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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来自合欢宗 (17-20) 作者:南河三

[db:作者] 2025-12-20 14:55 长篇小说 6950 ℃

【师娘来自合欢宗】(17-20)

作者:南河三

标签:#奇幻 #NP #剧情 #适合女生 #人妻

  第17章 乖弟弟

  灵照?

  元晏眉梢微挑。

  这名字倒是雅致。

  只是瞧瞧怀里这个撒娇打滚的毛团子,嗯,气质太不相称。

  不过她更惊讶于景澜这块木头竟然会养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她故意忽略灵照这个正经名字,又挠了挠小白的下巴,半是逗弄半是认真地对着猫儿说:“原来你有家啊,小白。”

  元晏抱着猫走到院门处,刚才对猫儿的笑意,在看景澜的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小白挺乖的,以后让它常来玩便是。”

  小白“咪呜”一声,仿佛听懂了,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更起劲,对她擅自更改的名字毫无异议。

  对于师娘对自己和对猫截然不同的态度,景澜没什么反应,只是眸色在月下显得更深,对小猫沉声道:“灵照,过来。”

  小白听见主人叫它,耳朵动了动,爪子却扒拉住元晏的衣袖,扭着身子想往回缩,显然更偏爱眼前人的怀抱。

  “好了小白,听话,该跟你主人回去了。”元晏笑着轻轻拍了拍猫头,将它往景澜那边推了推。

  景澜这才接过不太情愿的小白。小家伙好不容易在景澜怀里安分下来,却仍扭头眼巴巴望着元晏。

  景澜对着元晏,行了一礼,就要御剑而起。

  “大徒儿。”元晏忽地叫住他。

  景澜脚步顿住,并未回头。

  “今天怎么不教训我玩物丧志了?”她揶揄道,旧事重提,分明是故意刺他。

  院中一时寂静,唯有风吹过梅树新叶的沙沙声,以及小猫在景澜怀里不满的细微咕噜声。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投在青石地面上。

  那背影格外挺直,连他怀里的小白都感觉到了什么,安静下来。

  只一双蓝眼睛看看元晏,又看看主人。

  几片嫩绿的新叶被风拂落,打着旋儿飘下,一片落在他的肩头,又悄然滑落。

  过了好一会儿,元晏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不敢……”

  他顿了下,似叹息般。

  “徒增师娘厌烦。”

  话音落下,他已御剑而起。清冷剑光划破夜幕,转瞬便融入茫茫云海,消失得干脆利落。

  元晏毫不意外,轻轻“呵”了一声。

  连他养的猫,都比他本人可爱生动百倍。

  就他,整天端着死板规矩,看什么都不顺眼。

  无趣,无趣至极。

  自那日后,小白猫便认了路,三天两头往她院里跑。元晏自然是欢迎这小家伙。和小白玩耍,能让她暂时忘却许多烦扰。

  偶尔到了傍晚,景澜也会出现。他总是立在院门外,隔着门槛。名义上是来接猫,他也不催促,只静静站着,看院内那一人一猫嬉戏。

  元晏通常不理他,只专注逗弄怀里的毛团,听它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一个不语,一个不言,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但或许因为这毛茸茸的小团子实在活跃气氛,两人总算是相安无事。

  小白来访时,她也会抱它去桃林转转。只是这些日子,素离似乎很忙,连续几日都未曾在桃林练剑。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

  这日天气晴好,小白不知野去了何处,元晏独自来到桃林。

  远远便见熟悉的身影已在林中。于是,她照旧随便挑了一棵桃树靠着,看素离练剑。

  少年身姿越发挺拔利落,剑光如练,一招一式比往日更加沉凝。

  阳光被花枝切得细碎,洒在身上教人昏昏欲睡。她百无聊赖,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身后粗砺的树皮。

  触感有些异样。

  她指尖一顿,侧过身仔细端详。

  树皮上嵌着些凌乱划痕,经年日久,已被时光磨得浅淡模糊,但依稀能辨出是两个字。

  “无聊。”

  元晏顺着那几道深深刻入木纹的笔画,轻轻描摹。

  当年刻字的人,也许完全没想过会有人看到,只是一时兴起,便将心情刻在了树上。

  素离眼角余光早已瞥见那道慵懒倚在树下的身影,他这几日下山历练,许久不见师娘,如今好不容易又见到了,自觉剑法颇有精进,正想让她瞧瞧。

  他刻意将剑招使得行云流水,剑气惊起落英纷纷,身法转换间更是用了十成的心力,力求赏心悦目。

  一套剑法堪堪使完,他收势而立,目光灼灼望向树下。

  然而,树下那人却并未看他。少年心性难免生出几分不服,忍不住凑上前来。

  “师娘?”

  元晏依旧没有反应。

  素离又凑近了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看清树干上那两个字。

  “这、这不是弟子刻的!”他神色一紧,急忙解释,生怕元晏把他当成稚气未脱乱刻乱画的熊孩子。

  元晏被他这急于撇清的模样逗乐,回眸睨他一眼,手指轻点那沧桑刻痕,调侃道:“慌什么?这刻痕的年岁,瞧着比你师尊的年纪都大,自然赖不到你头上。”

  素离闻言有些赧然,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曾听师尊提及,这片桃林是二百多年前宗内一位仙子的练剑之地。都说弟子是天玄宗百年来筑基最快的……”

  素离抿了抿唇,将刚刚露出的小得意悄悄藏起:“然而,与那位前辈相比,却不算什么。她才是真正的天才,进境之快,无人能及。可惜……她筑基后便下山游历, 再无音讯。”

  修真界,失踪往往意味着陨落。

  一颗本该照亮修真界的明珠,也许就这么碎了,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回那“无聊”二字上:“……倒是没想到,那位前辈,竟是如此……活泼。”

  素离又说了些什么,元晏已经听不清了。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桃花洒落,光影摇曳,时空在这一刻交叠。

  恍惚间,她看到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少女也曾懒洋洋靠在这里,或许嘴里还叼着草茎,手中长剑随意一挥,便将满腔无处可去的锐气,深深凿进这桃树里。

  元晏在那两个字上流连了许久。

  “师娘?”素离见她出神,小声唤道。

  元晏收回手,也收回那一瞬过于悠远的联想。她转过身,脸上已瞧不出什么痕迹,只忽然问:“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

  素离微微一怔,没料到她会关心自己的行踪,有些开心,立刻答道:“大师兄前几日交代了几桩需要下山处理的宗门事务。加之离火峰练武场近期有宗门小比筹备,师兄嘱咐弟子,作为教习应该多花些时间指导,便……便来得少了。”

  “宗门小比?”元晏感兴趣道, “听起来挺重要的?什么时候开始?”

  “大约三五日后。”素离答道,见她对这宗门日常活动似乎有些兴趣,便多解释了一句,“宗门小比每半年一次,成绩关系到弟子们的资源配额与排名,故而大家都很重视。这几日正是最后冲刺阶段。”

  “那正好,”元晏干脆利落,“左右我待着也没事,既然你下午要过去指导,带我一同去看看如何?也让师娘我见识见识,你这小师叔是怎么教人的。”

  素离眼睛一亮,师娘想看他教剑?这……

  然而欣喜还未在脸上完全展开,少年便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暗了下去,迟疑道:“这……练武场人员混杂。如果师娘身份暴露,怕是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围观和麻烦。宗门弟子众多,难免有人多嘴多舌。若是传出什么闲话,有损师娘和师尊清誉。”

  又来了。

  素离跟景澜一样,能找到各种理由拒绝她。

  天玄宗,条条框框,无处不在。

  罢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寻个由头,再激素离与她比试一场,设个赌注,逼他不得不应允带自己出去。

  反正这少年心志不坚,她故意卖个破绽,或者……

  “不如……”素离的提议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如对外只说,您是弟子家中姐姐,近日来宗门探望?弟子陪同姐姐在宗门内走走,顺道去练武场看看,也算情理之中。如此,或许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元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个少年,竟是在认真思考如何帮她。

  心里刚刚冒出的一点阴霾,忽然就散了。

  元晏挑眉:“你还有个姐姐?”

  素离正色点头道:“家姐名唤素问,自幼便被送往丹霞谷学医,宗门内无人见过她,也无人知道她在哪里修行。若说您是家姐游历途中顺道来看我,旁人不会起疑。”

  倒是个周全的法子。

  这孩子心性率直,没成想处事倒有这般细密心思。不过或许正因心思纯净,才更能寻出一条简单的通路。

  “那我该叫你什么?”元晏玩味地看着他,“弟——弟?”

  素离耳根瞬间烧红,从鼻子里挤出一个低低的:“嗯……”

  “那弟弟,”元晏得寸进尺,笑意染上眼梢,如同桃花落水,漾开层层涟漪,“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

  素离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迅速垂下,盯着自己的鞋尖,磕磕巴巴地挤出两个气音般的字。

  “姐……姐姐?”

  “诶,”元晏满意了,她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乖弟弟。”

  第18章 一览九峰

  素离的脸顿时红透,连脖颈都染上霞色,几乎要冒出热气。

  他慌忙准备御剑去苍梧峰:“那、那我立刻去禀明大师兄……”

  “不必。”元晏叫住他,径自走回小院,取出符纸折成鹤形,在上面写道:“我去离火峰。素离陪我。”

  随后指尖一点,纸鹤便振翅没入云天。

  她在衣柜里翻来翻去,翻出一身青衣。

  合欢宗的红裙虽美,却太过惹眼。既然要扮作素离的姐姐,还是素净些妥当。

  这是景澜之前送来的日常衣物中的一套,她一直未穿过。

  她褪下红裙,换上青衣,又走到盆架前,就着清水净了面,将惯用的脂粉膏泽尽数洗去。

  往日因着合欢宗的习惯,她时刻维持明艳姿容。就像剑修每日练剑,丹修定时守炉,于她而言,描眉点唇也不过是日常里最寻常的一环。

  清水涤过,铅华尽去。

  她又长发尽数梳拢至脑后,反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

  元晏推开房门,等在院中的素离闻声回头,整个人怔在原地,竟忘了言语。

  素离初见元晏时,她立在师尊云澈身侧,一袭红衣如霞,美得艳丽跋扈。他当时心中不喜,便刻意不去看。

  后来桃林试剑,他输了,心也乱了。自那以后,更不敢直视那灼眼的红。

  可此刻,褪去明艳逼人的外饰,她本来的面目终于清晰起来。

  是极清俊的骨相,眉形生得极好,不画而浓,带着三分英气。

  眼是标准的丹凤形,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并不卷翘,却浓密如鸦羽,鼻梁高而挺直,唇形饱满,轮廓分明,此刻洗净了胭脂,露出天然的淡绯色。

  原来没了外层灼目的华彩,她反而露出清雅的底色。不笑时那点疏离,竟比之前更加动人。

  “怎么了?”元晏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素离倏然回神,耳根发热:“没、没什么……”

  “不好看?”元晏低头看看自己,“我觉得这身还行。”

  “好看!”素离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吞吞吐吐道,“很……很好看。”这次他没有移开目光。

  元晏笑了笑,走向院中那株老梅树。梅树已长出新叶,与她身上的青衣很是相宜。

  素离的目光不由地追随着她。看她拂衣落座,一条梅枝恰好斜过她肩侧,几片新生的嫩叶映着她的脸。

  “站着做什么?”她抬眼,见素离仍立在原处,便指了指另一张石凳,“坐。”

  素离迟疑一瞬,依言坐下,身姿板正,只将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

  他心里却远不如表面平静。一个念头翻来覆去地冒出来,压下去,又冒出来。

  他的决云剑身宽阔,载两个人绰绰有余。

  而且他御剑的极稳极快,在同辈中堪称翘楚。

  如果他要带元晏去离火峰,一同御剑自然是最方便快捷的。

  但他不敢说。

  怎么说? 难道要说:“师娘,让弟子御剑载您一程?”

  如果她答应,她会在他身后,还是……在他身前?

  如果在身后,她是会像一般弟子共乘那样,需要扶着他的肩来稳住身形??

  如果在身前……

  素离的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 她在他的怀抱中,发丝随风吹拂到他脸上,两人气息相近……

  轰的一下,血液全涌上头顶。

  不行不行不行。

  他疯狂地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僭越!荒唐!这可是师娘!

  正胡思乱想间,清亮的鹤鸣从天上传来。

  素离如蒙大赦,抬头望去,只见云层中一点白影正迅速放大。

  通体雪白的灵鹤落在院门外,翅膀扇起一阵风,卷起满地桃花。

  那鹤足有一人高,除了头和脖颈是黑的,其它羽毛都洁白如雪。黑目灵动,周身灵气氤氲,一看便是灵兽中的上品。

  它低下头,用喙轻轻碰了碰元晏掌心,驯顺亲昵。

  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灵鹤, 元晏不知道景澜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送上门了,不用白不用。

  她从没骑过鹤。

  小时候跟随父母在坊市间游荡,她就爱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故事里,修真界的大能都是驾鹤而行,白衣飘飘,仙风道骨。

  她那时还很小,躲在母亲身后,听得入了迷,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骑着仙鹤,遨游天地。

  后来离开宗门,与赢宣同行的日子里,她总算真切接触过许多灵兽。

  灵虎、云豹、红狼……她常常给它们喂食,摸摸它们厚实漂亮的皮毛。只不过那些灵兽固然威风凛凛,却少了几分仙气。

  可现在,眼前就有这样一只仙鹤。

  “走吧。”元晏翻身坐上鹤背。

  羽毛出奇的柔软,却又意外结实,承托她毫不费力。

  她忍不住又抚了抚手边光滑的翎羽。手感真好。

  素离看着灵鹤,难掩惊讶。

  大师兄竟将“灵归”派来了?

  鹤类灵禽并不算稀罕,许多修士都会驯养凡鹤代步,羽色大多驳杂,不够通人性。

  但灵归是仙鹤,是大师兄当年在一处秘境中寻得的鹤卵,亲手孵化养大的。平日里连他们都不让碰,每日喂养、清洁羽毛都要师兄亲自来。

  在修真界,灵性通人的仙鹤极为难得,是修仙之人最理想的坐骑。

  宗门内不知多少人艳羡,想借来一骑。

  师兄从来都是淡淡一句不妥,便再无下文。

  如今,却让它来载师娘……

  不愧是大师兄,果然处处恪守礼制,周全妥帖,对师尊的道侣如此敬重。

  反观自己……

  素离垂下眼。

  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与大师兄这般光风霁月的行事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如果……如果师娘不是师尊的道侣就好了。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前辈就好了,或者……或者是自己的师姐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他不该,也不能,再任由这些妄念滋长。大师兄今日所为,便是对他的警醒。

  恪守本分,心无旁骛,方是正道。

  可越是如此告诫自己,心绪就越是难以平息。

  “素离?”元晏见他发呆,催促道,“走吧。”

  “哦,好!” 素离当即回神,压下心头纷乱,立刻取出本命剑“决云”。

  灵鹤展翅,乘风而起。素离御剑随行。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元晏低头俯瞰。

  天玄宗九峰尽收眼底。

  中央,一泓天池宛如镶嵌在群山环抱中的碧色灵玉。九峰如莲瓣环绕天池而生,各具气象。

  凌云主峰巍峨、金顶耀目,烛山峰草木葳蕤,霄光峰流光明灭,离火峰赤岩生烟,苍梧峰气象肃杀,天一峰安然静谧,清虚峰熙熙攘攘……

  而无渊峰,正在她脚下。是最高、最孤峭的一峰。桃花如云,缭绕峰顶。

  立于云海之上,四顾茫然,举目再无更高处。

  元晏忽地模模糊糊,触碰到一点点“无聊”二字背后的心境。

  若你天资卓绝,远超同侪;若你伫立绝巅,俯视众生,会不会也觉得,万物皆乏味,天地亦无趣?

  会不会因这份无人能懂的寂寥,想要纵身投入滚滚红尘,去寻一点真实的热闹,沾染一身俗世烟火?

  然后呢?得到了,拥有了,会不会又觉得这尘世烟火终究乏味,不及大道永恒?

  曾经惊才绝艳的人啊,究竟寻到了想要的答案吗?还是早已消散于天地间?

  元晏视线不由转向西北。那里云雾深锁,灵气氤氲成实质,将一座孤峰完全笼罩。

  归灵峰。云澈闭关的地方。

  他是否能看透得到与失去,这循环背后的虚无呢?

  “师娘?”素离的声音将她唤回。

  元晏敛眸,收回目光:“离火峰快到了么?”

  “快了。”素离轻声应道,不自觉抿紧唇线。

  归灵峰。

  师娘方才……是在想念师尊么?

  第19章 剑冢凶险

  灵鹤舒展雪翼,在离火峰上空盘旋半圈,寻了处相对僻静的岩坪降落。

  还未到地面,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铛——!铛——!哐——!”

  金属锻造声,风箱轰鸣声和淬火的嘶嘶声此起彼伏。

  和清静的无渊峰完全不同。

  元晏轻盈跃下鹤背,不舍地轻抚灵归的长羽。灵鹤低鸣,长喙眷恋地蹭了蹭她的掌心,旋即飞起,隐入天际云霭。

  “它回去了?”元晏问。

  “灵归通晓骑主心意。”素离站定在她身侧,“师……姐姐若要回程,心中唤它便可。”

  他差点又叫错,赶忙改口。

  素离与元晏并肩,略微领先半步,熟门熟路地拐入以暗红岩石铺就的山道:“离火峰地势与各峰不同,炼器需引地火,故而洞府依火脉走向而建,路径复杂。姐姐请随我来。”

  “每日往来于此,不觉得吵闹么?”元晏随口问。

  “初时有些不惯。”素离答道,示意元晏避开前方一处坑洼,“久了,这金石之声亦助于修行。心静,则诸声不扰。”

  离火峰的山道比无渊峰宽敞得多,两侧不见奇花异草,取而代之的是丛丛耐旱喜火的低矮灵植,叶片多呈赤铜或暗金色泽,都是炼器时常用的辅材。

  山道上人来人往,处处都是烟火气,叮铃哐啷,比无渊峰热闹了十倍不止。

  离火峰的修士装束也随意许多,女修则多穿着劲装,袖口紧束,发髻高绾,飒爽干练;男修大多穿短打褐衣,或者干脆赤着精壮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淋漓,在阳光下泛着油亮光泽。

  元晏扫过那些充满力量的肉体,她见过太多皮囊,柔美的、强壮的、诱人的,最终大多归于尘土。

  倒是身边少年越来越紧绷的气息,更有些趣味。

  素离走在她身前半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素离师叔。”

  “师叔好!”

  许多修士见到素离,纷纷驻足行礼问候,问候声络绎不绝。

  而他们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跟在他身侧的元晏吸引。

  少年颔首回礼,身位不着痕迹地调整,将元晏护在自己身影之下。

  每当有人在元晏身上过多停留,他的眼神就会扫过去。大多数人心头一凛,慌忙收回视线,匆匆行礼离开。

  元晏跟在他身侧,忍不住笑了。

  少年敏锐捕捉到她的轻笑,耳根微红,却依旧绷着脸,只是不自觉地靠她更近了些。

  “离火峰子弟性情多直爽,炼器又是体力活,故而衣着言行相较其他峰随意些。”他低声解释了一句。

  山道渐宽,左侧出现一些锻造炉房,火光从窗口透出来,映红了旁边的草木。

  偶尔能看到弟子挥动重锤,叮叮当当,震耳欲聋。

  素离边走边介绍:“这些多是给筑基期以上的器修弟子使用。”他指着被赤铜色灵植半掩的石径,“右边这条是通往几位长老的精炼工坊,非召不得入,门前皆有禁制。”

  两人继续走了一段,元晏随口提起:我见许多弟子所用之剑形制相仿,天玄宗的剑,皆出自离火峰?

  “是,初入门弟子多用统一配发的制式长剑。不过有些弟子于炼器有天赋,也会自行锻造更合心意的兵器。然而……”素离顺口答道,提及剑,他能更专注些,“真正能与剑修心神相连的灵剑,往往可遇不可求。除却极少数炼器宗师的呕心沥血之作,对大多数剑修而言,最好的机缘,是在剑冢。”

  “剑冢?”

  “嗯,剑冢位于离火峰后山禁地,封存着历代先辈坐化后回归的本命灵剑,也有一些无主古剑长眠其中,等待有缘人。”素离神色肃然,“但也有例外,有些灵剑世代相传于家族之中,不入剑冢。这类剑往往灵性极强,会在家族后辈中自行择主。”

  “比如你这把?”元晏看向他腰间的决云,是把连她都忍不住耍两下的好剑。

  云澈的湛存虽也是难得的神兵,可比起决云的锐意与底蕴,终究少了些分量。

  素离点头,右手抚过决云剑柄:“是。决云是家传灵剑,曾是师尊祖母的本命剑。先祖坐化后,它在族中静默数年,直至前年,弟子突破筑基,于无渊峰闭关三月……”

  他回忆片刻,似乎依然震撼于当天的场景:“出关那日,决云长鸣,破开剑匣,飞至弟子手中。那一刻,弟子明白:它选择了我。”

  元晏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云澈与你同出一脉吧,决云当初未曾选他么?”

  素离先是颔首:“是,师尊与弟子曾祖是兄弟。”继而摇头,坦然道,“其中缘由,弟子亦不知晓。但师尊曾言:‘剑择其主,缘法天成。’灵剑自知谁当是它长伴之人。想来师尊对此,应当早已释怀。”

  元晏听出其中深意。

  云澈没有被家族灵剑选中,这对剑修世家的传人来说,无论如何都算是极大的遗憾吧。

  他说出那样的话,当真如此豁达,心无挂碍?

  他真的从未执着过什么么?

  他如今停滞不前甚至下降的境界,是否于此有关呢?

  她将这个念头悄然按下,不再深究。

  二人经过经过一个三岔路口,元晏不自觉停顿。

  她微微偏头,看向素离,随意指向右侧小径:“那边,是不是你方才提及的剑冢?”

  素离闻言有些讶异,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回答道:“是的,这条小径通往后山,其中便包括剑冢所在。除掌教、各峰峰主及镇守长老外,未经特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外围设有极强的结界,擅闯者……”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轻则被剑意所伤,境界跌落,道基受损;重则灵识受创,形同痴愚;更有甚者,触发杀阵核心,顷刻神魂俱散。”

  元晏听他说得严重,静默了一瞬。

  随后收回目光,神色如常。

  她转而问道:“防范如此严密……如此说来,剑冢若开,想必是宗门难得的盛事了?”

  “确是如此。”素离点头,引她离开这条通往禁地的岔路口,转向另一条明显开阔许多的道路,“剑冢开启事关重大,具体章程历来由掌教与各峰峰主共议而定,寻常弟子难参与核心。不过,届时或会有些外围安排,也未可知。”

  元晏又问:“入剑冢求剑,可有什么条件?”

  素离对此不太了解,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入剑冢求剑,条件极为苛刻。一需于无渊峰悟出自身剑道,得剑意认可;二需金丹以上修为,否则难承冢内万千剑魂凝聚的剑压。而且灵剑择主,全看个人缘法,强求不得。”

  谈话间,两人已走到练武场前。

  第20章 热心教学

  眼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场地,地面铺着特制的青石,每一块都有半人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加固阵法。

  青石板上有无数剑痕、刀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

  场地四周立着几十根粗大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悬着一颗发光的灵石, 此刻在白日下有些暗淡,但入夜后应该会将整个场地照得通明。

  此时正值未申时,场中约二三十名弟子正在练剑,大多是练气期,零星几个筑基初期在巡视指导。

  修士们分成几个小组,有的在对着木桩练剑,有的在你来我往地对练,还有的围成一圈,正在听师兄师姐拆解剑招。

  元晏和素离一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一个正在对练的弟子看到她,剑势一滞,被对手一剑拍在脑袋上。

  另一个弟子练步法时失了神,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素离的脸色冷了下来:“专心!”

  弟子们浑身一震,赶紧继续练剑。

  素离引元晏至场边相对僻静的石柱:“姐姐在此稍坐。这里视野开阔,能纵观全场。平日若有执事或来访同道观战,也多选此处。”

  他顺手拂去柱旁小石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离火峰练武场分内外三区。我们现在所处是外区,供练气期及筑基初期弟子修炼基础剑法与简单对战。中区地势略高,有更复杂的阵法模拟各种环境,供筑基中后期弟子切磋或演练剑阵。内区则是封闭的演武台,需申请方可使用,供解决私斗或进行重要比试。”

  元晏依言倚柱坐下,抬眼看他:“你倒是细心。”

  素离耳根微热,避开她的视线,将目光投向场中:“分内之事。我去巡视——”

  话音未落,一名执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素离眉头微蹙,转身看向元晏。

  元晏对他点点头,示意无妨。

  素离这才低声道:“姐姐稍坐,我去去便回。”

  说完,他跟着那执事匆匆离去。

  少了素离这尊“门神”的无声威慑,一些目光直接落在了元晏身上。

  元晏倒不在意,倾耳捕捉练剑间隙的交谈、抱怨和嬉笑。

  东南角,两个修士边对打边闲聊。

  “……这个月又闹疫,灵炙鸡减半,怕是连味儿都闻不着了……”

  另一人架开剑,嗤笑一声:“卢管事又克扣了吧……”

  “嘘……小点声。”先头那人虚劈一剑,左右瞟了瞟,“听说他俗世的那位,又身体不适,需灵禽血气补益……”

  “又是他?……不是早年在代郡就……?”

  “心里有数就行……他和某些贵人,走得近。这几年山下运上来的,价格是便宜,可成色嘛……这里头没点文章,谁信?”

  “噤声!如今凡间……水可深着呢。”

  西北侧,几个弟子练完一轮,正凑在一起歇气。

  一个圆脸少年拿着块粗布,对着手中长剑又哈气又猛擦。

  “这破剑,小比肯定要拖后腿……?”

  旁边一个瘦高个伸脖子看了眼,啧了一声:“早让你平时多养护。器坊新一批长剑,要排到半年后了。”

  “唉,不过我跟你们说个大事儿!我二姨不是在执事堂当值吗? 她昨天看到有长老调阅剑冢的历年记录了,动作还挺急!”

  旁边的小个子女修瞪大眼:“剑冢? 真的假的?那地方不是几十年才开一次?”

  “千真万确!”圆脸少年用力点头,“听说就在明年开春前后!”

  瘦高个泼了盆冷水:“就算开了,与我们现在何干?秦师姐筑基圆满两年,还在无渊剑阵里参悟剑痕石,寻求入冢机缘……”

  “也是……不过听说里面有些古剑,剑身上刻着些事半功倍的功法?就算得不到剑,能瞄一眼也好啊……”

  小个子女修提醒道:“诶,宁师伯来了,快练!”

  三人立刻作鸟兽散,各自摆出认真修炼的姿态。

  元晏微微偏头,似乎被场中一个弟子的跌倒姿势吸引,唇角弯起极淡的笑意。

  “这位师姐,瞧着好生面善,是第一次来我们离火峰么?”

  这话明显是在跟她说的。

  元晏转头,看到一个圆脸杏眼的少女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嗯,随素离过来看看。”元晏回应一个温和的微笑。

  “ 原来如此!我叫祁缨!”少女听到素离二字,眼睛更亮,“师姐如何称呼?”

  “素问。”

  “素问姐姐好!”祁缨从善如流,她似乎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能力,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还带了点分享秘密的兴奋,“姐姐你不知道,素离师叔刚过来的时候,那眼神嗖嗖的,谁多看姐姐一眼他都……”她做了个“瞪回去”的鬼脸。

  “你观察得倒仔细。”元晏被她逗笑,目光落在祁缨微绷的肩臂上,“不过,我看肩肘似乎有些发紧,是练剑时觉得哪里不顺么?”

  “啊!姐姐你怎么知道?!”祁缨惊讶一声,脱口而出,“就是那里!我上撩转回起手时,总卡一下。宁邱师伯说我动作没错,但还是别扭得很。”

  她边说边比划着动作,脸皱成一团,模样颇为懊恼。

  元晏看着她,想起以前拉着她衣袖问东问西的小师妹。她目光柔和了些,顺着她的话说:“不介意的话,练一次我看看。”

  “就是这里,”祁缨立刻来了精神,就地演练起来,“上撩到最高点,力气就用尽了,中间空档好明显,不像师兄师姐们那样哗一下就连过去了。”

  祁缨练完就凑过来:“素问姐姐看出问题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元晏问:“你转换时,在想什么?”

  祁缨理所当然道:“在想劲力回丹田,灵力速归位,然后再按起手式的路线重新发出。”

  元晏了然。天玄宗的路子,重根基,重原理,授之以渔,给框架,给理论,然后让弟子自己去悟。

  她一直不喜欢这种玄之又玄的悟,太慢了,所以自己琢磨了很多小技巧。

  于是,元晏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半枯的细枝:“我有个取巧省力的法子,想听听么?”

  祁缨猛点头。

  元晏握着枯枝,做了个上撩的动作。就即将达到最高时,她手腕轻轻一沉,画了个极微小的旋儿,自然而然就变成斜挑的起始姿态。

  “你看,”她放下枯枝,循循善诱,“上一个动作的尽头,未必非要回到原点才能开始下一个。在力量尚未完全消退时,借着那一点残余的势头,手腕稍作调整,让兵器自然滑入新轨道的起点。等你身体习惯了,再回头体会玉简上的法子,或许会别有感悟。”

  祁缨立刻尝试。

  练了几次,衔接处的确轻灵不少。

  “哇!真的可以诶!”她惊喜得差点跳起来,“谢谢素问姐姐!让我省了不少笨力气!”

  这边的动静虽轻,却已引得不少好奇目光。之前和同伴聊剑冢的圆脸少年正在不远处,一边假装擦拭剑身偷听,一边还总往这边瞧。

  元晏指点完祁缨,目光便落向那少年,见他慌忙掩饰,唇角微弯,朝他那个方向轻轻勾了勾手指。

  那圆脸少年愣了一下,左右看看,确认真的是在唤自己,脸腾地红了。他平日里也算活泼好动,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稍微磨蹭犹豫了一下。

  结果一抬头,这位素问姐姐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看你刚才练得挺认真,”元晏笑吟吟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被她这么近距离注视着,少年的脸瞬间红透,结结巴巴道:“素、素问姐姐,我练发力技巧老是觉得隔一层,灵力明明灌过去了,打在木桩上就是力道不够……您能帮我看看么?”

  元晏方才就注意到他对着木桩闷头猛砸,效率极低。

  “你太想把灵力一次性砸出去了。灵力如同水流,一股脑猛冲过去,前头撞散了形,后头还没跟上力,力道自然上不去。”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

  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总觉得好有道理!

  元晏见状,随手拾起枯枝,虚点他丹田、手臂、手腕:“试试分成三段,丹田第一次微振,灵力出三成至小臂;腕部发力瞬间,丹田再跟着一送,再添四成;剑与木桩接触刹那,不要硬顶,腰背微挺,借势送出最后三成。”

  少年依言尝试,周身灵力一振,瞬息之间分三段刺出。

  只听“砰”的一声,测力木桩的灵光刻度,竟真地向上跳了一大格!

  少年眼睛一亮,刚要欢呼。

  “咔嚓——”

  与其同时,他手中本就锈迹斑斑的长剑,竟在全力一击下,从剑身中段突然崩裂!

  前半截剑尖疾射向旁边正背对此处、专心练习的瘦高个儿后心。

  事起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恒!!!”圆脸少年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喊。

  被唤作李恒的瘦高个儿闻声下意识扭过头。

  在他转脸这一瞬,那道寒光已逼至他三尺之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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