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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妻 (001-049完结) 作者:阿灯

[db:作者] 2025-06-26 14:44 长篇小说 8430 ℃

【夺妻(阿灯)】(1-10) 作者:阿灯 【夺 妻】(45-49完) 【夺 妻】(39-44) 【夺 妻】(33-38) 【夺 妻】(25-32) 【夺 妻】(17-24) 【夺 妻】(11-16) 第1章 救了个恶毒少年回家 曲寒星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外头正是一阵絮语交谈声,他屏着呼吸,全神戒备着,不一会儿,纱布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一道倩影款款走了进来。 渐渐靠近,他能闻见她身上的睡莲香气,清幽馥郁,很奇异的,能让他狂躁的心镇定下来。 然而,下一刹,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似乎是袭向他的。 他机警地从榻上弹起,猛地一把擒住对方手腕。 这少年力道居然如此之大,施清秀疼得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玲玲见状也吓了一跳,但她性子一向泼辣大胆,当即双手抓住少年的手臂,怒斥:“你这个无礼的家伙,还不快点松开我家小姐!” 曲寒星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这样怒斥他的丫头,心头也窜起几分怒火,当即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这小丫头的手折断,突然,一道轻柔如水的女声娓娓响起。 “玲玲,还不快点松手?” 他不由抬眸朝她望过去,这女子面容清秀,不过蒲柳之姿,突然被他擒住手,她居然也不害怕,还能那般淡定地命令那丫头,倒是不简单。 “小姐,可是他……” 玲玲觉得委屈,还不是这小子先动的手?!真是气死人了! 但是小姐都发话了,她也只好听话松开手。 曲寒星环视一圈,见屋内也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观气息,都不是习武之人,是以,他也卸下戒备,松开了施清秀的手。 施清秀解释道:“小公子,今日早晨,我刚好从石泉寺礼佛回来,途经山路,见小公子倒在草丛边昏迷不醒,这才贸然将小公子带回府中诊治,还望小公子莫要误会才是。” 原来如此,曲寒星心里暗嗤,这对主仆可真是引狼入室啊,都不清楚他的底细,就敢救他回府,当真是愚蠢。 那不如,他就在此地休养生息,待身上的伤口好了之后,便杀了她们,将这座府邸的财宝一敛而空。 脑海中,各种阴暗思绪已经转了几转,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是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拱手拜礼:“原来是姐姐救了我,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他向来嘴甜,又生得一副讨喜模样,舒眉朗目,眉梢间还带着三分未长开的稚气,说话的语调与口气俨然是一副邻家少年郎的口吻,叫人一听便心生好感,也就能不在意他自来熟的称呼。 今日早晨的时候,玲玲本来是极力不赞同她救这名小少年的,说他无端端落得一身伤,又倒在草地里没人管,说不定是什么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呢。 可是,施清秀见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若是见死不救,也是于心不忍,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人救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过遵从本心罢了,小公子不必道谢。” 施清秀笑着说道,转瞬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询问:“对了,小公子可是龙门镖局之人?” 曲寒星听见“龙门镖局”四个字,眸光顿时一暗,脸微微一沉,他重伤至此可真是多亏了张洪义啊,那个龙门镖局的总镖头。 不过转瞬,他又恢复成笑容灿烂的模样,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稀奇地“咦”了一声后,反客为主地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施清秀见他这副反应,便猜出他确实是龙门镖局的人了,只不过,他年岁这般小,应该不是镖师,而是某位镖师的儿子也说不准。 她伸手示意站在她身后的玲玲,玲玲见状便将一块墨玉臂鞲放到她手里。 “你瞧瞧,这可是你的东西?”施清秀将臂鞲递给曲寒星。 曲寒星低眸望去,那块臂鞲上雕刻着龙门麒麟兽纹,乃是龙门镖局的图腾,也难怪施清秀将他误认成龙门镖局的人。 这块墨玉臂鞲是他在和张洪义打斗时,无意间从他手臂上得来的,当时情势危急,这块墨玉臂鞲掉到他身上了他也没发现,糊里糊涂地带着它从湖州逃命到此地。 “这正是家父去年赠予我的生辰礼,这可真是多谢姐姐了。” 曲寒星脑子也很机灵,随口一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套上了龙门镖局中人的身份,他一脸欣喜又难掩激动地接过墨玉臂鞲。 “虽说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我若是不问清楚的话,也不敢贸然留小公子在府中养伤。”施清秀面露歉色。 曲寒星笑眯眯地道:“无妨,你我素昧平生,姐姐肯救我一命,我已不胜感激,纵使姐姐现在要赶我出去,我也不会生气的。” 当然不会生气,他会当场杀掉她们主仆二人,鸠占鹊巢,也省得和她们多费口舌。 施清秀觉得他性子当真善解人意、讨人喜欢,微微一笑:“赶倒不至于,只不过,小公子,敢问你父亲是何人?” “这……” 曲寒星面露难色,在龙门镖局,这块墨玉臂鞲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只有高位者才配饰带,而龙门镖局只所以全国出名是因为出了个张洪义。 传说,他曾押镖经过雁门关,那里流犯蛮夷四处流窜,还有恶名昭彰的山匪窝,是个三不管地带,寻常人不敢往那里去,宁愿绕远路也要避开此关卡。 可是,张洪义为了不耽误运镖交货的时间,硬是带着镖队往雁门关去。 这一去不要紧,可他不仅安然无恙,还顺便剿灭了土匪窝。 要知道,那帮土匪窝可是出了名的难除,官府都拿它没辙,结果他倒是将那土匪窝给灭了个干净。 这下子,张洪义彻底在武林中出了名堂,就连皇帝老儿都亲笔题字、赐下牌匾,至此,龙门镖局彻底打响了名号,成为全国一流的大镖局。 不过,这些他都不感兴趣。 现在,这块墨玉臂鞲倒是逼得他不得不认仇人当爹了,光是这么一想想,他胸口砍伤就又隐隐作痛起来,总有一天他要和张洪义清算这笔账。 曲寒星心底冷笑,面上却还是无害模样,装模作样地蹙起眉头,嘴角往下一撇,便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声音也低了几分。 “姐姐,你别为难我了,我与张大镖头哪里攀得上什么关系?” 他语气失落:“我不过就是镖局里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而已。” 施清秀迟疑,心里暗自腹诽,可是这块墨玉臂鞲成色极好,像是御赐之物,龙门镖局除了张洪义,她想不出还有谁有资格佩戴这块臂鞲。 不过,曲寒星不承认,面露难色,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准。 或许,曲寒星是张洪义的私生子? 听说张洪义的妻子是个母老虎,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若是张洪义敢背着她有外室的话,身为私生子的曲寒星,他自然也是不敢认的,只好留在镖局暗中照拂。 思及此,施清秀看向曲寒星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怜悯,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瞧见对方注视他的同情眼神,曲寒星心底冷嗤,这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东西,现在倒以为他是一个小可怜了,真搞笑。 “那你又为何会受伤倒在石泉寺山脚下的草丛里?” 曲寒星面色诚恳,解释道:“姐姐,此事涉及镖局机密,恕我不能详细告之。” 施清秀也能理解,龙门镖局毕竟不是一般的镖局,说不定和朝里那些达官贵人有什么业务来往也说不准,他不方便说,她也就不问了。 张洪义是出了名的绿林好汉,他的儿子又能差劲到哪里去? 想来也是个侠肝义胆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施清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对曲寒星说:“还未请教小公子姓名呢?” “在下曲寒星。” 在他看来,施清秀再过不久就是一具尸体了,是以,他都懒得去编个假名字哄她。 施清秀一听,更加怜悯他了,居然连父姓都不能随吗? 她善解人意地道:“曲公子,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吧,日常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尽管告知我。” 曲寒星满脸感激,笑容甜腻,声音清越地应下了:“姐姐真好。”

第2章 到时候,他就让她死得痛快点罢 施清秀此时正在书房写回信,她夫君去了京城谈生意,今日一大早,驿使就将丈夫报平安的家信送过来了。 秋霖在京城一切顺遂,只不过,他恰好碰上户部尚书为母亲举办七十大寿的诞辰,是以,便想多留一阵子,亲手制作五福捧寿灯笼给老夫人祝寿。 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杜秋霖在杭州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灯师,旗下所经营的清秋灯铺更是声名远播,连江浙一带的达官贵人也时常差人过来购买。 此次,杜秋霖去了京城便是有意将自家灯笼推销出去,看看有没有希望被官家人看中,一举成为皇家灯铺。 丈夫如此有事业心,施清秀自然也支持他。 不过,再过不久就是乞巧节了,秋霖此番定然是赶不回来了,是以,他又在信中同她道歉,说等到家后再跟她赔罪。 虽然有点失落,但施清秀也不会真的因为此事同丈夫生气,总归他也是为了这个家才会辛苦在外奔波。 她回信写道无碍,又鼓励了秋霖一番,便同他说起曲寒星的事情,交代了救他的经过,以及对方的凄惨身世,到了信尾,她又含蓄地表达了对他的思念之情,希望他尽快回杭州与她团聚。 好不容易等墨水干了,施清秀将信纸折起塞进信封里,恰好此时,玲玲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白釉青花瓷碗里冒出缕缕香气。 “小姐,你快趁热喝了这碗灵芝鸡汤补补身体。”玲玲笑着说。这可是她辛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呢。 施清秀无奈摇头一笑,她自幼身体康健,也不知秋霖到底是太过紧张她还是如何,每每出门一趟都要搜罗当地珍贵药材,不惜价钱高昂也要买下,不日就随着信寄过来给她。 这不,今早驿使还送来了一颗靑灵芝,秋霖在信中说是给她补气血用的,嘱咐她务必要熬汤来吃,莫要辜负他一番心意。 可惜的是,施清秀实在不爱吃这些东西,她本想叫玲玲搁在桌上,转头又想起曲寒星来,他当日伤势严重,眼下正是需要进补的关键时刻。 思及此,她便道:“玲玲,你将鸡汤送去映波阁给曲公子吃。” 玲玲一听,小嘴顿时噘得老高了,满脸写着不高兴:“小姐,他一个臭小子哪里用得着吃这么好的东西?再说了,这可是姑爷特地寄过来给你吃的。” 施清秀没好气地嗔她一眼,“罢了,你将补汤放下吧。” 玲玲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看来小姐还是顾忌着姑爷的呢。 结果,她刚放下,施清秀就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她将信封递给玲玲,吩咐道:“你将信封拿去驿站,叫他们送去京城。” 又端起托盘,“我去映波阁看看曲公子。” 她这阵子忙于处理灯铺的账本,倒是疏忽了曲寒星,身为主人家,她总该在对方养病期间多去看看,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玲玲气呼呼地喊:“小姐!” 施清秀假装没听见,自顾自走了。 …… 踏过鹅卵石小道,进了一扇月亮门,施清秀站在门口,提高音量唤:“曲公子?” 她之前本来想安排两个小厮照顾曲寒星日常起居,但是被他拒绝了,左右他伤的也不是手脚,施清秀也就由着他了。 现在,他应该就在映波阁好生休息才是。 映波阁虽是客舍,但空间构造也足够宽敞,她若是声音小了,怕是里头的曲寒星都听不着了。 结果,等了一盏茶功夫,里头都没有动静。 施清秀疑惑,他这是去哪了? 曲寒星施展轻功,灵敏地躲过家丁视线,绕过池塘柳树,临近映波阁的时候,却蓦然瞥见一抹纤细身影,他双眸微眯,好半响才认出来人是施清秀。 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心下不耐烦,但曲寒星还是从侧边墙壁飞身而过,从后门绕进映波阁。 他今日提气飞行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等落定在映波阁的时候,胸前伤口好似隐隐崩开,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曲寒星捂着伤口,暗骂一声:“该死。” 桃花眸望向紧闭的门扉,眸光多了几丝阴狠。 这时,外头又响起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曲公子,你在里面吗?” 她声音略微有些着急,许是担心曲寒星一个人昏倒在里头了。 曲寒星收敛神情,拖着脚步去给她开门。 等施清秀瞧见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揉着眼睛,声音含糊地问:“谁呀?” 施清秀见他无碍,这才松了口气,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曲公子,我过来看看你的伤情。” “原来是姐姐啊。” 曲寒星露出歉意表情,惴惴不安地赔罪:“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太困了,这才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姐姐会来看我。” 他模样本就生得俊秀乖巧,又做出这副小心翼翼、急忙解释的情态,施清秀反倒生出点愧疚来,她这阵子未免太过冷落了他,以至这个少年心生不安。 她便道:“无妨,我也只是刚来而已。” 曲寒星听闻此话,神情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刚才模样,瞧见施清秀手里的托盘,他便殷勤接过,“这种东西我来拿就好,姐姐快进屋坐会儿吧。” 施清秀没想到他会突然抢过托盘,本想拒绝的话也堵在了喉咙底,曲寒星已经端着托盘进屋了,她只好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刚坐下,曲寒星便去小厨房沏了杯绿茶出来给她,施清秀接过,笑道:“好了,你快坐下休息吧,让你一个伤患照顾我,我怎么安心呢?” 她抿了一口绿茶,入口甘醇,毫香清新,水的温度是刚刚好的,看来曲寒星倒是沏茶的个中高手。 她没忍住,又再度浅浅抿了一口,倒是比玲玲泡得好喝多了。 曲寒星见状,便知晓她喜欢他泡的茶水,看来,施清秀也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命数,他不过掌握了茶水的火候而已,她倒是失了雅人风度。 回想起他今日偷偷看到的库房情形,心中便多了几分计较。 这座府邸的库房里头藏着的不过些寻常字画、瓷瓶宝器,更多的便是金条、银元宝与铜板。 府内雇佣的家丁更是普通人,怕是拳脚功夫也不曾学过,他故意放慢速度从他们头顶掠过,他们还迟钝地什么都没发现。 若不是张洪义将他伤得实在太重,他今日在探清这座府邸实力的时候,就会直接大开杀戒了。 但现在嘛,还得再忍忍。 无所谓,只要结果是令他满意的,过程他并不在乎。 从小混迹街头、受尽白眼的小乞丐哪里会在意给人赔笑脸? 不仅不介意,他甚至还做得十分出色呢,不然也不会一步步爬到今天这等位置。 “姐姐喜欢我泡的茶吗?” 曲寒星笑着问。 施清秀察觉他看出自己的失态,还有点不好意思,抿唇一笑,颇有点难为情:“倒是叫曲公子见笑了。” 曲寒星嘴角笑意加深,脸颊两边的酒窝越发凹进去了。 要是认识他的人就会知道,通常情况下,他笑得越甜蜜,那就代表他心里的计划越恶毒可怕。 只可惜,单纯如施清秀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只是觉得他外形俊逸,性情又温顺聪慧,倒是和玲玲很般配。 玲玲性子如火暴躁,曲寒星恰好也能够包容她,思及此,她望着曲寒星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亲切。 她拿开盖子,将那盅鸡汤递给曲寒星,瓷碗温度将她两边手心捂得暖暖的。 “幸好鸡汤还没冷掉,你快趁热吃吧。” 曲寒星低头去瞧,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还真不少,眼下还是被施清秀惊了一下,碗底的青灵芝被切成碎片,混在鸡汤里,使得汤底越发浓郁鲜香,正好可以给他补这阵子流失的气血。 施清秀倒真是太用心了,她库房里头没有什么稀罕宝物,这颗青灵芝可抵价值千金。 没想到她居然会给他一个陌生人食用,真是善良得有些过头了。 他难得拿正眼瞧她,悄悄打量之下,他才发现,施清秀身上穿着的纱裙可是泸丝云绸纱,价格并不便宜,是今年刚时新的绸缎款式,耳边带着的那对青绿珊瑚水滴耳坠,更是价值不菲。 他心里暗衬,这女子倒是懂得享受,也足够慷慨,连这等上好的青灵芝都舍得给他吃。 既然她对他这么好,他当然要好好回报她才行了。 等灭门的时候,他就让她死得痛快点罢。 一剑砍掉她脑袋如何? 也省得她多受几分死前的皮肉痛苦。 以她温吞的性子,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尚且生不出害怕的情绪,头颅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毕竟,他剑法一向很快,也很准,从不曾失手过。 至于那个胆敢冒犯他的玲玲…… 曲寒星嘴角笑意更深,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眯起,闪过愉悦情绪,届时,他就先砍掉她的双臂,待欣赏够她痛苦挣扎的求饶模样后,他再一刀、一刀地凌迟她罢。

第3章 曲寒星误会了 这几日风平浪静,曲寒星安分待在映波阁养伤,张洪义这厮够狠,当日举着那把九环刀硬生生砍下来,要不是他及时退开,恐怕当场得被劈成两半。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那里去,那道刀伤自他左肩劈下,斜着贯穿到右边侧腰,中间连肋软骨都被刀锋割裂了半寸。 他可是在映波阁躺了好几日才能下榻的,又多亏了施清秀给的那碗灵芝鸡汤,他现在外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不过,内伤却是难愈,张洪义打他的那一掌可是灌注了七成内力,他五脏都险些移位,幸得自己内功修炼得还算不错,眼下还能强撑着,勉强装出副没事模样。 “扣扣扣——”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曲寒星正盘腿坐在榻上运功调息,眼下也不能贸然中断,免得气血上涌,更加重伤势。 是以,他便权当没听见,理也不理。 外头静默了一会,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外头又响起三声有序的敲门声,还有施清秀温柔如水的声音。 “曲公子?你又睡着了吗?” 她话语里还带着打趣的笑意,并没有因为他屡次怠慢而感到生气。 曲寒星一挑眉峰,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还真有点复杂。 待一个小周天运转完后,他沉沉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下榻出了内屋。 他开了门,来人果然是施清秀。 她一见到他,便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见他气色尚好,心头这才松了口气,眉头微蹙,面露担忧之色。 “我听陈伯说你这几天都一个人闷在映波阁,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 他刚来的时候,映波阁每日不是大夫就是小厮们进进出出,大门整日都是开着的。 但自从他伤势逐渐开始好转之后,他便总是将门扉紧闭着,就连小厮送来饭菜,他也只是吩咐他们放在门口就好,他自己会出来取。 他这般古怪举动,难怪这家府邸的管家陈伯不放心了,亲自将此事告知了施清秀。 “姐姐,我没事,”曲寒星笑着解释,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几日只是待在屋子里运功调息而已,怕有人打扰,我才终日将门关上了,害姐姐误会,还亲自跑一趟,真是我的过错。”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朝施清秀做了一揖。 施清秀哪里会怪罪他? 她本来就只是担心他而已,但曲寒星也太小心翼翼了,真是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她连忙虚虚托住他双臂,“曲公子言重了,我也是碰巧有事来找曲公子才特意跑过来的罢了。” 曲寒星诧异:“何事?” 他想不通她能有什么事情找他? 施清秀低下头,有些难为情。 从少女时期开始,她所认识、熟悉的男子也只有杜秋霖一个罢了,杜秋霖与她早已定情,她面对他的时候,脸皮都很薄,何况现在是对着完全不熟悉的外男曲寒星? 虽说曲寒星年纪尚小,但他身量却是高挑,她站直了身也只到他胸口,她有时候着实有点没办法将他当小男孩来看待。 更何况,她也是第一次做红娘,难免有点不熟练,不知曲寒星会不会看出她的意图,她心底担忧。 曲寒星见她耳朵忽然涨得粉红,觉过味来后,心底嗤笑,原来她前几天送他灵芝鸡汤是有深意的啊…… 她是在同他示好? 他以前也曾混进武林宗派当弟子,为的就是窃取武功秘籍,学得一招半式,他记不清是哪家的宗门夫人看上他,只记得当时她也总是熬一些大补的汤药给他喝,为的就是让他与她欢好,一解她的空闺寂寞。 他刚开始的时候,假意与她好,在利用她取得该门派的武功秘籍后,他就杀了她。 在她跳脱衣舞撩拨他的时候,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然后,亲手喂她喝下穿肠毒药。 他至今记得那个女人毒发时,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怒视他的情形。 她痛得在地上来回打滚,怨恨地哑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乎是真的很不明白啊,明明自己什么都给他了,真心、信任、宗门至高的武功秘籍…… 她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了曲寒星。 曲寒星笑得嘲讽极了,脸上甜蜜的笑容好似都淬了毒,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要冰凉。 “夫人,比起上你,杀你,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快感。” 他似乎不像是个正常男人,那么漂亮、勾魂夺魄的女人倒在他怀里,他不心猿意马,心底反倒全是算计。 那女人活生生疼死了,死之前,那双美目还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曲寒星完全不在意,随便拿了个麻袋将她套起来,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他将这具美丽的尸体卖给了江湖臭名昭着的老邪医。 那个身形佝偻的男人有个为人唾弃的癖好,他喜欢奸尸,不过只奸极其漂亮的女人,像施清秀这等普通姿色的,他还看不上眼,那他这会倒不能拿她去给自己换点固本丹药了。 曲寒星的视线又慢悠悠转回到施清秀脸上,他微微勾唇一笑,笑容潋滟,眸底却满是嘲讽,他故意弯下腰,凑到施清秀面前,与她挨得极近,是暧昧的距离。 “姐姐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他说得极为诚恳。 施清秀一听,登时大喜过望,“当真?” 曲寒星嘴角酒窝越陷越深,声音也含着古怪笑意:“自然当真。” 让他想想,用哪种方式杀掉她比较好呢? 施清秀勉力装出一副淡定模样,笑着说:“今日正好是乞巧节,曲公子可愿与我出去逛逛?今晚延昌街会很热闹呢。” 唉。 不知怎的,曲寒星有点失望,还真是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能想到就只有约他逛街了吗? 当真无趣。 不过,他倒是想到杀死她的绝佳办法了,等他们游香桥的时候,他就趁着人多眼杂,推她下桥吧? (注:逛香桥是古代乞巧节的游乐项目之一) 到时候,她会害怕成什么样子呢? 一边哭一边求救吗?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好兴奋。 面上,曲寒星却是将兴奋情绪尽数转成了惊喜模样,语调雀跃,就像寻常喜欢热闹的少年郎一样。 “真的吗?姐姐肯请我一同出游,我当然乐意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曲公子,戌时前后,你若是有兴致的话,便来前厅看看吧,等拜完了织女,我们便去延昌街看看。”

第4章 游延昌街 到了戌时三刻,曲寒星才施施然从映波阁出来。 杜府前堂,一众小厮正忙前忙后地收拾供桌,陈伯在一旁指挥,见他来了,陈伯朝他咧嘴一笑,“曲公子。” 曲寒星点头以示回应。 今夜明月如盘,夜色美好,三两丫鬟正凑在院中穿针验巧,施清秀被她们围着,不时看看这个丫鬟绣的花,又看看那个丫鬟绣的云,还耐心地与她们讲怎么改针法可以绣得更好。 她嗓子本就纤细,说话的时候又轻声慢语的,听着就如水一般温暖动听,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侧耳细听她在说些什么,即使她所说的内容与他完全不相干。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玲玲大声质问他。 曲寒星蓦然回神,玲玲站在施清秀身边,正一脸警惕地紧盯着她。 这丫头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意针对他啊。 曲寒星不爽地用舌头顶了顶上颚,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权当没看见玲玲,而是好声好气地同施清秀解释。 “姐姐,你叫我戌时过来找你,我便来了。” 真真是端的一副无害模样。 玲玲也看他不顺眼,油腔滑调的臭小子,她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真讨厌,她不禁伸手环住了施清秀手臂,一副怕她被曲寒星抢走的护主子样。 施清秀颇感头疼,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玲玲和曲寒星一见面就要掐起来,准确来说,是玲玲单方面攻击曲寒星,这也是她白天为什么不带玲玲去映波阁的缘故。 “玲玲,”她伸手拍了拍玲玲手背,故意压低语气,训诫道:“不可对客人无礼。”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玲玲可谓是施清秀的最忠实舔狗,当即满口答应:“知道了,小姐。” 她可不想在乞巧节这天惹小姐不高兴,毕竟,姑爷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不回来陪小姐,小姐已经够惨的了。 这院子里都是人,施清秀可不想在此地撮合这对冤家,省得尴尬,便笑着道:“我们出发去延昌街吧。” 玲玲一听能出去玩,当然高兴,就是没想到小姐居然还要带上曲寒星!真气人! 她刚想呛跟在她们后头的少年,施清秀就先警告地拉了拉她手臂,玲玲只好作罢。 本来一开始曲寒星是跟在她们后头的,可到了街上,人流熙攘,她们主仆二人都差点被挤散,曲寒星便走到施清秀身边,伸出一只手臂为她保驾护航。 三人慢慢踱步着。 施清秀神色从容淡然,她其实游兴不高,往年都是秋霖拉着她出来,她便出来了,现在秋霖远在京城,她一心牵挂着他,都没有心思游玩了。 只是,为了给玲玲觅得如意郎君,她才拉着他们来延昌街。 不过,现在,她要如何撮合他们才好? 她完全没有经验,眼下居然黔驴技穷了。 可是,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她也好歹得做点什么才是。 街边有小贩在吆喝:“捏面人嘞~捏面人哟~” 她眼睛顿时一亮,有了! 当初秋霖也是用这个办法撩到她的,现在用在曲寒星和玲玲身上,应该也能奏效。 曲寒星见状,眉头一挑,从府邸出来后,施清秀可一直都是沉思模样,完全没有心思多看街上风景一眼,现在可是想到了什么?瞧她乐的。 施清秀拉着玲玲往一边的摊子走去,玲玲本来正嘴馋另一头的红糖姜饼,人就“被迫”到了面人摊子前。 “店家,帮我捏两个面人。”施清秀道。 店家本来还以为是捏她和身边那个丫头的,结果,施清秀扭头瞧了曲寒星一眼,指着他和店家吩咐道:“就捏他们两人的。” 曲寒星不明所以,估摸不准施清秀这一出卖的是什么葫芦,玲玲则是兴高采烈的,她年纪还小,当然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店家左瞅瞅曲寒星,嗯,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郎,右瞅瞅玲玲,哟,一个微胖可爱的圆脸小丫头。 这两人倒是挺般配,只是这小公子生得如此出众,那小丫头平日里可要多防着点了。 瞧瞧,那些路过的姑娘就差没把眼睛黏在曲寒星身上了,偏偏那小丫头还只惦记着对面香喷喷的红糖姜饼,没过一会就松开施清秀的手,哒哒跑去买饼了。 啧啧,店家一边捏着面人儿,一边感慨,真是好事多磨啊,看来对面这位小姐可要多费点心了。 这位店家在延昌街摆了十几年的摊,自然轻易便猜出了施清秀的意图,前面不远处就是香桥了,传闻说,只要有情人将自己的面人儿插在桥面上,就会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等捏完了面人,施清秀拿了钱给店家,接过面人后,一人分一个,曲寒星和玲玲都伸手接了。 她便带着他们往香桥走去。 在乞巧节,香桥是独属于小鸳鸯的一座桥,一对对情侣在桥面上插上面人儿,祈求织女娘娘的保佑,玲玲没想太多,见周围人都这么做,便也效仿。 竹签插入桥面特制的孔里,锵锵,一个可爱的小丫头面人儿便立在上面,鹅黄裙摆栩栩如生地随风轻扬着。 施清秀看向曲寒星,笑着开口:“曲公子,你也将面人儿插进桥面吧?” 看其他情侣依次将面人儿插进桥面的做法,曲寒星此时已经觉过味来,心情颇不爽,亏他还以为施清秀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让店家单独捏他们两个的面人。 结果,搞半天,施清秀居然是想撮合他和那个玲玲? 呵,真是搞笑。 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得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越想越气,曲寒星差点翻脸,都懒得再跟施清秀虚与委蛇。 他随手一甩,就将面人儿丢进香桥底下的河水里。 正在此时,一个行人脚步匆匆地从后头走过来,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施清秀刚没注意看曲寒星,视线一晃,那个穿着束袖黑衫的少年面人儿已经掉进了河水里,顷刻就不见踪影。 她顿时着急起来,“曲公子,你的面人儿!” 那个行人以为自己撞掉了曲寒星的面人儿,便拱手道歉。 曲寒星没有说话,他心情差着呢,施清秀替他回了那个行人:“无妨,公子下次走路还是小心点吧。” 她面上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这句话到底带了一点情绪。 那个行人听罢,神情讪讪的,又弯腰朝她和曲寒星拜了一歉礼,这才走开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施清秀不免有点发愁。 面人儿掉进河水里可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寻常的面人也就罢了,可这面人上头可是曲寒星的肖像,寓意实在是不吉祥。 玲玲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施清秀才好,目光倒是同情地扫了曲寒星一眼。 曲寒星不解:“怎么了?” 他语气有点冷淡,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带着笑意。 不知是为何,明明身处热闹的香桥,周围都是来往的行人,但他穿着一袭黑衣,整个人身上都莫名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异类气息。 就好像别人都在参与、制造这场热闹,而他却孤身站在角落,仿佛一出现就会破坏掉这场欢喜景象。 施清秀走近桥面,低头往下瞧,水面上都是漂亮的花灯,她面上却露出忧愁之色。 曲寒星站在她身后,桃花眸沉沉地盯着她纤细背影,他抬起手,一点点挨近她后背,只要他一推,施清秀就会掉进河水里。 手,越来越近。 即将要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施清秀忽然转过身来,同他解释:“曲公子,你的面人儿掉进河水里实在是不吉利,这可真不好,你日后恐怕有水祸之灾呢。” 曲寒星不屑一顾,真好笑啊,他以前和人陷入生死搏斗的时候,为了求得一线生机,硬生生跳下万丈瀑布也没死。 难道这个小小面人儿就能拿他怎么样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欣赏着她为他担心忧愁的模样,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罢了,先不杀她了。 等过阵子再说。

第5章 找面人儿 是夜,杜府众人都睡着了,只有施清秀还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还是放不下今晚曲寒星掉的那个面人儿,当年,秋霖的面人儿也是掉进了河水里面,也不知是为何,那一夜,她的心狂跳,总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惶惶不安。 大半夜的叫醒他,要他带着自己去香桥底的河水下游找面人儿。 这种行为真可谓是愚蠢。 小小一个面人儿掉进河里,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可是,杜秋霖见她忧愁得睡不着觉,二话不说,帮她披了件外袍便带着她去找。 他知道,若是他一个人去的话,她会愁得更加胡思乱想。 当时他们刚成婚,还没做生意,自然也是没有下人的,是以,秋霖亲自拿了打捞的渔网等工具,她拿了烛火,便往河水下游去。 可惜顶着寒风找了好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时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秋霖柔声安慰她:“秀秀,别哭了,这只是一个面人儿,又不是我,你就哭成这样,若是有朝一日掉进河水的是我,你岂不是要生生哭死过去?” “呸呸呸!”她难得怒了,骂他:“不许胡说!” 她就是担心这会是个不详预兆才会半夜急得睡不着,拉着他出来捞面人儿,可他还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这种玩笑话,这不是故意戳她心肺吗?! 杜秋霖见她生气,不敢再胡说八道,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劝:“夜深了,更深露重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要是冻病了可不划算。” 她累极了,身子也乏了,实在没心力再去找面人儿,听他好声劝她许久,也只好依他,随他回去了。 想到这里,施清秀脑海中又回想起曲寒星的面人儿掉下去的那一幕,越想,心越乱,最终还是决定起床,叫下人一块去找找看。 不然,她总莫名觉得不安心。 …… 曲寒星本已经睡着了,却被廊道上的动静吵醒了,他意识立马清醒过来,警惕地凝神注意着外头动静,家丁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匆匆地从廊道经过。 这是发生了何事? 曲寒星不解,便下了榻,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偷偷跟在那两名家丁后头。 到了杜府偏门,他隐匿在暗处,于一群家丁中间,一眼就瞧见了施清秀,她披了一件白色印青竹的斗篷,一双黛眉微微簇起,似有愁色,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说来也怪,那灯笼做得倒是十分精细,用料讲究,灯罩上还绘着仕女图,曲寒星细看之下,只觉得那画中仕女似乎与施清秀有七分相似,气质都是那般清淡温婉。 一名小厮打开了偏门,施清秀走了出去,众人追随,手里还拿着渔网竹篙。 曲寒星提气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香桥底下的溪水下游,水面上,从河岸两边拉过来的一道绳索拦住了漂流的花灯,花灯被溪水打湿,烛火早已熄灭,胡乱堆叠在一起,早没有了今晚盛放在河面上的盛况。 施清秀站在桥边,提着灯笼为小厮照亮水面,小厮们要么用渔网打捞水面,要么用竹篙划拉堆叠在一起的花灯,一盏盏看过去,也不知是在找什么东西。 曲寒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搞不清施清秀大半夜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他懒懒窝在岸边一颗老树上,抱着臂,桃花眸半阖地望着下方这一幕情形。 施清秀走到台阶下,河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 时间渐渐溜走,皎洁的明月也被云层挡住了,河堤岸边昏昏暗暗,只有施清秀手里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荧光,整个夜静悄悄的。 曲寒星今晚喝了汤药,此刻正昏昏欲睡。 家丁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施清秀心急如焚,便自个儿也蹲了台阶上,拿灯照着水面找起来。 风呜呜地吹,曲寒星睡意更浓,突然,施清秀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 家丁们纷纷停下动作去看她。 她自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那个面人儿藏在了广袖里。 曲寒星被她惊醒,桃花眸猛地睁开,朝她望去,施清秀作势要带着家丁们往回走了,他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施清秀住的玉柳阁,曲寒星索性便跃上高墙,躲在屋檐上,揭开一片瓦朝里头看去。 施清秀脱了披风,坐在梳妆台前,她正在发呆,眼睛一直傻愣愣看着手里的东西,被她的手和广袖挡住,那样东西只隐约露出一点点边缘。 曲寒星双眸微眯,定睛细看,才发现她看的似乎是……他的面人儿? 所以,她大半夜叫家丁们出去找了老半天,就是为了这个他随手丢弃的面人儿? 回想起今晚她说他恐怕有水祸之灾的情形,他觉过味来,所以,她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的吗? 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视,曲寒星只觉得心口像是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 他罕见地呆住一瞬,待回过神的时候,桃花眸复杂地瞧了施清秀一眼,见她郑重其事地将面人儿妥善放在柜子里,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施清秀叫他去正厅一起吃饭,曲寒星便去了。 饭桌上,都是清淡的饮食,像是专门为他一个病人准备的一样。 施清秀拿了公筷给他夹菜,温婉笑着叫他多吃一点。 晴光正好,阳光透过雕花竹窗射进来,细碎又斑驳地照在她身上,少女肌肤白如莹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都泛着柔光。 曲寒星不动声色地一寸寸细细瞧着她,细弯的眉,盈盈的眸,秀气的鼻…… 视线再往下,便是绽放美好笑容的淡粉色唇。 她不是名动江湖的绝世美人,只是一个小家碧玉的江南商女,但周身舒缓的气度如雨后天晴那般,让人看一眼便觉心境空明澄澈。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施清秀总觉得今日一大早曲寒星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过于灼烈了。 那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目光,充满侵略性,又刻意敛着。 借着给他夹菜的空隙,她刻意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但少年一眨眼,桃花眸底又是清澈笑意,不含任何冒犯意图。 也许,是她多心了。 昨夜,她做了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做贼心虚了,才会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她在一盏莲花花灯的花瓣缝隙里找到了那个面人儿,欣喜若狂之下,本来想还给曲寒星的。 可是,一细想,又觉不妥,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河水里捞一个面人儿? 这简直匪夷所思。 是以,她思量一番,觉得还是不能还给曲寒星,便将其放在了梳妆台的柜子里,权当是个心里安慰吧,便当做是她找到了秋霖当年丢失的面人儿。 饭食毕,施清秀还留他在花厅喝茶,曲寒星本来以为她是想将面人儿还给他,却不成想她提起另一件事来。 她身在绍兴的一位好友生病了,她需要前去探病,好巧不巧,她那位好友的夫君花重金买了一朵天山雪莲,委托龙门镖局从西域天山护送到浙江绍兴,此次押镖人正是张洪义。 施清秀问:“曲公子可要一同去绍兴?咱路上也好做个伴。” 曲寒星笑得甜蜜:“当然好啊,多谢姐姐了。” 他内伤难愈,这朵天山雪莲岂不是正好可以治愈他吗? 至于张洪义? 呵,他的死期到了。

第6章 轻薄 施清秀去绍兴的话,自然是会带上玲玲的,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玲玲一见到曲寒星就会开炮掐架。 这不,一路上,三人同坐一辆马车,玲玲就看曲寒星不顺眼了。 “小姐,你干嘛让这小子坐马车啊!” 玲玲抱着施清秀手臂,噘着嘴不满地道。 施清秀颇为头疼,无奈地劝:“玲玲,人家曲公子有名字,你莫要胡乱称呼他。” 曲寒星倒是好脾气,半点也不跟玲玲计较,反而劝施清秀,“姐姐,我没关系的,玲玲姑娘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但是玲玲半点不领情,她眼睛一瞪,怒斥曲寒星:“你小子少装好人!我才不相信你这么好心呢!” 在被施清秀搭救之前,玲玲曾做过一段时间的乞丐,她年纪虽小,但看人还是很厉害的,打从初见开始,她的直觉就告诉她,曲寒星整个人很危险。 至少,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 曲寒星眉心一跳,倒是讶异,玲玲这丫头还真是看他不顺眼啊。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他也懒得深究,反正,在他眼里,她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施清秀也不知为何玲玲会如此针对曲寒星,颇觉为难。 玲玲央求施清秀,“小姐,我们把这小子赶走吧!大不了我们给他点钱财就是了。” 从杭州到绍兴的路途那么遥远,她真的很担心曲寒星会在半道对她们谋财害命,虽说她们也有带府内护卫,但还是小心点为妙。 施清秀一听,顿时生气,曲寒星到底是个伤患,玲玲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这些年也不是这样教导她的! 玲玲一看施清秀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想挽回,曲寒星就摆出一副委屈模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施清秀。 “姐姐,你真的会赶我走吗?” 说完,还虚弱地咳了两声,好一个绿茶精在世。 玲玲双眼一瞪,刚想骂他,施清秀就拉开她的手,吩咐道:“玲玲,你去外头车辕上坐着吧,莫要在车厢内吵着曲公子养伤。” “这怎么可以!” 玲玲不同意,她当然要留在车厢里保护施清秀啊。 但是,施清秀看起来被玲玲气得不轻,声音冷了下来:“还不快去!?莫不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你现在都不听我话了?” “这……”玲玲瘪着嘴,恹恹道:“当然不是,玲玲从来最听小姐的话了。” 说完,她只好慢吞吞地出去了。 车厢里只剩下曲寒星和施清秀。 施清秀面露歉意,“曲公子,真抱歉,玲玲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是她对你没有恶意的,你莫要同她计较。” 曲寒星笑着道:“姐姐不用和我道歉。我不会因此责怪姐姐的。” “还是曲公子善解人意。” 他不跟玲玲计较,施清秀也就放心了。 “姐姐,你我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曲公子’、‘曲公子’的叫我?这也太生疏了,不如你叫我的名字吧?” 她声音这么好听,他忽然很想听她叫他的名字。 施清秀踌躇,这会不会太亲密了? 曲寒星毕竟是一介外男。 见她犹豫,曲寒星又故作委屈:“姐姐不肯吗?” “可是我哪里不好,姐姐才会这么排斥我?” “当然不是。” 见他误会,施清秀只好解释,“曲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他不依不饶:“那姐姐为何不肯唤我名字?我可是一心将姐姐当成亲人看待呢。” 又可怜兮兮地说着谎话:“在镖局,夫人对少爷总是和颜悦色的,可是,对着我的时候,不是打就是骂,难道我天生就叫人讨厌吗?” “怎么会?”施清秀急了,连忙哄他:“曲公……” 曲寒星抬起那双桃花眸,眸底水润地望着她。 施清秀只好被迫改口:“寒星当然很好,你莫要自我怀疑。” 曲寒星如愿以偿地听见她喊他名字,这才高兴起来,“姐姐真好。” 他还学着玲玲那样拉起施清秀的手,肌肤相触,施清秀顿觉不妥,刚想抽回,曲寒星又撒娇一般地摇了摇。 她不由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手背安抚他,罢了,到底是个半大少年。 …… 外头景致不错,都是青山秀水,施清秀手挽着帘子看了好一会,困意便上来了,加上马车又很颠簸,一摇一摇的,她着实挡不住困意,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曲寒星本来正抱着双臂靠在车壁边休憩,忽然,一具柔软身体依偎进他怀里,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施清秀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熟,浓密睫毛在下眼睑处投照出一小片阴影,睡颜恬静,看着便很是无害。 马车许是经过陡峭处,又猛地颠了一下,施清秀身子一歪,整个人差点跌了下去。 曲寒星连忙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腰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纤细,他不由紧了紧臂膀,将她环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托住她大腿,将她整个人更往自己怀里搂去。 清幽淡雅的睡莲香气顿时争先恐后往他鼻子里钻去,他深吸了一口,竟有点陶醉。 他深深埋进她颈窝里面,含糊不清地感慨:“姐姐好香啊。” 突然,他就对她生出了轻薄之意。 仗着对方睡得很沉,便肆意妄为。 一开始只是手指,试探地摩挲着她肌肤,指腹慢慢划过她那对弯弯的柳叶眉,又轻轻点了两下她的眼皮,在对方不安地颤抖着睫毛时,反倒像是被取悦一样,笑得潋滟。 他的手掌摸着施清秀脸颊,大拇指擦过她淡粉色的唇,玩味地轻轻一压,触感柔软,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要是,换成嘴唇的话会如何呢? 他忽然生出好奇来。 玲玲现在又气又委屈,小姐从来对她极好,怎么现在这个曲寒星一来,她就失宠了! 可是,待她自个儿气消了,又巴巴地想回车厢和施清秀好了。 她刚转过身子,风吹动车帘,里头情形顿时叫她惊住。 曲寒星居然……抱着小姐在亲! 她刚回过神来,想要动手赶他。 曲寒星这厮就抬起眸朝她望来…… 那一眼,何其可怖? 眼神黑沉沉的,带着无尽的恶意与杀意,他的手还握住了施清秀的后脖颈,好像只要她敢轻举妄动的话,他就立马掐死施清秀。 玲玲遍体一凉。 天哪,小姐到底是救回怎样一个可怕的少年啊!

第7章 抵达绍兴 到了绍兴,施清秀便命车夫直奔知府府邸,门口,穆弄玉居然在等候他们,施清秀受宠若惊。 由玲玲搀扶着,她连忙下了马车。 她作势要朝穆弄玉行礼,穆弄玉就拦住了她,“好了,清秀,你也太见外了,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行礼?” 施清秀浅浅一笑,“这是应该的,见到知府夫人,我一介平民百姓自然不敢乱了礼数。” 穆弄玉作势嗔她一眼,并不生气,脸上笑意倒是和善可亲。 久在病中,她脸色苍白,身形也十分消瘦,施清秀托着她的手肘,扶着她走过门槛,只觉手里好像握住了一节枯枝一般,干瘪得厉害,眸中便流露出同情之色。 真是可怜,堂堂知府夫人,怎么就偏偏患上了不治之症?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天山雪莲能够起死回生的奇效了。 “我病久了,心中便觉十分怅惘,爱文又总是忙于政务,无暇分出太多时间来陪伴我,我便写信叫你来绍兴了,清秀,大老远让你跑一趟,我心中还真是过意不去。” 虽是这么说,但她神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像她话语中那般感到抱歉,一看就是场面话,毕竟是知府夫人,平日里施威惯了。 施清秀并不会仗着对方亲近便刻意拿乔,穆弄玉毕竟是知府夫人,与她身份不同,她与她说话之间,总须斟酌顾虑一些才是。 “尹夫人言重了,能来知府家做客,可是我的福气呢。” 穆弄玉的夫君是绍兴知府,为人不错,曾与杜秋霖是同窗好友,因此,她便与穆弄玉认识了。 对方身份贵重,但施清秀也不是那种会拍马逢迎的人,每次面对穆弄玉的时候,态度都是不卑不亢、恭敬有加的。 没想到反而因此得了穆弄玉的青眼,与她倒颇为交好。 这次,她病得重了,就写信叫她过来陪伴。 穆弄玉笑而不语,余光瞥见曲寒星,顿觉讶异,何时施清秀身边多了这么个俊秀少年? 在她印象中,杜秋霖向来爱重施清秀,对她身边的异性都是很警惕的,何以会叫这少年郎跟在施清秀旁边? 若说是府内护卫,他这通身的气度与样貌看着也不像是寻常人。 穆弄玉问:“那位是?” 施清秀见她注意到曲寒星,便为她引见,她回身朝曲寒星招了招手。 曲寒星本安分待在玲玲后头,无意与穆弄玉发生接触,见施清秀忽然叫他,他便脚步轻快地飞奔了过去,脑后的高马尾也跟着一甩一甩的,一派蓬勃朝气。 “姐姐叫我何事?” 他背着手,笑容灿烂,连那双桃花眸都弯成了月牙形状,一看就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可不就是好吗? 之前他被张洪义伤得那么重,本以为命悬一线,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施清秀搭救,她不仅很讨他喜欢,而且亲起来的感觉也很好,他当然开心。 施清秀倒是不解,何以曲寒星这几日心情都很开心的样子? 明明之前在杭州,他也不这样啊。 思来想去,施清秀便将原因归结为曲寒星在为即将与张洪义重逢而开心,到底还是一团孩子气。 她笑了笑,便对穆弄玉道:“这是我在家乡的一位弟弟,名叫寒星。恰逢他也要来绍兴,我便与他同行。” 又看向曲寒星,“寒星,这位是绍兴知府夫人,你快见过尹夫人。” 曲寒星听罢便面向穆弄玉,双手抱拳,颔首道:“寒星见过尹夫人。” 穆弄玉细细打量他一番,心中暗衬,倒不失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嘴上客气地道:“你这阵子便随着清秀安心在府内住下吧。” 说完,她又拉着施清秀说起话来,或是询问她赶路辛不辛苦,又或是询问清秋灯铺的经营状况,施清秀一一回答。 说了一会话,穆弄玉便觉精神头不济,只好由丫鬟搀扶着去内院休息了。 …… 尹府管家为施清秀一行人安排居住的厢房。 本来,管家是打算将曲寒星安排和杜府护卫一起住的,可是,曲寒星不同意。 他拉着施清秀的袖子,同她撒娇:“姐姐,我不想和一群臭男人住在西厢房,我想同你住得近一些,到时候也好保护姐姐。” 无端端被骂臭的杜府护卫:“……”无语地白了曲寒星一眼。 施清秀笑着劝道:“寒星,尹府很安全的,日夜都有守卫巡逻,你不用担心我。” “听话,乖乖跟尹管家去西厢房。” 说着,她就要抽出自己的袖子,奈何曲寒星揪得很紧,她怎么都抽不出来。 曲寒星又摇了摇她袖子,各种讨价还价,说什么都不肯去西厢房住,最后在杜府护卫来拉他走的时候,他居然手脚并用地跳上柱子耍起赖来了。 尹管家见状,不由朝施清秀投去诧异的一眼。 曲寒星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子闹腾都不害臊。 但施清秀脸皮薄的很,看见周围人或是吃惊或是看笑话的眼神,脸颊涨得通红,心底不想叫曲寒星留在东厢房跟她住,怕传出去不好听,面上又实在拿曲寒星没辙。 半响,她只好朝玲玲示意,要她说话,结果,玲玲两眼发直地瞧着曲寒星,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施清秀心底奇怪,自从那一日被她赶出马车,玲玲对曲寒星的态度就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之前她一瞧见曲寒星,就要吹胡子瞪眼。 现在,她却总是用这种眼神盯着曲寒星,半点回不了神了,莫不是喜欢上了曲寒星? 之前她表现出来的讨厌其实只是假装的? 再过不久,曲寒星就要跟着张洪义回龙门镖局了,所以玲玲不舍了? 施清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既然这样,那她自然要好好帮帮玲玲才行啊。 “好了,你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施清秀作势呵斥曲寒星,语气却是柔和的,并没有生气模样。 曲寒星抱着柱子,回过头来瞧她,一脸可怜巴巴的哈巴狗样,桃花眼水汪汪的,像盛着一弘秋水:“姐姐还是执意要赶我走吗?” 施清秀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你都抗拒成这样了?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快下来吧,莫叫大家看笑话。” “那……”曲寒星迟疑:“这么说,姐姐就是同意了?” 施清秀无奈点头。 曲寒星见状,顿时欢呼,“哇”的一声从柱子上跳下来,又跑到施清秀身前,“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施清秀伸出食指戳了他脑门一下:“你呀!”

第8章 买香糕 夜间,东厢房内 施清秀刚沐浴完,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玲玲给她通发,她本睡意昏沉,忽而,头皮被玲玲扯痛,她“嘶”了一声,彻底清醒了过来。 玲玲见状,忙不迭给施清秀道歉:“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施清秀并不生气,转头看着玲玲,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拉着她手,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玲玲蓦然眼圈就红了,她真的很害怕施清秀会出事,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跟施清秀解释,施清秀才能对曲寒星生出防范之心。 一来,施清秀在马车上被曲寒星轻薄了,这本就有违礼法,小姐的父亲是个刻板秀才,施清秀在老爷的影响下,从小就饱读《女诫》,若是说了,玲玲担心,她会为了清白而以死明志。 二来,曲寒星这小子实在是深不可测,她之前本想趁着小姐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叫府内护卫打走曲寒星,可是,曲寒星却提前警告了她。 “你若是不想我杀死你家小姐的话,你就安分一点,不该说的话,半个字也不要跟她提起。” 说完,少年随手摘叶为刃,便将林间奔跑的野兔给猎杀了,这等实力,根本不是杜府护卫可以抗衡的。 思及此,玲玲更加忧愁。 而且,到了绍兴知府,曲寒星居然还死皮赖脸地跟着小姐一起住在了东厢房。 她想想真是害怕极了。 可在施清秀面前,她还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转而说道:“小姐,今晚我留在房内与小姐一起歇息好不好?” 闻言,施清秀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等小小请求啊,亏她还以为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她抬手点了点玲玲的鼻尖,语气宠溺又无可奈何:“当然可以啊,你犯不着为这等小事红眼眶。” 说着,她拉着玲玲就往榻上去,两人收拾齐整,便并肩躺在榻上。 施清秀很快就睡着了,可玲玲却是半梦半醒,她努力保持清醒的意志,就是担心隔壁的曲寒星会半夜跑过来伤害小姐,好在,这一夜倒是风平浪静,曲寒星没有出现。 …… 第二日,天朗气清。 施清秀便陪着穆弄玉在后花园赏景,二人说说笑笑。 忽而,施清秀瞥见曲寒星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从曲径拐角道走出来,看样子是往东厢房的方向去的。 她喊住他:“寒星!” 曲寒星转头朝她望过来,见她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脸上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笑,他走了过去,声音清亮:“姐姐!” 施清秀嗔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先向穆弄玉问好。 曲寒星见状,便望向穆弄玉,脸上笑意却落了几分,颇有点冷淡与敷衍:“尹夫人好。” 说完又迫不及待地跟施清秀说话:“姐姐,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他还故意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叫施清秀看见他手里提着的荷叶包。 施清秀刚没注意到他手里有拿东西,眼下叫她猜她也猜不出来,只好瞎蒙了好几个答案,曲寒星都说错了。 微风拂过,一旁的穆弄玉闻见一股清香味道,心中便有了猜测,揶揄道:“可是绍兴香糕?” 曲寒星表情一顿,施清秀就知道穆弄玉猜对了,便也跟着附和:“我猜也是绍兴香糕。” “姐姐耍赖!”曲寒星故作不平:“这明明是尹夫人猜出来的!” 又讨价还价:“我得给姐姐惩罚才行!” “什么惩罚?”施清秀一脸不解。 曲寒星弯下腰,头颅几乎凑到施清秀身前,“姐姐帮我擦汗吧!” 明明是八月时节,他却满头是汗,也不知一大早是去做些什么了。 施清秀觉得此举不妥,过于亲密,面露为难之色。 曲寒星又道:“我可是一大清早特意跑去东街给姐姐买的香糕,姐姐难道半点都不领情吗?” “这……”难怪她今早寻不到他人呢,原来是这样。 曲寒星见她还是犹豫,便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袖子,一个劲地撒娇:“姐姐,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施清秀当真拿他没辙了,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的呢? 她只好拿出帕子替他擦汗,动作很是轻柔,少年一脸满足地望着她,眼神很专注。 穆弄玉瞧着这一幕,心中生出怪异感,她总觉得曲寒星似乎对施清秀不是单纯的慕姐之情。 那种眼神,与杜秋霖看施清秀的眼神是相差无几的,甚至,更为明目张胆。 曲寒星带来的香糕着实软糯香甜,施清秀与穆弄玉坐在亭子里,就茶吃着糕点,曲寒星在一旁陪着她。 见她吃得高兴,他心里也欢喜,不枉费他插队买来的香糕。 昨夜,他特意寻了个药庐炼制了一些毒药,为从龙门镖局手中偷盗天山雪莲做准备,待炼好后,天色也蒙蒙亮了,他出了药庐,走着走着便闻到一股糕点的香甜味道。 循着香气找去,便见一队长龙排在一间糕点铺门口,看来这间糕点铺的糕点确实好吃,不知施清秀喜不喜欢吃糕点? 想了想,他便跑去给施清秀买了香糕。 施清秀吃了两块,却见曲寒星一口也没动,便拿了一块递给他,“哝。” 曲寒星却摇头拒绝:“姐姐吃就好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施清秀便收回了手,将香糕递给站在后边的玲玲。 渐渐的,太阳被云层挡在后头,风大了起来。 穆弄玉被风一吹,就咳嗽了起来,施清秀连忙为她拍背,好一会,她才缓过气来。 施清秀担忧地问:“尹夫人,天山雪莲何时能到?你的病情可拖不得。” 穆弄玉气虚道:“昨夜,爱文与我说,张大镖头一行人已经到了紫云镇,紫云镇与绍兴不过相距百里,估摸再过五六日,他们就能到绍兴来了。” 施清秀这么一听,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 一旁的曲寒星面色沉静,桃花眸闪过深意,看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得尽快离开此地,赶去紫云镇才是。

第9章 想抱她 没过两日,穆弄玉就病得重了,成天躺在榻上起不来了,施清秀去探病好几次后,穆弄玉担心会将病气过给她,便叫她莫要来了,施清秀只好减少了去的次数。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成日里便闲得无聊,又因为是在别人家做客,她不好到处瞎逛,只好安分待在东厢房那一带。 没过两日,她就收养了一只狸花猫儿,这只猫是自个儿从狗洞钻进来的,施清秀见它饿得喵喵叫,便时常拿小鱼干给它吃。 不久,这只狸花猫和施清秀就混熟了,施清秀还特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丘陵。 这日,天气明媚,施清秀就抱着小丘陵在亭子里坐着,玲玲站她背后给她捶背,曲寒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施清秀好不亲热地抱着一只灰白色的斑纹猫咪。 那只大猫懒洋洋地赖在施清秀怀里,两只爪子还不安分地扒拉着施清秀披在胸前的头发。 施清秀也由着它,还作势颠了颠它,嘴里一个劲地唤:“小丘陵~小丘陵~” 那模样,就好像那只猫是她生下来的崽崽一样,真刺眼,一只丑猫而已,也值得她那么稀罕? 曲寒星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 玲玲余光瞥见一抹黑色衣摆,心觉不妙,猛地抬眸朝来人望去,果然是曲寒星那个臭小子,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施清秀,还有她怀里的小丘陵,满脸都是数不尽的恶意,玲玲勃然变色。 曲寒星却敏锐捕捉到她的注视,被人抓包了,他不仅不怕,还挑衅地冲玲玲轻蔑一笑,满是威胁的意味。 玲玲蓦然只觉背脊发寒,恍若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惶惶不安。 施清秀察觉玲玲帮她按摩的动作渐渐缓住,心觉疑惑,抬眸瞬间,却见曲寒星正笑容灿烂地朝她跑过来,两只手背在后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卖乖道:“姐姐猜一猜,这一次我又给你买什么好东西来了。” 施清秀当真无奈,自打上一次过后,曲寒星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买东西,然后叫她猜,她若是猜错了,他就会给她惩罚。 她只当是少年郎贪玩罢了,便随他心意。 这一次,她也是冲曲寒星莞尔一笑,颇有些无可奈何又纵容的宠溺意味,略一顿,便道:“是绍兴香糕?” 曲寒星给她买过绍兴当地的好些特色小吃,不过,她最爱吃这香糕,曲寒星便多买了几回。 想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曲寒星摇头,笑笑道:“姐姐又猜错了哦~” 又献宝一样将东西拿出来:“呐,姐姐喜欢吗?” 施清秀一看,原是一鎏金发簪,簪尾镶嵌着一朵精致睡莲,纯洁的白色花瓣徐徐盛放,花心染黄,睡莲的底下还托着一片青翠荷叶,整体造型瞧着好看极了。 她一看,便知这簪子不便宜,那她可不能收,再说了,男子送女子簪子,则代表要娶她为妻,她已经嫁为人妻,行事要更加谨慎才是。 他一个少年不懂事,她可不能跟着犯浑。 “寒星,这簪子倒是很漂亮,难为你如此有心,只不过我妆匣里的簪钗已经有很多了,你不如将它送给玲玲吧?这丫头正是贪花爱俏的年纪呢。” 玲玲一听,登时面露嫌弃,小声嘟囔:“小姐!我才不要他的东西!” 施清秀听罢,摇头失笑,这对欢喜冤家啊。 曲寒星却是径直将簪子插进施清秀的发髻里,施清秀见状,刚伸手想要将它摘下来,曲寒星却诉苦:“姐姐,我可是在码头搬了好几天的货物,才赚够钱来买这簪子的,你可不能不要我的东西!” 这自然是谎话,可他面上却是摆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可是……”施清秀还是觉得不妥。 曲寒星又道:“我也是为了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才买的,姐姐难道还要拒绝我吗?” 说着,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施清秀到底不好拒绝了,只好问:“我刚才猜错了,不知寒星这一次又要给我什么惩罚呢?” 曲寒星笑得甜腻,故弄玄虚:“这一次我可舍不得给姐姐惩罚了。” 施清秀面露好奇之色。 “不若,姐姐给我个奖励如何?” 施清秀手一下下温柔抚摸着狸花猫的背脊,帮它顺毛,狸花猫舒服地摊开四肢,彻底瘫在了施清秀腿上。 “好呀,寒星想要我给你什么奖励可尽管说,若是姐姐有的话,绝对不会吝啬的。” 曲寒星注视着那只狸花猫,漆黑眼底闪过深意,又抬眼看了施清秀一眼,见她笑容温婉地望着自己,注视自己的目光是那般温柔,他微微一动容,便想叫她抱抱自己,就像抱那只狸花猫那样亲昵。 好在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佯装天真,道:“我想抱这只猫儿,姐姐肯给吗?” 施清秀本来见他沉默许久,还以为是什么大请求呢,没想到只是想抱小丘陵而已,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笑着将狸花猫递给曲寒星,“当然可以啊,小丘陵很喜欢别人抱它呢。” “小丘陵?”曲寒星不解:“为何给它起这个古怪名字?” “这……” 施清秀略一迟疑,颊浮红晕,“丘陵”谐音“秋霖”,她自是有意为之,她与杜秋霖成婚好几年了,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是以,她之前才会带着玲玲去石泉寺上香祈福,期盼观音娘娘能够赐子送女。 这次,她也是隐隐将狸花猫当成她与杜秋霖的孩子了。 不过,这等隐秘事情,她自然不好与曲寒星一介外男讲,是以,她只好转移话题。 “你可要轻点抱,小丘陵的爪子可锋利了,若是不当心弄疼了它,冷不丁就会被它抓伤呢。” 她一说这话,曲寒星就朝她手背看去,果然,白皙的手背赫然布着三道抓痕,已经结痂了。 他眸色微微一沉,看向小丘陵的目光就多了几分阴寒,手下故意用力,小丘陵顿时哀嚎地“喵”了一声,随即,抬起爪子就要抓他的手,曲寒星敏锐握住它爪子,另一只手捏住它后颈皮,就将它整个身躯提了起来。 狸花猫吓坏了,被他吊在半空中,四肢胡乱扑腾着。 施清秀吓了一跳,回过神又急了起来,想要从曲寒星手里抱回狸花猫,“寒星,你这是做什么?你吓到小丘陵了。” 曲寒星却抬高手,将狸花猫吊得更高了,施清秀更加心急如焚。 小丘陵害怕不已,只好可怜巴巴地冲施清秀小声“喵喵”叫,像是在求救。 施清秀顿时心疼不已,对曲寒星的语气便严厉了几分:“你别闹了,快将小丘陵还给我!” 曲寒星还是第一次见她生气,心下觉得好玩,又莫名有些生气,嘴上却是讨巧:“它将姐姐的手都抓伤了,可见不是只好猫,我还是将它放出尹府才好,省得它再伤害姐姐。” 施清秀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颇有点哭笑不得,真是的,这孩子心性到底纯善,见她受伤这就着急了。 她语气缓和下来:“好了,没事的,小丘陵一开始跟我不熟才抓我的,现在它和我好得不得了,不会再挠我了,你快把它放下来。” 曲寒星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脸担忧地瞧着施清秀的手背。 施清秀见状,哭笑不得地捏了捏曲寒星的脸颊肉肉,“傻瓜,我没事的,这点小伤,玲玲给我擦过药就好了。” 站在一边的玲玲见她一日日与曲寒星逐渐亲密,心下担忧不已,看来,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施清秀语气轻柔到近乎是在哄他:“听话,快将小丘陵放下。” 曲寒星愣怔一瞬,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乖乖将狸花猫放在地上了。 狸花猫四肢刚一沾地,立马跑进花丛里,躲起来了。 施清秀作势嗔了曲寒星一眼。 曲寒星耸肩,无辜道:“我怎知道这肥猫如此胆小?吓一吓就怕到跑走了?” 施清秀叹口气:“罢了,为了小鱼干,它还是会回来找我的。”

第10章 杀猫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狸花猫就自个儿跑到施清秀跟前了,尾巴摇晃着,圈着施清秀的脚脖子,撒娇地仰头“喵喵”叫,要讨食了。 施清秀笑得合不拢嘴,弯腰抱起它就往屋里头走去,恰好玲玲端着托盘进屋,正在摆菜呢,曲寒星也过来了。 狸花猫一见到曲寒星,顿时炸毛,四肢机警地站立着,背脊弯成拱桥状,龇牙咧嘴地冲曲寒星“喵喵”示威着。 曲寒星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兴味,面上却是委屈巴巴地冲施清秀道委屈:“姐姐,你看,那只肥猫不欢迎我呢!” 狸花猫见他露出害怕神情,便洋洋得意起来,又凶巴巴地冲他低吼着,想吓跑他。 曲寒星见状,立马跑到施清秀背后,两手抓着她肩膀,“姐姐快保护我啊!不然我就要被这只坏猫欺负死了!” 狸花猫见他敢碰施清秀,护犊子地作势要朝曲寒星冲过去,却在中途被施清秀拦下,她抱住狸花猫,笑道:“好了,你们这两个活宝,还是别闹了,快吃饭吧。” 一人一猫这才暂且歇战。 施清秀弄了一盘子小鱼干在地上,狸花猫就跑过去吃了,施清秀便与玲玲、曲寒星一块落桌吃饭。 饭桌上,曲寒星也是对施清秀各种献殷勤,玲玲明明要帮施清秀剥虾,曲寒星却抢过她的活计,然后放在施清秀面前的碟子里,他笑得甜蜜:“姐姐,给你吃。” 玲玲气得脸颊鼓鼓,眼睛瞪得溜圆,施清秀见状不由失笑,宠溺地抬手捏了捏玲玲头上的花苞,又将那碟子虾放在玲玲面前,“呐,你还在长身体,给你吃。” 虽然玲玲讨厌曲寒星,可她从来不跟美食过不去,当即夹了一筷子进嘴巴,恶狠狠地咬着咀嚼,俨然就是把虾肉当成曲寒星了。 曲寒星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阴郁的情绪,呵,她倒是大度,随手就将他剥好的虾给玲玲吃了,也不晓得这丫头可有这等叫他伺候的福分? 他心底嗤笑,面上却是神情淡然,默默拿起桌上抹布将手指虾肉粘液搽拭干净。 …… 一顿饭吃完,玲玲收拾好饭桌后,又张罗着给猫咪洗澡。 曲寒星还没有离开,径直赖在施清秀脚边,头依赖地趴在她膝盖上,缠着她说话。 玲玲开口赶人:“喂,我和小姐要给小丘陵洗澡了,你还不快点走?” 曲寒星不咸不淡地斜睨她一眼,玲玲虽害怕,但还是稳住了,一脸凶巴巴地瞧着他,曲寒星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丫头罢了。 他朝施清秀撒娇:“姐姐,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们一块给小猫洗澡如何?” 小丘陵一听就炸毛了,施清秀抚摸着它悚然弓起的脊背,摇头失笑:“那可不成,小丘陵是只母猫,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能毁了它的清白。” “它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谈得上什么清白啊?”曲寒星轻蔑地道。 施清秀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寒星,不要用这种难听的字眼骂小丘陵。” 曲寒星见她眉梢间果真染上愠色,只好改口:“好嘛,我错了还不成吗?姐姐就不要恼我了。” “想要我不恼你可以,你先回去歇息吧,我和玲玲给小丘陵洗澡就好啦。” “姐姐~”曲寒星还是不依不饶。 施清秀作势板起脸来吓唬他,曲寒星心中好玩,面上却装出被她镇住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觑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施清秀抱起猫咪往屏风后走,地上的木盆早已兑好温水,小丘陵虽然怕水,可被玲玲和施清秀按着洗过好多遍了,它已经习惯了,是以,眼下便乖乖窝着,任由玲玲拿水瓢舀水浇到它身上,打湿它蓬松的毛发。 施清秀从盒子里拿出几颗澡豆,在水里揉搓出泡泡后,就将泡泡糊在小丘陵身上。 玲玲瞧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施清秀深感奇怪。 “小姐,”玲玲还是踌躇,但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提醒施清秀才行。 “我觉得曲寒星那个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你以后不要搭理他了好不好?” 施清秀听了,更觉得讶异,“为何这样说?寒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性情又纯善乖巧……” 玲玲听她这样说,更加着急,忍不住打断她:“小姐,你被他骗了!他、他……” 她吞吞吐吐,不敢将马车上的那幕旖旎情景告诉施清秀。 施清秀停下揉搓小丘陵猫爪的动作,疑惑望她:“他怎么了?我倒是好奇,寒星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叫你这般忌惮于他?” “他……他……” 玲玲心一横,本想实话实说,可是,抬眼余光间,却冷不丁瞧见窗边一节墨色衣袍,正迎风猎猎,她眼眸睁大,心下骇然。 那是曲寒星,他刚才竟然没有走!还躲在暗处偷听她们说话! “没、没什么。”怕他伤害小姐,玲玲只好改口,噘嘴抱怨:“我就是觉得小姐对他未免太好了,担心有朝一日小姐会喜欢他胜过喜欢我。” 施清秀真是觉得无可奈何,“你这小丫头,成天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在我心中,你自是比他重要的,再说了,等张大镖头来了绍兴,他也就跟他回龙门镖局了,不会跟着我们回杭州的。” 余光中,那节黑色衣袍已经消失,玲玲舒了口气,跟着点点头,心下却是忧虑,但愿一切如小姐所愿吧。 给猫咪洗完澡后,施清秀也累极了,她准备休息了,可猫咪还活跃的很,显然就是还想要玩,玲玲只好抱它出去,往后花园走去。 途经鹅卵石小道,玲玲却被曲寒星拦住脚步,她抱紧怀里猫咪,警惕地后退半步,虚张声势地怒喝:“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尹大人的府邸,光是府内护卫就有上百人,我若是叫起来,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曲寒星却是笑得一脸无辜:“小丫头,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左不过是来陪小丘陵玩耍而已,你怎么不领情啊?” 不光玲玲不信他,就连小丘陵都十分警惕他,它一双猫瞳在黑夜里熠熠发光,幽幽地盯视着他,背脊弓起,一副作战姿态。 曲寒星抬步上前来,猫咪就龇牙咧嘴,从玲玲怀里跳出来,举爪朝他扑去,锋利的爪子在距离曲寒星眼瞳只有毫米距离的时候,脖颈就猛然被他擒住,猫咪登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玲玲见势不好,转身欲逃,没跑两步,后背穴位就被点住,她立时僵住不能动弹了。 曲寒星身形如鬼魅,闪到玲玲身前,语调天真,却是残忍:“我明明好心提醒过你,叫你不要乱讲话,可你刚刚在做什么?” 玲玲不能说话,只一双眼睛咕噜噜瞪着,眸底一片晶莹水意。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揭发我?” 他一手负立在身后,一手掐着猫咪脖颈,猫咪使劲扑腾着,可就是伤不了他分毫。 曲寒星气定神闲,恍若一个大善人,一副好声好气与她商量的口吻:“这一次,我便给你一个小教训吧,如何?” 当着她的面,他神情温柔地掰断了小丘陵的两只手,小丘陵疼得浑身哆嗦,却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玲玲眼泪登时夺眶而出。 施清秀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一直睡不安稳,朦胧间,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半响,她只好将窗帘挂上金钩,起身穿鞋,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饮下,却发现玲玲竟然还没有回来。 已经月上中天了,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未免也太贪玩了! 她心中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匆忙将衣服披上,就出门去后花园找人了。 临近花园,耳边只听见玲玲一阵阵痛哭流涕的声音,施清秀一惊,立马提裙跑了过去。 花圃中,小丘陵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浑身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连脑浆都蹦出来了,血液黏连在山石上,一只眼睛脱框而出,掉在一旁稀疏的草丛里。 玲玲跪在它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施清秀腿一软,险些摔倒下去,蓦然,一双长臂从背后揽抱住她,她后背紧紧贴着少年郎宽阔结实的胸膛,曲寒星焦急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你没事吧?” 施清秀面白如纸,摇了摇头,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玲玲听见曲寒星声音,身躯猛然一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扭头怒瞪着曲寒星。 施清秀吓了一跳,玲玲的神情委实可怖,就好像对面人是她的毕生仇敌那样,她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 “玲玲,你这是怎么了?” 施清秀还没从小丘陵死去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眼下又被玲玲吓得够呛。 尹府护卫听闻动静跑了过来,见此情形,统领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玲玲见好些护卫涌上来,心中大定,抬手指着曲寒星,声音泣血:“你们快给我拿下曲寒星,他杀了小丘陵!” “什么?”施清秀不敢置信,强自撑着自己,从曲寒星怀里出来。 曲寒星怀里空空,他失落一瞬,便解释:“我方才与玲玲姑娘一块陪小丘陵荡秋千,本来玩得好好的,可是,谁知道小丘陵一个不小心,从飞荡着的秋千上摔了下来,撞到山石上……”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难过小丘陵的死。 施清秀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可是,玲玲情绪却是更加激愤:“他说谎!不是那样的!” 她含泪看着施清秀,“小姐,是他杀了我们的小丘陵啊!” “我知道,我没有保护好小丘陵,玲玲姑娘恨我,也是应该的,都怪我没用。” 曲寒星眼尾慢慢变红,声音隐约带着哽咽:“姐姐,你罚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你还敢说谎!” 玲玲气得呕血,扑上去就要打曲寒星巴掌。 小丘陵明明就是先被他废掉了四肢,又拿了尖锐山石一下接着一下砸死的! 她现在还清楚记得小丘陵脑浆爆出来溅在她眼睛里的可怕感觉。 施清秀拦住她,“玲玲,你冷静一点。” 玲玲的情绪实在是太不对劲,她很担心她。 “小姐,他是坏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玲玲声音尖锐,整个人就像是要奔溃了一样。 施清秀抱着她,手抚着她背脊,轻声安慰:“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他的,玲玲不要怕了,没事的,我在这里。” 曲寒星听见她这话,眼眸闪过阴翳,面上却是淡然。 真讨厌,为什么她更加看重玲玲? 一个一无是处、愚蠢贪吃的胖丫头。 “姐姐。” 他在背后小声唤她,语气里满是不安,像是真的害怕被她厌弃一样。 “小姐,你现在就叫护卫们杀了他,好不好?” 玲玲现在对曲寒星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几乎是他不死,她就不得安宁了。 施清秀这一回却是没有应答,她毕竟不是知府,怎么可以断一个人的生死? 再说了,眼下事情还未明朗,她不能胡来,可担心玲玲情绪又激动起来,她只好安抚。 “知道了,我会叫仵作来替小丘陵验尸的,若当真是他害了小丘陵,我会叫他付出代价的。” 施清秀朝护卫统领示意了一眼,统领便叫随从去衙门请仵作来。 只不过,按照律法,这只狸花猫就算是曲寒星杀的,他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惩罚,毕竟,那只是一只畜生而已,又不是人命。 曲寒星见状却是苦笑,眸底已是凄惘:“姐姐,难道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 不知怎的,也许是辜负了曲寒星对她的信任,施清秀此刻竟不敢去回视曲寒星,只好道:“等仵作来了,一切事情都会清楚了,若你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胡乱冤枉你。” “我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姐姐会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呢,却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感伤,施清秀终是心烦意乱地抬眸望他一眼,却是怔住。 少年郎眸底涌上水珠,却是倔强地睁着眼,不叫它掉下去,眸里水汽越凝越多,眼眶几乎要承载不住的时候,他又昂头,将泪水逼回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他声音决绝:“你既然不信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讨你嫌吗?!”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去,尹府护卫围上去拦他,竟轻易被他打散,少年身形如鬼魅,提气飞上屋檐,几个起落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见他肯走,玲玲却是松了口气,大喜大悲之下,整个人再也撑不住,昏倒在了施清秀怀里,施清秀手忙脚乱去抱她,整个后花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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