笑。
“哟,哪来的小子,想当英雄?”
为首的那个染着一头黄毛,嘴里叼着烟,朝地上淬了口唾沫。
江临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渗出了冷汗,但他依然挺直了背脊,强作镇定地说:
“欺负一个比你们弱小的人算什么本事?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他甚至摸出了口袋里的老式按键手机,作势要拨号。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执拗,或许是“报警”两个字起了作用,那几个混混对视了一眼,似乎觉得为了这么个无趣的“玩具”惹上麻烦不值得。黄毛轻蔑地“切”了一声,又朝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踹了一脚,骂骂咧咧地带着同伙地离开了。
巷子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江临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
地上的男孩缓缓地抬起头,那是一张清秀得近乎脆弱的脸,此刻却布满了骇人的伤痕。
他的嘴角破了,渗着血丝,一边的脸颊高高肿起,额角也有一片擦伤。
最让江临印象深刻的,是男孩的那双眼睛,江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双乌黑的眼眸——澄澈、闪烁着幸存后的湿润微光,像一滩快要被风扑灭的烛火,却仍不肯熄灭。
“你……还好吗?”江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个易碎品。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试图自己爬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痛而闷哼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别动,我扶你。”江临没有丝毫犹豫,将男孩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男孩的身体比他想像的还要轻,纤细的骨骼隔着薄薄的校服硌着他,却有一种奇异的温热透过布料传来。“我家就在附近,我带你去上点药。”
男孩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想要拒绝,但江临不容置喙的语气和他手臂传来的稳固力量,让他最终顺从地低下了头。
回家的路不长,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男孩的头一直垂着,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江临只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不知是因寒冷还是恐惧。
推开家门,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附着在两人身上的寒气。
江临将男孩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手脚麻利地翻出医药箱。
他用棉签沾着碘酒,小心翼翼地为男孩清理伤口。
当微凉的药液触碰到皮肤时,男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痛呼逸出。
“对不起,弄疼你了。”江临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你忍一下,很快就好。”
“……不……”男孩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
“……不用的……我……我不值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更低,仿佛自己是一个肮脏的、不配被触碰的存在。
这句话像一根针,细细地扎进了江临的心里。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男孩瑟缩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油然而生。
他放下棉签,伸出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用一种自己都未曾想过的、笃定的语气说道:“听着,没有谁不值得。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值得被珍视的存在。你也是。”
男孩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江临的眼底。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澄澈的眼眶中滑落,顺着青紫的脸颊,滴落在他紧紧攥着衣角的手背上。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在长久的黑暗中,骤然看见第一缕微光时的战栗与释放。
紧接着,一个浅浅的、带着泪痕的笑容,在他伤痕累累的嘴角绽放开来。
那笑容腼腆而脆弱,却像是破开了整个深秋的阴霾,比窗外任何阳光都要灿烂。
看到那个笑容,一股巨大的暖流在江临的胸中激荡。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好事,那种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喜悦,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也得到了救赎。
在这寒冷刺骨的深秋里,他的内心却温暖如春。
***
从那天起,江临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牵挂。他知道了男孩的名字,却更习惯叫他“小毅”。
他会刻意在放学后等等他,陪他一起走那段最僻静的路;他会把自己口袋里的零花钱分出一半,给他买热乎乎的烤地瓜;他会在小毅又被嘲笑时,毫不犹豫地站到他身前。
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小毅总是沉默而怯懦,但江临能感觉到,那团在他体内奄奄一息的火苗,正在一点点地、努力地重新燃烧起来。
而守护这团火苗,成了江临少年时代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回忆。
这段温暖的陪伴持续了半年多,直到江临的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全家需要搬到另一座城市。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地和小毅告别,就匆匆地被卷入了新生活的洪流中
那段关于深秋的记忆,也随之被尘封在了时间的深处。
***
思绪回笼,车窗外依旧是那片绚烂得刺眼的枫红。
黎华忆温柔的侧脸近在咫尺,可江临的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另一个画面——那个在深秋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瘦弱身躯,那双清澈得让人心疼的眼睛,以及那个在泪水中绽放的、拯救了他整个青春期灰暗的笑容。
那团微弱却始终不肯熄灭的火苗……
仍在回忆中燃烧的如此炽烈
比那绚烂如火的枫林更加鲜红
“那个男孩……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临在心底喃喃自语,记忆的碎片有些模糊
“……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好像一直叫他……‘小毅’……”
直到此刻,当一片深红的枫叶如蝶翼般飘落,无声地贴在挡风玻璃上,江临才猛然意识到,车内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早已被一种气息所彻底占据。那是属于黎华忆的气息,清雅的薰衣草香早已融入温热的空气,更深处,是一缕若有似无的、属于她肌肤本身的暖香。
这股气息像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他包裹,渗透进每一次呼吸。
他无法忽视,不仅因为它的存在感,更因为其中夹杂着一丝让他心惊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仿佛不是来自嗅觉,而是直接从他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被唤醒。
“江临哥,你也喜欢秋天吗?”
黎华忆的声音轻柔地响起,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失神。
她并没有看他,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前方的山路上,只是唇角那抹浅笑,暴露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那声音像一颗石子,准确地投入他思绪的漩涡中心。
江临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将目光从那片枫叶上收回,转向她完美的侧脸。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喜欢。”
“为什么?”她看似随口一问,语气轻描淡写,却像一把精巧的钥匙,正不偏不倚地,试图撬开他心底那把最隐密的锁。
江临沉默了。
漫长的、几乎能听到心跳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他无法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对眼前这个身份复杂的伪娘情敌言说。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燃烧的枫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秋日萧瑟的景象。
那个蜷缩在墙角的瘦弱身影,那双在寒风中因恐惧而湿润、却依旧清亮如星的眼睛,那句胆怯却坚定的“我叫小毅”,还有一只被他遗忘在旧书页里、早已泛黄褪色的手写纸鹤……
那段记忆太过纯粹,是他晦暗青春里唯一的光。
它温暖了他,也定义了他,却也因为后来的匆匆离别而染上了失落的底色。 那是他最无能为力,却也最问心无愧的一段时光。
他如何能将这样一段珍藏,轻易地展示给黎华忆看?
许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我想是因为…有一段特别的回忆吧。”他低声说。
然而,当他抬起头,偷偷观察黎华忆的反应时,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预想中的好奇或探究。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山路,嘴角挂着一抹极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催促,反而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与笃定。
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她。
光影在她的侧脸上流淌,勾勒出柔和却清晰的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纤细的阴影。
而她的眼神,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里,此刻的确藏着光。
但那并非夜空中清冷的星光,而是夏夜里骤然绽放的烟火,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燃烧自己,迸发出绚烂至极、却也危险至极的火花。那光芒太盛,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侵略性,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秒,自己的灵魂便会被那火焰灼伤、吞噬。
***
车子平稳地驶入山腰的观景平台,黎华忆将车熄火。
引擎停止轰鸣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只剩下风穿过山林的呼啸。
她降下车窗,清冽的秋风裹挟着山野草木的湿润气息,毫不客气地涌入车内,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江临的心绪。
她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锁住他,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一字一句都清晰地敲在他的心上:
“江临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些连结,是注定的。”
江临彻底怔住了。他看着她眼底那片翻涌不休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火,又像雾,既炽热又迷离。
他想起了那双在深秋寒风中,因为他一句话而瞬间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纯粹、干净,像一汪能映出天空的清泉。
可眼前这双眼睛……为何会让他感到如此熟悉,又如此心痛?
“两个月了呢,”黎华忆忽然笑着说,声音轻柔,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江临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我们的赌约,时间过得比我想像得还快。”
江临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是啊,两个月,赌约的三分之一,就这样在他几乎刻意的忽略中悄然流逝。
他本该时刻警惕,与她保持铜墙铁壁般的距离,却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她清晨的问候,习惯了她分享的无聊琐事,习惯了她偶尔不经意间的碰触与注视。
尤其是她那双认真望着自己时的眼眸,仿佛藏着整片夏夜的灿烂烟火,每一次凝视都像一次小小的引爆,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开绚烂又危险的涟漪。
这是一剂慢性毒药,他比谁都清楚。
“但我还没沉迷。”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像是在念诵一道护身符,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防线,“至少……还没有完全沉迷。我还保有足够的理智,我知道这一切的起点与终点。这场游戏的主导权还在我手上……优势在我。”
他反复用这句话催眠自己,可当黎华忆的气息温热地拂过他的耳畔,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试探,轻声问道:
“江临哥,你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从前的某个人呢?”
他心头剧震,那道用理智筑起的壁垒瞬间崩塌,只能勉强扯出一抹淡笑:
“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小事。”
黎华忆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微翘,那笃定的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
在江临恍惚的视野中,记忆里那只被他小心翼翼握住的、冰冷而瘦弱的小手,竟与此刻掌心的温暖几乎重叠。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
山间的风更冷冽了,可那股透过肌肤传来的温度,却像一道温柔的枷锁,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抽离的想法。
十一、与情敌的聚餐
***
秋枫的艳红仍在江临的记忆中未曾褪色,黎华忆那带着侵略性的温柔也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然而,新的邀约却已不期而至。手机萤幕亮起,黎华忆的名字伴随着一则简洁的讯息跳了出来:“江临,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吃顿午饭吧。”
看着那行文字,江临的指尖悬在萤幕上,迟迟没有动作。
他几乎能想像出黎华忆发送这则讯息时的神情——嘴角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眼底闪烁着猎人盯上猎物时的精光。
他不想用文字回复,那太容易让对方隐藏真实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那端传来黎华忆含着笑意的声音,轻快得像跳跃的音符。
“喂?江临?这么快就想我了?”
“为甚么要约我吃饭?”
江临的声音冷硬而直接,试图在这场对话中筑起一道防御的壁垒。
电话那头的黎华忆轻笑出声,那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股酥麻的电流感,让江临的耳廓微微发痒。
“哎呀,别这么严肃嘛。”她的语气慵懒而随性,像是在自家阳台上晒着太阳的猫,“当然是要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呀~”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那声音甜腻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接着,她话锋一转,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弹:
“当初我追璇姐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喔~一步一步,慢慢来。”
“璇姐”两个字像一根尖锐的冰锥,狠狠刺进江临的心脏。纪璇的脸庞瞬间浮现在他眼前,她曾经的温柔笑语,以及最后决绝离去的背影,交织成一片凌乱的痛楚。
而黎华忆,这个将他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情敌,此刻却用如此轻松、甚至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一股夹杂着屈辱与愤怒的燥热从胸口直冲上脑,江临握着手机的指节因过终用力而泛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拒绝的字句:“我……”
“嗯?”就在他要说出“不去”的瞬间,黎华忆却仿佛能未卜先知般,发出一个俏皮而上扬的单音,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
她的语气倏然转变,带上了一丝狡黠与不容置喙的强势,“按照我们当初的赌约,在这半年之内,你可是不能拒绝任何我想要和你‘增进关系’的邀约喔~江临,你该不会忘了吧?”
话音刚落,江临的手机“叮”地一声,萤幕上弹出了一张图片。
那正是他们当初签署的那份赌约的电子档,黎华忆甚至贴心地用醒目的红色萤光笔,将那条关终“不得拒绝增进关系邀约”的条款圈了起来。
那鲜艳的红色,像一道刺眼的烙印,灼痛了江临的眼睛。
看着萤幕上那白纸黑字的冰冷条款,以及下方自己龙飞凤舞的签名,江临感觉自己像一头被精心设计的陷阱牢牢困住的野兽。
所有的反抗与挣扎,在这份他亲手签下的契约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紧闭着双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然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无奈。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低应:“……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黎华忆立刻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妥协,胜利的喜悦让她的声音再次变得甜美起来。“太好了!”她迅速地敲定了时间与地点,是一家格调高雅的法式餐厅,语气不容置喙,“那就周六中午十二点,在‘谧境’餐厅,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前,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黏腻的温柔,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你一定要来喔,我等你。”
***
通话结束,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江临颓然地垂下手,手机萤幕上,那份被红色标记的合约依旧亮着,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地束缚在名为黎华忆的深渊之中。这顿午餐,注定不会只是一顿饭那么简单。
翌日,江临怀着赴刑场般沉郁的心情,推开了“谧境”餐厅那扇厚重的黄铜玻璃门。
门轴发出低沉的转动声,一股混合着檀木与干燥花束的沉静香气,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爵士乐,如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这家餐厅盘踞终市中心一栋老式洋楼的顶层,视野绝佳,却刻意用深色的胡桃木墙板与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昏黄的轨道灯精准地投射在每一张餐桌上,将周遭的环境融化在温柔的阴影里,墙上挂着的抽象画色彩斑斓而扭曲,一如江临此刻混乱的心绪。
黎华忆早已安坐在窗边最好的位置,仿佛一幅早已布置好的画。
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轮廓。
她今天穿着一件质料上乘的浅灰色丝质衬衫,并未完全扣紧的领口,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袖口随意地挽至臂弯,露出那截白皙纤细、戴着一条简约铂金手炼的手腕。
当她看见江临的身影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与猎获的满足感,她款款起身,姿态优雅地迎上前,唇边的笑意恰到好处:“江临哥,你来啦。”
她的声音轻快而亲昵
“我还怕你会迟到呢。快坐,这家餐厅的菜色很棒,我已经帮你点好了。”
江临依言在她对面坐下,身体陷入柔软的丝绒沙发椅中,有种被束缚的错觉。他的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到桌上的高脚水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带来刺骨的冰凉,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目光掠过餐桌,他看到侍者正为他摆上一份厚切的乾式熟成肋眼牛排,表面煎得焦香酥脆,切面却是完美的五分熟,粉嫩的肉色透着饱满的血汁光泽,旁边搭配着细腻的马铃薯泥与几根清脆的烤芦笋。这不是一道随意的餐点,而是精心挑选、价格不菲的招牌菜。
一股被算计的烦躁感油然而生,他感到喉咙发干,低声道:
“华忆,其实不用这么费心……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怎么能随便呢?”黎华忆微微前倾身体,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这个姿势让她衬衫的领口更显开阔。
她眨了眨眼,语气转为一种刻意放软的、带有撒娇意味的呢喃,那声音像含着蜜糖的羽毛,搔刮着江临的耳膜。“江临哥,你值得最好的东西呀。”
话音未落,她伸出右手,轻柔地、不容拒绝地覆上他放在桌缘的手背。
她的指尖温热,带着微弱的电流般的热度,与他刚刚触碰过冰凉杯壁的皮肤形成剧烈反差。那股暖意沿着他的手背一路蔓延,直窜心底。
江临的心脏像是被那股热度烫到,猛地擂鼓般狂跳起来。
他像触电般猛然缩回手,动作仓促而狼狈。
然而,对面的黎华忆却仿佛对他的剧烈反应视若无睹,她只是缓缓收回手,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眸依旧温柔地注视着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仿佛在说:“看,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黎华忆似乎看穿了他僵硬外壳下的局促,她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无关痛痒的日常。她聊起最近一部烧脑的悬疑电影,绘声绘影地分析着凶手的心理动机,那双桃花眼因专注而闪烁着慑人的光彩
她又提起一本新出的诗集,她随口吟诵其中一句,那甜美的嗓音为冷僻的诗句镀上了一层暧昧的温度。“……就像在荒芜的雪地里,忽然看见一朵燃烧的玫瑰。”她轻声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江临的脸,仿佛他就是那片雪地。
接着,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带着一丝狡黠的自嘲,说起小时候在家乡的糗事。
“我那时候特别想当个大侠,学着电视里的人去偷邻居家爷爷种的西瓜,结果人还没跑到瓜田,就被他养的大黄狗追了三条街。”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像风铃在阳光下晃动,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凝滞的尴尬。
江临起初只是沉默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紧绷的嘴角却在她生动的描述中,不知不觉地微微上扬。当听到她被狗追得爬上树,哭着等人来救时,他终终没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这一笑,仿佛一道泄洪的闸门。
他发现,在黎华忆面前,他竟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不需要像面对纪璇时那样,字字斟酌,小心翼翼地揣摩对方的心情,唯恐一句话说错就引来她的不耐或冷遇。
与纪璇的相处,像一场永无止境的精细表演,他必须时刻扮演着完美体贴的丈夫,那份压力早已深入骨髓,让他忘了放松是何种滋味。
然而此刻,和这个夺走他一切的情敌共处,恨意与敌对成了最坦诚的底色,反而让他有了一种奇异的自由。
他可以沉默,可以反驳,甚至可以嘲讽,而对方总能游刃有余地接住他所有的情绪。
这份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像一股危险的暖流,悄然渗入他冰封已久的心,让他感到一阵既舒适又恐惧的战栗。
***
就在这份奇异的轻松感即将麻痹他最后一丝警觉时,一道清脆而规律的“哒、哒、哒”声响,由远及近,像精准的战鼓,蛮横地凿穿了餐厅里流淌的爵士乐与低语。那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也敲在江临的心尖。
餐厅厚重的门被一把推开,纪璇的身影挟带着户外的光与冷气,逆光而立。
她穿着一件将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的黑色紧身上衣,搭配高腰牛仔裤,长腿笔直,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与冷冽。
她的目光像两道锐利的探照灯,迅速扫过整个餐厅,随即精准地锁定在窗边的江临与黎华忆身上。那张江临曾无比迷恋的美丽脸庞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的笑意:“哟,这么浪漫的气氛,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般刺入空气中温存的暖意。那抹冷笑随即加剧,纪璇的下巴微微抬起,姿态更高傲,仿佛女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沉,所有刚刚滋生出的松弛感瞬间蒸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喉咙发紧:“小璇,你怎么……”
“怎么?怕我打扰你们的约会?”
纪璇冷哼一声,完全无视他未问完的话,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餐桌。
她没有理会侍者彬彬有礼的引导,而是径直走向他们的餐桌,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充满宣告意味的节奏。她粗暴地抓住江临身旁的一张空椅,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嘎——”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像一声刻意为之的宣战,引来周遭食客不满的侧目。她却毫不在意,重重坐下。
接着,伴随着“啪”地一声巨响,她将手中的名牌包砸在了桌面上,强行挤占了餐具与酒杯之间的空间。那只包江临再熟悉不过——经典的菱格纹,柔韧的小羊皮,以及闪耀着冰冷光泽的双C金属扣。
这正是纪璇当初在他面前炫耀的“战利品”,是黎华忆买给她的,那个她口中“赔偿金连零头都付不起”的昂贵礼物。此刻,这个物证就这样嚣张地横亘在三人之间,像一座无声的墓碑,埋葬着江临的婚姻与尊严,也赤裸裸地展示着她们之间那段他无力介入的亲密关系。
纪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弋,像是在审视一件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货物。最后,她的视线轻蔑地落在江临面前那块血色诱人的牛排上,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华忆,你还真是会挑地方,品味也变了。这种高级餐厅,江临以前可从来不舍得带我来呢。”
她刻意将“我”字咬得极重,仿佛在提醒两人,谁才是这段关系中曾经的主角。这句话不仅是嘲讽江临的寒酸,更是对黎华忆的一种隐晦指责,暗示她正在用金钱收买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黎华忆却只是笑,那笑容像一池春水,不起丝毫波澜,轻易就化解了纪璇投来的利刃。
“璇姐,你误会了,别把江临哥说得那么不堪嘛。”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柔,甜美得仿佛能渗出蜜糖
“况且,今天是我硬要请客的,纯粹是想感谢江临哥这段时间的‘配合’。”
话音未落,她伸出手,在纪璇锐利的注视下,温热的掌心轻柔地、不容分说地覆上了江临放在桌缘的手背。她的肌肤细腻温暖,与他因紧张而冰冷的手形成剧烈反差。
更要命的是,她的拇指还带着一种无意识的亲昵,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皮肤,那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做过千百次。
那轻微的摩挲,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进了纪璇的眼底。她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剧烈收缩,所有的镇定与傲慢在那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被侵犯领地后的惊怒。
但她很快便将那丝裂痕掩饰过去,猛地将矛头转向了更脆弱的目标——江临。“
你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像要划破这家餐厅精心维护的静谧,“被她这样伺候着,吃得开心吗?还是说,你也开始喜欢上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浪漫’了?”
江临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在纪璇审判般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捉奸在床的罪人,尽管他什么也没做。
他狼狈地想抽回手,却被黎华忆不着痕迹地按住。
他只能低声嗫嚅:“我只是……只是来履行赌约。”
“只是履行赌约?”纪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江临,你甚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了?还是你一直都这么蠢?她对你勾勾手指,你就摇着尾巴过来了?华忆对你这么好,你就不会动心?”
她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剜着他的自尊:“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自己配得上她的‘好’?别忘了,你连我想要的那个包都买不起。”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无声无息地剖开江临的胸膛,精准地刺入他最脆弱的地方。屈辱的热浪瞬间席卷全身,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上,指甲掐入掌心的刺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他想反驳,想嘶吼,想质问纪璇凭什么用这种施舍般的姿态来审判他,然而,所有字句都像被冻结在喉咙深处。纪璇的每一句嘲讽,都残酷地呼应着他内心深处那个卑微的声音——你就是配不上,你就是这么无能。
这面由她亲手举起的镜子,映照出的不只是他此刻的狼狈,更是他多年来在这段关系中,被一点点剥蚀殆尽的自信与尊严。
***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黎华忆一声轻柔得近乎怜悯的叹息,如羽毛般飘落。
那不是不耐烦,而是一种充满表演性的、为他心疼的喟叹。
“璇姐,你别这样说江临哥。”
她的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她不着痕迹地前倾身体,肩线微微耸起,以一种微妙的姿态,将江临纳入了自己无形的庇护范围,仿佛要为他隔绝纪璇那带有侵略性的审视。“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只是有时候需要一点鼓励。”
说着,她完全无视了纪璇瞬间变得阴鸷的脸色,转头看向江临。
那一刻,她仿佛抽离了周遭所有的杂音与光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他的倒影,澄澈而专注,盛满了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江临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耳语般的私密感,轻易地在他和纪璇之间筑起一道亲昵的屏障,“你别放在心上。璇姐只是心情不好。”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既像无奈又像胜利的微笑,但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却保持着绝对的、令人信服的真诚。
这句话,这个眼神,让江临的心脏被一股横蛮的暖流猛地击中。
他看着黎华忆那双清澈的眼睛
理智在脑中尖叫着警告他:这是策略,是表演,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可他早已干涸枯竭的心,却无法抗拒这突如其来的甘霖。
他知道这份温暖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可被纪璇的冰冷与刻薄凌迟了太久,他竟如此渴望这份虚假的慰藉。那一刻,他悲哀地承认,这个夺走他妻子的情敌,竟比他爱了多年的妻子,更懂得如何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被重视的。
***
打破这诡异温情的,依然是黎华忆。
她收回凝视江临的目光,转向纪璇,笑容温婉得体,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
“既然璇姐也来了,来都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吃顿饭吧?我们……也好久没三个人一起了。”她的语气轻松自然,却巧妙地将“我们”这个词的范围扩大,将江临也包裹了进去,像是在宣示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关系。
纪璇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冷哼一声,环抱着双臂,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椅背上,下巴抬得更高,那姿态仿佛不是在和人对话,而是在审视一件不合心意的商品。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拖长了语调,视线刻意绕过江临,落在他身后那幅扭曲的抽象画上,语气里的轻蔑像冰碴子一样扎人,“我才不想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呼吸呢。”她甚至不屑终说出江临的名字,那个“他”字,被她说得像在指代某种令人不快的无机物。
面对纪璇毫不掩饰的敌意,黎华忆却只是轻笑,那笑声像柔软的丝绒,轻易地包裹住对方尖锐的棱角。她挪动椅子,不着痕迹地向纪璇靠近了半分,身体微微前倾,放低了声音,那语气亲昵而温存,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好啦,别气了,嗯?为这种小事把我们难得的见面搞得不愉快,多不划算呀。”她的手轻轻搭上纪璇环抱着的手臂,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抚着,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接着,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就当陪我吃嘛,你看,我点了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完。江临哥只是刚好在,别理他不就好了?”
她眨了眨眼,桃花眼里流转着狡黠而妩媚的光,这番话既给了纪璇台阶,又巧妙地将江临贬低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极大地满足了纪璇的虚荣与掌控欲。
果然,纪璇紧绷的嘴角松动了些许,虽然依旧一脸不情愿,却终究没有再开口反驳,算是默许了这场尴尬的三人午餐。
***
然而,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空气凝重得像铅块,只有刀叉碰撞瓷盘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纪璇像是为了宣泄不满,故意用刀尖刮擦着盘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她懒得再看江临一眼,却总能找到攻击他的角度。
“这家的牛排也就这样,”她切下一小块龙虾肉,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咀嚼的姿态优雅,说出的话却刻薄无比,“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已经是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了吧。”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在江临的脸上。
黎华忆见状,立刻柔声劝阻:“璇姐,好好吃饭。”
纪璇便不再言语,只是重重地放下刀叉,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随后端起酒杯,冷冷地盯着江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令人作呕的笑话。
江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垂着头,默默地切割着盘中那块早已冰冷的牛排,肉的纹理、酱汁的香气,他都感受不到,嘴里只有一片挥之不去的苦涩。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和纪璇像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吃一顿饭了
曾经他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或许是在某个纪念日,他们能像最初那样,温柔地对视,分享彼此生活中的趣闻。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眼前的妻子,是他无比熟悉又全然陌生的人,她身上散发出的每一丝气息,都充满了对他的厌弃与鄙夷。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与荒谬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十分钟前,就在这张桌子上,和黎华忆独处的时光。
那时候的气氛是多么的轻松……她聊着电影,念着诗,甚至自嘲小时候的糗事,那生动的语气和清脆的笑声,让他紧绷了多年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甚至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是一种被平等对待、被当成一个有趣的人来交流的感觉,一种他早已遗忘的舒适。
为什么?他痛苦地在心底质问自己。为什么和这个毁掉他婚姻、夺走他妻子的情敌在一起时,他反而能感到片刻的喘息与自在?而和自己爱了多年、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妻子共进午餐,却像一场漫长的公开处刑,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份巨大的落差像一面镜子,残酷地照出了他婚姻关系的真相——那不是爱,而是一场他耗尽心力却始终演砸了的独角戏。
***
而在他心力交瘁、尊严尽失的此刻,那个扮演着“拯救者”角色的,竟然是将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这份来自情敌的“救赎”,是如此的讽刺,却又如此的……诱人。江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不可逆转地崩塌、改变了。
那天晚上,江临回到家,脑子里像一团被扯乱的毛线,混乱不堪。
纪璇一进门,便将那只昂贵的包甩在玄关柜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随即转身走进卧室,房门“喀”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交流。
江临独自站在客厅,望着这个他曾称为“家”的空间,心底涌起一股灭顶的孤独。
这个家是纪璇一手打造的。墙面是冰冷的灰,家具是线条锐利的黑白,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出天花板上轨道灯惨白的光晕,整个空间像一间精心布置却无人问津的样品屋。
没有一张合照,没有一件带有温度的杂物,空气里只有挥之不去的、昂贵的香氛气味,冰冷而疏离。江临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只是一个不慎闯入的陌生人,这片冰冷的空间里,没有一寸是属终他的。
就在这片死寂中,手机萤幕蓦地亮起,那一点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温暖。黎华忆的讯息跳了出来:“江临哥,今天谢谢你陪我。希望你没有因为璇姐而不高兴。”
看着那行关切的文字,江临的指尖悬在萤幕上,微微颤抖。
今天餐厅里那短暂的温存,与纪璇刻薄的冷语,在他脑中交战。
他忽然想起了那份荒唐的赌约——
如果黎华忆的“追求”让他心动,甚至离不开她的话,他就输了。
那么,今天那片刻的轻松与自在,算不算是“心动”?
当黎华忆的温柔体贴,与纪璇的冰冷刻薄形成如此惨烈的对比时,他对那份虚假温暖的渴望,算不算是“沉沦”的开始?
他知道这是毒药,却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暖意。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明知对方抛来的救生圈连着绞索,却还是会奋力抓住。
他犹豫了许久,终终像下定某种决心般,一字一句地敲下回复:
“谢谢你,华忆。我……没有不高兴,我很开心。”
发送出去的瞬间,他仿佛听到内心某处坚硬的壁垒,发出了第一丝崩裂的声音。
***
讯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轻一响,江临的指尖甚至还有些颤抖,心跳声在死寂的客厅里震耳欲聋。他像一个初次偷尝禁果的少年,脸颊发烫,一半是羞耻,一半是不可告人的兴奋。
“我……我很开心。”
他盯着萤幕上自己打出的那几个字,感觉无比陌生。
开心吗?在被纪璇那样羞辱之后?
不,那不是开心。那是一种更复杂、更危险的情感。
是在冰冷的深海中溺水时,突然有人递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是在长久的饥饿后,明知是毒药却依然无法抗拒的蜜糖。
他立刻为自己找借口:这只是社交辞令,是对她善意的礼貌回应。
可内心深处,那个卑微而诚实的声音在低语,像魔鬼的呢喃:“你不是在回应礼貌,你是在回应温暖。你在贪恋那份被肯定、被珍视的感觉,哪怕它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他将手机萤幕朝下,盖在沙发上,像是要封印某个被释放出来的恶魔。
可黎华忆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和那句“江临哥,你是个很好的人”,却已然在他脑海中生了根,一丝本不该出现的想法,悄悄的发芽、成长。
***
感谢大家之前给我的肯定与回馈,这让我觉得很暖心~
也很高兴原来有不少人是欣赏我这种文字风格的呈现
不知道像这样的我,是否有资格被称为作家呢?
***
回到正题,这次的剧情中,三人终终再次面对,苦主、妻子和情敌,恰好构成了复杂的三角关系(据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关系?)。
但是,他们的互动似乎并没有那么的融洽。
原本苦主江临和情敌黎华忆相谈甚欢,在妻子纪璇进来后,整个气氛都变了,变得尴尬、冷漠而沉郁...(按理说,角色的定位应该是反过来的呀)
在一般的绿文中,都是苦主撞破妻子和奸夫见面,三人陷入了尴尬残局,但是,在这里,却是妻子撞破了苦主和奸夫?
觉得很扯对不对?但是文学领域的离谱程度是永远不会超越现实的,毕竟,文学其实就是映照现实的一面镜子。
然而,江临似乎发现,比起和妻子久违的聚餐,他似乎更享受与情敌黎华忆的两人世界呢~
而妻子纪璇的尖酸讽刺,也揭开了江临一直自欺欺人的模样,就像是把鸵鸟的头从沙堆中拔出来,强迫他面对不愿看到的现实---他的妻子纪璇早已不再爱他。
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江临会如何调适自己,又会如何做出选择与决定呢?
如果大家站在江临的这个位置上,又会如何做出选择呢?
***
而且我想要想要探讨一个很有趣的细节,上次,我有写到一个片段:
“但我还没沉迷。”江临在心底对自己说,像是在念诵一道护身符,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防线,“至少……没有完全沉迷。我还保有足够的理智,我知道这一切的起点与终点。这场游戏的主导权还在我手上……优势在我。”
这时江临试图说服自己,还没有沉迷终黎华忆的温柔,但是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无法坚信自己真的没有沦陷,所以只好说是“还没有完全沉迷”(所以是有部分沉迷啰?敢情沉迷还有分部分沉迷和和完全沉迷的?什么有趣的防沉迷标准?)
但是,在江临执着的计较自己是否“完全沉迷”,意图为自己建立一个锚点,让自己不要输掉与黎华忆的赌约时,其实黎华忆已经开始策划下一次的行动了
(小忆...你就打算让江临输的这么彻底?)
***
最后,有读者有提到,希望我加长一些篇幅,这样看得不过瘾...
我只能说,这是一篇纯爱ntr的作品(这两个词怎么凑在一起毫无违和感),所以注定是描述角色之间的情感,而不会有太多的篇幅在“嗯嗯啊啊啪啪啪...”这种很能扩充字数的地方,如果觉得看得不过瘾的话...就要麻烦你多多忍耐啰(芊芊玉手比一个寸止的手势)
觉得我短小无力的话真是抱歉啦~
但是...要写出大纲与文稿,还要控制AI不要乱跑剧情真的不容易咩~
(特别是字数有限制,但还是要维持文字的质量的情况下)
我是真的很想要写好这个故事,所以每个字句我都会精雕细琢,希望能够维持着优雅而细腻的文笔和写作风格,这也代表...注定不可能太快就出来(指文章)
(但你们如果觉得自己又粗又长,更的又快的话,那就换你们上吧...希望你们能够满足我...还有嗷嗷待哺的读者书客们喔~别精尽人亡就好)
***
啊...一不小心又开车了...
虽然我开车、写色文、还用万字以内的篇幅寸止读者们的精神
但其实我是一个很纯洁的人哟~
你们说对吧?
喂~喂~!你们要相信我啊~别偷笑!!!(微嗔)
来~请跟我说一次:“慕公子是一个纯洁、纯爱、纯粹的作家~”(循循善诱的语气)
嗯~对~很乖喔~!(点头)
乖乖的读者...之后有肉戏可以看喔~(柔声哄)
【未完待续】
贴主:Cslo于2025_11_02 6:58:3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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