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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海王
作者:AL
289. 厚毛兔(股)
“公开经营状况的构想……这实在是很有意思……”
或许是受到相当大的冲击,鲁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喃喃自语。
我也就知道股份有限公司的基本架构,要是被问得再深入点可答不出来。总之先说明表面上的部分,再听听放在南邦南市的话该怎么搞。
今天的正题明明是迎宾馆一事,可关于股票架构和设置交易所的话题就没停过。
“要是有能力的大商人成为股东,或许就能利用他们的知识……”
根据鲁蒙的说法,几乎所有商会会长都非常擅长掩饰经营状况。要是赚得盆满钵满的事曝光就会节外生枝,总之就是被领主课以特别税遭到掠夺。由我来说是有点那个,但这也太不讲理了。
因此商人们为了自卫而想出大量手段,开发并实践各种隐匿资产的不正当技术。
“简而言之就是让那些深谙不正当手段的家伙担任监察对吧”
听到我毫不遮掩的说法,鲁蒙露出苦笑。
可谓术业有专攻,商人最了解商人会用什么手段。所以由商人担任监察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为了股东得公开经营状况的理由也非常巧妙……”
股份有限公司是以向股东公开资讯为前提的构架。原本的话商人会隐瞒经营相关的资料,可当那帮家伙成为股东后则会要求公开资讯,所以鲁蒙说这构图相当有意思。
“这种以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运作的新商会一旦普及,对领主来说也是好事”
也是,站在征税方的角度来看确实有能轻松不少的部分。
商会的营收大部分都放在黑匣子里,领主方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征收到了适当的税金。要从外部得知真实的经营状况难度相当高。
就这点来说,如果是股份有限公司的话就可以随意将对方的经营状况公开,换成是平民股东也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仔细审查财务与经营。
只要规定向股东公开的资料也得同时提交给交易所的话,领主这边只需等待就能入手正确的数据。嘛啊,也不是说能完全相信对方就这样坐享其成了。但想想的话这制度还真是方便。
“连你都这么说了,南邦南的商人们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这种有利于领主一方的制度会被接受吗?”
“这点的话没有问题。若要将所有商会都换成股份有限公司,或许会有人反对,但若只是增加新的商会型态,应该几乎所有人都会欢迎吧。南邦南的商人喜欢尝试新东西。”
而且——他继续说道
“这种新商会还有一个其他商会没有的优点,就是比起现有的商会,被征收不合理重税的可能性会小很多吧。”
负责征税的官员似乎有“反正商人私底下都在搞鬼敛财,稍微多收一点税也没关系吧”的倾向。
……领主方不就是基于这种想法课征重税,商人们也才会为了应付税金而开始做假账吗。不对,应该是因为商人本来就尽是这类家伙,所以领主方才会从一开始就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他们。这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随着以股份有限公司这种架构运作的“新商会”增加,“与新商会不同,没有公开经营状况的既有商会都很可疑。反正一定有在背地里做坏事”的论调就会出现。
这么一来,既有商会就会被视为眼中钉,变得容易被课征重税。因为有比较对象,所以会格外显眼。
“……跟让领主方知道经营情报相比,或许也会有商家讨厌被无谓地怀疑而主动转化为新商会。这并非明年或后年的事情,而是以几十年或百年为单位。”
“我认为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随着这股潮流的加速,变革的浪潮说不定哪天就会冲击那些依旧故态的商会。”
“是的。虽然未必所有商会都会仿效新商会,但应该会要求组织重组或改革。”
鲁蒙说为了能给领主方有个好交代,应该会一点点地朝着公开营收的方向推进。
“换个角度来想,这看起来像是限制了商人的自由,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对市政职员来说是好事,但对商家子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因为这等于领主方或多或少能窥探他们的钱包。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发问,鲁蒙露出无畏的笑容。
“我反而希望如此。与其让善于利用不正当手段和伪装手段耍小诈的商会存活,不如让纯粹在经营能力与应对能力上优异的商会存活。而且南邦南市是在适应周围变化的过程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城市。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的南邦南商人应该有能力应对制度的变化,不如说必须得具备这样的能力。”
鲁蒙如此断言,认为南邦南商人跟得上市长所描绘的未来。
还有,我并没有描绘什么商人世界的未来。只是鲁蒙得知股份有限公司这种构架后,自顾自兴奋地描绘着新社会的蓝图。
恐怕鲁蒙觉得,只要让有实力的商人或商会自由竞争,南邦南市就会发展得更加蓬勃,为此他一直在摸索必要的措施吧。
就这层意义来说,这次的话题触动了鲁蒙的心弦。我想他不只是对股份有限公司本身感兴趣,也觉得以此为契机而将产生变化的未来愿景也“很有趣”。
“交易所的制度和经营状况的公开方法等,之后我会仔细研究。请务必交给我来办。”
“一定要做到”,鲁蒙的宣言中可以感受到强烈热枕。真是干劲十足。
我切实地感受到了,接下全新并可以充分活用自己能力、与未来相关且有意义工作的人才会发出地铿锵音色。鲁蒙一副现在就想立刻返回南邦南市的气势。
“啊啊,细节就交给你了。嗯,就这样吧。我也希望你能着手筹备经营肉类的股份公司。”
“……是我失礼了。请问饲养的家畜有指定吗?”
原本的话题就是筹措肉类。于是我若无其事地说
“这个嘛,就养厚毛兔吧”
来的应该都是南邦南职员吧,但这次的会议中也有我第一次见到的大叔。我觉得突然在这里提起白器原料的话题,就安全面来说不太好。
要是被问为什么不养鸡而要养厚毛兔就会变得麻烦起来,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我的选择应该可以说无可厚非吧。
“我明白了。厚毛兔虽然不能像鸡那样产蛋,但可以剃毛。常备军不只需要粮食,也需要衣物,所以应该不会为用途所困。”
之后再个别找人出来商量如何巧妙地回收厚毛兔的骨头吧。到时候再把白器的制法告诉鲁蒙就行了。
只要我还重视柯哈莉,鲁蒙就不会做出背叛库沃路丁奇的行为。告诉他原料应该也没问题吧。而他姑且还从贝尔马坎家娶了媳妇。
“我想先跟那方面的人士打声招呼。全新的商会制度,以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畜牧业……承办这些事务的人应该需要很大的热情吧。”
虽然听起来是相当辛苦的工作,但他的语气很开朗。
“你好像很开心啊”
“虽然工作很困难,但我觉得有这个价值。倘若能让新商会取得成功,就可以让更多人关注股份有限公司这种制度。”
对梦想、理想、纸上谈兵毫无兴趣,只重视当下能否赚钱的手段和情报的商人有一定数量。要抓住这种人的心,最重要的还是实绩。
“如果通过股份创业得到普及,即使是没有本钱的人,只要有能力,也能获得挑战的机会。首先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一点。。”
南邦南市似乎有很多有能力跟毅力,但手头资金还不足,无法开展生意的年轻人。鲁蒙觉得若是能为这些人提供新的挑战之路,将来或许会诞生大商会。
也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展示民间的活力,间接地维护南邦南市的自治吧。这家伙虽然非常溺爱柯哈莉,但对故乡的感情也很深。
“毕竟会成为在交易所登记的第一家商会,无论如何都会受到瞩目。”
我边说边想到,目前交易所里只有这个暂称“厚毛兔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存在,总觉得有点微妙。如果换成是新发售的游戏机,应该会准备几款游戏作为首发游戏吧。
“……成为焦点的股票只有一家感觉有点寒碜啊。”
“这部分确实令人在意。不过,要是来者不拒,就会出现很多劣质的新商会,导致股份有限公司的架构本身受到质疑。”
“需要一定的标准和审查啊。这样的话或许会赶不上交易所的开业……嘛啊,只要抱着赶得上就加入的心态或许就行了。”
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一位大叔露出无畏的笑容。他应该是南邦南市的职员吧,但我从未见过这张脸。
而他的笑容总感觉与鲁蒙有几分相似。
290. 工务店(股)
“那么,关于这次找你过来……”
我决定直接进入正题。将视线转向文官,示意他开始说明。
要求重新说明迎宾馆的构想。南邦南方面应该已经知道概要了,但为了避免出现偏差,还是面对面再确认一次。为了今后的贵族外交,需要住宿设施。希望是强调美感而非武威的建筑,为此需要能够设计出崭新风格的建筑师等事务。
“……事情就是这样,如何?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就说来听听”
我最后这么问,鲁蒙将资料放在桌上,直接开始口头说明。
“这些是可以与我们合作的工头一览表。他们都是拥有可靠技术之人,应该能为迎宾馆的建设尽一份力。”
都市与城镇里通常会存在有职工或技术工聚集的团体就像是公会一样,不过这里所说的工头似乎是靠技术承接委托的工匠集团,类似建筑版的佣兵团。
当然,他们和佣兵团不同,基本上没有经常在各地流浪的工头。据说大部分都会在某个城市设立总店。他们会建构独自的网络与各地的能工巧匠或工房建立联系。视需求承接参与项目。工头需要的不只是单纯的建筑技术,还要有广阔的人脉与高度的经营能力。
而这次准备的资料上记载的成员,似乎主要是在帝国方面活跃的工头们。作为实绩列举的例子中“那个领地的那栋宅邸好像很壮观”这种连我都听说过的几则传闻。
“……有点意外呢。我听说帝国方面流行华丽的建筑,原来那是外包的吗”
我还以为一定是靠贵族家的工务兵施工。觉得那帮帝国贵族像是在攀比般互相展示自家建筑的技术实力。
“在帝国方面更重视的是跟上流行。所以会采用向评价好的工头发出委托的手法。帝国南部、西部和北部的统治都保持着稳定,因此就算是平民,要去那边也不难。”
看来重点不是展现各家的特色,而是跟上潮流。与其让自家的工务兵一个个地去学流行的技术,不如一开始就雇用持有技术的人来得省事。
“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特定贵族家的支配。既然如此,我们应该也能雇用他们了。”
感觉事情比一开始想的还要简单,但鲁蒙平静地摇了摇头
“因为知名的工头会接到许多委托,要插队的话需要一些门路。”
例如库沃路丁奇家突然向知名的工头发出委托,对方会不会答应也很微妙。这次是南邦南市的相关人士担任窗口,但据说若是没有窗口,就需要帝国贵族的介绍。
考虑到现状,我不想欠帝国南、西部党派贵族以及帝国北部回廊贵族诸家不必要的人情,能透过南邦南市发出委托是件好事。
“此外,报酬预计会比一般行情高。”
“多少加价在预料之内。”
就算有门路也依然是件强人所难的事。就结果来说,似乎无法避免要多付一笔钱。
至于能加价到什么程度,交给文官去判断就好。虽然迎宾馆有许多地方是我插手的,但基本上这是库沃路丁奇家主导的项目,预算不是从我的钱包里出。
“我明白了。那么,能详细告诉我市长构思的迎宾馆是什么样的建筑吗?若是要直接照搬帝国流行的建筑样式,我们也能挑选适合的工头……”
“我想避免这么做。”
采用帝国流行的建筑样式或许外观会好看,但在这个时期这么干,总感觉政治要素过多。话虽如此,用接近王都的建筑样式也有点怪怪的。
“所以,我想在外观上打造出跟帝国、王国都不一样的设计。”
虽然不太清楚但请做出和现有不同的崭新设计……说着说着,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在无理取闹。从承包商的角度来看,这肯定是麻烦到极点的要求。
面对突然出现的麻烦客户,南邦南市的人们面无表情地僵住了。
“呼,放心吧,我不会把事情全丢给你们……喂,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暂时只拿最终候选就行。”
“是”
我向文官示意,让他把我们准备的资料交给鲁蒙。
“这是迎宾馆的想象图,是我们的人画的。”
这是维达尔德听说迎宾馆的事后画的图。
“不用在意费用之类的小事,试着画出好看的建筑吧。要是画得好我就采用,也会实际建设。”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说,结果维达尔德真的在短短几天内画出了好东西。
我本来只想看一、两张,但他最终提交了超过十张的候补设计图。不只是外观,连内部都帮画了想必非常辛苦吧,不过他本人却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我让鲁蒙看的,是这些设计图中我觉得特别好的,并且文官对此评价也很好的设计。
“这还真是,奇妙…………”
外观图上画着迎宾馆和周围的风景。
虽然是没有上色的草图,但一眼就能看出维达尔德绘画的特点——写实的笔触。包括鲁蒙在内的南邦南组一开始对这种画风感到困惑,但很快就被这个吸引了。他们把脸凑近,安静地沉吟着。
“虽然不知道能派上多少用场,我姑且还请他画了平面图。”
他也会画详细的设计图,所以除了素描之外,我请他另外画了平面图。老实说,我原本对维达尔德自述的经历感到非常怀疑,但从事过建筑相关工作这一点似乎是真的。
只是,这些设计图到底能派上多少用场,还是未知数。我这个外行人无法判断。最重要的是整体的印象,这些只是最初展示的外观图罢了。我告诉鲁蒙他们,不需要勉强配合这些图纸。
“……设计这个的人今天在这里吗?”
“他今天缺席。”
想画这个、想画那个的,维达尔德自顾自地搁那发电,连日连夜几乎不眠不休地画素描、整图纸。然后今天早上“自己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现在大概还在床上吧。
“这个的设计者是我个人雇用来的,若是这些方案可行,我打算让他去南邦南市赴任。他本人也说想在当地确认。”
设计者本人参与施工,应该能做出更好的成品。眼下即使维达尔德待在纽尼里市,顶多就只能让他画些图,所以希望他在建筑领域也能派上用场。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把这些图纸带回南邦南市吗?”
“啊啊,没关系。顺便把没采用的设计也带回去吧。除了迎宾馆之外,说不定还需要准备新的宅邸。到时候应该能从那些方案中挑选。”
前提是罗米莉耶真的想滞留在南邦南市,不过这部分应该还不需要告诉他。
鲁蒙从文官手中接过维达尔德画的资料,交给坐在稍远处的南邦南组大叔。从他用锐利的眼神确认素描和设计图来看,应该是熟悉建筑的大叔。说不定是为了讨论迎宾馆的事才特地把他带来。
“对了,关于迎宾馆的建筑预定地有什么想法?大前提是不能被阿梅利亚河的洪水淹没,景观也很重要。还有,得让人群能够方便通行。”
要入住迎宾馆的是其他领地的贵族。站在招待方的立场,希望在发生意外时能立刻压制对方。方便布署兵力是选定土地时的重要条件之一。
“我们有候补地点。这附近有一大片平缓的丘陵……”
鲁蒙在桌上摊开南邦南市近郊的详细地图,手指在地图上画圆,指出候补地点。
“这里视野开阔,和您展示的迎宾馆氛围很相配。不过,这里不太有人出入。考虑到会有许多人来访,还是需要铺设道路等大规模工程。”
“也是啊,麻烦你连同这部分一起考虑吧。”
我随口回应后,鲁蒙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在这种情况下,能动员工务兵吗?”
“库沃路丁奇的工务兵吗?”
“是的。这次预定雇用的工头们虽然拥有无与伦比的建筑专业知识,可几乎都不擅长土木工程。若委托人是贵族或骑士家,事先动员工务兵整备好土地,对方做出的成品也会更好。”
意思是说,他们的施工技术只有地表建筑方面特别优秀。虽不至于完全不会土木工程,但靠基础建设工程吃饭的工务兵这边技术应该更高超。
根据鲁蒙的说法,要是把土木工程交给不熟悉的工头,成品会很微妙,费用不仅会增加得到的结果也并不理想。
“……意思是得派工务兵吗。伤脑筋了啊,这方面我都没有往深了想过。”
“果然有困难吗?”
“我刚才也说过,目前非常忙。”
为了今后的贵族外交,我想尽快盖好迎宾馆,但加强韦德伯格市防御力的优先级更高。
而且就算完成了这项工作,工务兵也不会闲着。连接内地和韦德伯格市的旧阿美利亚公路需要整修,移交和掌握第二条领地那边也需要分配资源。不是说是完全办不到,可应该没有余力将带他们去南邦南市。
“如果工务兵有困难,普通的士兵也可以……”
看来工头们的专长在于募集技术工和调度分配。似乎做不了那种把人扎一堆靠劳动力强行推进的人海战术。确实,这方面的事还是武官更擅长。
“最方便调动的是南邦南兵,可突然要预定成为常备军的士兵做土木工程也不太好。”
难得要开始运作常备军,如果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任务是类似工务兵的工作,实在让人提不起劲。这概念从一开始就会出现问题。
可现有的士兵正在各地执行各自的任务,新的征兵对领民来说又是沉重的负担。从库沃路丁奇军抽人的话调整起来也挺难。
鲁蒙大概多少理解这些情况,没有用太强的语气要求我提供人手。
“算了没办法,只好招募短期劳工了。南邦南市应该有失业者,反正放着不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就顺便吸收他们来工作。虽说只是外行人但应该能成为劳动力。不过这样实在很没甜头。”
“以现状来说,这或许是最佳选择。不过,您说没甜头是指?”
“要是把我们的工务兵分派过去,说不定可以偷学工头跟工匠的技术。”
工务兵虽然专精基础建设,但也具备建筑领域的知识。如果和工头们一起工作,应该有机会或多或少学到一些技术。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也太没意思了。
短期劳工的话真的就只是劳动力。既没有知识也没有长期展望,所以到不了可以偷学技术的程度。
“通过这次建造迎宾馆,库沃路丁奇家不是能与其建立关系吗?”
只要库沃路丁奇家不吝啬支付费用,也不对工头下达乱来的命令,就会被认定“库沃路丁奇家是好客人”。鲁蒙表示,如此一来下次开始就算不透过南邦南,也会大方接受委托。只要老实提出委托,就没有必要特地让工务兵去学习。
倘若可以直接提出委托,那的确是最简单也最轻松的方法。问题在于无法提出委托的情况
很遗憾,库沃路丁奇家的环境今后会如何演变,目前还不明朗。特别是跟帝国方面的关系如何变化更是难以预测,无法乐观看待。
“有时候委托会变得困难。没有以南邦南市为据点的优秀工头吧?”
我大致浏览了提交的工头名单,没看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虽然不是没有,但和以帝国领地为据点活动的工头们相比,还是有不如人之处……我清楚市长的担忧了。”
他大概从我的语气中感觉到和帝国方面关系恶化的可能性,没有继续深入追问。
于是,讨论的主题就转向了如何召集和管理短期劳工。
就在我心想细节部分可以交给文官处理时,鲁蒙斜后方待命看似南邦南职员的大叔做出了奇怪的动作。
我还在想他是要干啥呢,结果好像是在向鲁蒙请求发言许可的信号。鲁蒙只思考了一瞬间,就向我请求允许大叔发言。真是绕了一大圈的许可接力。
“你好像有什么意见。准了,说来听听。”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想直接和我这个贵族说话,真是个有胆量的男人。虽然在场还有几个我见过的南邦南职员,但他们几乎都把事情交给鲁蒙处理自己保持沉默。
大叔恭敬地对发言许可表示感谢。就在我觉得这种互动很麻烦时,大叔似乎察觉了我的想法,开始以简洁明了的方式讲述正题。
“刚才市长提到要编组专精战斗的常备军。既然如此,是否可以同样新设立一个专精建设的集团呢?依我愚见,这样应该也能达成获得工头们技术的目的。”
大叔的提案是将工务兵分成战斗和建设两个专门的集团。虽然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但这次的问题点不在那里。
“工务兵的总数不会改变,就算分成两个集团也没有意义吧”
然而,我的回答似乎和大叔的意图有些出入。
“是的。所以要设立一个和工务兵完全不同的组织。”
“在军中设立新的机构需要时间。这应该会成为影响库沃路丁奇家整体的重大计划吧。应该也需要相当的费用。虽然有考虑的余地,但不是我在这里就能立刻做出结论的事情。”
军方内部也正在检讨工务兵的增员计划,不过似乎有许多包含预算在内等必须跨越的门槛,所以还没有得出结论。
“正如市长所说,考虑到由军方雇用,就会出现许多问题。”
从他的说话方式可以感觉到他有什么点子。
“嚄,要由谁雇用才能减少问题?”
对于这个回答,大叔露出得意的笑容。
“由平民。”
大叔的提案是让民间成立专门建设的组织。雇用许多人从事迎宾馆项目,以长远的眼光培育工头和技术工。
“……我懂了。你打算以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创业对吧?”
“正是。虽然要雇用大量人手需要初期投资,可既然现在有发行股票的渠道,实现的可能性就很高。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可以大幅减少军方和市政府的麻烦。因为人员的管理可以全部交给新组织。”
无论是招聘工头,还是雇用短期劳工,管理业务都会落在库沃路丁奇军或南邦南市的其中一方。这是相当麻烦的业务,要是能够全部丢给别人处理,可以说是一大好处。
我家的官吏不必多说,南邦南市的职员也有许多事情要忙,如果工作量能够减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库沃路丁奇家委托新组织施工迎宾馆,并支付费用。新组织负责管理整个工程,竣工后交还给库沃路丁奇家……相当有意思。”
外包归外包,但比起委托在其他领地活动的工头,承包给南邦南市的新组织感觉更有未来性。而且我们这边只要“出钱”就好相当轻松。前提是得有钱。
这个大叔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提出这个建议的吧,我决定询问他是以什么样的理念创立新组织,并抱怀有何种构想。
“迎宾馆竣工后该怎么办。没有工作了的话,新组织会解散吗?”
“根据我的预测,工作不会消失。”
虽说是以预测为前提,可大叔看起来很确信这一点。语气也是斩钉截铁。
“库沃路丁奇和修皮亚杰克之间长久的战争结束了。大规模破坏后,等待着的是大规模的再生。今后需要建筑物的情况必然会增加吧。新组织可以对其有很高的期待。”
不是为了建设迎宾馆而创立,而是预见将来建设需求会急速增加而创立。他不是听到股份有限公司的制度就立刻上钩,而是以长远的眼光看待事物,这点值得肯定。
接着,大叔刻意做出压低声音的动作后继续说道
“倘若有余裕的话,说不定还会开始开发至今从未涉足的土地。”
……是指阿尔克诺亚污染区吗?
南邦南的相关人士就算察觉库沃路丁奇家得到了净化秽土的手段也不奇怪。我多次表示重视韦德伯格市,他应该也猜到阿尔克诺亚会进行净化和开发。
要是阿尔克诺亚进行再开发,从事建设的人会非常忙碌,新组织应该也不用担心没工作。
“我提议将目标之一定为超越以往依靠工头个人实力的这种中小规模工匠集团,成立更大的建设团体。将来甚至可能承包一部分工务兵的任务,例如修建道路。”
果然不敢直接提起战争,可要是再次与其他地方开战工兵会变得更忙。承包修建道路的工作,也能间接支援军队。
他虽然说得像是要为库沃路丁奇家做出贡献,但肯定也是想承包部分基础建设工程这种“不会消失的工作”,巩固新组织的地位。
“活动据点将设在南邦南市,但也会接受其他领地的委托。等组织规模扩大之后,想必应该也能成为支撑库沃路丁奇繁荣的力量之一。”
我忍不住发出低吟。
简单来说,这个大叔的目标是成立类似于日本总承包商那样的企业。而且他马上就想到可以活用刚才听到的股份有限公司这种制度,感觉相当有才干。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意思。你们怎么看呢?”
我决定询问出席会议的库沃路丁奇相关人士的意见。最先有反应的是文官。
“少主打算出资设立那个新组织……是购买股票吗。您在考虑这件事吗?”
“没错。虽然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可若是顺利成长,应该能从其他领地赚到钱,再以分红的形式对库沃路丁奇做出贡献吧。”
大叔的发言中有提到“支撑库沃路丁奇繁荣的力量之一”。新组织不只会创造内需,还能拉动外需,对库沃路丁奇家做出贡献,所以请库沃路丁奇家出资……就是这个意思。这大叔还真会跟贵族交涉。
“那样一来,不只购买股票的费用,还要支付迎宾馆的委托费……”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先不管迎宾馆的委托费,股份不会只有我们家出资吧。南邦南市应该也有对此感兴趣的大商人或富豪。”
库沃路丁奇家没必要百分百持股。某种程度上让民间的有钱人出点钱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就算不采用这个方案,也必须雇用短期劳工或从其他地方调兵过来。不管怎么做都要花钱,我个人比较想朝着有梦想的方向前进。
那位文官似乎判断现阶段难以比较,没有强烈反对。虽然嘴上这儿那的,但不用把资源分配到建设迎宾馆上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虽然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武官一边沉思一边开口。
“工务兵的能力可能会下滑。”
虽说只有一部分,但要是将业务委托出去,工务兵拥有的技术或许会丧失……武官的想法让库沃路丁奇家的相关人士陷入沉思。
对贵族家来说,基础设施的建造与维护也有关系到对外的面子的部分。
“这可能会成为战斗与建设分工的契机吗”
“这种担忧的确很有道理,但那是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事了。这次新组织的创立,终究与工务兵制度的改革无关。”
嘛啊,就算工务兵失去技术力,只要贵族的时代还在继续,以库沃路丁奇领地为据点的新组织,靠这帮人应该总有办法能解决吧。
武官只是漠然地提出担忧,似乎并没有那么深刻的烦恼。库沃路丁奇相关人士的担忧最后都集中在要花多少钱、新组织真的能否正常运作这些方面了。
“鲁蒙,你有什么意见”
“……我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就以让股份有限公司这种架构变得广为人知的角度来说,让新组织创业也非常有意义。”
只有暂称“厚毛兔股份有限公司”的公司上市的证券交易所感觉很冷清。有两个的话应该会比较好。
最后,出席者当中没有人强烈反对。实际创业与否之后再做判断,我指示所有与会者尽快开始讨论。
要再补充一点的话,最好是能和库沃路丁奇军的武官进行某种程度交流的人物。或许会与工务兵结成合作关系,若完全由民间人士担任代表,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我向南邦南组提出这些要求后,大叔的表情变得严肃且立直了身子。
“恕我冒昧,新组织的代表请务必交由我来……”
鲁蒙似乎觉得大叔的发言僭越了,立刻斥责他注意分寸。不过,我倒是想听听大叔怎么说。
“你意思要辞去南邦南市的职员,就任新组织的代表吗?”
“不,我直到前几天都还在从军,所以并非南邦南市的职员。”
我听不太懂大叔的意思,武官则肯定了他的发言,进一步补充道
“这个男人说的没错。一开始我们让他以奴隶的身份参与阿尔提克要塞的建造,因为他在建设领域的知识非常丰富,所以就让他以工务兵的身份从军了。在沃伊斯特拉平原的最前线,虽是隶祖之身但在构筑阵地方面也表现出色,贾鲁费斯将军还亲自表扬了他。因为这些功绩,他从奴隶的身份中解放了。”
原本应该只是个奴隶,却在施工现场发挥了实力,不知不觉间成了带领其他作业员的存在。懂得读写有专业知识,擅长人员管理又有领导能力。因此虽然身为奴隶,却以相当于工务兵班长的身份活动。
“我虽是这副德性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另外,也有一些个人管道可以接触到一部分的工头和技术工,要是创立新组织的话,或许能将他们挖过来。南邦南市应该也还有人记得我,大概可以吸引到更多的投资。”
他说自己当代表的话,就能募集到资金和人才,看来相当有自信。
“也就是说,你沦落为奴隶之前有着一定的地位吗”
“……是的。虽然在这里说出来不方便,但我曾经担任过南邦南市的评议会议员。我犯了重罪,本来应该被处死,是库沃路丁奇大发慈悲,我才得以回到这里。我从未忘记库沃路丁奇的大恩大德。”
前评议会的议员沦为奴隶,长相跟鲁蒙有几分相似。这时我才终于察觉到大叔的真实身份。
“你啊,是鲁蒙的父亲吗?”
“是的。我是鲁蒙的父亲,名叫扎萨乌尔(ザーサウル)”
原来如此,难怪鲁蒙从刚才就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自己的父亲极力主张要成为新组织的代表,他内心不知做何感想。
不过,这次让大叔扎萨乌尔加入南邦南组的人应该是鲁蒙本人。因为他对南邦南市很熟悉,对库沃路丁奇军的内情也略知一二,又熟悉建设领域、有实力又好说话,最适合担任迎宾馆计划的顾问。
“这样啊。你儿子工作很努力。”
“是,您对犬子的提拔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能与贝尔马坎卿结缘也令我觉得三生有幸……”
扎萨乌尔用令人惊讶的丰富词汇表达对我的感谢。优美的辞藻竟能如此顺口而出,甚至让我觉得好笑。
不过,他完全没提到柯哈莉让我有点在意。以前听鲁蒙说过,他把赚钱看得比家庭还重要,是个无情无义的父亲,难道真的没兴趣吗
“还有你的女儿。她是个好姑娘。”
结果扎萨乌尔做出像是在窥探周遭的举动,接着压低声音回应。
“是……承蒙您的宠爱,以及在此获得您的赞赏,都是我无上的荣幸。”
噢噢,因为是关于贵族的性事,所以他才不提吗
我原本以为把女儿送去当小妾的父亲,会利用这点开始说“让我当新组织的代表。我可是柯哈莉的父亲哦”。听说他是个贪婪的人,周遭的人都很讨厌他,但似乎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话说回来,这一家的男人都很优秀啊。
鲁蒙是个好用的家伙,他的父亲好像也是从一代行商浪人变成大商人的狠角色。而且就算沦为奴隶也不气馁,重新振作后崭露头角,如今又准备东山再起。
“……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就先以提倡者扎萨乌尔为中心试着成立新组织吧。鲁蒙,记得适时报告进度。”
“遵命。”
与其随便对待导致他离开领地,我更希望他能以库沃路丁奇领民的身份大展身手。
总之就先让扎萨乌尔担任领袖,统整事业计划吧。现阶段他似乎已经有某种程度的想法,只要内容没问题我就去找父亲商量给亮绿灯。
“我一定会准备好让市长满意的计划……因此,能否请您为这个新组织取个临时名称呢”
扎萨鲁表示“新组织” 这个称呼在各方面都不方便,希望有个容易向出资者解释的名称。若要我取个正式名称,我会有点烦恼,但临时名称倒是能轻松地想出来。
“……你们的目标是成为能承接工务兵任务的大店吧?那就叫工务店如何”
“是,我定当不辱此名尽心尽力。”
291.预兆
11月上旬的那一天,嘉利安纳家现任家主嘉利安纳・米罗多身处亚布拉乌鲁城的一个房间内。
屋里别说护卫了,连佣人都不在,也就奴隶商人多兰在。
米罗多不定期地招待平民时期的熟人边杂谈边收集情报。邀请的对象各种各样,或是做行脚商人时的同伴,或是单纯的朋友,又或是客户。
主要目的是获得从贵族社会的视角无法观察到的情报,以及了解从平民视角看到的各地的形势。但是,对于生活在贵族家家主这一沉重压力之下的米罗多来说,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少有的让他可以喘口气的地方。
“听说,妄想着一举得千金的家伙也少了很多。”
多兰聊的是位于帝国贵族领地的某个地区的近况。这是他从今年夏天在大陆西部旅行的行脚商人那里听来的。他继续道:
“无论是谁,看到那片秽土都会感到绝望。越是正常的家伙放弃得越早,还要继续在那儿展开活动的人不多了。现在估计是传闻也传开了吧,去那儿的人也比前段时间少了不少。”
“我倒是没那么在意,但听说从祖难以忍受秽土散发出的瘴气。”
“如果你的话,应该可以平安无事地踏遍艾尔希尼亚污染区吧。难得的机会,要不要试着搜寻一下宝珠?”
艾尔希尼亚污染区如其名,指的是魔兽艾尔希尼亚鼎力污染的土地,也是其用尽了妖力死去的地方。
成熟魔兽死后,只会留下宝珠,随后消失殆尽。无论是被贵族率领的军队讨伐,还是尽情肆虐后断气,结果都一样。因此,世间普遍认为宝珠就在艾尔希尼亚污染区的某个地方。
“哼哼,容我拒绝。金币虽然很有魅力,但这份工作毫无魅力。”
雷维奥斯家为魔兽艾尔希尼亚的宝珠提供了巨额悬赏金。人们都说这是因为雷维奥斯家认为如果宝珠能够作为物证证明魔兽艾尔希尼亚与威胁级别一级相当,那么因艾尔希尼亚之灾受损的王家的威望多少可以恢复一些。
大陆各地的从祖冒险者冲着这个悬赏金前往了艾尔希尼亚污染区,但至今没有报告说发现了宝珠。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没有办法的。如果和雷维奥斯家主张的一样相当于一级的话,那么其宝珠的大小就和玻璃弹珠一样,或是更小。在被尽全力污染的秽土大地上一味地到处行走寻找很小很小的魔兽掉落物可以说是毫不合理的任务。
说到底,嘉利安纳家家主根本不可能在帝国贵族领土上悠闲地寻找宝珠。就算能,米罗多也认为这种空虚又无聊的工作根本干不下去。
“哈哈哈,你可真是挑剔啊。一般来说,光是靠近周边地区,身体就会变差。”
秽土也会污染空气。少量的话没什么害处,但几乎所有像是污染区域正中心等有着无穷尽秽土的地方,空气也都被污染了。这种被污染的空气也被称为瘴气,隶祖吸入后,呼吸器官多少会受损。
不过,与秽土相比,瘴气很快就会被净化,所以只要不是那种刻意进入瘴气会滞留的污染地区中心地带等区域的傻帽,基本上不会危害健康。
然而,超高污染浓度状态下的艾尔希尼亚污染区是个例外。区域内被重重污染的如同油污一般浓烈的瘴气会顺着风向流入相邻地区,造成巨大的损害。
领主向污染区附近的领民发出了撤离指示,但诸如农民不可能轻易地移居其他土地。加之,即便是些微的瘴气,从祖也会有敏感的反应,觉得难受。而隶祖反应迟钝,难以察觉。为此,领民们的危机意识也很淡薄,觉得“说是有瘴气,但感觉和之前没区别啊,不用管的。”不同于肉眼可见容易察觉的秽土,瘴气是一种很难意识到的威胁。
相对于地球现代行政机关的统治,艾尔欧大陆的领主的统治无与伦比地淡漠。特别是金卡茵帝国,除东部以外的地区都长时间与战争无缘,基本上不会像自由都市群那样苦恼于领民的减少,因此领主们觉得“我都警告你们了,你们却不移居?那就自生自灭吧。”对领民置之不顾。
就这样,过了几周至几个月,瘴气的毒性一点一点地侵蚀脆弱的隶祖的呼吸器官。
起初是慢性咽痛和气促憋闷,到了末期则是连呼吸都困难,就和溺水一样,但远比溺水持久而痛苦地死去。在为家人、朋友送终,自己也染上病后,污染区附近留下来的领民们终于意识到领主的警告和指示是正确的。
最终,艾尔希尼亚污染区附近地区的几乎所有村庄都被放弃,人们移居到了其他地方。随着小镇和村庄的消失,经济活动也逐渐断绝,寻找宝珠的从祖冒险者们陷入了连物资都难以筹措的局面。
“现在仍在搜寻宝珠的,要么是意志极为坚定的人,要么是极其古怪的人吧……”
多兰拿起水罐,正准备往喝干的高脚杯里倒酒的那个瞬间,屋里响起了敲门声。
“老爷,客人到了。”
“进来。”
米罗多大声回答后,嘉利安纳家的女仆带着一位中年男性走进了房间。
“之后我来应对,退下。”
“明白。”
不少嘉利安纳相关人员对嘉利安纳家家主和平民举办杂谈会感到不满,但如今米罗多已经稳固了家中的立脚点,因此没有一个人能对他说不要那么做。
女仆无言地遵从命令快步离开了房间,当场仅留下那一位男性。
“承蒙邀请至嘉利安纳之地大守大人御前,鄙人深感荣幸。本次……”
男性开始了对贵族表示最崇高敬意的冗长问候,但米罗多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声响打断了他。
“毫无意义的问候就免了。坐那儿吧,扎萨乌尔。”
这位中年男性名为扎萨乌尔,是前两天在纽尼里市对库沃路丁奇・威尔克描绘建筑公司构想的鲁蒙之父。
听到米罗多提议像往常一样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立刻改变了态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米罗多,正好我也觉得这问候毫无意义。”
扎萨乌尔摆出女仆见了肯定会皱眉头的态度坐到了椅子上。
两人自行商时起就是好对手,已经往来了几十年。虽然交情没有亲密到能称为朋友,但从年轻时起,两人就互相认可了对方的实力,不定期地交换意见等等。
“可喜可贺。先来干个杯吧。”
“这么快就回到公众视野里了啊。”
扎萨乌尔往高脚杯自酌后,与米罗多和多兰碰杯庆祝再会。
“是啊,可喜可贺……米罗多,让你费心了。”
“嗐,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把我弄成奴隶的是你啊。”
“哈哈哈! 确实啊!”
暗中向库沃路丁奇・鲁克瑟提供各种有关南邦南市的情报,提出吞并都市计划的并非他人,正是米罗多。决定曾任议会议员的扎萨乌尔等人的待遇的,说是他也不全错。
“抱歉啊,那时候我无暇顾及你。”
平民自治下的南邦南市对于米罗多非常重要。
当时,眼看就要因为财政困难陷入荒废的嘉利安纳家根据地亚布拉乌鲁市得益于他的手腕而急剧复兴,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地理上与南邦南市相近。直截了当地表述就是米罗多顺着南邦南市毫无节操地释放出的充满活力的上升气流,成功复兴了亚布拉乌鲁市。
为此,库沃路丁奇家的侵略南邦南计划是个头疼的问题。如果贵族以贵族的方式进行统治的话,南邦南市民们拥有的活力就会全数丧失,从而沦落为毫无特征的库沃路丁奇领的一座都市吧。而这会导致运用䲟鱼战略,正处于发展中的亚布拉乌鲁市失去势头。
(译注:䲟鱼战略,吸附在大型鱼身上边自保边吃漏网之鱼)
不同于现在,那时候米罗多在家中的立场还不稳定,对他而言,说南邦南市的未来是他自己的未来不为过。
于是,为了在贵族社会中活下去,他向库沃路丁奇家提出了吞并南邦南市计划这一大桩生意。
“能活下来就是赚吧?”
听到多兰的调侃,扎萨乌尔自嘲似的叹了口气。
“哼,我开玩笑的,毕竟我做的有点过火了。”
扎萨乌尔也是害怕并拒绝失去南邦南市之士的一员。不过,他的理由不同于儿子鲁蒙抱有的那种热诚的故乡爱,或是对于自治的近乎憧憬的幻想。他只是厌恶名为贵族的存在厌恶得不得了罢了。
我想壮大自己的商会,想扩张自己的生意,想挑战自己商业才能的极限……他起家于一介行脚商人,发迹成为了大商人,行为原则自私自利且充斥着野心,却意外地有着纯粹的一面,虽然他兼具为了目的可以若无其事地排挤、践踏他人这种棘手的性格吧。
总之,想要扩大组织、增加人员、增强实力的欲求和贵族的统治水火不相容。自行商时代起,他一直被贵族和骑士的条理牵着鼻子走,作为商人,有过很多次不愉快的经历。
对于扎萨乌尔来说,平民自治下的南邦南市是艾尔欧大陆上最棒的,也是唯一的舞台。
他为了维持南邦南市独立,不择手段,和各地势力建立关系,为阻止库沃路丁奇家的侵略不断暗中行动。
如果他能够预见未来,就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行动了吧。米罗多统治下的亚布拉乌鲁市准备好了只要将工作据点迁移过去,纵使不及南邦南市,但也足够满足他的环境了。
然而,现实中不存在什么预见未来的能力。虽说米罗多是祝福之子,但扎萨乌尔自不用说,南邦南市民中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象到平民商人会就任嘉利安纳家家主。
一旦有什么万一,就亡命到既有帮手在,又没有名为贵族的碍事鬼的玛慕秀雷多地区重新来过……扎萨乌尔抱着这种想法,不断致力于对库沃路丁奇工作中。回过神来,规模已经扩大到了米罗多犹豫要不要明着协助的程度。
“米罗多,我能像现在这样脑袋还连着身体是多亏了你的关照吧,感谢。”
贵族虽然会以像切萝卜似的势头迅速杀死采取反抗态度的不听话的平民,但要说会不会特地杀死俯首谢罪、宣誓服从的平民就有些微妙了。要是做了什么非常令贵族难以容忍的事就是另一码事了,但只是一次的话,也是有可能宽容地饶恕的。
由于平民隶祖是弱者,构不成威胁的想法根深蒂固,贵族可能觉得只要他们表面上服从就无所谓。无论他们内心如何,只要作为领民好好干活好好纳税就行。
这是贵族的傲慢,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大意。但是,主祖和隶祖之间也确实有着如此之大的力量差距。
扎萨乌尔理解这方面的微妙之处。为此,在南邦南市被攻陷后,他听从米罗多的建议,不做任何辩解,态度谦恭地接受了沦为奴隶。
“另外,也感谢你向不得了的大人物引见我儿子。”
“呵呵呵呵呵,不得了的大人物,说得好啊。你送来消息的起因也是那位大人吧。”
举办这次杂谈会的契机是一封信寄到了米罗多手里。寄信人是扎萨乌尔,上面写着“我有一件有趣的商谈”。
“如你所言。其实,前两天,我从那位大人那里拜受了敕命。”
和威尔克的会面结束后,扎萨乌尔立刻开始了行动。
他向以南邦南市为据点的大商人、富人等极少一部分人,打着保密事项的标签,事先透露了风声,暗中传达了基于股份公司制度、证券交易所的职能和制度新创立的企业相关的情报。
这一系列项目部分依靠南邦南市的权贵所拥有的财力,因此,扎萨乌尔和鲁蒙都认为,在完全排除局外人的情况下推进项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终,南邦南职员集体得出结论:在早期就和反正很快就会成为相关人士的人物谈妥的话,各方面的效率都会更高。威尔克和他们说了“交给你们妥善处置。”所以,他们依照他们自己的判断妥善地进行了处置。
“我听说你被任命为率先运用股份公司这一新制度成立的组织的代表,是叫建筑公司对吧。”
米罗多不可能接收不到这些情报。他在商人时期构筑的民间情报网现在也在不断地更新。加之,他曾经作为议会议员在南邦南市活动,构建了非常牢固的人脉,保持着有一丁点传闻也会马上传入耳中的状态。
在扎萨乌尔看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吧。”因此,就算从米罗多嘴里突然冒出股份公司、建筑公司等词语,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他继续道:
“最开始呢,我只是对理解南邦南市的用处并活用的贵族大人产生了兴趣。”
扎萨乌尔被从南邦南市驱逐后也在尽可能地收集情报,虽然他是奴隶身份,没有自由,再加上实际受到了库沃路丁奇家的处罚,过去的人脉也陷入了不可靠的状态,能够获得的情报很有限。
从传闻中可以窥见,南邦南市在被并入库沃路丁奇领后照旧运营。扎萨乌尔认为,这种情况肯定很快就会出现破绽,并按照贵族的方式转换为运用骑士进行统治的制度,覆盖南邦南市的一切优点。然而,无论过了多久,也没有出现那种征兆。
扎萨乌尔的想法从年初的蛇之牙作战开始发生了转变。他被动员参加了阿尔提克要塞保卫战,得知了南邦南兵的奋斗,重新认识到库沃路丁奇・威尔克这位人物和普通的贵族相比明显不同。
除了米罗多之外,可能还有其他贵族能够理解南邦南市并活用——扎萨乌尔对这种可能性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原本打算等到从奴隶身份中解放后在亚布拉乌鲁市重新来过,但这时,新的选项出现了。
“所以,你回到了南邦南市吗?”
多兰边嘎巴嘎巴地咬碎下酒菜坚果边问道。
“经过蛇之颚作战后,我得到了赦免,正式从奴隶身份中解放了出来。上级建议我要不要作为工兵留在军队上……就在这时,儿子来找我了。”
鲁蒙说想就迎宾馆商量一些事宜,便把扎萨乌尔叫了过来。其实,他是想犒劳干完严酷的工作后恢复了平民身份的父亲。根据情况,他打算赡养父亲的。所谓商量,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当然,对于扎萨乌尔来说,儿子庇护下的退休生活除了无聊以外什么都不是。在拒绝儿子孝敬父母的提议后,他借此机会,开始各方面参与迎宾馆计划。
如果扎萨乌尔是无能的废物的话,鲁蒙可能已经把他赶回去,或者关在家里了。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智慧和人脉对于南邦南职员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协助。就这样,虽然带着“临时”标注,但他成功取得了的顾问地位。
顺便一提,扎萨乌尔热情地提出建议不是为了儿子,始终是为了自己。他判断,混进迎宾馆计划相关人员里是接近威尔克这位谜之贵族的最短途径。
“呼呼呼……纽尼里市的会面远超我的想象。分离所有和经营,还有信息披露?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从贵族口中提出来的想法。”
扎萨乌尔高兴地把酒一饮而尽。对此,多兰提出了一个疑问:
“那个叫股份公司的制度,不是库沃路丁奇家的文官想出来的吗?”
“从文官们的反应来看,很难想象那是家臣们事先研究出来的制度。那位大人顺着和我儿子对话的走向,流畅地提出了这种制度,理所当然似的进行了说明,因此非常令人吃惊。在场所有人听完说明后都觉得很困惑。”
“哈哈哈! 很有威尔克公子的风格啊!”
听萨乌尔讲述完会面的情况后,米罗多愉快地笑了出来。
“所以,你此次是为何事而来? 如果是来找我投资建筑公司的话,我很乐意合作,但……你肯定不是来找我聊这个的。”
听闻风声的南邦南市权贵们非常看好股份公司这一新的计划,对此抱有浓厚的兴趣。米罗多也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察觉到他们的态度积极乐观,因而判断拉投资并不困难。
“我有两事相求。”
“哦? 其一我倒是有头绪……那么,就让我来听听你有何事相求吧。”
待米罗多喝干高脚杯中的酒后,扎萨乌尔再次开始讲述:
“说是两事,但都和招人相关。第一件事是,希望你能准许我挖走我的前部下。”
“你那儿的人员吗?”
“他们现在投奔于此吧?”
扎萨乌尔最重视的是生意,普通人出于良心不会去干的事他也会毫不在乎地干出来,所以他本人自不用说,他运营的商会评价也非常糟糕。
当然了,员工们也会被投来严厉的目光……准确地说,商会里净是些被老板的思想浸透,手段强硬的员工,因此在南邦南市陷落后,他们受到了自作自受的臭名声折磨。结果,大多数员工就跟逃跑似的转移到了嘉利安纳领。
“是啊,我这儿的工作也堆积如山。”
扎萨乌尔曾经运营的商会涉及各种各样的生意,但核心事业是矿物资源的处理。他们和在大陆各地的矿山、领域中开采资源的组织交涉,获得矿物,再倒卖,或是带到别的地方进行提纯、加工和贩卖,从中获得了巨额利益。
并且,扎萨乌尔不单是大量采购资源,还致力于矿山开发。他以非常低的工资搜罗苦于贫困的农民、流民,以及心里有鬼的人等等,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扔进矿山里。
前员工一齐转移到嘉利安纳领和这方面有关。他们认为嘉利安纳领临近阿提拉汗地区的山岳地带,当地矿山相关的工作比较多,可以有效发挥他们自己培养至今的能力。
“等到建筑公司开始活动的时候,我打算招短工。现在到处都是希望移居南邦南市的流民,这样多少会吸收一部分人。”
“也就是说,你需要擅长管理那些家伙的人员吗?”
“对。我没空天天去现场,因此需要能够严加指导他们的人。”
以前参与过矿山开发的扎萨乌尔的部下很多都有管理、指挥矿工的经验。这意味着他们掌握了管教莽汉、前罪犯等出身不明、干活不认真的人,并使其干活的手段。如果再加上他们多少有一些矿山开发上的土木知识的话,可以说是务必想要收回的人才。
“这事儿不仅局限于矿山部门的人。我现在需要尽可能多的有用的人才。总之,我希望尽可能地带走我的前部下。”
“嗯,这我预料到了。要挖角的话,随便带走也无妨,想怎么交涉就怎么交涉吧。”
不管怎么想,回到老巢南邦南市,在建筑公司代表扎萨乌尔的手下干活都比作为新人在嘉利安纳领继续干下去更有前途。米罗多预计几乎所有前员工都会离开嘉利安纳领。
而且,他不算阻止。前员工们并非由嘉利安纳家直接雇佣,他们只是不知不觉间就在领内定居的人。嘉利安纳家家主没有闲到仔细留意他们的动向。
“先说好,别挖我们领内的工程专家和工匠。”
“我可是来这儿履行我的职责的,怎么可能浑水摸鱼做出那种乱搞的事情啊。”
多兰立刻吐槽说如果是你的话,真有可能干得出来。闻言,三人一齐笑了出来。
“……至于今后的方针,我打算拉拢在南邦南市活动的工程专家。毕竟能偷窃工程专家的技术的,只有工程专家。”
扎萨乌尔阐述自己的构想,说他准备正式雇佣他们作为建筑公司的工程师,让他们成为组织的骨干人才。
鲁蒙不怎么看好南邦南市的工程专家,但作为建筑专家而言,他们有着足够的实力。扎萨乌尔判断,他们在见识到从帝国方面聘请的工程专家拥有的技术后,很有可能从中学到什么。
“我理解你想要帝国方面的建筑技术,但会那么顺利吗? 说到底,突然跟南邦南的工程专家们说让他们服从建筑公司,他们肯定也不会给好脸色。这个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多兰的语气略带挑衅,而扎萨乌尔以更加挑衅的语气回应道:
“那就叫人伤脑筋了。要不来聊聊建筑公司的未来……梦想吧。”
“呵呵呵,对于那群工程专家而言,恐怕是噩梦吧。”
如果工程专家们对建筑公司表现出敌对的态度,扎萨乌尔肯定立马就会去找第二候补的工程专家们谈吧。当然,他们的技术能力可能不及第一候补南邦南市的工程专家们,但这方面可以通过培养来解决。
而且,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罢了。汇集人才、指导弟子、置办并管理资材、营业活动等等,很多情况下都要看规模和财力。
“到头来,工程专家不过是一个团体罢了。短期内或许能维持优势,但总有会被组织的力量击溃的一天。”
既然拥有压倒性财力的建筑公司要以南邦南市为据点展开活动,那幺小规模的工程专家团体很可能将来被赶走。比起一旦到那个时候被杀价,不如趁现在高价的时候转职成为建筑公司的工程师来得划算。米罗多说的很有道理。
“哈哈哈,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毕竟能够参与这样充满梦想的事业,我还想让他们感谢我呢。”
扎萨乌尔的言语之中丝毫没有恶意,因为这是他没有谎言的真心话。
“尽管有贵族参与,却不在骑士家的管辖之内,真是美妙的事业啊。商会由股东时而选拔出的代表来主导,如此一来,组织的潜力将会不断地无限扩大。”
普通的贵族开始推动像建筑公司这样的计划的时候,基本上会全权交给某个骑士家去处理。然后,那个骑士家会代代传承这项事业。
扎萨乌尔认为这种世袭化的事业毫无发展前途。忠实地恪守主君授予的职务乃至高无上的命令,从此根本不可能高度发展,或是开展什么革新的尝试。
在这一点上,股份公司的代表是基于“这家伙肯定能帮我扩大事业吧”“这家伙肯定能帮我赚得更多吧”“这家伙肯定能帮我开拓在下个时代也能行得通的新事业吧”等栩栩如生的欲望选拔出来的,对于扩大事业的意志和骑士家完全不同。
“库沃路丁奇家也会持有建筑公司的股份,正因为如此,他们不可能武断地犯下课税之类的愚行,搞垮建筑公司会造成重大损失。”
运营大商会时面临的最大威胁是随便捏造个理由课特殊税的领主。平民的商会根本不可能逃离这个魔掌。
但是,如果有股份公司这种制度的话,就很可能大幅降低这种风险。
除非财政非常窘迫,领主一般更倾向于“可持续性剥削”。他们认为,比起榨取领民到极限使其衰弱,让其有一定的富裕,稳定地榨取税款效率更高。
顺便一提,对大商会课特殊税是因为考虑到了突然哪一天带着财产逃到他领的风险,想着“趁着能榨取的时候尽可能地榨取”。和领内的既得利益没什么关联,在各地有帮手,活动范围广的这类大商人容易被盯上。
只要让领主侧手持股份,就能以分红的形式实现“可持续榨取”的构造。如果能让领主侧觉得让股份公司发展得越大,越能获利的话,就能够排除特殊税的威胁。扎萨乌尔是这么认为的。
“本来只会榨取的贵族侧,开始期望建筑公司的发展和新的挑战。我能从特殊税中得到解放,赌上全部心力迈向生意……呼呼呼,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没有比这更愉快的工作了。”
“只要你能不断地展现能力,就可以无限地发展下去。相反地,一旦觉得你没用,对你丧失了信心,就会被抛弃……么。呵呵呵,真是叫人羡慕的立场啊。”
去壮大商会吧,去扩大生意吧,去挑战商业才能的极限吧——这些强烈的要求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可能会形成巨大的压力,但扎萨乌尔和米罗多都是能够将这种情况转化为动力的人。
“所以,基于这个理由,我必须展现自己的能力。为了取得能够让那位大人觉得‘那个男人能让建筑公司大力发展’的成果,我首先想要取得对于代表地位的明确承诺。”
对于现在的扎萨乌尔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课题。米罗多判断,这是他在这个忙于成立建筑公司的时期,特地赶到亚布拉乌鲁市的真正理由。
“那么,你要展现什么?”
“建筑公司缺少的是土木领域的专业知识。通过矿山开发得以略懂一二的水平是不够的,我认为专攻这个领域的先辈们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请求吗?”
“对。嘉利安纳的工兵和库沃路丁奇不一样,很闲吧?借给我吧。”
听到他这就跟借猫借狗似的语气,米罗多不禁喷了出来。
工兵是贵族家所有的最重要的兵,根本无法想象出借给他领。现在,库沃路丁奇家苦于工兵不足,但就算如此也没有提出类似从他家借用的方案。
置身于贵族阶层的人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即便是米罗多,下个瞬间也露出了苦笑。
“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强人所难啊,再怎么说我也不可能轻易地下达许可,工兵可没有我们想得那么轻。”
“我知道。”
如果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的话,扎萨乌尔是不可能在出现这儿的。米罗多无言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经过这次的事件,我了解到其实是有那么轻的工兵的。”
“哦?你是说……”
然而,扎萨乌尔并不打算立刻作答,稍作停顿后,反问道:
“………………米罗多,你是怎么看待贾鲁费斯将军的?”
米罗多察觉到了扎萨乌尔想知道什么。他也稍作停顿,然后直截了当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赤鬼已经不再是鬼,而是人类。将军确实不负常胜之名,但已经无法再期待他像之前那样活跃了。虽说考虑到年龄,魔力衰竭是理所当然的……”
贾鲁费斯魔力衰竭发病是库沃路丁奇家中的最高机密,但米罗多已经抱有确信。
他的政治立场是亲库沃路丁奇,平时会关注其动向。库沃路丁奇领内到处都是代他看和听的平民百姓,时而代他说和做。为此,蛇之颚作战的整体动向自不用说,他在很早的时期就收到了成为蛇之颚作战导火索的有关贾鲁费斯身体不适的准确情报。
“不管怎么说,光靠之前的战绩就足够派上用场了。建立在拉伊修利弗城的赤鬼的招牌肯定会有一定的重量。且不说我,他家的间谍恐怕很难窥见贾鲁费斯将军的状态。他家不得不常常考虑赤鬼健在的可能性再做出行动。”
“我倒是听说魔力衰竭发病后,没过多久就会离世……”
多兰的这个疑问很像是没有真正理解贵族外交的平民会有的疑问。
“既有人发病后很快就去世,也有人只是定期出现身体不适,之后还会再活几年。实际上,修皮亚杰克家的金德罗亚公也出现了魔力衰竭症状,但他适当地调整了日程,战斗在对库沃路丁奇的最前线。”
身体不适的间隔稳定的人容易编排日程。“而且,”米罗多继续道,
“就算离开了公众的视野,也很难判断其之后怎么样了。阿提拉汗家前前任家主基萨キッサ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应该很早就出现了魔力衰竭症状,但今天春天的时候确认了她还活着,尽管人们以为她早就去世了。正因为这种事时有发生,周围的贵族家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柯洛涅公和基萨公还在世,她们家就根本不可能动摇。”
隐居后从舞台上消失的贵族现在还活着吗?这是个很难得出答案的问题,因为贵族家会有意地去掩盖这个事情。
原以为没人的地方冒出个人类兵器主祖所带来的恐惧是不可估量的。即便是魔力衰竭发病的主祖,根据时机,还能作为最强的地雷来使用。为保卫自己的领地,隐匿主祖人数在安全保障上是非常重要的。
“……也就是说,我知道贾鲁费斯将军魔力衰竭了——嘉利安纳家家主如是说。扎萨乌尔啊,身为平民的你,莫非能否定此事?”
“呃,也是啊。现在只能以此为前提继续谈下去了。在嘉利安纳领,嘉利安纳大守的话是绝对的。”
多兰一边抿酒一边望着两人有点装模作样的你来我往。
“……所以,你注意到了什么?”
“名为魔力之物有多么巨大。我感觉到,对于贵族的崇拜……准确地来描述的话,是对主祖的崇拜,对魔力的崇拜。”
“哦?”
“将军身体出现异常后,周围武官们的样子明显发生了变化……他们可能潜意识地认为主祖的力量必须是完美的吧,我有好几次突然感觉到他们的样子和之前不一样。”
扎萨乌尔说,库沃路丁奇的骑士和武官为了隐匿贾鲁费斯出现了魔力衰竭症状,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和以往一样,对贾鲁费斯的态度表面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之前扎根于心底的对于贾鲁费斯的信任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沃伊斯托拉平原最前线常有机会和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武官对话可能也是扎萨乌尔发现变化的一个原因。也可能是作为商人和很多人打过交道的经历让他没有看漏差异。这种极其细微的变化正因为是扎萨乌尔才会注意到。
“你的见解很有意思。然后?”
“这事儿并不局限于主祖,从祖也是一样。我之前在阿尔提克要塞那会儿,有个老兵退役了。他是个从祖工兵,退役的原因是魔力衰竭发病。”
不同于一般的隶祖兵,从祖兵只要有魔力,就算是老人,也能在第一线战斗。以魔力衰竭发病为契机退休是很常见的。
“我曾在那个老兵的跟前观察过他工作的样子,他在土木工程方面的技术能力无与伦比。尽管如此,他却只是因为魔力衰竭就离开了部队……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周围的人也马上同意了他退役,没有挽留他,这让我感到很愕然。他明明不是那种能像那样随便放手的人才啊……”
扎萨乌尔主张,就算失去魔力,也不会失去工作知识和经验。这类人很适合指导后辈,应该为他们在与战斗无关的领域中准备能让他们大放异彩的舞台。实际上,有不少隶祖工兵就以这种形式留在了工作现场。
“现在,库沃路丁奇军中对工兵不足的呼声很高。那位老兵据说因为这个缘故回到了部队,军队高层出于特例联系了他……果不其然,他依旧很能干。听说工作现场的欢迎声也很高。”
“……我理解你想要表达什么,但有很多人在魔力衰竭发病的那一刻,心情就开始变得消极。虽然立刻决定要隐居的人没那么多,但几乎没有人长期留下来。我认为这和逐渐不再被周围人依赖,受到轻视也有关系……但那种情况恐怕是因为当事人比任何人都深感能力不足,惭愧难当吧。”
米罗多说,不想被人看到失去魔力后孱弱而凄惨的模样……这或许出于生来具有力量之人的自尊心。周围人也正是因为理解他的心情,才没有强行挽留他,而是默默地目送他离去。
“扎萨乌尔啊,等你老了,煳涂到连今早吃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肯定也会辞职吧。”
“等我老到不能如意地工作了,估计会吧。我不打算做丢人现眼的生意。”
“对主祖和从祖而言的魔力,就如同对你而言的才能。”
哼,扎萨乌尔嗤笑道:
“道理我懂,但实在无法接受。就算失去了魔力,思维也不会迟钝,对吧?”
艾尔欧大陆人也有患地球人所说的痴呆症的。病例也几乎相同,年事越高越容易发病。
“听说也有人上了年纪出现魔力衰竭症状后,思维变得含煳,但魔力复苏后就恢复正常了。好像还更健忘。”
“果然还是可惜啊。”
光是魔力复苏期间也足够活动了吧——扎萨乌尔惋惜地喃喃道。对于让优秀的人才闲置,他只能感受到损失。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通融你因魔力衰竭而引退的从祖工兵,对吧? 不同于现役工兵,对军队没有影响。由于在隐居,所以很少有人关注其动向,已经不受重视了,所以出借应该也没问题。你是这么想的吧?”
“就是这样。不单是魔法的力量,我还想借用长年栽培的智慧和经验。当然,我保证给予与其技术相当的高薪。如果能够拉拢他们,建筑公司的发展就会提前10年,不,20年也是有可能的。”
“你可真能说大话啊……那么,就让我听听,如果我满足你的要求,我会获得什么利益?毕竟要把已经隐居的人拽出来,多少会遭到反对,我得出力堵住他们的嘴,这得要相应的报酬啊。”
呵呵,米罗多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一边盯着扎萨乌尔。其视线如突刺一般锐利。
要是一般的商人,肯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扎萨乌尔别说害怕了,反而如同食肉动物露出獠牙似的笑道:
“我会妥善处置,让你能够出资。”
你为我介绍了人才,很好。作为奖励,我就给你购买建筑公司股份的权利吧……如果不加掩饰地表达出来,扎萨乌尔说的话就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 真是有够傲慢的报酬啊!”
屋里响起了就连外面都能听到的大笑声。
同时创业的肉食公司姑且不论,米罗多确信建筑公司的股份会大卖。既有前途又先进的计划,再加上在赚钱方面以心狠手辣臭名昭着的扎萨乌尔很可能担任代表,梦想和实利都值得期待,可以说是非常具有魅力的投资对象。
光是库沃路丁奇家和南邦南市的权贵,只要融资够多,股份就会卖完。总有一天也会在证券交易所开始交易,但可以预想到,基本上不会有人持有个一两年就卖掉。
米罗多若是利用人脉,使出强硬点的手段,也不是不能成为股东之一。但如果他这么做了,有很大风险会招致库沃路丁奇方面的警惕。毕竟有建筑公司会取代工兵这一观念,他家的家主可能会解释为他在尝试干涉库沃路丁奇军。这是米罗多绝对要避免的事态发展。
“反正你也想成为股东之一吧? 我认识的米罗多肯定这么想。”
“……是啊,我正打算入局,摸清它的实用性。”
只要利用人脉,米罗多想怎么确认股份公司和证券交易所的情况就怎么确认,但难得的机会,他想直接参与试试,想作为当事人在第一线见证前所未有的某种新事物诞生的瞬间。这完全是他的天性。
“所以,你若能顺利地达成约定,那就再好不过了。”
“交给我吧,这一点我已经在来这儿之前确认过了,我得到的回复是不能持有太多股份,但允许他领的贵族成为投资人之一。”
说是他领的贵族,但要论现阶段愿意参与的人物,除了嘉利安纳・米罗多没有别人。威尔克在完全理解了扎萨乌尔的提问之上下达了许可。
“呼呼呼呼,你办事真是周到啊,那就没问题了。”
接着,米罗多手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投资建筑公司,酌情选几个出身于骑士家并已经退役的前工兵送到你那儿。”
“感谢,这样一来,创业就有着落了。”
扎萨乌尔正要浮夸地表示感谢之意的时候,米罗多伸出手掌制止了他。另一方面,多兰对这个决定表示担忧:
“我不是要阻止你们,但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感觉内部会积蓄不满,而且嘉利安纳的技术也会流入库沃路丁奇。”
“这块儿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这儿工兵的技术对于库沃路丁奇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也不是让他们加入库沃路丁奇军,而是往始终是在南邦南市的商会工作这个方向推进。理论上来说,建筑公司是和军队无关的组织,所以这么讲也没有错。机会难得,我得跟你讲讲赚钱的手段。”
嘉利安纳家的贵族家主体曾有过苦于拮据喘不过气的时期,手下的骑士家亦是如此。嘉利安纳家中有不少人认为不应该只从领民手中榨取税款,而应该利用某种手段去赚钱,进行组织改革来打破现状。为了一家的存续,为了主家的存续,没时间顾这顾那了。实际上,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声音也是平民商人米罗多能够巴结上嘉利安纳家的一因。
骑士家各具特色,思想某种程度上也相似。米罗多认为,改革派人数居多的骑士家对于提供工兵的抵触应该比较弱。他一直想提拔这种思维灵活的骑士家。
“为了刺探帝国和库沃路丁奇家的关系而潜入南邦南市……打出这个旗号的话,家中的反响应该会更好。如果是魔力衰竭的从祖,对方也会放松警惕——这一点也补充上吧。”
“原来如此,只是名义上啊。”
“对,只是名义上。”
米罗多明显是想当成密探来用,但扎萨乌尔没有蠢到去吐槽这一点,更何况在米罗多看来,现在的南邦南市本来就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事到如今,就算增加一两个人,短期内也完全没有影响。
另一方面,扎萨乌尔认为,长期来讲,这个名义也有可能有效地发挥作用。前段时间,南邦南市决定要设置广域探测魔法阵了。今后,从祖密探在南邦南市无疑将越来越难以采取行动。在这种情况下,嘉利安纳家可以将魔力衰竭发病的从祖在半分公认的情况下送进去。这在谍报方面很可能会成为一大优势。
这或许是面向将来谍报活动的布局,但米罗多断定这是库沃路丁奇家以及库沃路丁奇军应该考虑的问题,从而选择了切实地把当下的利益弄到手。
“事情谈妥了。期待建筑公司光明的未来。”
“下次可别犯沦为奴隶这种蠢事了。”
“呵呵呵,交给我吧。”
接着,三人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一齐干杯。
这次的主菜消化完后,真正意义上的杂谈会开始了。扎萨乌尔的奴隶体验之谈,建筑公司今后的展望,围绕库沃路丁奇家的近期局势等等,没有重点的谈话接连不断。
“之前提到为了刺探帝国和库沃路丁奇家的关系而潜入南邦南市……修皮亚杰克投降至今,局势应该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想问问帝都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米罗多和多兰四眼相对。
“表面上还是和你知道的帝都一样。”
“皇帝周围的动向还是一如既往地迟钝。西部和南部倒是挺热闹的。”
两人的回答和扎萨乌尔预想的一样。
之前担任南邦南市议会议员的时候,扎萨乌尔为了对库沃路丁奇工作曾在帝都暗中活动。那个时候,他切实感受到现任的三代帝费洛鲁特帝无意动身。
“要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就复兴玛娜格力斯家的决定了吧,搞不懂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下达这种决定……”
米罗多惊讶地说道。扎萨乌尔也点头表示赞同。
“这事儿我在顺路到南邦南市的时候简单听取了一下,确实不可思议。帝家应该也因为艾尔希尼亚之灾遭受了不小的损害。三代帝和他的儿子们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按理说主祖非常贵重,然而还是要将旁系亲属送出去来复兴那一家,搞不懂意义何在。虽说贵族大人的想法净是些我们这些老百姓无法理解的吧。”
“我也在打探周围的动向,但获取不到任何情报……不过,我能从中做出一个推测,那就是这项决定是基于费洛鲁特帝本人强烈的意志得以实现的。”
如果帝国贵族出于某种政治目的采取行动的话,且不论能不能获得确凿的证据,察觉到一些情况是不难的。因为行动的人越多,向周边泄露的情报也就相应地越多。对于米罗多来说,提炼出这个信息轻而易举。
反过来说,从情报几乎没有向外流出这一现状可以看出与此事相关的人物非常有限。米罗多认为,此事是仅由皇帝本人或是与其极其亲近的人物决定的,所以与复兴玛娜格力斯家的经过、目的、意图相关的情报才没有泄露。
“我有点意外,三代帝之前应该没有独断专行地行动过,是受到了修皮亚杰克家战败的影响吗……?”
扎萨乌尔直到最近还是奴隶身份,无法深层掌握帝国内部情况。从他所述的种种考察也能看出这一事实。
米罗多猜测,若要在南邦南市主导建筑公司的话,取得帝国方面有关情报是不可或缺的。特别是不会公开的那种内幕,扎萨乌尔应该垂涎三尺。所以他得出结论,应该在这时候卖个人情给扎萨乌尔。
“先告诉你一件事,费洛鲁特帝周围有可能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多兰,跟他讲那件事。”
“好……这是去年的事儿了,有位名叫吉乔特的商人从吉扎福克市作为客人来到了我们商会。”
(译注:吉乔特是曾向泽路多米托拉家贩卖蛇之颚作战相关情报的商人)
扎萨乌尔伸向装有下酒菜的碟子的手瞬间停了下来。
“吉乔特? ……真是奇怪,他的本职应该是佣兵中介才对。”
佣兵受雇的途径大致分为两条,一条是直接推销自己,另一条是找有贵族家或骑士家门路的商人介绍。
吉乔特是以后者为生计的商人。他曾以征募佣兵为目的在金卡茵帝国和雷维奥斯王国方面活动过,但当下主要在大陆南方的自由都市群等地活动。
“咋了,你认识他?”
“对。对他而言,我是前客户。”
商人时代的扎萨乌尔敌人众多,他曾雇佣多名从祖佣兵作为贴身保镖。另外,在矿山开发中为了高效地管教叛逆的矿工们,从祖这一浅显易懂的力量也是必需的。
出于这种背景,他结识了很多佣兵中介从业者和帮手。吉乔特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才搞不懂,想不出他找你商会有什么事。”
多兰担任会长的甘多兰商会的主要商品是面向富人的长相漂亮的女性奴隶。做佣兵中介的商人访问他的商会可谓不可思议。
“不,事情本身很简单。我去年买入了精灵族的姑娘。吉乔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这个传闻,一路来到了亚布拉乌尔市。”
精灵族的姑娘指的是伊布和拉维。
但是,多兰并没有详细说明这方面的情况。毕竟事情和库沃路丁奇家嫡子的性事相关,因此他判断不必要的透露并非上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很可能会被米罗多处理掉。
“吉乔特找精灵族? 奇怪……”
“嗯? 你果然也不知道啊。精灵族是能使用魔法的种族,数量稀少。我至今见过的精灵族,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听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不区分主从隶,谁都能使用魔法。虽然远不及主祖,但他们拥有比从祖还要强大的魔力,这是他们最大的特征。吉乔特当时的说法是,他正在考虑让他们作为比从祖更坚韧的兵来推销,价格高昂也没关系,希望我能卖给他。”
多兰的补充说明扎萨乌尔只听了一半,因为他以前听过有关精灵族的基本情报。
“……真是热衷于生意啊。”
“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卖掉精灵姑娘了。他留下一句如果又有进货的机会,希望我务必联系他,就撤了。”
吉乔特的说辞没有矛盾和可疑的点,所以多兰那时候没怎么在意,顶多想着如果找到了没法卖给威尔克的精灵族幸存者的话就高价转卖给他,并备注在了商会的工作日志上。
之后时光流逝,来到了今年。
“之后我一直在收集情报,以便买入下一个精灵族。啊,这是因为上次的交易大赚了一笔,并不是想着响应吉乔特的委托。”
伊布和拉维这两件商品给甘多兰商会带来了莫大的利益,盯上非第二条泥鳅的第三个精灵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为此多兰积极地行动着。
(译注:看到别人在柳树下抓到了第一条泥鳅,便紧随其后在同样的地方尝试捕捉,觉得自己也有可能抓到第二条泥鳅——看到短视频崛起,其他公司纷纷效仿)
甘多兰商会的员工前往王都雷维奥斯,向同行打听消息,挨个去找从王国军手里买下精灵族的奴隶商人。但是,王都聚集着来自大陆各地的奴隶商人,所以极难追寻他们的行踪。
多兰本人偶尔也会前往各地,终于在今天春天的时候成功掌握到了奴隶商人的行踪。
“……然后,我终于掌握了对方的所在地,但货已经卖出去了。”
“从事情的走向来看,买家是吉乔特吗?”
多兰点了点头,懊悔就差一点没赶上。然而,他没有就此放弃。如果那件“商品”是伊布或拉维那样的美人的话,他打算给吉乔特一大笔钱让他转卖给自己。
买入精灵族的那个奴隶商人的店铺位于王国贵族领内,所以多兰当机立断,直接上门拜访去交涉。
“然而,”多兰摊开双手,
“店里只有魔力衰竭发病的老人。我很后悔,不该跑到当地去确认。”
“精灵族只要发病,魔力到死都不会复苏吗?”
“不,据说这方面和从祖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会复原。”
“那么,只要精神方面没有问题的话,就有作为佣兵使用的空间吧。”
虽然在甘多兰商会完全没有用途吧——扎萨乌尔小声地补充道。
“是啊。不过,精神方面也有问题。我问了问进货的奴隶商人,说是觉得稀罕就进货了,但难以伺候,就算管教也还是叛逆,实在是没辙。”
魔力比从祖强,不知何时会露出獠牙的精灵族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实在是没办法作为佣兵斡旋。话虽如此,要是施加了魔封印,就会白白浪费珍贵的魔力,上战场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时,多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号——吉乔特购买精灵族真的是为了当作佣兵使用吗?
“确实如多兰所言,无法理解,完全找不到特地作为佣兵买下的意义。进货的奴隶商人也对付不了吧?”
并非奴隶商人的扎萨乌尔也马上理解到这是无可救药的烂商品。
“虽说吉乔特因此成功用低价买入了精灵族吧。”
如果是隶祖奴隶的话,一把锁就能轻易地拘束,但精灵族可没那么简单。魔法一旦被释放就全玩儿完,所以从管理上来说,魔封印是必须的。
但是,魔封印是隶祖不可能实行的魔法技术,至少也得需要从祖的协助。当然了,从祖的协助可不是无偿的。
总之,精灵族奴隶的管理成本高得离谱。要是没有销售预期,就单纯是个随地大赤字的存在。
“……不过,并不是说买了就完事了的,因为佣兵和奴隶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吉乔特将从祖佣兵视为一种商品,但两者之间没有上下关系,而是对等的作为商业伙伴的契约关系。盈亏核算是首要的,并非那种会被投来不理智的杀意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就从祖佣兵的立场强一点吧。
另一方面,购入的精灵族奴隶只会一味地憎恶。魔封印解开的下个瞬间肯定就会释放出凶恶的攻击魔法,让吉乔特灰飞烟灭。烦恼于该如何对待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我试着提出要不要用我们商会转运。”
多兰解释说,这当然不只是出于热心肠,也是作为生意的交易。他盘算着尽可能赚回花在之前的调查上的经费。
甘多兰商会有着将伊布和拉维平安无事地从进货地运送到亚布拉乌鲁市,再从那儿运送到纽尼里市和南邦南市的实绩,在应对精灵族奴隶方面多少懂些窍门。
吉乔特似乎也觉得欲渡船来,便立马同意,顺利地缔结了转运契约。
“我铁定以为要带到需要战斗力的南方贵族家……结果你猜是哪儿?”
“帝都吗?”
多兰没想到他猜对了,吃了一惊。扎萨乌尔催促他往下说。
“对,如你所言,是帝都。吉乔特好像事先就把事情谈拢了,很快就安排好了交货地点……”
指定的地点是帝都郊外一片无人问津的土地。
交货之际,甘多兰商会一侧被设置了人数限制,吉乔特本人也严重警告说这是绝密交易。多兰作为商会长出席,但不知道会出来什么牛鬼蛇神,担心得不得了。
“领队是一名精灵族男性。”
多兰作证说,承接方以约十人的集团现身,其队长级的男性是精灵族。
嚯,扎萨乌尔发出感叹声。与其说是惊愕,理解与接受的色彩更强。
“总之,交货本身很快就顺利地完成了。”
承接方无人自报家门,确认完精灵族奴隶的老人们后就迅速地回收了。然后,队长级的精灵男在即将离去前靠近了多兰。
“他说他对甘多兰商会的工作很满意,并跟我说绝对不要走漏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有机会的话下次也会委托我们……然后,递给我装有大量帝国银币的袋子。”
其金额就报酬和封口费而言实在是太多,明显含有对下次转运的预约费之类的含义。况且,搬运费本身已经从吉乔特那里收过了。
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可疑,从而犹豫要不要收下,但多兰立马就收下了。他知道,在那种场面下,不收反而更危险。
“我也禁止部下们说出去。除了我们商会的人以外,知道此事的只有米罗多,和你。”
“我会悉心留意的。”
扎萨乌尔首先看向米罗多,接着看向多兰,宣誓了保密。和不过是平民的多兰的约定在关键时刻也可以毁掉,但米罗多加入进来后,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那绝对不会泄密的举动的意义切实地传达给了两人。
“我本想继续留在帝都调查那个团体是何方神圣……但还是放弃了。”
“那么做是对的。他们若是帝家的手下的话,你肯定会被抹掉。”
事情似乎还有后续,但这时扎萨乌尔决定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他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枚帝国银币,将背面朝向多兰。上面画着费洛鲁特帝的侧脸。
“……听你的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
“那是艾尔希尼亚之灾发生前不久的事了,所以应该是3、4年前吧,吉乔特跟我说他在帝都顺利完成了一笔大交易,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听说了精灵族的事。”
为了专心讲话,扎萨乌尔把盛着酒的高脚杯放到了桌子上。
“你们知道夏弗斯シャフォス佣兵团吗?”
多兰对此摇了摇头,米罗多则是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扎萨乌尔将米罗多的举动解释为听说过但具体的不清楚,继续道:
“这个佣兵团在帝国和王国基本不出名,但在南方的一部分人之间很有名气。战斗方面似乎也很靠谱,但他们尤其擅长情报收集和解析……总之就是作为间谍的能力很强。比起佣兵团,说是谍报团可能更加准确。头目夏弗斯这个男人是个头脑非常敏锐的人物。”
“所以,那个夏弗斯佣兵团在吉乔特的斡旋下进入了帝都……不,帝家吗?”
这时,扎萨乌尔停顿了一瞬间,然后继续讲道:
“接下来要说的只是我个人的猜想,希望你们留个心眼。我认为,他们并非受雇于帝国骑士,而是直接受雇于费洛鲁特帝。”
说是猜想,但多兰理解他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依据,因为他的语气近乎断定。
米罗多也把高脚杯放到桌子上,看着扎萨乌尔。
“……你刚才说你听说了精灵族的事情对吧?”
“正如你想象的那样。我并没有和叫夏弗斯的人直接见过面,但吉乔特说他是精灵族男性。他没有跟我说外观相关的特征,所以我不清楚他和多兰在帝都遭遇的奴隶承接人男性是否为同一人……”
接着,扎萨乌尔张开一只手,将拇指抵在右太阳穴上,中指抵在左太阳穴上,仿佛要从脑浆中挤出记忆一样按揉太阳穴。
“我记得,他说是40多岁的男性。”
“很抱歉你想起来了,但我在帝都遇到的领队男性戴着假面,所以没能看到脸。”
“……假面?”
“对。不过,就算看到了,外观也靠不住。毕竟他们是和精灵共生的种族。”
这是泽斯教圣高会的教典,即纯教典上记载的精灵族的通称。多兰经常从南方进货奴隶,所以对泽斯教有一定程度的知识。
“教典上写着什么……具有强大魔力,拥有长寿之幸者。我原以为是类似童话的那种存在,但看来始祖泽斯的记述是真的。”
所属于甘多兰商会的一部分从祖员工亲身感受到伊布和拉维的魔力后兴奋地跟多兰说“好厉害啊! 精灵族真的存在欸!”
“听你这么说,长寿的传说也是正确的?”
“虽然不知道准确到何种程度,但根据在王都调查的部下的报告,姑且是确认过了。我买进的姑娘当中岁数大的有185岁,虽然外表看起来差不多25岁前后吧……”
顺便一提,拉维是在18岁未婚这一虚假设定下被威尔克领回去的。
虽然相当打马虎眼吧,但为了安上未婚姑娘的设定,185岁自不用说,25岁前后也不行。在艾尔欧大陆,特别是偏僻的农村等地结婚年龄也小,不少地方10岁出头就会经历分娩了。25岁左右未婚的设定会很不自然。
“185年前,真是想象不出来啊。也就是说,她生于乱世刚开始的时候?”
“也许吧,毕竟她没法正常对话。”
多兰领回来的时候,拉维的精神非常不稳定。若是让她讲述身世,无论如何都会致使她讲出自己过去幸福时的回忆。于是乎,无论愿意与否,都会和处于不幸谷底的现在形成对比,心理的平衡便会被打破。
考虑到需要在早期交付给威尔克,多兰也不太能接二连三地撬开她心灵创伤的开关。
“况且,她生在雾之大地,长也在雾之大地……我不认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往事。”
满是秽土的未开垦之地,是艾尔欧大陆人对雾之大地的普遍印象。多兰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能从在这种远离文明的秘境中的小村落里生活过的人那里听到有意义的事情。
他归根结底是奴隶商人,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民俗学者,卖掉采购的商品赚到钱是他的首要目标。至于伊布和拉维,只要外表好看,就没有任何问题。
“在帝都遇到的那个领队如果是夏弗斯的话,年事肯定非常高吧。”
“20多岁的外观实际185岁……单纯按两倍来算的话,大概370岁左右。”
那个年代在他们看来说是远古也毫不为过。嘉利安纳家自不用说,那时候就连库沃路丁奇家和修皮亚杰克家都不存在。就算三人想聊370年前的社会形势,也没人能开口。
说到底,他们是全力活在当下的那一类人,不像威尔克对历史有兴趣。就连米罗多都有些偏重与现在的贵族情报有关的乱世之后的知识,完全想象不出来可能也是没办法的。
“话说回来,我从去年开始就听到某个传闻……”
米罗多觉得历史方面的话题聊不下去,便强行修正了话题的轨道。
“有个奇妙的亲信近来开始受到费洛鲁特帝重用,基本没露过面,所以其身份几乎不明。”
米罗多告诉扎萨乌尔,如果他没有插嘴的话,多兰本打算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帝国方面有可能不像之前那样只有帝国贵族有动作,这次帝家内部也可能做出行动,所以最好仔细核实一下。
“但是,我在听到刚才聊的事情后,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说名叫夏弗斯的人物受到了费洛鲁特帝重用的话,奇妙亲信的传闻也就能理解了……扎萨乌尔啊,你听完多兰的话,肯定有产生疑问的地方吧。”
“我到处都有疑问,但你指的是假面的那一段吗? 按理说领队男性戴着假面隐藏了身份,那么除此之外能够判明是精灵族的身体特征应该也用披风之类的藏了起来。尽管如此,多兰却能够断定他是精灵族,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实际上,出现在多兰面前的男人穿着带有兜帽,衣长很长的类似斗篷的衣服,只是乍一看的话,就连性别也看不出来。
“这就得从感觉上来聊了。魔力是有性质的。主祖的魔力和从祖的魔力不单纯是魔力量的不同,性质……好像也多少有些差异,虽然我不太能区分出来吧。同样地,精灵族的魔力和从祖的魔力的性质似乎也不一样。”
转运精灵奴隶的时候,甘多兰商会调动了从祖员工。交货现场不可能由隶祖一手承担,所以对方准许了几名从祖待机。简单来讲就是被给予了近距离感受精灵族魔力的机会。
因此,在出现在交货现场的领队靠近时,多兰察觉到“啊,这个魔力好像是精灵族的。”与其说是多兰察觉到了,准确地来说是多兰的部下察觉到了。
“……原来如此。精灵族很少见,估计帝国贵族也基本没有人感受过那种魔力。如果有贵族或骑士偶然目击了费洛鲁特帝和夏弗斯的密会的话,就算感觉到了奇妙的东西也不为奇吧。”
他们认为,就从祖而言拥有格外强大魔力之人,拥有不同于从祖的奇妙的魔力性质之人,这种模煳的印象最终归结为“奇妙的亲信”或许并不奇怪。
“可是,帝家有足够多的文官和间谍吧,特地聘请外部的佣兵团……根据扎萨乌尔所言似乎是谍报团,是有什么理由吗?”
米罗多暗示夏弗斯佣兵团可能受到了费洛鲁特帝重用后,多兰提出了疑问。
“他只是单纯想要背后没有他家支持的部下吧? 听说以前就有那种部下,可能是最近需要更多人手,所以才找到外部吧。”
回应他的疑问的是扎萨乌尔。
金卡茵帝国可以说是始于金卡茵帝的新型组织。手下的骑士们也是建国路上聚集而来的人们拼凑出来的,有鱼龙混杂的部分,并非完全染上了帝家的颜色。有倾向库沃路丁奇的,有倾向帝国西部或南部贵族的,也有倾向北部贵族的,每个骑士家的色彩都有微妙的不同。
他说,费洛鲁特帝非常有可能想要只对帝家或皇帝忠心的,换言之单色的骑士家或者集团。
“前面讲得通,但后面就不太行了。那个领队说了还有下次,那么收集精灵族应该是有什么理由。”
“是啊。”
扎萨乌尔并不执着于自己的猜想,毕竟本来就没什么依据,他不觉得能够推导出正确的答案。
“……刚才也说过,我感觉费洛鲁特帝自身好像要有什么动作,而且非常慎重。领队可能是在按他的意向行动。”
米罗多只说了这一句话后就板着脸陷入了沉默。
米罗多脑海中最开始浮现出来的是净化魔法。
从直到最近库沃路丁奇家突然开始接触奴隶商人,想要大量购买“在北方大远征中成为了奴隶的精灵族”,以及蛇之颚作战中阿尔克诺亚污染区出现了一条被净化的直道这两个事实来看,他认为伊布和拉维出身的部族很可能掌握了净化魔法。
但是,他马上就停止了这个考察。根据扎萨乌尔的发言,费洛鲁特帝从艾尔希尼亚之灾发生前就采取了拉入夏弗斯佣兵团等行动。那个时候别说蛇之颚作战了,就连北方大远征都还没开始,根本看不出费洛鲁特帝到底是从哪儿得知净化魔法实际存在的。
另外,将夏弗斯提拔为亲信,并严加隐匿他的搜寻活动这一部分也可以说是无法理解。就算费洛鲁特帝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净化魔法确实存在,隐匿正在搜寻的事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净化魔法只是童话般的传说中的存在罢了。
就算暴露了,顶多让人戳戳嵴梁骨,嘲讽一句“相信净化魔法的蠢货”就完事了。作为皇帝来说,可能不是很舒服吧,但与其分出大量资源在隐匿上,不如大肆宣传“理由不能说,但我在寻找精灵族”并提供个什么悬赏金来得更高效。
最主要的是,米罗多觉得费洛鲁特帝寻求净化魔法的理由是个谜。
且不论刚建国那会儿,现在的帝国贵族领除了因为库沃路丁奇家的侵略而被搞得一团乱麻的东部,都很稳定。虽然有一小部分遭秽土污染的土地,但可以从容地等待基于时间流逝的净化,没有那种迫切需要净化魔法的情况。
米罗多推测,即便费洛鲁特帝掌握了净化魔法,其影响也有限。无论是政治方面还是实用方面,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之后,三人围绕着费洛鲁特身边的情况讨论了,准确地说,聊了聊自己的想象,但到头来并没有提出有价值的推测。
“……不过,我想不明白,三代帝事到如今打算做什么?明明之前什么也没做过。”
可能是因为过去没能在对库沃路丁奇上驱动费洛鲁特帝吧,扎萨乌尔对他的看法非常严厉。米罗多不由得露出苦笑。
“有的人可能觉得他是个不可靠的人物吧。对于当南邦南市议会议员那会儿的你来说,他是个害怕政治危机,什么都做不到的懦弱皇帝。”
多兰对米罗多像是在拥护费洛鲁特帝的语调做出了反应:
“说起来,你从前就很赞赏现任皇帝啊。”
“那位皇帝确实担心帝国分裂,也确实害怕身为建国志士之一的贾鲁费斯将军。但是,他并没有舆论说的那么愚钝。”
米罗多年轻时和费洛鲁特帝当面交流过。世人对此全然不知,但多兰和扎萨乌尔知道这则逸话,因为当事人米罗多过去和他们讲过。
“但是,米罗多,那是你年轻时候的事了吧,岁月很容易改变人心。”
“也许吧,但未必全都是那样。所谓心的东西如果那么容易变迁的话,我就不会想着向他领出借工兵了吧,你肯定也会被埋没在库沃路丁奇军中。”
仿佛在表示自己输掉一招似的,扎萨乌尔轻轻拍了拍双手,示意投降。
“你当时说的是……有忍耐力,深情,性情耿直的男人,对吧?”
多兰说的是米罗多对曾经的费洛鲁特帝的人物评价。
再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后,米罗多仍觉得很吻合。费洛鲁特帝是金卡茵帝国的现任皇帝,对他的情报收集从没停过。总觉得基于汇集到自己身边的各种各样的情报呈现出的模样从根本上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不过,没有什么具体的依据,只是他的直觉罢了。
“是啊,他不是那种会在周围的唆使下草率动身的人物。只要没有库沃路丁奇、修皮亚杰克之间的争执与矛盾,他肯定会为帝国的安稳与繁荣做出巨大的贡献吧……不,他在继承人这块儿彻底搞砸了。”
“怎么又提这茬儿啊。”
这句牢骚都快成多兰和米罗多的杂谈会上的固定内容了。
“继长子、次子,费洛鲁特帝再次培养出了蠢货。照这样下去,三男也不能指望。不如在艾尔希尼亚之灾中死绝了好,那样的话帝国的未来或许会更加明朗。”
罗兰明白,虽然语气在开玩笑,但他真的这么想。
“金卡茵帝出身于玛娜格力斯家,但创立帝家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支援,可以说事实上成立了新家。新兴贵族家在子女教育上显着逊色,阿提拉汗家亦是如此。估计是以家为单位的智慧和经验不足吧。”
金卡茵帝和阿鲁吉尼斯帝健在的时候,主要由库沃路丁奇・卡希亚领头支援教育方面的工作。然而,以库沃路丁奇・卡达库鲁之死为契机,形势骤变,最终断绝了这方面的关系。
很多帝国贵族都想接任库沃路丁奇家的位置,却形成了各自相互牵制的局面,谁也没能得到那个位置。结果,帝家不得不紧急构建独有的养育体制。
“呵,你说什么呢?身为长子的下任皇帝殿下不是非常出色的人士吗?”
以揶揄的语气发言的是扎萨乌尔。米罗多态度敷衍地回应道:
“嗯,确实,没有比大陆屈指可数的富豪兼浪费家更优质的大客户了。我要是商人,我会争取每天都去帝都推销奢侈品。”
嘎巴地咬碎下酒菜坚果的声音空虚地在屋里响起。米罗多像是自嘲亲口说出的台词似的继续道:
“哼,那个嫡子的脑袋里只有登上下任皇帝的地位摆架子和用帝家的财力沉溺于奢侈之中。估计他心里很欢迎父亲费洛鲁特帝不对库沃路丁奇采取行动吧。不发动多余的战争,可以沉迷于游乐之中的当下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吧。真是有够无忧无虑的。”
米罗多断言,他肯定只想着维持作为下任皇帝被帝国贵族阿谀奉承,炫耀奢华生活沉浸在优越感中的舒坦日子。
当然了,由于他讨厌战争,愿意购入高价商品,商人们并不讨厌他。同时他也是帝国内流行华丽宅邸的原因之一。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对帝家长子的批评,不,帝家废柴的情报每天都会通过商人网络传到米罗多的耳朵里,听得他都烦了。他觉得,在偶尔举办的杂谈会上发一两个牢骚应该也不会遭报应。
“那么,次子殿下怎么样? 听说他敬重初代皇帝,具有勇敢的精神……呼呼呼。”
“别说了别说了,那个的性质更恶劣。口吐狂言,说什么只要上战场,就能像金卡茵帝那样活跃的小鬼根本无可救药,以至于最近蠢货被蠢货煽动,形成了一个派系。费洛鲁特帝肯定每天都很头疼吧。那玩意儿要是成为了皇帝,帝国迟早得完蛋。”
由于长子已经被任命为下任家主,次子的地位很低。也许是受到对此长期积累的不满驱使,次子似乎很渴望战争。他曾多次在让内外都能听到的情况下向父亲主张“现在正是应该率领帝国军向库沃路丁奇家发动战争,向整个大陆展现金卡茵帝国有多强大的时候。”。
然而,那只不过是他的场面话罢了。率领帝国兵在战场上活跃,用功绩把长子压下去,自己被任命为下任皇帝……米罗多喷道,次子被这执念附身了。
但是,也有一部分帝国贵族崇拜次子——听着初代皇帝的英雄史诗长大的年轻贵族们。
他们对在时光的流逝中被美化的战乱时代抱有憧憬,觉得次子的主张很有魅力,因为这让他们有曾经强势的金卡茵帝国将会卷土重来的预感,参与到其中能让他们看到新的梦想。
“……和那对兄弟相比,雷维奥斯家靠谱太多。敦克尔王子虽然在政治思想上仍有差距,但他为了代替雷维奥斯王,正在拼命地采取行动。就贵族家下任家主而言,他勤奋过头了。”
“听说王都的民众之间对王子的评价也极佳。”
多兰看到了改变话题的好时机,立马顺着说了下去。他最清楚,就算继续聊帝家兄弟的事,也只会变成谩骂大会。
扎萨乌尔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也开口道:
“在南邦南市也能听到一些王都传闻。听说他频繁地和现圣巫一起去城下町露面,估计是为了让市民放心吧。看来王子是一位能够仔细看清四周的人物啊。”
“确实。由于圣都的司祭袭来,很多人担心会引发不理智的报复战争。展现和圣巫大人的深交可以消除这种不安。”
说到雷维奥斯家,民间对他们的印象已经沾染上“绝对要杀掉司祭人”。若是对此次袭击事件勃然大怒的雷维奥斯王敦克尔歇斯底里,怒吼着“杀掉司祭! 绝对要杀掉!! 无论如何都要杀掉!!! 不顾后果地杀掉!!!! 集结一切能够集结的力量暴杀!!!!”不顾一切地陷入战争的话,平民一方可是吃不消的。
在这种笼统的不安之中,公开表态不排除象征泽斯教的圣巫是有意义的,因为这是对内外展现雷维奥斯家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保持着理性的行动。
敦克尔视察城下町是出于照顾平民心情不安的行动,扎萨乌尔和多兰对此评价很高。
“……萝娜女士么。”
“你在王都见过现圣巫了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像你评价费洛鲁特帝那样,希望你能聊聊对萝娜的人物评价——听到扎萨乌尔这简单的请求,米罗多暂时陷入了沉思。
“是没有机会会谈吗? 我听说五月的社交因受司祭袭击的影响,很快就散会了。”
“有直接对话的机会,不过时间很短……”
“那么,聊聊第一印象也行。”
对米罗多来说,这反而更难表述了。他嗯嗯地低吟着,在屋内响起了重低音,仿佛巨大青蛙的鸣声——扎萨乌尔和多兰抱有的印象还挺不礼貌的。
“……就像雾一样。”
“雾?”
“原以为那里有实体,试着伸了下手,却什么都没有。又以为是这边,再次伸了下手,却还是一样。和空虚不同,唯有影子在雾中漂浮——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得要领的姑娘。若是循着那种心态不顾后果地前进的话,就很有可能被浓雾笼罩,迷失道路……给人一种怎样都没法描述的诡异感。”
这些话仿佛在对他自己说一样,两人听后无法很好地回应。
接着,米罗多像是要告一段落,示意人物评价到此为止似的,深深叹了口气,
“我判断,现阶段不应该深入,不然很可能被常理之外的行动牵着鼻子走。”
“现圣巫有那么大的威胁吗……”
听到扎萨乌尔的感想,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的竟是米罗多本人。
“和威胁……有点不一样。保持一定的距离,仅维持表面上的关系的话,应对起来应该不难吧。”
他说,在直到能够看出某种程度上的为人之前,要远远地旁观。看到他的态度,扎萨乌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疑问:
“王国贵族的评价也不好吗?”
“没那回事。看起来除了我以外的贵族,几乎没有人对萝娜殿抱有警惕心。虽然也有人抱有恶意,但那是对司祭本身的避讳。大多数人的印象好像都是天真无邪的少女。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但我也觉得这种看法不完全错。”
这个印象和王都民众口中的传闻也一致。
如果说大部分人的意见和米罗多完全不同,一般会认为他们是对的。但即便如此,扎萨乌尔和多兰也很重视他对萝娜的人物评价,因为他们相信从平民跃升为贵族的男人的洞察力。
“……那位圣巫大人似乎在和王子增进感情啊。”
“感觉敦克尔王子有很多地方还很年轻,我很好奇那些地方会怎么发挥作用。不过,他周围部署了雷维奥斯优秀的骑士和官吏,短期内应该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吧。如果雷维奥斯王的辅佐万无一失的话,长期来讲也不用担心,但……”
要说有什么不安的话,那就是雷维奥斯王现在仍未公开露面了。扎萨乌尔和多兰想要这方面的最新情报,便看向米罗多,但他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听说毒现在也在侵蚀他的身体。虽然没听说他情况恶化,但也没听说他恢复了。”
雷维奥斯家严格地实行着情报管制,就算是米罗多也无法取得情报,顶多也就王都流传的传闻及少许追加情报。
“话说,家主被袭击了,却没能讨伐袭击者吧? 这对雷维奥斯家来说是严重的失态啊。”
不同于实际身处犯罪现场的米罗多和顺着嘉利安纳家的移动拜访了王都的多兰,事发时扎萨乌尔正在沃伊斯托拉平原最前线享受奴隶生活。或许是出于这个缘故,他对袭击事件本身的当事人意识很低。
“确实是极为严重的事态。”
米罗多没有嘲讽雷维奥斯家,也不觉得遗憾,他声音中含有的是无法理解的心情。
“举办史上最大社交之际,雷维奥斯家做好了周密的准备。他家根本做不到那样森严的警备体制。尤其是王都周边,毫无疏漏。”
米罗多说,他过去访问过很多次王都,但五月社交的警戒级别有着史无前例的规模。
“听说最终还是被逃掉了。”
“所以我才无法理解。不光是我,当时在场的王国贵族恐怕都认为那个袭击者,叫什么埃菲尔的主祖兵会在雷维奥斯领内被讨伐。”
米罗多强调,按照常识来想,她不可能逃掉。实际上,根据他的调查,王国贵族对于讨伐埃菲尔失败的感想,比起失望,困惑的情绪更为强烈。
看到米罗多手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多兰决定讲述他在王都听到的传闻:
“那么,现在也在雷维奥斯领内吧?”
“潜伏在领内某处的难度更高。”
“不不不,”多兰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雷维奥斯军可能已经逮捕了那个袭击者,正在秘密地牢里连夜拷问她。”
米罗多似乎是觉得秘密地牢这种表述很有趣,不禁喷了出来。
“如果真的逮捕了的话,估计他们马上就会终止拷问,把她处刑后烧焦。敦克尔王子肯定也会下达这个指示。向王国贵族做出表率要远比在秘密地牢里拷问更有意义,正好可以拿来示众吧。”
米罗多说,就算要拷问,应该也不会在秘密地牢里,而是在王都的大街上一边做秀一边实施。
“可能在贵族看来,做到那个份上是理所当然的,但一旦那么做了,他们和圣都的关系不会降到冰点吗?”
“会。不惜行使武力的强硬派的声音会一口气激增吧,但那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
他边自酌,边继续道:
“我不清楚雷维奥斯家打算做到什么地步,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话,雷维奥斯家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是以一定的战果画上句号呢,还是说将圣都玛戈尔奥赛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呢……无论如何,战争都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表面上没有动作的一部分原因是还剩下雷维奥斯王卧病在床以及处理埃菲尔这两个课题要解决,但……”
脑海中浮现的是威尔克的身姿。
“最大的理由还是蛇之颚作战吧。直到弄清楚情况之前,雷维奥斯家在外交上做不出大的动作。”
雷维奥斯王的身体状况和讨伐埃菲尔确实是重大问题,但在雷维奥斯家看来,这些也可以说是内部问题。另一方面,以蛇之颚作战为首的一系列事件是外部问题。
考虑到大贵族修皮亚杰克家的败北会带来何种影响以及金卡茵帝国采取行动的可能性,有些方面无论如何都得慎重地行动。如果草率地将侵略圣都作为既定路线在贵族外交场合做出表态,就会产生对形势变化随机应变不过来的风险。
“不过,考虑到雷维奥斯家的谍报能力,估计这时候已经收集完一定程度的情报了,差不多应该采取行动了。”
米罗多猜测,南邦南和平条约缔结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谍报活动应该已经进展到可以采取一些行动的程度了。虽然做不到突然一击右直拳,但打出刺拳是足够了。
多兰也表示同意他的猜测。
“毕竟雷维奥斯家也十分理解南方笼罩着不安稳的气息啊。”
天候不佳导致的歉收令自由都市群的气氛非常紧张。不少商人预测,这很有可能发展成把整个有关地区全都卷进去的一大战争,而并非独立贵族家之间的零星战斗。
“雷维奥斯家如果要动员王国军的话,南方大纷争就是最好的机会了。攻入疲惫不堪的地方很容易就能获得胜利吧。为了避免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慌慌张张的,应该从现在起就做好准备。就算多少有些强行,也应该试着和库沃路丁奇家,尤其是威尔克公子接触吧。”
“这也是蛇之颚作战的影响啊。虽然南方变得不稳定的原因是歉收,但库沃路丁奇家和修皮亚杰克家关闭粮仓形成了追击。”
南邦南市聚集了大量有关物流的情报,所以扎萨乌尔只是停留几天就能预料到自由都市群的战斗将会激化。他赞同米罗多说的,接着讲述了自己知道的情报:
“……这个影响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力库亚加的火药味也起来了。”
不单是多兰,米罗多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两人盯着扎萨乌尔,等他继续说下去。
“听说今天6月份的时候,南邦南市向力库亚加地区派遣了人员。名义上是找对方还科尔奇赛クルキセ贷的钱,但实际目的是获取当地情报。”
科尔奇赛是曾经以南邦南市为据点活动的大商人,也是曾任南邦南市议会议员的男人。
顺便,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因为他在为了向库沃路丁奇家投降而举办的讲和会议上对库沃路丁奇・鲁克瑟还嘴了,当场就被砍掉了头。
扎萨乌尔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鲁蒙向自己请教了有关商人科尔奇赛的信息,从而得知了与此事相关的情报。
“毕竟科尔奇赛在力库亚加上……准确地来说,在奥维尔家上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啊。”
力库亚加同盟国是一个以奥维尔家为盟主的国家,在经历了大约10年前爆发的将整个力库亚加地区卷入的大战争后诞生。科尔奇赛在这场力库亚加统一战争之前就对奥维尔家实施了大规模投资,助推了它的跃进。
既然出力了,干涉也是理所当然的。科尔奇赛阻止其他商人靠近奥维尔家,独占了这条牢固的门路。南邦南市和力库亚加同盟国也有联系,但这是介于科尔奇赛的联系。
“是啊。都怪那家伙,搞得力库亚加地区非常难以观察。”
米罗多怨恨地吐槽道。
以前,他尝试用一手培养的商人调查力库亚加同盟国的情况,但因为科尔奇赛采取了措施,导致基本上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他多次尝试改变做法,但没能攻破和奥维尔家中枢有着牢固的合作关系的科尔奇赛的根据地。
虽然这也是因为他无法对大陆最南部的新兴国家耗费那么多时间和人才吧,但最终米罗多只得认输,不再插手。
“也就是说,那家伙贷的钱的债权成了南邦南市的了吗……嗯,催债的话,姑且算是访问力库亚加的理由吧。”
“哈哈哈,要是不注意催促时的态度,不光是钱,就连命都会被夺走啊。”
米罗多和多兰完全不觉得对方会还借的钱。扎萨乌尔咧嘴一笑,问多兰:
“你以为会被赖账?”
“肯定的吧。科尔奇赛贷的款肯定是一大笔金额,就算统一了力库亚加地区,也不可能轻易地就能偿还,不如用魔法把借据连同债主一并烧掉来得更省事。债主要是当地有影响力的商人的话姑且不论,远在天边的南邦南市的人就算干掉一两个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平民讨债人再怎么叫唤,到了必要的时候,贵族侧一句“烦死了,去死”就能搞定。对于欠债还钱这一天经地义的言论莫名动怒的就是所谓的贵族。
“……喂,该不会还了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对方说希望今后也像以前一样继续和南邦南市保持关系。这边派出的使者也受到了郑重的对待。虽然没有还钱吧,但相对地,给了大量的当地特产。”
“喂喂,该不会奥维尔家觉得还能从南邦南市筹到钱吧?”
多兰认为,虽然有够痴心妄想的,但奥维尔家通过科尔奇赛了解到了南邦南市的经济实力,会产生既然还能吸金,那就进一步吸金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清楚。对方还说奥维尔家也想和吞并了南邦南市的库沃路丁奇家寒暄一下,也就是说希望帮忙搭桥牵线。”
米罗多立马做出反应:
“这就很可疑了。”
“对吧?”
通过南邦南市和库沃路丁奇家接触可说不上是什么好主意。如果计划今后继续不断地从南邦南市大商人那里借钱,最后欠钱不还的话就更是如此了。搞不好,库沃路丁奇家很可能会要求“俺们这儿的领民很难办呀。我说,小哥儿,借的内点儿钱赶紧还呐。”
说到底,库沃路丁奇领和力库亚加地区距离实在是太遥远,除非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否则应该不会想建立关系的。
“力库亚加同盟国虽然宣布了建国,但领地的实力还远不及库沃路丁奇家,这么做会给强大的对手可乘之机……”
米罗多认为这么做应该是有什么目的,便在脑海中整理状况。
“……现阶段能够想到的,北进吗?”
“我也这么想,奥维尔家可能企图趁乱攻入北方。”
三人觉得,正当自由都市群的独立贵族家之间疲敝于斗争的时候觊觎渔翁之利发动侵略战争,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奥维尔家有着诉诸战争武力实现跃进,统一了力库亚加地区的显赫实绩。
“预期会和泽路多米托拉家对立,所以打算趁现在和库沃路丁奇家缔结友谊吗?”
米罗多说,在奥维尔家,准确地说力库亚加同盟国攻入自由都市群继续北上的情况下,总有一天会在哪里和泽路多米托拉家发生冲突。作为牵制的手段,可以考虑的对象有雷维奥斯家和库沃路丁奇家。比起到了那时突然开始接触,趁现在建立关系应该更加稳妥。
“故意暴露弱点也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不足为惧的对手。要是被严加防范,遭到拒绝的话就没意义了。”
“有可能是打算等顺利地将自由都市群南部收入囊中的时候,请求库沃路丁奇家通融一下粮食吧。”
听多兰说完,米罗多放声大笑。
“呵呵呵。看来奥维尔家的家主真是有够自信的啊。要想最终到达和库沃路丁奇家的关系变得必要的局面,有几道障碍必须跨越。如果不能连战连胜,就无法前进。总之,就让我见识一下这位家主的本事吧。”
米罗多一边说着,一边考虑今后在对力库亚加地区的情报收集上注入精力。他还挺喜欢将新兴势力牵着传统势力的鼻子走,把传统势力搞得乱七八糟的展开作为一种娱乐的。
“话说回来,扎萨乌尔,南邦南职员和力库亚加同盟国接触的事,是威尔克公子提出来的吗?”
“不清楚。我不是南邦南市职员,所以没能打听出命令下达的原委。不过,从我儿子管辖这件事来看,感觉可能性很高。”
“那肯定是了。说到底,库沃路丁奇家的高层会去考虑要不要取得力库亚加同盟国的情报的只有威尔克公子。那位大人似乎有看着整片大陆考虑事情的习惯。普通的贵族根本不关心什么比自由都市群更靠南的偏僻之地。”
这或许是在许多国家错综复杂的全球化的地球上度过的前世的记忆导致的。虽说在远方,但也无法断定对方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存在。
“……剑出地穿。名为金卡茵帝的剑,看着大陆西部的乱世长大,杀出乱世,兴办了帝国……”
米罗多平静地说道,将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修皮亚杰克家和库沃路丁奇家的战争在规模上是大陆最大的战争。明明终于将它终结,大陆上纷争的火种却不曾熄灭。不,感觉反倒是因为蛇之颚作战,局势冲向了下一片混沌。”
接着,他握紧右手拳头成石头的形状,朝向扎萨乌尔和多兰,
“帝国的不动费洛鲁特帝采取了行动;雷维奥斯王国正在逐渐加强对司祭的敌对态度;”
米罗多的食指和中指依次立了起来,
“圣都缺失了圣巫,陷入混乱的漩涡之中;自由都市群因为粮食短缺,对立激化;力库亚加同盟国视此为良机,企图北进。”
右手终于变成了布的形状。
“处于这片混沌中心的人物,正是库沃路丁奇・威尔克。他的眼睛正在俯瞰观察大陆本身。”
主祖不会醉酒。然而,米罗多的语调就跟个醉鬼似的,甚是愉快。
他高举张开的右手。
“如今再度扔出的新剑,终将开辟什么呢……”
是乱世吗?是大陆吗?还是,时代本身呢?
米罗多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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