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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园】(168-174)
作者: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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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铁面常妹
马尔代夫之行最早只是凌月如海南时的一句戏言,马尔代会约定也不过是惶惑之下的权宜之计,可却偏偏选择了玲儿当借口,更不幸的是,她真遇到了玲儿,在生死攸关的海啸浪涛巅峰,也在命运的浪涛巅峰。现在,凌月如对张玉周是玲儿的生父深信不疑。
命运不能解释预知,但每每回头去看,却仿佛一切注定。
凌月如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忧虑,试着劝道:“弟弟,现在要真象你说的那样,只要公司能摆脱干系,官场上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咱就别跟着掺乎了?”
“那怎么能行!这是十几个人生死的大问题!”肖石手一挥,忿忿然道,“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总裁差点儿丢了命,还有大宽公司的损失,这些帐我全都要找回来!”
凌月如焦急而无力地望着弟弟,不甘心地道:“老爹已经稳定了,公司早晚要卖,损失些也没什么,我们毕竟是平头老百姓,那些都是政客、大官儿,姐姐……还是有些担心!”
老凌的病情不是一朝一夕了,公司的损失也可以不计较,但她真的不想上一辈的恩怨在下一代身上继续。父辈的问题,已经让玲儿承受了十几年的孤寂和折磨,如果再继续,她无法想象会是什么结果。或许真相大白的一天,不仅善良的玲儿无法面对,肖石自己也一样。
凌月如心中所想,肖石当然不会想到。
“姐姐,你不用担心。”他微笑摇头,拥住她的娇躯道:“那个王涛,我估计肯定会被吓跑,邓十月肯定不会放过这条唯一的尾巴,只要一动手。秦队长就会把人逮住,然后顺藤摸瓜;至于张玉周,我会给他找个同量级的对手,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肖石很温柔。轻描淡写的恨意中还带着几许期待和兴奋。凌月如轻叹一声,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一向觉得自己很坚强,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终于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或许肖石天生为残酷而成就,她却始终是个水做的女人。
肖石拍了拍她地肩,又道:“别想太多了,我去办事了,你集中精力,把公司内部稳定下来。几百人靠你吃饭,别让大家人心惶惶的。”
凌月如点了点头,没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二人分开,凌月如坐回椅子。
一人推门而入,是大宽公司的财务主管老许。
“肖律师来了。”见他也在,老许客气地点了个头。
肖石回了个礼。凌月如迫不及待地问道:“许叔,银行怎么说?”老许没说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看来只能卖地了。”凌月如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老许谨慎地道:“凌总,这个时候卖,价钱上肯定会被打压很多,不如想想其它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凌月如苦笑摇头,“那块地我们还没用,安阳小区已经竣工了,眼下我们只能卖这两个。从既得利益来看,安阳小区的价值是实实在在地。”
老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肖石看了看两人。不禁问道:“凌姐,卖什么地?”凌月如再叹,看了他一眼道:“出了这个事,公司财务比较紧张,有些周转不开,准备先卖一块地。”
“不就是付了一些抚恤金吗?怎么会周转不开?”肖石不解地问。
“抚恤金当然没几个钱。问题是老爹一向讲求质量和信誉,所有的合同都承诺。如果大宽有一处发生建筑事故,对方可以任意解约。”凌月如打起精神,耐心解释道。
老许插言道:“现在因为这个事儿,已经有几个合同解约,其中两个我们已经向银行贷款,做了前期投入,现在都泡汤了。凌总让我去银行,想再追加一部分贷款,人家非但不同意,还催我们还钱!”
肖石点点头,想起那次吃大排挡后,周海敏曾郑重告诫,让他提醒凌月如不要轻易卖地,于是问道:“你们说的那块地,是不是以后要建高新开发区的那块?”
“对,没错。”凌月如一愣。
“邓十月是不是曾提出要买?”肖石又问。
“有这回事儿。”凌月如拢了下头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着姐姐和老许愁眉不展的模样,肖石想了一下道,“这块地既然那么重要,就不要卖了,贷款的事儿交给我吧。”
“你?!”凌月如和老许齐齐露出诧异的眼光,那是发自内心的不信。
“对,我。”肖石笑了笑,又平静地道,“凌姐,市展厅地事情还没有定性为‘建筑事故’,任何单方面解约都是违法的,你马上通知那两家解约的公司,请他们再等等,否则必须支付违约金并赔偿损失。如果他们不从,就告诉他们,大宽将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
凌月如和老许面面相觑,又惊又喜,随即又露出忧心的神色。凌月如道:“这个没问题,那两家公司都是老关系,应该能给面子。关键是流动资金,弟弟,你真有办法贷到款?”
“应该没问题。”肖石微笑道:“等我好消息吧。”言罢在二人的注目中转身而去。
出门后,肖石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萧远山的电话。张玉周和邓十月这个级数,单凭他或公安机关的力量,是没法对付或打倒的,他必须借助等量级地力量。
“小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电话里传来萧远山亲切而又略显意外的声音。
“昨晚回来的。局长你好!”肖石边走边打着电话,心头暖融融的,“我有个事儿,恐怕要麻烦您?”
“呵呵,说吧。”难得肖石主动找他一回。萧远山很是欣慰。
“是这样,我想见刘升,越快越好,您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肖石没客气。开门见山。塔吊事件地最终目标是刘升,给张玉周找的同级数对手,当然就是刘升。
萧远山听后怔住,电话里短暂沉默。他当然愿意,也乐于帮肖石,可没想到是要见市长。
老局长一时没说话,肖石忙道:“局长,我现在是大宽公司的法律顾问,通过正常渠道也能见他。但事情很急,我通过您,是想早点儿见到他。”
“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钟,我要向刘市长汇报案情,你跟我一起去吧。”萧远山回过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好,明天上午十点前我在市政府门口等您。”肖石挂了电话,没说一声谢谢。萧远山甚至没问他见市长要干什么。他心底的感激和感动,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满怀颇多感慨,肖石走出大宽公司楼门,就看见周海敏站在阳光里微笑等着他。
“小敏,你还没走?”肖石上前打量着,明知故问。周海敏笑了一下,似含着一丝歉意。还有些疲惫,旋即望着他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你说?”肖石一愣。
周海敏把几天前邓十月找他地事原原本本地说了。随后道:“肖石,不是我维护邓十月,只是不想你搞错。按当时地情况看,他既然能放过我,应该不太可能晚上就对大宽下手。”
肖石震惊了,心里不平地起伏着。不是为事件本身,是为故事里的女人。苑紫枫。这个名字很美,每个字都很美,可以想象她是个很美的女人;这个名字又很怪,连姓氏都少见,但这都不是他震惊的原因。他震惊,只因心里泛起的波澜。
母亲,这个一直离他很远的字眼,从未如这一刻般接近。
肖石良久不语,周海敏既心疼,又忧虑,轻轻道:“肖石,如果你不反对,我帮你联系邓十月,最好你们当面谈谈?”
“哦,谢谢,先……先不用了吧。”肖石回过神,暗叹一声,打起精神道,“小敏,你别担心,我不会错怪任何人。如果需要,我会亲自调查清楚。”
周海敏没有说话,眼神依旧。
肖石又道:“你不是要去英国吗,什么时候走?”
“等这事儿过去吧。”周海敏轻叹一声,深望着他道,“我是大宽地法律顾问,又是你和月如的朋友,这个时候走,怎么能心安?”
肖石很感激,也很复杂,但还是诚恳道:“小敏,现在我也说不出原因,不过我地感觉不会错,这件事肯定跟邓十月有关。你自己也小心点儿,最好让张唐贴身保护一段时间,到这件事过去。”
“我会的。”周海敏浅浅一笑,伸出手,左手。
二人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海敏走后,肖石上了自己的车,不禁犯了核计。苑紫枫是不是他的生母,他不敢说,可这个线索太让他意外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肯定不简单。
辞职后的一系列事情,他的感情生活发生了很多也很大的变化,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现在塔吊事件又把他的身世和亲情联系到了一起,他不惊讶了,或许真地是宿命,一切早已注定。肖石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子向刑警队驶去。
他决定了,无论苑紫枫是不是他生母,他都要查一查这个人。
每次重新回到队里,肖石都有一种亲切又依依的感受,象是回家,但这次不同,真的不同,因为这里有他曾爱过的女人。常妹以身做赌,他也回来过,虽然那时两人已经分手,但仍有很多丝丝缕缕在连带,或者说,两人在某种意义上,还没有真正分开。
现在小女人懂了,走了,他也和姐姐互托终生了。曾经的难受和熟悉的感觉不再,淡淡的感伤却让人心里很疼也很凉。原来离开的滋味,只有真正离开才能体会。
秦剑锋前脚刚回来,不想肖石后脚跟来了。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借你电脑查点儿东西?”
“查什么?”秦剑锋端着水杯,打量着问。
“查个人,跟案子不一定有关系。”肖石平静地答。有关自己身世,没弄清楚前,他不想多说,哪怕是曾经的老队长。
“查吧。”秦剑锋没再追问,端着水杯让开了位置。
肖石坐下,进入公安系统网络,但很快失望了。秦剑锋一直注意着他。见状问道:“怎么,没查到?”
“嗯。这人死很多年了,可能没录入吧。”肖石暗叹一声,转过身望着他。秦剑锋翻了翻眼皮,吹着茶叶淡淡道:“要是本市人,资料室的旧档案里应该能有。”
资料室是常妹负责,要不要去呢?肖石没说话,心里犹豫不决,把眼光向秦剑锋望去。
“别瞅我。要查就自己去,不查拉倒。”秦剑锋继续低头喝水。肖石无奈叹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奔资料室去了。
秦剑锋笑了笑,对着他地背影喊道:“肖石,中午一起喝点儿?”
“再说吧。”肖石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秦剑锋不禁摇头,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对肖石和常妹,他真地放弃了,不得不放弃。他是过来人。开张庆典和刚刚大宽公司的见面,他从肖石和凌月如两人眼中看到一种淡如寻常的深情,那是只有真正关心和信任的一家人才能有地成熟感情,而肖石和常妹,从来都象一对热恋地小情人,无论亲热。还是吵架。或许萧远山说得对,他们真的不合适。
肖石轻轻敲响常妹办公室地门。
“进来!”小女人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响起。
肖石推开门。探头望着小女人动人的脸,展露一个笑容道:“常妹,是我。”
“肖石,你怎么……”小女人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大,吃惊不已,意外不已,也惊喜不已。她做梦也想不到爱人会来,一时又慌又乱,手足无措,说不出话,脸都红了。
肖石走进,看着她道:“近来还好吗?”
“还……还行。”小女人心里热乎乎地委曲,直想哭,勉强忍住了。“你快坐。”
“哦,好。”肖石没动,只是看着小女人的脸,心头有一种融化般的温暖。
两人无言对望,在周遭沉默温柔的空气中。
这是越洋电话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尽管只有几天,可却象隔了一个世纪,比广阔地印度洋和巍峨的喜马拉雅山还要高远。原以为再见会很难受,但没有,两人心内都充满带着一丝幸福和无奈的欣喜。
良久,肖石道:“常妹,我能查点儿资料吗?”
“哦,行。”小女人应了一声,忽然觉出不对劲了,目光一射道。“你是来查资料的?”
“……嗯,是。”肖石硬着头皮答。
小女人噘着嘴,盯着他问:“你干嘛非上我这儿查?”
“因为电脑网络里没有,只能查旧档案。”肖石哭丧着脸。常妹两眼如刀,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肖石苦笑不已,一颗心当时提起,万般无奈地望着她。
常妹空自欢喜了一场,心中无尽悲凉,那些好深好深的委屈,差点儿让她哭出来,忙别了下头忍住。
“常妹,你可别介?”肖石开口了,似恳求般。
常妹迅速平复情绪,脸一寒,咬牙道:“对不起肖律师,我们有规定,队里的资料只供我们自己人查看,你已经辞职了,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
肖石:“……”
常妹打量着她,胸脯一挺又道:“肖律师,我很忙,没其它事请你走吧。”
肖石似不认识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咽了口吐沫道:“常妹,你……你没搞错吧?是我,我来查资料!”
“我知道是你,那又怎么样?”常妹两眼一瞪,把头一凑,恨恨道,“我管的资料凭什么让你看!你是我什么人?”
“我……这个……”肖石往闪了一下,嘴硬道,“常妹,你要照这么说,我来查资料,这可是秦队亲自同意的,你要不让我查,就是违反命令了!”
“违反命令?!”他不说这话倒好,小女人一听,立刻怒了。“他违反还是我违反?他有什么权力把内部资料给外人看!告诉你,我这是按规矩办事,有本事你让公安部改规定!”
说着话,常妹奋力把他向门外推去。
“哎,常妹你……”
“秦队还说不让我们分手呢,你怎么不听,哼!”没等他回过神,常妹扔下一句话,“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肖石傻傻地愣在门外,既目瞪口呆,又啼笑皆非。他做梦也没想到,小女人居然跟他玩起铁面无私这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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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芝麻开门
岁月如水,人情如风。生活需要沉淀和成熟,感情尤是如此,好比经冬的河水,冰澈而晶莹,却在一脉脉潺潺流动中,融化着许多凝固的激情和波涛,就象肖石和常妹。
尽管被逐之门外,但肖石没有气恼,隔着一道门,仍能清晰地感到小女人那种熟悉的气息,有些不同,多些柔婉。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常妹会耍小脾气。他本以为会很顺利,也很正常地看到想看的资料,整个刑警队,任谁都会二话不说。
经冬的江水虽然明快,却仍会偶尔跳起一朵小浪花。
常妹背靠着门,怀揣着一颗跳动的心,一双大眼睛不安地左右转动着。那个意味着真正分手的越洋电话之后,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丢了的就是丢了,找不回来了,应该面对该面对的生活,而不是揪着过去瞎转悠,那样很傻。她做到了,很平静地上班下班,虽然很寂寞,偶尔也会悲伤,但也会快乐。她很欣慰,生活实实在在地继续了。
至少,她了解,把悲伤留给自己,并非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可真正面对爱人,心内喜悦和激动仍难以抑制,就象第一次相见重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好委曲,好不平。她不是不能接受分手,而是难以接受现实。感情分明仍在,可现实却残酷地变化了。难道世上一切都可能是真的,只有爱情不能?她不明白。
曾经的情人隔着门,心曲款款暗通。
“常妹,别闹了,我是来办正事的。”肖石了解小女人,当然知道她在制气,可现在不是制气的时候。
常妹没说话,眼中泪花朵朵。更委屈了。大宽公司的事故震惊全市,她当然知道,可她宁愿爱人专门来看她,哪怕是办事顺便看一眼。
“常妹。快把门开开。”这小子有些耐不住了。
常妹噘了一会儿嘴,慢慢转过身扶上门锁。生气归生气,委屈归委屈,爱人的事情,肯定不能不管。
一个身影从楼梯拐角处一闪,奔楼上而去。“常妹,快开门,要不别人该笑话了!”肖石左右逡巡了一下,幸好没人看见。
小女人一只手已扶上门锁。就要开门,闻言一愣,随即又羞又恼。
“你也怕笑话!你跟那么多女人不清不白,我还成了负心人,从你修车到现在,我一直被人笑话,你怎么不说!”常妹怨气十足,瞪眼怒道,“我今天死也不开门。你走吧!”
“常妹,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肖石摇了摇头,苦口婆心道,“现在我要查地事,关系到十几个人的生死!”
“跟我有什么关系!”常妹气鼓鼓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肖石苦笑愣住。虽然隔着一道门,还有一段距离,他却清楚地听到了小女人气呼呼的喘息声,仿佛看见小女人鼓着腮生气地样子。
肖石叹了一口气,对着门缝问道:“常妹,这就生气了?”
“你管不着!”常妹没说话。别着脸眼圈红红。
小女人当然不是真生气,只是伤心,好深的伤心。爱人来了,却是为那个老女人,她很难受。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多,得到的却很少;她一而再地相让。现在却一无所有。她可以觉悟着离开,却不能心安理得。这辈子都不能,因为爱。
问世间情为何物,总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肖石再叹。跟常妹在一起那么久,他很了解她,也很清楚小女人这一刻在想什么。他转身靠着门,仰面叹道:“常妹,你不开门就算了,那个资料我先不查了。不过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心里话。”
常妹依旧没说话,歪头去看门。
肖石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常妹,我们在一起一年半多,时间不长,也不短,但我们都不小了,换了别人,可能早该结婚了。这是我不对,我不好,让你失望了。”
常妹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忙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肖石继续道:“我们分手是你主动的,但那个时候你乱了方寸,其实不能算数。可那个时候我也很伤心,很失望,最重要的是我累了,真的很累,所以不想再继续了。如果真要在我们之间追究对错,我们都有错,又都没错,只是我们不同的地方太多。”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只想告诉你,虽然头疼,也恼火,但其实我并不介意,很喜欢你生气胡闹的样子。”
常妹泪眼迷蒙,两人曾经地快乐、温馨和吵闹,都在这一时刻向他涌来。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无言地向门边走去。
肖石很感伤,很投入,说不出什么滋味。顿了一下,他收拢情怀又道:“常妹,人活着都图个稳当,图个消停,喜欢是一回事,一起过一辈子是又一回事。不是每个时候都适合胡闹,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可以的话,以后把脾气改改吧。”
常妹泪流满面,再度扶上了门锁。
世上有很多幸福的夫妻,但能真正相互理解包容的却凤毛麟角。婚姻和爱情从来不是一回事,家庭幸福也不是数学公式,要么依靠,要么征服,永远不会存在真正意义的中间平分线。否则就是鸡飞狗跳,然后长期冷战,最后归于习惯,凑和着过一辈子。
生活的幸福,哪怕是依靠、迁就,也是心甘情愿的快乐,只是旁人永远不能领会,也不会懂。或许有些悲哀,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我们所有人生活的真实世界就是这样。
生活很复杂,幸福很简单,只是懂地人却不多。
“肖石,怎么还没进去门?”秦剑锋突然从办公室内探出头,有些诧异。带点儿坏笑,远远地看着他问。
肖石在外站了好一会儿,很幸运地走廊一直没人,没想到这老小子突然冒出来了。“哦。我……”肖石一怔,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他没防备,立刻向后倒去。
“呀!你……”常妹听见老秦的声音,忙擦了一把泪,伸手把门拧开,却没想到爱人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向她倒来。
常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勇敢地去扶;肖石靠着门,身体的重量完全靠门板支撑。门一开,直接就砸到小女人身上了。
肖石退了一步,伸手想把住门框,将身形稳住,可常妹扶不住他,笨手笨脚却把他从身后抱住了,他仓猝之间,哪里能扶得紧。肖石在上,常妹在下。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秦剑锋嘿嘿一笑,把头缩了回去。
肖石在常妹怀里,摔得四脚朝天,背后小女人饱满地胸脯,依旧那么熟悉;常妹被重重压在下面,大屁股生疼生疼,差点儿没摔成八瓣,幸好肉比较厚。
“你没事吧?”肖石回头,看着小女人犹有泪痕哭丧的脸。
望着近在咫尺的爱人,常妹心澜狂涌。再也抑制不住心内的感情,搂上爱人地脖子就吻了过去。
“哎,常妹,门……”肖石大惊,再说门还开着呢。
小女人什么也不顾,吻上爱人地唇。张嘴就把小舌头灵巧地伸了进去。这是一种罪恶,但曾经很熟悉的感觉和感动却无法拒绝。肖石一脚把门踢关上,同时半拧着身,抚住了常妹的脸,无奈而认真地应承了。
两人躺在凉凉的地砖上,很温柔地亲吻,两舌在口腔中分享彼此唾沫的味道。渐渐地,常妹眉眼深锁,娇嫩诱人的身体开始发热,口鼻间开始发出细细地呻吟声。
“行了。”肖石适时地将小女人推开。
常妹睁开双眼,两睫剪剪,羞喜交加地望着爱人,动人的脸蛋丽色娇晕。肖石心头一跳,忙起身把她拉起;常妹脸上发烫,这一吻地感觉比第一次还要让她心动。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都觉得有些不自然。肖石道:“常妹,时间不早了,赶紧帮我找资料吧。”
“你要什么资料?”常妹看着他问。
“找个叫苑紫枫的女人,七十年代后期是市委秘书。”
“你等一会儿。”
“好。”肖石望着小女人丰满的身姿进到后边。
常妹点头,很快又出来,递给他一只纸色泛黄的档案袋。肖石抑制着心头的跳荡,打开抽出,一张一寸黑白照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面带一丝微笑,双眸似在含情凝睇。这女人确实跟周海敏很象,但又不象,因为气质,尽管只是照片,但那份淡雅脱俗仍让人感到难以描述的貌婉心娴。这感觉很熟悉,象谁呢?肖石不用想,这感觉象玲儿,很象很象。
第一次见到可能是母亲的人,肖石地身躯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常妹凑着头看了半天,问道:“这女人是谁啊,怎么看着象……”
“象周律师,对吗?”肖石笑问。
“嗯。”常妹很认真地点头,忽然又望着他道,“我才发现,除了脸型不同,这个女人跟你也挺象的,她到底是谁啊?”
“可能是我生母。”肖石答。
小女人立刻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可是……你不是说跟大宽公司那个砸人事故有关吗?就算她是你妈,可她、还有那个姓周的律师,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调查。”肖石暗叹一声,把档案袋递过,“帮我复印一份,我拿回去慢慢研究。”
“好。”常妹没再追问,看了爱人一眼,向复印机走去。
东西印好了,肖石检查了一下接过。小女人两眼巴巴,不舍地望着他。肖石苦笑,却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得道:“常妹,别想太多了,我该走了,今天谢谢你。”
常妹不以为然,可怜兮兮道:“肖石,本来我都已经想通了,可你一来,又把人家搞乱了!”肖石哭笑不得,随即温柔道:“还说呢,你要是早给我找出资料,哪会有那么多事?”
常妹没说话,望着他一脸无奈。
“好了,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还是原来那个号。”肖石转身想走。
“哎,等一下!”常妹忙拉住。
“什么事儿?”肖石回头问。
“嗯──!”常妹沉吟了一下,仿佛欲言又止,“我想问问,你既然要跟杨洛结婚,为什么要骗我说和老女人?”这个问题憋了她很久了,如今不吐不快。
肖石一怔,不解地道,“还有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还遮遮掩掩,你都要跟人去欧洲旅行了!”小女人噘着嘴,酸溜溜道。肖石终于明白了,平静地道,“常妹,这只是很普通的旅行,你别瞎想!”
“我瞎想!杨洛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快和你结婚了,春节回家都通知父母了,是那个老女人帮的忙,说让她做你的新娘!”常妹又习惯性地瞪起双眼,开始不平了。“你跟谁结婚我现在也管不着,可你干嘛要骗我,还和别人一起骗我!”
肖石这才真正明白,不禁苦笑不已。这个杨洛,他彻底无语。
“你还有什么话说?”常妹气恼至极。
肖石暗叹一声,冷静了一下道:“常妹,我真没骗过你,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杨洛……还是那句话,你别想太多了。”这事还确实不好解释。
“我就是随便问问。”常妹轻叹一声,没再追问。这些事绕了她快半年了,事到如今,也懒得再问。
“那我走了。”
“再等一下!”小女人扯住他,红着脸道,“肖石,过段日子就是我们……我们两周年了,反正你现在也乱七八糟,到时候咱再做最后一次爱,做个了结,也算是……算是纪念一下,好不好?”
常妹旧事重提,肖石啼笑皆非,咽了咽口水道:“那可不行,那样我就犯错误了,还是不要纪念了。”说完出门溜掉,只留小女人在房内恨恨跺脚。
芝麻开门,是阿拉伯的神奇传说;肖石和常妹的开门故事也很神奇,至少,无论去或留,他们从此可以轻松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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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请君入瓮
常妹还是那个小女人,动人的身体和脸蛋散发着有点儿傻的可爱和俏皮,但美丽的眼睛却多了一丝无奈和忧郁。肖石很感伤,他清楚那份。深深的忧郁是为谁,只是他同样无奈。
人世间爱情起起落落,有人惜缘,有人重份,有缘无份尤其让人心动也心痛。曾经执手,却又分手,十年后双双,百年后对对,那份美好的愿望只剩有淡淡的情绪。
人成各,今非昨,一怀愁绪,黯然离索,莫,莫,莫。
离开刑警队,肖石又给A市公安局的同学打了个电话,以邮件的形式,把十年前A市腐败案的全部资料要了过来。同学之间真的很好办事,对方二话没说。
次日一早,肖石如约赶到市政府,萧远山已先到了。
“局长好。”肖石锁好车,上前打招呼。萧远山点了点头,关心地问道:“老凌总裁现在怎么样?”
“谢谢局长,已经稳定了。”
“嗯。”萧远山看了门卫一眼,把他扯到一旁道:“小肖,昨天老秦已经把情况向我汇报了,你的分析不无道理,可是……小肖啊,官场不比破案,其中的关系不仅复杂,而且瓜葛太多,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个人觉得你现在不适合见刘市长,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邓十月和张玉周一官一商勾结已久,不是什么秘密,可这毕竟是政治,明知道是一回事儿,摆到台面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刘升贵为市长,一向视邓十月为眼中钉,可这么久了,该没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萧远山望着他。眉头深锁,不无忧虑。
肖石当然清楚老局长的难处,暗叹一声坚定地道:“局长,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刘升,不会乱来,而且怎么说我都是大宽的法律顾问,大宽公司出了这么大事,我代表公司跟他交涉一下也不算过分。至于证据,我相信刘市长如果肯帮忙,想找到并不难。”
“那好吧,我们进去。”萧远山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他深知肖石的办案能力和一直以来的运气。更了解他固执的性格,除了帮忙,没别的选择;况且大宽公司能拿下市展厅的项目,老凌和刘升之间也不见得没有内容,他也不该多事。
刘升最近很郁闷,也很无奈,在官场打了二十几年滚,他第一次有这样地感觉。作为市长,刘升有能力。相对而言也很干净,是个少有的好官,但也真不容易。他出身农村,好不容易考上县高中,就赶上上山下乡,城里的同学下乡,他回家劳动。恢复高考后,他不顾家境的困顿,亲人地反对,以三十二岁的“高龄”考上L大学哲学系。圆了自己的大学梦。
毕业后,刘升分配到省委当秘书,一干十年。十年中,他有七年是省委最年长的秘书,但一直坚持,甚至拿了一个经济学硕士。十年后。机会来了,他被派任到Y县任民政局局长。尽管只是平级调动。随即,刘升一发而不可收拾,一直做到S市市长。
刘升没有任何后台,全凭自己的能力,按说能干到市长已经是超极限,能有机会任市委书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把,副省级啊!上面已经找他谈过话,两会过后,他就可以任代书记,党代会开完正式下令,他充满了憧憬。
可他同样没想到,一个建筑事故,竟毁了他一辈子的奋斗。更郁闷的是,一直支持邓十月这个大毒瘤的副书记张玉周可能会代他走马上任,他真地觉得难以接受。
“市长,萧局长到了。”亲信秘书小吴悄然走进。
“哦,让他进来吧。”刘升收拢思绪,打起精神。尽管希望十分渺茫,他还是觉得大宽的事故有些蹊跷,实在太不是时候,也太巧了点儿。
“刘市长好。”萧远山走进,恭敬地问候了一句。
刘升不觉一愣,因为萧远山后边居然跟着一个年轻人。他认得肖石,大宽的法律顾问,以前是刑警队的侦察员,屡立功勋,后来辞职做律师,又一鸣惊人,只是……
“哦,刘市长,这位是肖石,大宽的法律顾问,他……”
“我知道。既然来了,就坐吧。”
刘升没好气地看了肖石一眼,悻悻点了一只烟,又把烟盒给萧远山等扔了过去。
二人坐下,萧远山小心翼翼地把烟盒摆正放在一旁;肖石很平静地打量着这位S市的父母官。尽管市长的办公室很大,但他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正式接近一位大官。
“老萧啊,我马上要去省里汇报这次事故的情况,你只有二十分钟。跟我说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发现,也让我有点儿汇报材料。”刘升又看了肖石一眼,叹了一口气。
刘升明显不希望塔吊是大风吹倒地,二人不禁对视了一眼。萧远山暗暗苦笑,没准这肖石还真找对人了。
萧远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本,向前倾着身子,翻开道:“刘市长,事故发生后,我们依照您和省厅的指示精神,迅速召开了局党委会。我和严政委亲自牵头,组织了精干人马成立了专案小组,进行全面、深入的调查。从目前的情况看,塔吊被大风吹倒的可能并非不存在,但其它的可能也不能排除……”
萧远山刚开了个头,刘升就微皱起了眉,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听这些官腔和套嗑;肖石心中暗笑,向老上司瞥了一眼。作为公安局长,萧远山有传奇般的经历,是个精明的智者;对下属,又是宽厚的长者,但在官场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庸者。他从不依靠任何大领导,也从不得罪任何人,却很少影响到工作。无论在哪个角度。你可以不喜欢他,却不能不欣赏;可以不支持他,却无法挑出他地毛病。
萧远山常常告诫下属,要想做喜欢的工作。首先就要处理好各方面的社会关系。肖石性格跟萧远山并不一样,他地平淡心态除了出身的原因,很重要的就是八年来萧远山地影响。
萧远山哼哼哈哈,半天没说正经事,刘升有些不耐烦了,肖石也急了。打官腔他不反对,可也得分个时候,市长只有二十分钟,他地事还没说呢。
肖石开始不停地看表。给老局长打眼色。萧远山也看见了,可却依旧说个没完。
“好了好了!”十五分钟后,刘升终于忍不住了,手一挥道,“老萧啊,你地意思就是说,这个事故不是施工的原因,大宽公司并没有实在责任,只能定性为自然事故是吗?”
“目前看来是这样。”萧远山依旧平静地道。“施工方面市政工程处的专家已经给了意见,虽然还没有书面证明材料,但有他们的证词。当然,刘市长,其它的可能我们还会……”
这时,吴秘书轻轻推开门,提醒时间市长快到了。刘升无奈道:“那就这样吧,我要去省里了,你们看着办吧。”他虽然不满这个结果,但也怨不得谁。
肖石一看市长要走。忙站起身道:“刘市长,我……”
“我知道你,大宽的法律顾问对吧?”刘升打断他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凌总,放下包袱,尽快恢复正常施工。不要想其它的,具体事情有时间我会和你们老总裁谈。你先回去吧。”
这不白来了!肖石一急,还想说什么,被萧远山扯住了。
看着就要离开的市长,肖石定了定神,忽然道:“刘市长,那好,走之前恭喜您了!”
萧远山和秘书小吴闻言都顿住,刘升一怔,抬头道:“恭喜我!?恭喜什么?”
肖石咧嘴一笑,道:“恭喜您没当上市委书记,不用跟张炜松一个下场了。”言罢扭头向外走去。
“张炜松?”刘升一时没反应过来,肖石快出门才回过神,双目骤然一亮,呼地站起身道:“等等!”
肖石慢慢转身,望着面前地父母官。
刘升深吸了一口气,道:“吴秘书,给省里打个电话,说我晚一会儿过去。老萧,你先回去,我跟肖律师单独谈谈。”
萧远山看了一眼,肖石微笑示意,老局长笑着摇头,和吴秘书一起出去。
二人重新坐定。刘升冷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心内很是震惊。如果不是在这个位置上,他根本不可能想起张炜松这个人,还有十年前的震动中纪委的A市腐败案;肖石一言不发,已经反客为主了,他在等着市长大人问话;室内的空气静静地流淌,
“先抽支烟吧。”刘升手一指道。
“谢谢市长。”这一次,肖石没客气,抽出点了一支,烟雾从他口鼻中流转溢出。刘升看了一眼,又从抽屉里找出一盒烟,自己也点了一支。
“现在说吧。”刘升靠在椅背上。
肖石弹了弹烟灰,道:“刘市长,在说之前,我希望您能帮大宽一个忙。”
“什么忙?”刘升皱了下眉。
肖石仿佛没看见,说道:“因为这个事儿,大宽很被动,尤其是流动资金,现在已经周转不开了,可是银行却不肯贷款,可以的话,希望您跟银行打个招呼,让我们先贷笔款子,渡过眼前的难关。”这小子不动声色把“大宽”换成了“我们”。
“这算是条件吗?”居然堂而皇之地讨价还价,刘升不悦了。市长大人并没注意肖石名称上的变化。
“您误会了,即使您不帮我们贷款,我也会说。”肖石苦笑了一下,又正色道,“刘市长,这是政治案件,而大宽作为一家本分守法的企业,却是无辜地。我先让您帮忙贷款,正是为了不想让您误会。”
小伙子挺有意思,刘升看了他一眼。不觉笑了。施恩求报,虽是人之常情,却可能让人为难,也不免显得虚伪;未施恩先求报。倒多了一份坦荡和真诚。
刘升抓起电话,按了一组号码:“老孙吗?我是刘升……大宽公司正在申请贷款吧,你们给解决一下……你们是银行,不该考虑不要考虑。回头我写个条,派人给你送去。”
不到半分钟,事情解决了,虽说银行是独立系统,但市长大人办这点儿事还不难。
“现在能说了吧。”挂了电话,刘升白了他一眼。
“谢谢。”刘升倒是个爽快人。肖石有些意外,很欣赏地看着他。“刘市长,十年前A市的腐败。案,您应该不陌生一个是八五计划,一个是十五计划,起因都是市展厅,A市的案子导致A市张书记的下台,现在大宽的案子是在您上任之前,您不觉得很相似吗?”
“那又怎么样?”尽管已经想到。刘升心内还是抑制不住地澎湃起来。
肖石淡淡一笑,道,“A市的案子是因为建委主任被举报,举报人是一家舞厅老板,据说是因为女人地问题,和那个建委主任有过节。可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巧合,现在那家舞厅已经成了娱乐城,属十月集团旗下,不过却是五年前并入的,也可能仅仅是巧合。”
刘升才不信这是巧合。他转了转眼珠,盯着他不动声色道:“你有证据吗?直接证据。”
“现在还没有。”肖石迎着他的目光,“如果您能帮忙,我有办法找到证据。”
刘升看了他一会儿,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肖石抽了一口烟,“邓十月不是张玉周地马前卒。他们只是互相利用。据我所知,十月集团盯上了大宽的一块地。您先放个假消息,说市政府要收回那块地;第二,您在市常委会上明确提出,就说大宽的事故另有文章长
,希望成立联合专案组。”
这是一招请君入瓮之计,先把十月集团和张玉周各自的筹码都拆毁,其必生乱,乱而必然有机可乘,然后就中取事。
刘升听后,眼光狐疑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救张玉周的女儿,他提议你候选十大杰出青年,我该相信你吗?”就因为这个,他从肖石进门就看着不顺眼;而且尽管是大宽的法律顾问,但肖石做地实在太多了。
肖石苦笑道:“您要是知道我另一个身份,就应该相信了。”
“什么身份?”
“我不仅是大宽的法律顾问,更是大宽地女婿。”
“是吗?”刘升半张着嘴,吃惊不小。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真不知道。
肖石点了下头,没说话。
刘升收回目光,换了支烟,凝神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任何任何证据,成立专案组是不可能地,而且两会马上就要召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定性为自然事故,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再者市纪委和张玉周是一条线上的,也不会同意成立专案小组。”
“能不能成立专案组无所谓,那不是目的,关键是您的态度一定要非常强硬。”
刘市长很坦荡,让肖石很感到极大的信任和鼓舞。“这个案子关系您的前途,不相干的人,根本不会说什么;老书记马上就退休,对他来说,不趟浑水才是真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只要在常委会上表现出强硬地态度就行,其它的交给我,我会找到证据,一定会。”
刘升不傻,已经明白肖石这个计划的目的,只是心里仍然有些犹豫。稳定是第一要素,这个时候搞这么大事,是不是合适,这才是他担心的。他抽着烟,一时没说话。
肖石看了一眼,继续道:“刘市长,我知道您一向稳重,可现在不是时候,就算我不为大宽,您也不为自己,只为您付出了这么多的S市,也是应该做的。退一步讲,您当不当市委书记不在乎,可问题是您当不上书记,张玉周会就任,您只能再干一任市长。到时候张玉周成为您直接领导,邓十月在下边兴风做浪,您这市长还能干下去吗?”
这番话真正把刘升打动了,他的年龄只能再干一届,错过这次将再无机会,而且如果张玉周上任,他要么提前退休,要么想办法换个地方,根本没法在S市继续干下去。奋斗了一辈子,却要惨淡收场,他无法接受。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常委会上提一下,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市长,又是切身利益,于公于私都是“正常”地。这一刻,他决定了,决定最后搏一次,跟这个年轻人一起。
“可现在都是推理,你真的能找到证据?”刘升盯着他的眼睛。
“能。”肖石斩钉截铁。
“好吧。”刘升缓缓点头,仿佛有些疲惫。“就当是为了S市的市民,为了党性吧。”顿了一下,他眼光骤亮,又吩咐道:“肖律师,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负责,暗地里展开调查,不能惊动任何人,包括萧局长。当然,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力帮你。只要你找到证据,我立刻上报省纪委和中央纪委。但你必须要快,必须赶在两会召开以前把案子结了,能做到吗?”
肖石说:“能。”
顺利和刘市长达成一致,肖石出了市政府大门,驱车扬长而去。第一步请君入瓮计划已经成功,他要去找一个人,展开第二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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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以无间入有道
尽管成功地和刘市长达成了统一战线的协定,但离事情解决仍相去甚远。张玉周是兼政法委书记的市委副书记,邓十月是市政协委员,杜汉生是人大代表,这些人的身份注定了公安机关很难展开工作,况且目前案情还处于推理阶段,和刘升的协议也是私下的。加之牛明的缘故,刑警队里很可能有邓十月的人,让秦剑锋帮忙不如他私下调查。
好在肖石不是警察了,很多事情方便多了。
肖石到银行取了笔钱,随后开车到了XX地区,这里聚集着大量色情娱乐场所,是市内低级毒品和摇头丸的集散地,社会混混和小流氓们平时多在这里活动。肖石轻车熟路,停好车进了一家迪厅。音乐声震耳欲聋,他皱了皱眉,径直奔向二楼台球室。
刘四今天很得意,一百块钱一杆的台球他连赢了两杆,现在是第三杆,桌面上他也只剩下八号球,而且位置极佳。这老小子嘴角边浮起一丝笑意,聚精会神地对准,击出。
黑色的八号球慢悠悠地向底洞滚去,很准确。刘四得意更甚,一双小眼睛绽着绿光。三百块钱无所谓,关键是心情。
忽然,在洞口边缘,一只手将球稳稳按住。
“谁他妈……”刘四勃然大怒,猛地抬起头。
肖石面色如水,很平静地望着他,似还带着一丝笑意,周围的小流氓一脸谨慎和不自然。
“肖……肖律师!”刘四忙把后半句话收回,惊呼道,“怎么是你?您怎么来了?”
“出来一下。”肖石左右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妈的便宜你!”刘四忙把球杆摔在桌上,咒骂了输家一句跟出。
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吧坐定,由于刚开门。还没有其它顾客。
“肖警官,您现在成了有名的大律师,道上常常议论,以后还得多罩着兄弟呀!”刘四要了两杯啤酒。讨好地递过一杯。如果说当警察的肖石让他又恨又怕,当律师的肖石他巴结还来不及呢。
“是吗。”肖石瞥了一眼,随即苦笑摇头。
“那当然。”刘四往前凑了凑,满脸堆笑,“您当警察是顶尖的,现在当律师也是一等一的,嘿,谁让我刘四命好,没跟错人呢。”
“别拍马屁了。”肖石呷了一口啤酒。转头看着他地眼睛道,“说真的,以前罩着你,是因为你真的没少帮我。人都有良心,心里都有一把尺,很多事情我心里有数。”
刘四一时无言,表情有些发呆,一种很复杂的感触在心头涌起。他三十五岁了,肖石当了八年警察。他当了六年眼线,那时,他二十九,肖石刚二十。两个人互相利用,在黑白两道之间纠纠扯扯了六年,很难说这其中没有情义暗暗滋生。
他一直搞不清自己对这个年轻近十岁地小警察是什么感情,但绝不是又恨又怕那么简单。没有肖石,他或许还象二十九岁以前一样,是个街头小混混,整天挨打受骂。饥一顿饱一顿,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可能早就进了号子,也可能早被人砍死。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肖石,他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流氓头,手底下有十来号小马仔跟着他混日子。说风光。比当小流氓滋润多了;说不风光,天晓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直到肖石辞职修车,他心头一热,带人去寻仇滋事,落花流水后却被肖石放过,他觉悟了很多。至少那一刻,他被肖石的人格和气概打动了,只是肖石可以回头,身为一个流氓头,他却不能了。
肖石看了看他,开门见山道:“跟你直说吧,我有事要你帮忙。”
“您说。”刘四一怔,隐隐觉得此事不简单,但还是敛容道,“肖律师,上次您大量放过了我,您的事,我刘四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绝不会皱一下眉!”
“先谢了。”肖石掏出两支烟,不动声色道,“我要你帮我盯一个人。”
“谁?”刘四一颗心不禁悬起。
“邓十月。”肖石点了一支,把另一支烟递过。
“邓……”刘四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接烟的手,也在一半处停住。这小子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当然清楚邓十月这块大秤砣什么分量。
“怎么,怕了?”肖石斜眼看着他,抽着烟道,“别担心,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帮我盯着他就行。”
“是因为大宽公司吗?”刘四苦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肖石和凌月如的关系他早有耳闻,大宽公司的事故又路人皆知,这小子还不傻,很快联系起来了。
“没错。”肖石毫不隐瞒。
刘四闷头喝了一大口酒,重重一放,直起身道:“肖律师,您的事我刘四肯定不眨一下眼,可邓十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没什么,可我底下那几个弟兄……大家也都是拖家带口地,这事……”这小子歪着头,异常为难地看着他。
肖石没看他,从怀里掏出两只大信封,重重地扔了过去,都是老厚的一沓。那是他刚从银行取的五万块钱。
“肖律师,你这是……”刘四低头看了一眼,很不平地惊呼。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那些弟兄的。”肖石喝了一小口酒。
刘四没说话,再度苦笑。盯邓十月这种人的稍,五万块实在不算多。
肖石平静地望着他,淡淡道:“刘四,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这条路走不长。我们交往了这么久,我也知道你很犯难。事情过后,你和你的弟兄都进大宽公司保安部,你当个负责人。”
刘四愕住,心头澎湃起来,不自觉地低头去看桌上的钱。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梦寐以求很多年了。
肖石笑了笑,在他肩头捏了一把:“保安部负责人只能算是中产阶级,收入跟你现在还比不了,但活着踏实。”
“肖律师,我……”刘四眼光热切,激动不已,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一时噎住。
“别地忙我帮不了,借这个机会让大家上岸吧。”肖石微笑起身。
刘四霍地站起身,昂然道:“肖律师,你放心,我一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把那家伙盯得死死的,他的一切行踪都跑不出我的眼睛!”
“邓十月老谋深算,你别大意。”肖石点点头,又叮嘱道,“记住!人要常换,你自己只能远盯,不能露面。车至少要三辆,另外再花钱砸几个假牌照轮着用!”
“我明白!”刘四很用力地点头。
“还有!”肖石凑近,盯着他道,“这件事千万要注意风声,只能用你最心腹的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可能还会涉及到市委张书记,明白吗?”
一听还涉及大官,刘四大张着嘴,瞠目结舌,只顾点头。
肖石缓了缓语气,笑笑又道:“不过也不用太紧张,除了我们,公安局的人,也会监视他。找你帮忙,是因为对付官场人物,警察有时候不太方便,我要了解第一手情况。”
威胁利诱之后,肖石又给这老小子吃了颗定心丸。
“哦,好。”听到公安局也同时行动,刘四略松了一口气。
“那就这样,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还是原来那号。”
肖石交待完转身离去,刘四手里捏着那五万块钱,望着他的背影木木地跟了两步。
一切顺利,肖石回到车上想了想,又给周海敏打了个电话,要了张唐的电话号码。周大律师很意外,问他干嘛,他没过多解释。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知道这个前国安局特工一定大有用处,而且这件事最后他还要张唐帮一个极大的忙,非他莫属。
“肖兄好。”张唐毫无感情地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张兄好。”肖石暗暗苦笑,这个张唐,居然知道他的电话。
张唐没吭声,在等他道明来意。
肖石咳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张兄,我要你帮一个忙。”
“说。”
“嗯,是这样的。”两人并不熟,如此求人肖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是特工,能不能帮我搞个窃听器,要很小的,又能用很长时间,还要有接收和录音装置。”
“没问题。”电话的另一端,张唐笑了,“很小,能用很久,还可以录音。”
张唐如此痛快,肖石不觉一怔:“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如果你不忙,现在就可以。”张唐当然清楚他要干什么。
“不用这么急。”肖石也笑了。“明天,明天我跟你联系。”
“好。”张唐说。
“嗯──”肖石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对了,张唐,你一定会开保险柜吧?”
“你还要干嘛?”这回张唐吃惊了。
“呵呵,先别急。”肖石笑了笑,解释道,“这个不是为我,是为小敏。这是个机会,你要做好准备。”言罢挂了电话。
肖石给张大特工留了个哑迷,开车上路了。盯稍、窃听,还有撬保险柜,都是违法甚至邪恶的行为,但不能否认,这种手段一向有效。虽然身为律师,但肖石根本不在乎。
自古英雄,皆逆取顺守,以无间入有道,肖石很平凡,但不等于墨守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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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越洋对话
忙碌了一上午,肖石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当大宽的事故传到马尔代夫,他的脑袋瓜就没停过,整个归程一直在思虑着应对措施,好在他的计划一切顺利。至于撬保险柜,是计划的最后一环,不是为自己,是为周海敏。
如果计划顺利,十月集团和张玉周最终被干倒,势必会引起全市乃至全省的大地震,尤其两会即将召开,有关部门肯定会联合介入,以迅雷之势对十月集团和张玉周进行全面、深入的司法和纪检等调查。这种调查说透了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当你没事的时候,什么都是白的;一旦摊上事,所有的都是黑的。
周海敏常年担任十月集团的法律顾问,十月的很多合同、契约都是她直接经手。尽管很多时候律师的作用仅仅是走个过场,与合同背后的内容无关,可此一时彼一时,到时候难免会因此受到牵连。重了弄不好会丢掉律师身份,甚至有期缓刑,轻了也有个影响问题。
为了家庭,周海敏丧失了十年自我,那时她还是个孩子,现在刚刚重获新生,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能。这不仅是为朋友的情义,更是为责任,因为事情因他而起,周海敏又是在他的帮助下觉悟,无论如何,不能再因他而毁掉这一切。
所以肖石想好了,要在有关部门采取全面行动之前,潜入十月集团总部,把周海敏经手的、可能会产生问题的合同,全都偷出来。虽然合同都是一式两份或三份,但在十月集团已经出事的情况下,没人会蠢到把另外的拿出来。潜入十月集团容易,但要想从保险柜里偷东西,他还不行。幸好还有张唐这个前国安局老大。
张唐很优秀,只是不适合特工这个职业。他古板、保守,又过于正直,这不是一个特工应有的品质和素质。但肖石很欣赏、也很喜欢。从仅有的几次交往来看,他也并不缺乏幽默细胞。重要的是,张唐对周海敏地感情是显而易见的,或许这是个机会。
事实上,也亏了有张唐这张牌,否则周海敏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肖石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最近这大半年,确切地说是他辞职以后。如姐姐所言,他越来越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仿佛很多事情都是早已注定也是因此,对每件迎面而来的事情,哪怕再突然,他也有信心去轻松对应。
诚然,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肖石同样也常常这样想。
如以往一样,而且更甚。肖石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全,可以说考虑到了所有能考虑到地因素,只是世事如水,往往于等闲平地处骤起波澜,理想中十分美满,实现的时候难免也会打折扣,好在突然之事未必有突然之结果,人们总是在意外中期待并圆满。正如万流归宗,任何波澜最终都要归于平淡,并且长流不息。
生活的意义。或许也就在于此吧。
肖石开着车,一通胡思乱想,随便找个小店吃了点东西,下午回到事务所。小方和柳眉都在,大家聊了几句。方雨若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深的关心和忧虑,他看得出。也很感激。对这个妹妹,除了幼年的那次挽救。他从未做得更多。
肖石在办公室,习惯性地梳理自己的计划,并斟酌下一步的行动。一小时后,手机响了,是刘四,肖石不觉一愣。
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吧?肖石有些意外,迅速接通了电话。
“邓十月和张玉周见面了!”听得出,刘四也相当意外。
“什么?见面了?这么快?”肖石霍地直起身,一连打了三个问号。这也太快了点儿,他已经不是意外,而是吃惊了。“你先别急,慢慢说,说仔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着哪门子急呀!电话的另一端,刘四暗笑。“是这样地,我们只有一辆车,嗯,就是上回那个面包。我们分开之后,我按你的吩咐,立刻让人去借车、砸假牌子,我带两个弟兄去了十月集团门口,不大会儿工夫,邓十月那家伙的车就出来了。我跟上去,他开到市郊的大桥中间停下,过一会儿,那个大官来了,邓十月上了他的车,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我没敢上桥,就在桥头盯着,说什么不知道,我本想准备个照像机,可还没来得及就……”
“后来呢?”肖石打断,心急地问。
“后来……”刘四顿了一下,道,“后来邓十月直接出城,到机场就坐飞机走了。”
“走了?!知道上哪了吗?”虽然邓十月这种人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很正常,但这个时候飞走,肖石还是很惊讶。
刘四平静地道:“飞机是飞往巴西的,我又在道上打听了一下,有消息说邓十月把集团交给杜汉生管理,自己去一个叫什么卡拉卡斯的地方,而且……”
“而且怎么样?”
“而且还说以后不回来了。”
“什么?!不回来了!”肖石这回不是吃惊,而是震惊了。“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吧,反正道上有人这么说。”刘四说完不再言语。
肖石握着手机,大脑飞速转动,但却理不出丝毫头绪。这变化来的太快,他实在想不出邓十月一走了之的原因。如果消息属实,他地全盘计划岂不是要无的放矢?
见他久久无语,刘四试探着安慰道:“肖律师,邓老大为啥扔了老本走了,其实我们也想不明白,实在没理由,没准是道上瞎传的,你先别担心。我还帮你罩看着,说不定他哪天又回来了呢。”
“我没事。”肖石苦笑了一下,他有一种预感,邓十月可能真的走了,于是迅速冷静下来道:“他走就走吧,我们计划不变。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盯杜汉生。”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即使邓十月真走了,十月集团仍然要打倒。肖石迅速冷静下来。
“没问题,有情况我再跟您联络。”
邓十万月为什么突然去卡拉卡斯呢?难道真要一去不复返?挂了电话后,肖石仍纳闷不止。卡拉卡斯是委内瑞拉首都,该国还没有和我国签定引渡条约,肖石的判断不无道理。
会不会是刘市长已经按他的计划开始行动了?不可能啊,那才上午的事,这才几个小时,再说邓十月又不是被吓大的,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跑路啊!
整个下午,肖石都在办公室里苦思,其间除小方亲自给他送了一杯茶,没受到任何打扰,但直到过了下班时分,仍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离开。
“不想了,以不变应万变吧。”肖石掐灭手里的香烟,起身套上外衣。这时。办公桌上地手机再度响起,是一个不熟悉地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肖石礼貌相询。
“是我。”
“邓十月!”电话居然是邓十月的,他不是下午刚走吗?怎么会……肖石不由得一惊。
“没错,是我。”邓十月微微一笑,平静地道,“肖律师没想到吧?”
肖石立刻回复心境,顺手按了一下录音键。“邓老板亲自打电话给我,不知有何贵干?”
“呵呵,贵干谈不上。想和肖律师说两句心里话。”邓十月的语气很温和,甚至透着几许诚挚。“如果我没猜错地话,肖律师一定在加紧调查我吧?”
肖石没说话,在等着邓十月的下文。
“相信肖律师已经见过小敏了。没错,肖律师在国外期间,我曾……找过小敏。她说了一个事实,对我很重要的事实。我想。对肖律师也应该很重要。”
肖石心中一动,依旧没说话,他知道邓十月地话还没完。
邓十月继续道:“所以我放弃了,只是可惜……唉,肖律师也应该清楚,我有很多忠诚的手下,有时候……他们会为我想得很多,所以……”邓十月顿住,坦然一笑道,“当然,现在说这些没用,肖律师大可以把事情算在我头上,无所谓。”
邓十月不愧是条老狐狸,即使在电话里,也不明说是什么事。“我打个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我走了,而且不会回来,你地调查对我没有用。”
果然不出所料,肖石冷笑道:“想不到你邓大老板也有害怕的时候?”
“害怕?!哈哈哈哈!”邓十月在电话里就一阵大笑,“我邓十月不敢说经过枪林弹雨,但大风大浪还过过不少,你肖律师虽然有本事,但我还不至于逃之夭夭。”
“连老巢都不要了,还不算是逃之夭夭?邓大老板还真会说话。”肖石继续讽刺。
“人一辈子活得再舒坦,又能花多少钱?从这一点上讲,五千万和五十亿根本没什么区别。”邓十月满不在乎,又笑笑道:“当然,肖律师要明白这一点还为时尚早。”
被邓十月不失时机地嘲讽了一下,肖石冷哼了一声。
邓十月没再继续原话题,而是敛容道:“肖律师,我时间不多,我们坦率说话吧。我走,并不是为了小敏,是因为你的母亲,她不过是一个寄托罢了。你应该明白,有时候人做一个决定很难,至少需要一个契机。当小敏告诉我枫姐……哦,我一向这么称你的母亲,她曾经救过我地命当我知道枫姐是你的母亲时,我知道这个契机来了。”
“事实上,几年前我就已经派人在国外注册了一家公司,在委内瑞拉投资石油生意。别误会,完全是正经生意,现在已经初具规模,我的妻子和女儿也都在那里,所以我决定离开。现在飞机正在关岛加燃料,我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所以决定给你打个电话。”
“你怎么肯定苑紫枫是我的母亲?不会仅仅是因为长相吧?”邓十月的坦诚让肖石停止了冷嘲热讽,何况谈的可能是自己母亲的人。
“我没有证据,就是感觉,但仍然可以肯定。”邓十月的语气斩钉截铁,“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巧合。相信你知道了也不会再怀疑。”
“什么巧合?”肖石心脏不紧。
邓十月道:“我派人查过你地身世,枫姐救我地那天,正是你被送到孤儿院的那天。当时我在军队服役,那天夜里在市委大门口站自卫哨。我想。应该是她回来的时候,碰巧救的我。我决定离开国内,是为了报答你母亲对我地救命之恩。”
“后来呢?”肖石抑制着开始澎湃的情绪,紧问了一句。
“这也是我正要跟你说的。”邓十月愈发得平静,“没多久,市委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顾书记被害的案件,这个你应该知道。当时好象丢了什么重要文件,很多人被审查。你的母亲是顾书记地秘书,也被审查了。”
肖石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这是S市最大的悬案,他当然知道。
邓十月微叹一声,接着道:“张玉周是当时审查组的骨干成员,很有实权。后来……后来枫姐和他结婚了。”
“什么?!!”这个事实无异于响晴天一霹雳,肖石霍地站起身,同时手忙脚乱地去翻从常妹那里复印地资料。他还没看呢。
邓十月再叹,又道:“没错。这是事实,不过我复员那年,他们又离婚了。所以……”
“不对!你不说是我先被送走,他们后来结婚的吗?”肖石毕竟是肖石,对着苑紫枫婚史栏里地“张玉周”三个字,迅速冷静了下来。
“那倒是。”邓十月苦笑了一下,道,“我当时只是个小兵,没法知道更多。虽然你是先被送走的,但生孩子不一定要结婚。不能排除你是张玉周儿子地可能。”
“这些事。张玉周知道吗?”因为肖石知道邓十月走前见过张玉周,故有此问。
“我不清楚。我走前曾见了他,不过没跟他说。”邓十月倒没有丝毫隐瞒,又道,“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关系,大家不过是互相帮助而已。”
“互相帮助?哼!难道你不是在军队的时候和张玉周勾结上的?”肖石不无目的地问了一句。
“你误会了。肖律师,我说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小兵,怎么可能认识他。”邓十月笑了笑,平静地道,“至于我们如何认识,这里我不说了,不过也不难查出,我也相信你会查出来,不过──”邓十月停了一下,淡淡道: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查下去,可能结果会害了你的生身父亲。
肖石没说话,心里咯噔一下,继而嘭嘭乱跳。
邓十月也没再说话,两人隔着电话沉默。或许很难让人相信,两人本是对抗中地对头,却能远隔重洋,在电话里推心置腹地展开对话,然而人生就是这样充满玄机。
半晌午后,邓十月打破沉默道:“肖律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咱们后会无期了。”言罢挂断了电话。
结束了这次越洋对话,邓十月仿佛卸下了平生最重的一付担子,慢慢地合上了手机,脸上是一片轻松释然的表情。从此以后,苑紫枫将仅仅是回忆,不再有任何恩惠的关系。
邓十月没说错,这的确是个契机。恩惠,也是一种心结,也会很沉重。如果说周海敏失去了十年自我,邓十月更是在恩惠这座大山中压了很多年,而这一切的开始,仅仅是苑紫枫的一次救人举动,一次举手之劳,然后才派生出这么多故事。
我们可以相信,直到这次越洋对话,邓十月和周海敏才算是真正意义的解脱了。
身旁一个叫吕诚的心腹很不解,试探着问道:“老板,反正您也不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
“人有德于我,不可忘也。”邓十月看了他一眼。
吕诚笑了一下,很难看。这话他听了好多年,都听出茧子了。邓十月笑笑道:“吕诚,人活着,要心头无事才会真正轻松。”
“属下不懂。”吕诚很实在。
“不懂也无所谓,你头脑简单,这也是福气。”邓十月在他肩头轻轻一拍。
“属下受教了。”吕诚欠了欠身。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个劲,比曹雄他们强多了!”邓十月大笑,一挥手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言罢步履轻松向通道走去,吕诚和另一名手下紧趋跟上。
关岛机场大厅,人并不算很多,但邓十月一行还是迅速淹没在人流中。外面,海风吹拂,热带风情迷人地招摇着。
========================
第173章为你分忧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在斗争刚刚进行到巅峰的时刻,邓十月走了,跑到腐败无比的南美洲享受余生,留下肖石和杜汉生、张玉周等缠斗不休。
邓十月很聪明,人生贵在知足,懂得适可而止,这道理很简单,可做得到的人却太少,至少杜汉生做不到。
跑马场别墅,杜汉生夹着一杯洋酒,坐在以往邓十月常坐的大摇椅上,正凝眸望着窗外。曹氏兄弟在一旁的沙发上闲坐吸烟。
邓老大走了,他有些感伤,二十几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分别。他很想去送送老大哥,但邓十月说,不用了,我在南美等你,等你过来,我们兄弟再相聚。他没说话,心情却很复杂。
凭心而论,他也搞不懂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邓十月大刀阔斧,激进前进,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规劝,现在邓十月要收山了,他却不甘心了。也难怪,十月集团能有今天,离不开张玉周的支持,而这条线,却是他亲自牵上的。
同很多黑道势力相比,十月集团干净得多,各类生意有板有眼,运行有序,电视剧集时不时获奖,连赌球和为官员提供高级情妇,在S市都是有口皆碑,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官方的支持,确切地说,是张玉周的支持。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虽谈不上容易不容易,可这么大家业,说放弃就放弃,他办不到。现在邓十月走了,十月集团就他一个人做主了。他觉得自己有些东西开始膨胀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不会到南美和老大汇合。
“杜先生,这姓肖的回来了。您看……他会查到我们头上吗?”见杜汉生久久无言,曹斌看了哥哥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的心情也有些复杂,邓十月走了。却没带他们兄弟。曹雄不说了,还是保释犯身份,想走也走不了,可也没带他。他明白,因为大宽的事故,他执行了老杜的命令,在某种意义上,邓十月已经把他放弃了。中国到处都有站队问题,黑社会也一样。
“怎么。你也害怕了?”杜汉生摇动着酒杯,慢慢转过身体。
“不是,您别误会。”曹斌看了一眼,那洋酒随着杜汉生的摇动就在杯口边缘圈圈起伏,他很担心会溢出来。“现在老板走了,他肯定会调查,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放心吧,他翻不了天的,老板不过是被感情迷住了眼。”杜汉生阴冷一笑。忽然站起身道,“他想就查好了,查不到则已,查到了,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什么办法?”曹氏兄弟双眼一亮,不觉对视了一眼。对肖石的本事,他们太了解了。
杜汉生笑而不答,瞥了二人一眼道:“我筹划已定,你们不用担心,安心当我地左右手就行了。回头等我处理完集团财务,我们都到国外,跟老板一起过下半辈子,到时候美酒洋妞,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用在刀口上舔生活了!”
曹斌没说话。只是看了哥哥一眼;曹雄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不自然。
杜汉生走前几步。嘿嘿一笑道:“曹雄,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帮你换个身份,这不是什么问题。”
“谢谢杜先生!”曹雄很惊喜,忙站起身。
曹斌也很为哥哥欣慰,上前一步道:“杜先生,现在需用要我们兄弟做什么?”
“嗯──!”杜汉生兀自晃着酒杯,眼珠一转道,“你们辛苦一下,看看大宽那几个死伤工人都是哪人,家住哪。曹斌,必要的话,你亲自跑一趟,确认一下,或许我们以后用得着。”
“我明白了!”这招够损,老杜的确实不是个玩意。曹斌异常钦佩地看了一眼。
“这算什么。”杜汉不屑地笑了笑,又慢慢坐回大摇椅,把晃了半天的酒杯凑到嘴边。
曹氏兄弟随后出去,杜汉生表情阴鸷地回了一下头。
去外国享受下半辈子,这话到底是真地,还是在为曹氏兄弟画饼充饥,他自己也说不准。不是他对未来没信心,是他对自己的欲望叫不准。
……
事情变化太多也太快,挂了邓十月的电话,肖石仔细看了苑紫枫、这个可能是自己母亲的人的资料。
苑紫枫,L县人,品学俱优,念大中专时因为十年动乱而中断,打倒四人帮后继续学完,分到市委当秘书,而且是顾诚森的助理秘书,就是身边的那一种。顾诚森被害后是被审查对象之一,但资料显示只是常规审查,后证明清白。随后,苑紫枫与张玉周结婚,两年后离婚,资料里没有显示有子女。随后,苑紫枫辞职回L县老家,理由是照顾母亲,三年后病死。
资料简单且不多,但疑点却不少,所谓的审查、清白、辞职和死亡,都不太合常理,至少让人怀疑,更何况牵涉着顾诚森这件大案。不过首先引起肖石注意的是L县这个地点,他很清楚,苑紫枫死地那年,张玉周刚好调到L县任县委常委、公安局长。
“这里……会不会有玄机呢?”肖石心里嘭嘭乱跳,久久静不下来。
“难道我真是张玉周的儿子?”肖石不停地抽着烟,烦躁不安。他甚至有些怕,怕这一切是真的。如果张玉周是他的生父,如果苑紫枫是他的生母,如果张玉周杀害了苑紫枫,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局面?
除了血缘羁绊,肖石对所谓的父母并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可要说到查案,把自己的生父送上死刑台,尽管可能是杀害生母的凶手,但还是觉得残酷,毕竟人伦之纲,父子为大。
肖石心境紊乱,抽烟坐了许久。
办公室门被悄然推开。方雨若在门外静静地望着他。肖石忙把手里地烟掐灭,问道:“小若,你怎么还没走?”
方雨若黑发如水,款款走到他身前。一身的白衣白裙,在满室的烟雾缭绕中,仿如一位仙子。“石头哥,怎么抽这么多烟,是不是事情很棘手?”
肖石苦笑重回位置,岂止是棘手,简直是为难,为难得不知怎么办?
方雨若看了一眼,为他地茶杯续满水。放好。“石头哥,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你?”肖石一愣。
方雨若望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我知道大宽的事件很严重,但我真地希望能为你分忧。”
“谢谢。”看着一直为他付出的妹妹,肖石很感激,忽然又道:“小若,这次,我还真有事情让你帮忙?”
“什么事?”方雨若美眸一亮。
肖石笑道:“不急,天晚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边吃边谈。”
“好。”方雨若笑了。
二人各驾车子,寻了一处安静的小店,随便点了些酒菜。肖石燃了一支烟,从怀里掏出苑紫枫地资料扔在她面前。刚要说话,杨洛来了电话问他是否回家吃饭,肖石随便回了。
方雨若看着他,微笑道:“石头哥,杨姐对你这么好,你真有福气。”
肖石没说话。只是苦笑。
方雨若拢了下鬓边的长发,问道:“石头哥,你既然决定和凌姐结婚,能不能告诉我,杨姐她怎么办哪?”
肖石一阵头大,随即叹息。只得昂起头道:“小若,咱今天不谈这个。谈正经事。”凌月如和杨洛一个不肯结婚,一个不肯走,他哪知道怎么办?
“嗯。”方雨若点了下头,嘴边挂着一丝微笑,仿佛很幸福。不是为她的特殊选择,是为这次吃饭。和肖石从小到大很多年,两个人单独外出吃饭,这还是第一次,尽管肖石根本没有意识到。
“你先看看这个吧。”肖石指了指桌上的纸袋,喝了一口酒。
方雨若将资料抽出,立时一怔。
“是不是很像周大律师?”肖石淡淡道了一句。一张二十几年前的黑白照片就能让人吃惊,可见周海敏和苑紫枫的相像程度。
“听你这么说,这个人应该跟周主任没有关系了?”方雨若没抬头,回了一句。
“应该没有,就是长得像。”肖石心想,要是和周海敏再有关系,那不仅乱了去了,都成奇谈了。
“那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方雨若很快看完,抬眼盯着他问。
肖石坐直身体,点着头道:“据说……她是我生母。”
“你妈!”方雨若轻声惊呼。
“只是据说。”肖石没理会她地吃惊,换了一支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方雨若张大嘴巴,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石头哥,这些都是真的吗?”
“目前还需要证实。”肖石看着她道。
“如果证实是真地,你打算怎么办?”方雨若盯着问。
“我也不知道。”肖石叹了一口气,坦诚说道,“小若,我现在心里很乱,很害怕这个事情是真的。咱们一起从小长到大,你最了解我了,跟我说说,该怎么办?”
肖石难得跟她说这等贴心的话,方雨若玉面微晕,低头喝了一口酒:“石头哥,我记得……你总是跟我说,嗯……关心身边的人才最重要。现在、现在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生父,如果一切是事实,他毕竟给大宽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更重要的是,他还伤害了凌姐,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放过他。”
肖石想了一下,道:“你说得对,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方雨若的话或许有私意,但肖石不会意外,她对自己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姑息和原谅。而对肖石来说,以前地顾书记可以不论,甚至苑紫枫也可以不谈,但对月如姐姐的伤害他却不能原谅,必须为姐姐讨回公道何况事情还在调查中,仅仅是可能。
肖石拿起酒杯,跟方雨若碰了一下道:“小若,看来我有事想不通的时候,你的话也挺管用的!”
“哪有,你只是一时困扰,我不说你迟早也一样想通。”方雨若红着脸,微嗔了他一眼又道,“对了,石头哥,你还没说呢,让我帮你什么忙?”
“哦,是这样的。”肖石叼着烟,把纸袋拿起道,“不管是不是事实,总得调查。现在我脱不开身,我想你去一趟L县,把有关苑紫枫的情况,能了解到多少就了解多少。那里是她老家,我想应该会有很多认识她的人。”
“没问题,我明天就动身。”方雨若接过纸带,心头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才是真正为石头哥办贴身的事儿。
肖石又掏出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他道:“这是我在L县公安局地同学,现在是治安科长,晚上我会给他打个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另外,你调查完苑紫枫家乡的情况后,再去一趟县公安局,把当年苑紫枫死亡的情况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蹊跷。”
“嗯,你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小方干劲十足,似要踏上征途。
“那就辛苦你了。”
二人边吃边聊,肖石心头轻松了很多。小方虽然每天相见,但毕竟两小无猜,终是故人情怀。和故人在一起,总会让人宁静。
两人吃完时,外面天色已黑,晚风依依,新发的嫩柳在风中摇摆。肖石结了帐,和小方一起向酒店门口走去,一对男女迎面而来,两对人同时惊住。
“小方!”
“熊猫大哥!”
来人正是张兴祺,身旁还偎着一个妙龄女孩儿,极为活脱而靓亮。
“小方、肖主任,怎么你们也在这吃饭?真是……太巧了!”张兴祺有些不自然,很想抽出被女人挽着的手臂,但随即停住了动作。本来就没什么,他也不必。
方雨若妙目连连,向那女孩儿瞥了一眼,促狭道:“熊猫大哥,这位姐姐是谁呀?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张兴祺忙指了指肖方二人,对身边人道,“小宇,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方,这位是咱们市大名鼎鼎地……”
张兴祺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儿忽地一笑,上前伸出手道:“您是肖律师吧,我见过你,当警察的时候就见过。”
“是吗?请问您是……”肖石握着女孩儿地嫩手,满头雾水。这女孩儿样貌仿似相识,但又肯定没见过。
女孩儿向他眨了下眼,嫣然一笑道:“我叫才宇,才婧婕是我姐姐。”
========================
第174章谓我何求
小风嗖嗖,微冷,让人抖擞。
肖石和方雨若话别热情的张兴祺和才小妹,步出酒店大门。小方半低着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仍流露出抵制不住的得色,绝不仅仅是高兴那么简单。
看着长发翻飞的方雨若,肖石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笑你。”方雨若瞥了他一眼。
“笑我?”肖石不解。
“嗯。”方雨若停住身形,望着他甜甜道,“石头哥,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肖石啼笑皆非。
方雨若的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才宇,才婧婕的妹妹。肖石在警队的时候,才婧婕曾找过他,说她妹妹看上他了,要给他介绍对象,不巧的是,肖石那时刚刚和常妹好上,此事一笑而过,没想到现在居然和张兴祺好上了。刚刚酒店门口的短暂邂逅,才宇毫不避讳,叽哩呱啦地把这旧事讲了出来。这才小妹,倒和她大姐性格差不多。
小方笑道:“你当年连见都没见,现在看到人家又漂亮又开朗,难道不后悔?”
肖石笑了笑,看着她道:“小若,这话应该我问你?”虽然年龄稍大,但肖石觉得张兴祺这人不错,很有些为小方可惜。
“问我?”方雨若白了他一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言罢,小方昂首向前走去,满头的长发在晚风中挥洒得骄傲。肖石摇头跟上。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两人各自上车,肖石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探头问道:“小若,方院长不是要去美国吗?手续都办好了吗?”
“早就办好了。”
“什么时候走?”
“他还拿不定主意。”方雨若摇落车窗。望着他眼光依依。
“哦。”肖石没话了。
方雨若转回头,率先上路,小车绝尘而去。
小方的QQ车消失在眼际,肖石叹了一口气。起动车子向姐姐家驶去。他很无奈,对这个妹妹,他是啥说没有,真想帮忙,可也真是帮不上。
手机响了,是姐姐,肖石接通。
“在哪呢?”凌月如语中带喜,很温柔地问。
“在路上,正要往你哪去。有事吗?”
“没事,就是告诉你一声,下午我们得到银行通知,说同意贷给我们八百万。”凌月如很宽慰,自己的男人挽救了公司,作为女人,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她骄傲。
“就这事?”肖石笑了,很幸福。他本一无所有,能在事业上帮姐姐的忙。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感到欣慰。
“跟姐姐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贷到的?”凌月如实在想不通,与实业毫不沾边的肖石能在这种情况下贷到款,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个奇迹。
“你急什么!我马上就要到了,到家再说。”
凌月如一听,急道:“弟弟,今晚你别来了。”
“为什么?”肖石一怔,他不解。晚上去姐姐家,是一直以来的规矩。现在两人已经托付终生,爱到深入了,怎么姐姐还不让他去了?
凌月如轻叹一声,道:“今晚你回去陪陪杨洛吧。”
这个姐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呢。肖石哭笑不得。凌月如又道:“弟弟,她成天在家等你。作为女人,我很清楚这个滋味。现在我们出国刚回来,你又为公司地事跑来跑去,难得有空,陪她呆一会儿吧。”
“……那好吧。”肖石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感到一丝愧意。杨洛每天在家巴巴守着,他在外面出庭也好,办案也罢,实在为她想的不多。杨洛也倔强得可以,这一点跟倒小方有得一比。
挂断电话,肖石掉头向家里驶去。无论是生活理念还是性格配合,如果没有姐姐,杨洛真是终生伴侣的不二人选,与爱情无关,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刚进家门,杨洛就从屋里蹬蹬跑了出来,见到他双目一亮,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回来了?”杨洛问。
“回来了。”肖石答。
二人进屋,杨洛边帮他脱外套边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话问地!肖石歪头看了一眼,如实道:“没什么,这么久没在家,回来陪你呆一会儿。”
杨洛没说话,脸色微晕,有喜,有忧,还有些戚戚焉。女人守着一分痴念不改,是幸福,也是一种甜蜜的苦涩,尤其此时还有感动。
肖石心内微酸,转口问道:“干嘛呢?”
“上网。”杨洛望着爱人说。
肖石凑到电脑前一看,浏览器正显示着一个网页:二手市场网。他不禁失笑,回头道:“以前是到批发市场买便宜货,现在沦落到上网买二手货,你就不能有点儿别的追求?”
杨洛脸一红,嘴硬道:“你不知道别瞎说,上面很多东西都又新又便宜,比在市面上买东西强多了!”(老盛PS:的确如此,网上二手市场虽然不乏脏物,比如电动车,但真的很合算,书友们有时间不妨逛逛。)
肖石笑笑摇头,坐到床边道:“小洛,现在我们又不缺钱,你何必呢!”
“有便宜的干嘛要买贵的!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杨洛白了他一眼,坐到他身边。
“我不是说乱花钱!”肖石暗叹,又正色道,“小洛,你想过没有,那总上网的没多少好人。买二手货要跟人见面交易,你年轻漂亮,弄不好别人见色起意你会吃亏地!”
“你也知道关心人家!”杨洛嗔了他一句,玉面微低。长长的马尾辫际高高耸在头顶。
小妮子开始臭美了,肖石不知说什么好;杨洛见他没说话,也在些情怯。二人很久没在一起聊天,却出现了冷场。
停了一下。杨洛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肖石,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说吧。”这小子倒爽快。
“嗯,是这样的。”杨洛直直地望着他,仿似有些为难,欲语还休道,“我也知道凌姐公司出了这么大事,现在跟你说这些很不合适,可我妈……我妈她……”
“你妈怎么了?”肖石惊坐起。老太太可别是病了。
杨洛咧了一下嘴,很不自然地道:“我妈今天跟我打电话,说……说要和我爸来看我,还要……还要在家里住几天。我怎么劝也劝不住,你看……”
二老要来,还要住几天!这什么意思?肖石盯着杨洛,忽然想到她和姐姐的约定,还有白天常妹告诉他的话,于是问道:“我正要问你呢?小洛。你过年回家,是不是告诉你爸妈说我们开春要结婚?”
“你见过常姐?”杨洛扁了下嘴,不答反问。这事她就跟常妹说过,可现在小女人连钥匙都交了,怎么爱人刚回来两个人又见面?
“别打岔,回答我的话!”肖石语气凌厉,毫不客气。
“嗯,没错!”杨洛昂着头,很干脆地承认了。
肖石怔了一下,又道:“过年地时候我不都交待你了吗?你干嘛还要这么说?还有。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瞒着我去逼凌姐,不让她跟我结婚,有这事没?”
爱人连这个都知道了,杨洛略有些心虚,别了下身道:“我是找过她,但可没逼她。是去找她帮忙,你们没去海南的时候。她就说过会帮我。不跟你结婚,也是她自己答应我的。”
“你……”这倒是事实,肖石有些语结,回到了刚刚地话题。“你过年回家告诉你爸妈说我们要结婚,现在又搞这么一出,你走前可亲口答应我不乱说地?”
“那是因为……因为我答应你的时候,我们还没给凌姐打电话。”杨洛抻着脖子,毫不退缩地道,“你忘了,后来我们给凌姐打电话了,她告诉我说,你们从马尔代夫回来,就会帮我把一切都解决,最多两个月,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嘛!”
“你……你真不简单。”肖石伸手指着她,别过头无语。这丫头背着他,老早就把别人都解决掉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步步靠近,现在居然要收拢了。
杨洛看着爱人,有些小小的得意,也有一点点歉意,但更多的是欢喜,慢慢偎过道:“肖石,你别生气,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想啊,我都走了,然后又回来,如果再离开,我……我还哪有脸见人啊!”
肖石暗自叹息,这也是他永远还清杨洛的地方。
杨洛抓住爱人的手,又道:“你前面挂着常姐,后来又念着凌姐,就对我不闻不问,我跟你住一起,还处在这么尴尬的位置,总得想点儿办法吧!再说了,我又从来没做过过分的事,有什么不对的啊!”
这还不算过分!肖石心里象憋了一头大象。
杨洛贴过身子,仰望着爱人巴巴道:“肖石,都这样了,你就别犹豫了?”
杨洛地声音和眼光都很温柔,象是草原上吹来的风。肖石叹了一口气,望着女孩儿近在咫尺的脸:“小洛,大宽的事故性质很严重,或许会有危险,等我处理完这事再说吧。还有你爸妈,等过了这阶段再让他们来吧。”
“危险?什么危险?”杨洛惊道。
“这个……倒不是真有危险,我的意思是说,是说……”肖石摇了摇头,反捏着她的手,正色道,“这事儿这么大,全市路人皆知,你爸妈要是来了,肯定也会知道。而且我地处理方式可能会很特殊,没准事情会更大,你也不想他们担心,对吧?”
杨洛点了下头,忧心地问:“你要对付那个大背头,是吗?”
“算是吧。”肖石没瞒她,但也没细说,因为没必要。“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这个事儿过了,一切都会平静下来,包括任何事,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我相信你,来头多大的坏蛋,你都能打垮。”杨洛眼神坚毅地望着他。
肖石没说话,在女孩儿肩头捏了一把。
“我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们解释。”杨洛深深望着他,又真诚道:“肖石,虽然我没本事,可我真地很想替你分担些忧愁,哪怕很少。”尽管爱人给她地答案还是拖,但在她看来,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了,因为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我明白。”肖石亦深望着她。
作为女人,杨洛最可贵之处便是永远能在爱人面前摆正自己的位置,并且把握得恰到好处,更何况还有一怀深情。这样的女人,世间真是少之又少,历史上有名的,又能数出来的,大概也只有隋炀帝的妻子萧皇后了。
说来可笑,杨广虽昏,却拥有历史上最好的妻子,他老爹杨坚的独孤皇后,却可以说是史上最善嫉的女人。史书曾载,老杨偶尔“出轨”,那女子随后便被独孤皇后乱棒打死,把个大皇帝气得一个人跑到野外骑马画圈,独孤皇后担心,派宇文素等好不容易才找到。
杨坚愤怒无比,对众人说,世间凡夫俗子,尚能三妻四妾,朕贵为天子,却只有一个老婆,还要受气,你们说,这还有没有天理?宇文素忍着笑劝道,男女之事,从无定论,一个老婆未尝不是福气。陛下盛德古之未有,家事也必然前无来者,岂是寻常人可及?
杨坚得到心理安慰,又灰溜溜回宫了。终独孤皇后一生,杨坚作为九五之尊,却始终只有一位妻子。可见女人善嫉,男人必然受气,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例外。杨洛和常妹一个酷似萧后,一个与独孤相近,倒也是本书的一个偶合吧,呵!
杨洛笑了一下,站起身道:“学校给每个老师发了一条蛇,我熬了汤,现在端来给你喝。”说完满怀着幸福和喜悦而去。
望着女孩儿地背影消失在门外,肖石苦笑连连。你也分忧,她也分忧,都想为我分忧,知我者为我分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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