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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官哥之死
西门庆一天都没等,当天就跟着郑爱月去了。临走时连声招呼都不打,气得潘金莲手脚冰凉。奇怪的是,其她几位一点反应没有,好像西门庆是她一个人的。
潘金莲自然不敢撵去,只能关起门来发发脾气。她刚把院门推开,大白猫便“喵喵”迎了上来,那模样像个撒娇的孩子。潘金莲一脚踢到了一边,搞得大白猫莫名其妙的,满腔的热情顿时化为乌有。
没等她进到屋里,又踩上了一泡狗屎。潘金莲抄起一根竹竿,大喊大叫地奔了过去。大黑狗不躲也不让,呲着牙冷冷盯着。那一刻她突然有点胆寒,举着手半天没敢落下。
可心里窝着火又无处发泄,只好朝大白猫挥了过去。大白猫“嗖”地蹿上了墙头,对着她“喵喵”直叫。潘金莲听着更烦,捡块碎砖扔了过去,吓得大白猫飞奔而去。
潘金莲气冲冲地进了屋:“死丫头,你一整天都干什么了?怎么连院子都不扫?你看看你看看,踩了我一脚的狗屎。”秋菊小声辩护:“娘,小的傍晚才扫的。”
潘金莲厉声质问:“那怎么还有狗屎?”秋菊继续解释:“可能是刚刚拉的。”潘金莲一听更火了:“你怎么不点灯笼?”秋菊哭丧着脸声辩:“奴婢不知娘啥时候回来。”
潘金莲往床上一坐:“你躲在墙角干什么?过来把我鞋子脱了。”秋菊刚蹲下身子,脸上便重重挨了一脚。她还不能躲不能让,任她在脸上乱踩乱揉,弄得满脸都是狗屎。
等她糟蹋够了,这才悄悄把屎抹掉,结果把另一只鞋也弄脏了。潘金莲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没用的东西!连只鞋都脱不好。”说完抄起鞋底就是一通狂抽,打得秋菊满脸是血。
秋菊本来就能叫唤,此时更是像杀猪一样。她一边哭一边大声求饶,搞得大黑狗也跟着“汪汪”乱叫。就在这时,绣春急急跑了进来:“五娘,求求您不要打了,哥儿吓得一惊一惊的。”
潘金莲一听更气了:“丫头是我的丫头,我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嫌吵就用驴毛把耳朵堵上。”这下绣春不敢再劝了,只好跑回去如实汇报,气得李瓶儿眼泪直淌。
大白猫一夜都没有回来,天亮后又钻进了李瓶儿房里。进屋便东瞅西望的,似乎想找点吃的。正好官哥穿着红衣服,躺在摇床上一扭一扭的,小手小脸白嫩嫩的。
这和它平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块肉更大更肥而已。大白猫一个跃身蹿到了床上,朝着官哥猛地扑了过去。幸好如意用手挡了一下,不然非把脸抓烂不可。
官哥本来就在发烧,再给大白猫这么一吓,只听“呱”地一声,手脚立即抽了起来。这可把如意吓坏了,她连忙把官哥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揪眉心。
客观地讲,官哥伤得并不重,只是破点皮而已。倒是如意手上血淋淋的,爪印有一寸多长。原以为抽几下就会好的,没想到官哥越抽越重,最后竟然背过气了。如意一看就慌了,抱着官哥大叫“娘娘娘”。
李瓶儿正在外面烧香,把观音、如来求了个遍,希望哪位大神能够显灵。听到叫声立即奔回房里,颤声问怎么回事。官哥两眼直往上吊,嘴里不断冒着白沫,好像要咽气似的。
李瓶儿哀哀叫道:“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刚走一会儿,你就变成这样了?”如意只好把缘由说了。李瓶儿不敢找潘金莲理论,只能抱着官哥大声嚎啕,其状极其可怜。
如意小声提醒道:“娘,还是请大娘过来吧,让她帮忙拿个主意。”李瓶儿连忙擦把眼泪,立即让迎春去叫。这下可开了锅喽,宅里老少全都知道了,一个个是奔走相告。
吴月娘看了也没主意,不知求神还是求医。其她几个也过来了,一个个流水流泪的。表面看好像都挺悲伤,心里怎么想就很难说了。两个老婆商量一会儿,认为刘婆子手段比较好。
刘婆子来得倒是挺快,她随便看了一眼,便说得了“急惊风”。李瓶儿连声央求:“那你赶紧救啊。”刘婆子也没有把握:“这回哥儿唬得重了,恐怕要用火艾烙了。”
吴月娘立即制止:“火烙不行吧?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刘婆子想了想说:“有是有,不知有用没用。小的先给他灌点薄荷金银汤,看看能不能见效。”说完掏出一颗大黑丸子,放在茶盅里用温水研开。
官哥已经不知道张嘴了,只能用簪子撬开牙关,强行把药灌了进去。结果不但没有好转,气息还日见微弱了。刘婆子继续捣鼓:“二位娘,小的再试试针灸吧,看看能不能缓过来。”
说完抽出几根银针,从不同穴位扎了进去,一边扎一边扭动针尾。开始还有点反应,到最后哼都不哼了。小脸由白转青由青变紫,眼看着就要没气了,吓得她连忙拔出银针。
李瓶儿一看又嚎上了,搂着官哥狂呼亲儿,吓得丫头、小厮跪倒一片。刘婆子长叹一声:“二位娘,恐怕还得用火艾烙。现在烙还有点救星,再迟就没有用了。”
吴月娘不敢作主:“这个要等他爹回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得起责任?”李瓶儿拍手叫道:“等他回来就晚了,有什么后果我担着,大不了陪他一起死。”
吴月娘摊摊手说:“你是他的亲娘,别人不好干涉,一切由你自己作主。”李瓶儿惨然一笑:“所谓‘病急乱投医’!好坏都要试试,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
刘婆子也怕出乱子:“六娘,这个很疼的,哥儿要遭点罪了。即使能救过来,也会留下疤痕。”李瓶儿流着眼泪表示:“只要能救下哥儿,就是满脸是疤也无所谓。”
刘婆子又望望吴月娘,明显在等待指令。吴月娘不好再阻拦,只好点了点头。刘婆子燃起一根艾蒿,等到顶端烧得红红的,这才把明火吹灭。她用手指把灰弹掉,照着眉心烙了下去。
官哥微微动了一下小腿,眼睛似乎睁了一下,呼吸也显得有点力多了。刘婆子一看喜笑颜开:“见效了,见效了,还是这个灵验吧。”说完又在人中烙了一处。
这回官哥抽了好几下,拉出一泡五颜六色的稀屎。刘婆子一看信心更足了,又在太阳穴、虎口各烙几处。烙完之后,又围着官哥跳神,一边跳一边念念有词,可官哥蹬蹬腿再也不动了。
这下李瓶儿不敢乱来了,连忙让人把任医官找来。官哥脸上手上全破了,有的地方还流出黄色的脂油,小模样特别可怜。任医官不好当面指责,只能尽其所能全力救治。
他按住脉搏听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帘后说道:“二位夫人,这回哥儿病得重了。现在用接鼻散试一下,如果能流出鼻涕,或许还有点救星。”说完试着吹了一点,结果半点反应都没有。
任医官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小人是无能为力了,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收拾药箱便要告辞。李瓶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哭嚎着从帘后冲了出来。
任医官连药箱都不要了,连滚带爬逃到了门外。李瓶儿一路追了出去:“亲家公,你不能撒手不管啊,他是您的女婿啊。”任医官也很伤心:“如果能施救的话,小人怎会放弃呢?”
第128章 胡乱追责
后来又从各处找了几位大夫,大家都表示无能为力。李瓶儿不敢再耽误,只好派人去请西门庆。刚开始西门庆还不相信,直到玳安说官哥不行了,这才勉强松开郑爱月。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与郑爱月已经冲刺了七八回。每一回都让他激情澎湃,每一回都让他精疲力竭。本来他打算混上七八天的,没想到家里出了这档事。
等他摇摇晃晃进了家门,官哥已经死挺了。西门庆腿一软瘫在地上,闭着眼靠在门框上,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具体是伤心过度,还是纵欲过度,那就无从知晓了。
李瓶儿也不哭儿子了,跌跌撞撞冲了过去,一把掐住了西门庆的人中。又叫迎春冲碗红糖水,手忙脚乱喂了下去。西门庆只是有点眩晕,应该没什么大碍。
此时西门庆也很绝望,他拉着李瓶儿追问:“哥儿怎么会突然走了呢?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李瓶儿只好实话实说:“早上被大白猫抓了一把,然后就开始不停地抽搐。”
西门庆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了潘金莲房里。以为他要惩罚潘金莲,一个个都满怀期待。倒是李瓶儿有点后怕,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不该牵扯到别人。
潘金莲抱着大白猫坐在台基上,用手不停地抚弄。望着那片黑压压的房脊,心里是畅快无比。大白猫闭着眼一动不动,特别享受这种嘉奖,好像知道自己立了大功。
西门庆一把薅过大白猫,照着台基狠狠掼了下去,一边掼一边大喊大叫。就这样他还不解气,又抄起板凳乱捶乱打,把猫身砸得稀烂。直到那股邪气撒完了,这才怒气冲冲出了门。
官哥脸上手上全是伤,有的地方被烙得焦黑。西门庆厉声问道:“这些黑疤是怎么回事?是谁烙了哥儿?”吴月娘小声解释:“是刘婆子烙的。当时哥儿又抽又搐,没办法才请她来的。”
西门庆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虔婆,竟敢糟蹋我的儿子!嫌命长啊?”说完转身叫道,“玳安,你带两个排军过去,把那个贼老婆子捆上,给我照死里打。”
吴月娘小心劝道:“这事怪不了刘婆子,人家是一片好心。”西门庆恶狠狠骂道:“她能有什么好心?我看哥儿就是死在她手里。”吴月娘正色道:“这回确实病得很重,后来连任医官都说没救了。”
西门庆舞着手狂叫:“那是给她耽误了。这个装神弄鬼的贼婆子,我要她给哥儿抵命。”吴月娘不敢再劝了,此时说什么都有风险,还是陪哭比较安全。
至于李娇儿、孟玉楼之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一个个拿着绢丝手绢,不停地探试眼角。哭大约是真哭的,女人的眼泪都很应景,只要需要随时都可以出来。
就在他发狠叫骂的时候,来兴突然从孟州回来了。此事关系重大,自然要及时汇报。可他正在气头上,众人都不愿上前。只有来安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前去禀报。
西门庆一听转身就走,还把来兴叫到书房。原来贺团练在受贿之后,还是非常上心的。为了迅速找到借口,还把武松弄到府中使唤。又让侍女去勾引,企图做成逼奸的圈套。
这确实是个好计策,服刑期间又强奸妇女,那是罪加一等。之后再让侍女“含羞自缢”,任谁都得判“斩立决”。贺团练比李知县更有智慧,也更加阴险更加毒辣。
谁知那侍女竟然爱上了武松,还央求武松带着她私奔。武松感觉事有蹊跷,便问个中原因,那侍女就一五一十说了。武松一听火冒三丈,抄起牛耳尖刀就找了过去。
当时贺团练一家正在鸳鸯楼听戏,目的是给侍女制造机会。没想到那侍女竟然反水了,结果就酿成了灭门惨案。之后武松便仓皇逃走了,官府正在全力通缉。
西门庆听完身子一颤,差一点栽倒在地。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定武松已经潜了回来。可他不但不能躲藏,还得留在家里操办后事。他让来兴不要声张,便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第二天任医官小妾也来了,其间哭晕过好几次,那情形比李瓶儿还要伤心。李瓶儿非常愧疚:“好亲家,我们对不住你啊!我那苦命儿子死了也就罢了,还连累你家长姐成了‘望门寡’。”
人家哭的就是这个,不然跑过来干什么。别看小孩子订亲像是过家家,其实关系到女孩一生的幸福。当初吴月娘就是因为死了未婚夫,这才不得不嫁给西门庆做填房。
西门庆没什么好歉疚的,他只想着替儿子报仇。按照他的想法,恨不得把刘婆子千刀万剐才好。吴月娘在里面拼命劝阻,这才给她留了一条狗命。最后给刘婆子安个罪名,把两只眼睛都打瞎了。
事后大家都在总结,认为刘婆子确实罪有应得。如果一开始就请任医官医治,也许官哥就不会死了。这样一来,李瓶儿就难辞其咎了,包括吴月娘也有责任。
倒是大白猫的事没人多说,小猫小狗抓人很正常。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并不代表潘金莲就无辜,只要有人把“驯猫”的事捅出去,西门庆照样会剥她皮抽她筋。
潘金莲驯猫非常隐秘,即使在春梅面前也没说明。但春梅和秋菊都经常看见,认为是闲着无聊。她也说是好玩,是为了寻开心。现在官哥因此而死了,就不能不惹人联想了。
她又不能不让丫头出门,所有人都在“忙丧”,作为下人要听从使唤。偏偏官哥死后穿的还是红衣,包括帽子、鞋子都是红的。也许是包裹太过严实,只露出一张白惨惨的小脸。
这就更像“红布包肉”了!春梅一看就明白了,还朝潘金莲望了一眼。那个意味深长啊,让人有点胆寒。只有秋菊一脸蠢相地盯着官哥,也不知有没有朝那方面想。
第129章 无力回天
自从官哥死了之后,李瓶儿整天神思恍惚,一闭眼就能听到儿子凄厉的哭声。加之下身淋漓不止,没几天便瘦得脱了形,那模样看着有点吓人。
潘金莲自然百般称快,现在她每天都要骂秋菊。说她是“春凳断了靠背——没有依靠了”,又说是“老鸨死了粉头——断了指望了”。李瓶儿知道她在骂谁,但也只能默默忍受。
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大白猫怎么会突然抓人呢?这都是熟猫,平常老来窜门的。不但她经常逗弄,包括官哥也会与其玩耍,没看出任何异常。
那天她去花园散心,发现秋菊在烧一堆红布。那红布有巴掌大小,上面还沾有油渍。也许是觉得奇怪吧,她便上前问了一下,问这布是干啥用的,结果秋菊说用来包肉的。
李瓶儿连忙追问:“用红布包肉干什么?”秋菊表情木然:“包肉喂猫。”李瓶儿一下子明白了,心里透骨地凉。从此她的精神世界便崩塌了,整天是以泪洗面。
李瓶儿自然不敢去告发,甚至连迎春都没有透露。她现在看到潘金莲就胆寒,不知下一步还有什么阴谋。她知道潘金莲非常阴毒,但没想到这么处心积虑。
西门庆倒是没往坏处想,以为是思念官哥所致。为了帮她排解苦闷,还把申二姐叫了过来,每天在家里说书唱曲。这种待遇又是独一份了,可见西门庆有多么上心。
吴月娘也劝她出来坐坐,说一个人会闷出病来。大家一边听书一边喝点小酒,也不失为排解苦闷的办法。最后却不过情面,李瓶儿只好出来坐一会儿。
听书自然不能干坐着,于是便整点小菜,大家一起小酌几杯。酒本是活血之物,按理说是不能碰的。可她又不敢得罪人,只好陪着举了几下,前后大概有十来杯酒。
不一会儿,她便感到下身一阵发热,吓得她赶紧回房。没等她坐上马桶,已经流了一地的血。随后眼前一黑,一头撞在了床角。迎春当时就慌了,连忙去请吴月娘。
吴月娘看了心中一酸,李娇儿等人也觉得凄惨。只有潘金莲暗暗高兴,早知道酒这么厉害,那多灌她几杯好了。潘金莲现在就希望她早死,死了才算真正解除威胁。
过了好长时间,李瓶儿才慢慢苏醒。可手脚已经软了,连下床都觉得吃力,只能斜靠在床上说话。吴月娘柔声安慰:“六姐,你不要担心,我让小厮去请他爹了。”
李瓶儿连连摇手:“大姐,你不要兴师动众的。要是耽误他的公事,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潘金莲暗暗骂道:“到现在还假惺惺地装贤惠!你以为这样就能不死了?我看只会死得更快。”
西门庆倒是没有耽误,当天就把任医官请来了,希望他能够拿出好办法。任医官仔细把了脉,然后一脸沉重退了出来。西门庆连忙追了出来:“怎么样?”
任医官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小心回禀:“这回尊夫人病得重了,学生只能留付汤药试试。如果下血成块,或许还能调理;要是下血鲜红,恐怕就难医治了。”
后来几天西门庆没有乱跑,先后找了四五位医生,乱七八糟开了一大堆药。李瓶儿也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捧来都照喝不误。可半点效果也没有,而且越来越重了。
西门庆正在暗暗着急,韩道国给他推荐一名赵姓郎中。说此人医术高超,尤其擅长儿科和妇科。还说她老婆早年得过什么病,结果一副药就彻底吃好了。如此等等。
西门庆刚把瑞安派出去,任医官就匆匆进门了:“亲家,学生把何老人请来了。他老人家做了几十年御医,或许能够救回亲家。”西门庆不禁喜出望外:“实在太感谢您了。”
何老人是从济南来的,路上走了七八天。这完全是任医官的面子,换成别人请不动的。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一路上风餐露宿容易吗。
西门庆躬身谢道:“有劳您老人家了,小人在此先行谢过。”何老人非常谦和:“老爹客气了,希望不要误了尊夫人的病情。”说完便跟着他去了万花楼。
何老人把住脉仔细听了听,便知道无能为力了。因为病人身份尊贵,这才开点药以示安慰。药方和任医官开的基本一样,都是收敛止血的。具体能有多大用处,那就很难说了。
西门庆显得很失望,但又不好乱说什么。也许是场面尴尬吧,他只好顺便请教道:“何太医,小人近来老是腰酸背疼,浑身没有力气,您看该吃点什么药呢?”
何老人搭脉一瞧,便知道是纵欲过度。这种病在官宦人家比比皆是,妻妾越多身体越虚。随后便开了点人参、黄芪,让他和人乳一起服用,说这个可能有点效果。
西门庆心里一惊:“太医能否明示?小人不是太明白。”何老人委婉说明:“如果老爹能控制房事,或许还能调理过来。”西门庆继续请教:“具体怎么控制?是三天还是五天?”
何老人只好明讲了:“三五天肯定不行。依照老爹的情况,至少六个月不能行房。即使精力恢复了,一个月也不能超过一次。”西门庆讪讪笑道:“这个有点难度。”
何老人不想多废口舌,他正准备起身告辞,赵郎中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这哪是出诊啊,分明是来捡银子嘛!西门庆连忙介绍,说何老人做过御医,意思让他谦虚一点。
赵郎中根本不当回事,眼里还透着不屑。他狠狠正了正帽子,大模大样地见了礼。为了显示自己医术高明,他从扁鹊说到孙思邈,又从华佗说到张仲景,好像这些神医都是他家亲戚似的。
西门庆听了非常意外,感觉这人有点手段。他和何老人客气一番,便领着赵郎中进去了。赵郎中果然不同别人,他左手摸到右手,右手摸到左手。又是看舌苔,又是翻眼皮,最后断定是脾胃虚弱。
被主家否认之后,他又说是肝火太旺,可西门庆还是摇头。当他说到经血淋漓时,发现西门庆没有反驳,便大笔一挥开了“白虎汤”,然后领了诊金飘然而去。
事后何老人提醒道:“老爹,这药千万不能用。石膏乃是至凉之物,像尊夫人这样的体质,一付也经不起。”任医官也很恼火:“亲家,你怎么把他找来了。这人是有名的赵捣鬼,他哪懂得什么脉象。”
西门庆讪讪笑道:“小人知道他在胡说,我们还是用您的药方。”何老人长叹一声:“老朽的药也只能吃着看。能否救得了尊夫人,还要看她的命数。”
第130章 溘然而逝
虽然李瓶儿还在拼命喝药,但效果实在有限。刚开始还能挣扎着下床,后来就只能在床上拉床上尿了。屋里腥臭无比,外人根本坐不住。李瓶儿也很无奈,只能嘱咐丫头多多烧香。
西门庆倒是没有嫌弃,每天要去万花楼好几趟。到最后连衙门都不去了,整天守在李瓶儿的床前。这让李瓶儿非常感动:“我的好哥哥,你不能耽误公事啊。”
西门庆突然流下了眼泪:“瓶儿,你怎会突然病了呢?一病就这么重?此前不是好好的吗?”李瓶儿强作笑脸:“你看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说说就哭了,让外人看到多不好。”
西门庆擦擦眼睛说道:“东平的名医我也找了不少,怎么就没有一个有用呢?”李瓶儿惨然一笑:“你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只要下身不流血了,就能恢复如初了。”
西门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只要不流血就没事了。”李瓶儿有点犹豫:“哥,我这病光吃药恐怕没有用。最近花子虚老来缠我,眼一闭就站到了面前。”
西门庆小声安慰:“有道是,‘人死如灯灭。’他都不知死哪去了,怎能来缠你呢?”李瓶儿小心提出:“我知道你不信。念我们夫妻一场,找个道人帮我驱赶驱赶。”
西门庆正在与李瓶儿商量,应伯爵一脸关切找了过来,还问嫂子好点了吗?西门庆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请他找道士驱鬼。应伯爵自然不会推辞,立即推荐文山郭道士。
应伯爵说此人道行极高,当今圣上都找他做过法事。应伯爵现在天天过来,体现友谊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寻找商机。这时候西门庆最好骗了,随便编个理由就能哄到银子。
当天下午,郭道士便仗剑赶了过来,感觉就像在附近等着似的。此人眼凹面灰,那模样不像是捉鬼的,他自己倒像个幽灵。再加上一身黑衣黑帽,看着有点瘆得慌。
郭道士前后看了几眼,然后朝窗户猛地刺了一剑。窗纸上立即溅上一滴红血,好像有鬼中剑似的。随后他从里屋杀到外屋,又从楼下杀到楼上。剑锋所向,便能刺出一滴红血。转眼间刺出几十个红点,就像杀了几十个恶鬼。
西门庆有点不太相信,总觉得其中有玄机。要是一个院子里就有几十个恶鬼,那这大宅与坟场又有何区别?虽然他心存疑虑,但还是封了五两银子,作为郭道士的驱鬼费用。
郭道士没有用手去接,而是用桃木剑点了一下,结果银锭上也沾了一个小红点。他看了不禁毛骨悚然,如果银锭上也附有鬼魂,那他岂不是天天与鬼抢钱吗?
尽管郭道士保证鬼都捉完了,可李瓶儿还是无法安睡。一闭眼就叫“别过来、别过来”,好像真有小鬼索命来了。众人胆战心惊的,没有事谁也不肯过去,唯恐被恶鬼附了身。
好在两个丫头还算尽职,始终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那天她正和花子虚撕扯,突然被迎春推醒了:“娘,王师傅过来看您了。”李瓶儿并不觉得是恶梦,认为是花子虚寻仇来了。
王姑子进门就叫:“我的娘啊,怎么几天不见,您就瘦成这样了?一张脸整个都灰了。”李瓶儿小声抱怨道:“您怎么一走就不来了?是不是嫌我不够虔诚?”
王姑子气咻咻地告状:“娘还说呢。因为那点经书,薛姑子是费尽心机。贫尼以为她会如数印完的,没想到偷偷藏了十几两。一个出家人本该四大皆空,可她把银子看得比啥都重。”
李瓶儿并不在意:“少印点无所谓,反正哥儿已经不在了。”王姑子动员她再印一点,说可以保佑她自己安康。就在这时,绣春来说花大舅来了。王姑子连忙起身,躲到了帘子后面。
李瓶儿不想见花子由,干脆脸朝里躺下了。花子由讪讪笑道:“弟妹不要生气啊。我们不知道你病了,我让你嫂子明天过来。”李瓶儿一动不动:“不敢劳动大驾。”
花子由小心安慰几句,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到门口正好碰到西门庆出门,于是又到上房坐了坐。直到这个时候,花子由才把担心说了,建议他预备一副棺木。
西门庆听了脸一冷,差一点骂他混蛋。他对花子由没有好感,特别是那次说情的事,让他非常不爽,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花子由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起身告辞。
事后吴月娘小心劝道:“你不要生气了,其实我也想说的,只是不好开口罢了。这事要和李大姐商量,不然她肯定会怪罪。”西门庆只好过去问问:“瓶儿,你觉得怎样了?”
李瓶儿眼圈一红:“比昨天流得更多了,被窝里一直没有干过。”西门庆摸着她的脸:“你别担心啊,我们再找别的大夫。我就不信了,这点病能看不好。”
李瓶儿流泪劝道:“哥,你不要再花冤枉钱了。我估计也就是三两天的事了,最迟也过不了月半。”西门庆连忙捂住她的嘴:“你不要乱说话!这样说不是剜我心嘛!”
李瓶儿呜呜哭道:“我的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我没命过也没办法。今生今世我们的缘分算是到头了,要想与你再做夫妻,只能期待来生了。”
西门庆一听放声大哭:“我的姐姐,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不要说我西门庆还有点财力,就是我穷得要饭了,也会全心全意救你的。你给我再挺上几天啊,我马上派人到东京去请御医,保证把你给救回来。”
李瓶儿搂着脖子呜咽:“已经没用了,大夫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啊。哥,你还是给我准备棺材吧,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西门庆抹抹眼泪说:“我正想和你说呢,又怕你会多心。”
李瓶儿惨然一笑:“都到这时候了,我还忌讳什么!”西门庆小声解释:“这也是替你冲冲罢了,病好了就赏给别人。”说完便让陈敬济去看木料,让他一定要挑最好的。
后来几天,李瓶儿是水米不进,最后连汤药都灌不下去了。那种虚弱和无力,看得人心都碎了。李瓶儿一辈子懦弱无能,临死前终于勇敢了一把。
她拉着吴月娘的手提醒道:“大姐,我知道你怀有身孕了。以后你一定要当心啊,不要像我这样遭人暗算。要不是哥儿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怎么会愁成这样呢?那人手段毒着呢,为了争宠什么都干得出来。”说完长叹一声,闭上眼溘然而逝。
第131章 爱妾往生
古人的家庭观有点奇怪,总是以四代同堂、五代同堂为荣,好像人口越多幸福就越多。其实,家庭结构还是以父母、子女为好,规模一大矛盾也会跟着无限放大。
这还是以一夫一妻为前提的,像这种大小老婆好几个,就更不能以常理推度了。当几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时,还有什么手段不能使的呢?挑拨离间背后使坏那都是轻的,必要时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当第一声哭声响起的时候,潘金莲便领着丫头飞奔而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着情敌死去更痛快的呢?但她却不能笑不能乐,还要跟着众人一起哭嚎哀唱。
客观地讲,李瓶儿并不是她害死的,只能说是她期待的结果。可她在兴奋之余,心里还有一点愧疚。李瓶儿的隐忍与退让,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时时刻刻都在拷问她的良知。
就在她长哭短号的时候,西门庆突然冲了进来。那一脸的清泪,看了让人有点害怕。西门庆似乎不太相信,进了门就直奔床前。李瓶儿死后非常安详,只是有点憔悴而已。
不一会儿,孟玉楼几个也赶到了,刹那间是哭声一片。丫头、小厮全都过来了,乌压压地跪了一院子。包括铺子里的大小伙计,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哭着喊着奔了过来。
但除了西门庆是真伤心,其他人就是尽尽礼数而已。感觉能说得过去了,孟玉楼率先站了起来:“大姐,我们不能再傻哭了,趁她身子还软和,赶紧帮她把寿衣穿上。”
吴月娘连忙抹干眼泪:“三姐说得对,再迟手脚就僵了。”西门庆紧紧搂着李瓶儿,一边哭一边大声检讨:“我那苦命的姐姐啊!你到我西门两年多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潘金莲一听就怒了:“你们听听,他口口声声说李瓶儿没过上好日子,难道好日子都让我们过了?”吴月娘也表示不满:“你要哭就哭一会儿,怎能把她抱在怀里呢?倘若吸进恶气怎么办?”
西门庆捶胸顿足地叫道:“我还怕什么恶气?我恨不得跟她一起死呢。”吴月娘没好气地说:“好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你别忘了,你还有五个老婆没死呢。”
也许是觉得不妥吧,西门庆只好松开双手。有些方面还是要照顾的,他又不是真的想死。此时李瓶儿已经放平了,几个女人正在帮着擦洗身体,他只好到外面回避一下。
就在这时,陈敬济弓着腰进来回道:“爹,儿子去看了几副板。有松木的,有楠木的。松木太次,楠木太贵,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后来打听尚举人有副桃花木,要价三百七十两。我们还了半天价,他就是一分不让。”请记住网址不迷路bir dsc.c om
西门庆手一挥:“什么贵不贵的,料好就行了。”陈敬济只好提醒:“爹,儿子觉得尚举人不怀好意,他就是想趁机敲上一笔。”西门庆根本不在意:“敲就敲呗,我无所谓。”
吴月娘听了有点心疼,但又不便出面阻拦,只好先去挑选寿衣。楼上摞着几十个樟木大箱,里面堆满了绫罗绸缎,看上去富丽堂皇。这些面料市面上很少能看到,大多是宫里流出来的。
几个女人明显有点嫉妒,而潘金莲更是愤愤不平。平时她想做件衣服都要请示,可李瓶儿想穿什么就有什么。不过,这些面料都是人家带过来的,进门后还拿出来不少。
几个女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把衣服、鞋子、首饰全过一遍。大家都知道李瓶儿有钱,没想到有这么多好东西。等她们把寿衣挑好了,几个人又去挑选寿鞋。
潘金莲随便翻了几下,便递上一双大红遍地锦高底绣鞋,说李瓶儿生前最爱这个。吴月娘连忙扔到一边:“死人不能穿高底鞋,穿了要跳火坑的。”潘金莲自然明白,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西门庆一直在边上看着,就怕有什么不到之处。直到李瓶儿穿戴整齐,这才让小厮把书画撤了,包括灯笼都要换上白色外罩。又让小厮围上帏屏,在门板上铺上锦被。然后在身上盖上纸被,隆重把遗体抬了出来。
他又让小厮摆上香案,又在灵前点起随身灯。又留春鸿、春雁守在灵前,一个打磐,一个烧纸。而迎春、绣春、小鸾几个丫头,则守在灵前陪哭陪跪。
西门庆让人先找画师画像,然后分派几班人马去各处报丧,沾亲带故的全要请到。又让玳安、来安买了一百匹白布、一百匹黑布,请裁缝赶做围幕、帐子、孝衣、孝帽。
又让贲四买了四十匹光麻布、二百匹黄丝孝绢、九十根毛竹、三百张芦席,请彩匠搭了五座巨大的灵棚。又让瑞安请来三十六名僧人,敲着木鱼大念《倒头经》。
到了傍晚时分,徐阴阳也匆匆赶到了。黑地里看只有半边脸,那模样如同鬼魅一般,阴森森飘忽忽的。徐阴阳简单问了几句,然后掐指一算,便说三七之内必须安葬。
西门庆不肯将就:“这样太仓促了吧,最少要摆到五七!”徐阴阳只好又算一遍:“那就十月初八破土,十月十二下葬。”说完写个殃榜盖在遗体上面,然后交待几句就拱手走了。
这边西门庆忙着安排后事,那边吴月娘忙着清点遗物。什么珠宝字画、金银首饰,包括衣服、鞋子都要登记造册。此时最容易丢东西了,下人可比小偷厉害,有机会谁都想伸手。
东西点清之后,她只留了一间炕房,其他房间都锁死了。迎春、绣春看了更加绝望,可她们除了使劲嚎哭,什么也做不了。至于未来的归宿,那是主子的事,她们自己无法选择。
好大容易熬到天光大亮,大家赶紧起来梳头洗脸,预备下一轮忙碌。这一夜都累坏了,连眼皮都没合过。丧事是最折磨人的,细节之繁琐,流程之复杂,简直匪夷所思。
只有西门庆不梳头不洗脸,像个疯子似的呆坐在书房。吴月娘差人催了好几趟,都给他拳打脚踢轰了出来。可这件事离了他还不行,所有环节必要合他的意。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应伯爵一脸哀伤地进门了。吴月娘一看心中大喜,连忙让玳安请他去劝。不一会儿,西门庆便出来洗脸了,那模样好像找到了精神寄托。
他们几个正在吃早饭,来安来回说韩画师到了。西门庆立即丢下碗迎了出去:“有劳韩画师了。小妾不幸去世了,请您给她画个遗像。一张半身的,一张全身的,务必要在六天内画好。”
韩画师笑着回道:“老爹请放心,小人自当尽力。”说完便要瞻仰遗容。西门庆先吩咐女眷回避,然后领着韩画师去了前厅。韩画师揭开千秋幡一看,不禁皱了皱眉头。
西门庆流着眼泪解释:“先生,你不能全照现在模样,此前要好看多了,现在已经瘦得脱形了。”韩画师郑重表示:“小的明白,小的争取画好。”说完刷刷几笔勾出了轮廓,“敢问老爹,尊夫人可是这般模样。”
西门庆不禁欣喜若狂:“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只是眼睛大点,嘴唇薄点,皮肤白点。”韩画师又画了几稿,直到主人完全认可了,这才拿回去填色。
西门庆又拿出五百两银子,委托韩道国管理账目。贲四负责采办,来兴负责厨房;库房由来保管着,酒房由瑞安管着,孝账、孝褂由祥安管着。应伯爵、吴大舅、吴二舅等人,则负责接待各位唁客。
明确了各人职责,又让温秀才写成告示贴在门口,这样做什么该找谁都明确了。如果出了差错,也能找到责任人。看来他不只会吃喝嫖赌,真要用心还是能干点事的。
第132章 男宠作妖
直到晌午时分,吴银儿才坐着轿子过来。进门还问怎么回事,好像一点不知情,搞得大家都很生气。吴月娘讽刺道:“幸好你是她的干女儿,不然就不来了吧?”
吴银儿连忙解释:“大娘错怪小的了,小的真不知道六娘病重。早前哥儿故去的时候,六娘确实有点虚弱。小的估摸着是因为伤心过度,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没想到……”
吴月娘冷笑道:“哼,你不记得你娘,可你娘还记着你呢。”说完让小玉拿出一匹锦缎、两根金头簪、一副金耳环。吴银儿一看泪如雨下,当即哭倒在灵前。
不一会儿,李桂姐也匆匆赶来了,进门就跪在了灵前。她刚咿咿哑哑哭了两声,郑爱月姐妹也袅袅娜娜地跪下了。李桂姐重重哼了一声,随即跳到了边上。
郑爱月心里恨恨的,这丫头也太霸道了!要不是她抢了王叁官,自己怎么会搭上西门庆呢。随后韩金钏、董娇儿一帮妓女也来跪了,一个个趴在灵前,哭得千娇百媚梨花带雨。
第二天一大早,夏提刑、周守备等官员纷纷前来吊唁,每人都办了一抬祭桌。这属于最高礼节了,通常只对身份尊贵之人,可见西门庆人缘之好影响力之大。
李知县因为身体不适,便让儿子李衙内作为代表,郑重前来吊唁。其他官吏更是无一缺席,全都绷着脸作忧伤状。有的劝他节哀顺便,有的劝他保重身体。
期间宋巡按正好路过清河,也办了一抬祭桌隆重送了过来,以示哀悼。这让西门庆非常得意,而李瓶儿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放眼整个东平府,还有谁能如此风光?
到了正式“入殓”那天,陈敬济充当孝子上去抿了目。这就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了,女儿都不是亲生的,何况是女婿呢。但为了礼节周到,只能让陈敬济临时充数了。
随后,西门庆又选出四套最昂贵的衣服,亲自放到棺材里面。又在四角各放一锭大银,还在嘴里塞了一颗大珍珠。金银首饰更是一样不缺,光是头饰就花了九两黄金。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仵作抽出几根七寸长钉,叮当几锤把棺盖钉实了,然后全家老小放声大哭。西门庆一边哭一边数叨,那肝肠寸断的模样真的感人至深。
孟玉楼有点看不懂:“五姐,你看他这是怎么了?往常一直没心没肺的,现在怎么突然重情重义了?”潘金莲冷冷一笑:“你以为他是在哭李瓶儿吗?他是在哭他自己。”
孟玉楼还装不明白:“此话怎讲?”潘金莲气哼哼地说:“别看他表面神鬼不信的,其实心里面虚着呢。他认为李瓶儿有旺夫运,他怕李瓶儿把他的官运带走。”
等他做完了这些,又请来当地书法名家题写铭旌。此人特别擅长“太师体”,书法风格与蔡京非常相似。依照西门庆的意思,便要写上“诏封提刑西门恭人李氏柩”。
应伯爵认为不妥:“哥,这可不能随便拔高。只有正房夫人才能写作‘恭人’,如果您这样写了,那把嫂子置于何地?我看还是写成‘室人’吧,这样比较契合她的身份。”
西门庆听了只好照办。为了显示李瓶儿不同一般,便把“诏封”二字贴了金。这个“金”自然也要真金,因为工艺复杂,只好又从外地找来匠人,其花费也要高出数倍。
“首七”那天,由报恩寺和尚做的水陆道场。这里面油水多多,大家都想争一把。吴道官借着吊唁机会,抬了一桌猪头羊面过来,顺便把“二七”道场揽了过去。
不一会儿,韩画师也把半身遗像送来了。那栩栩如生的娇俏模样,和李瓶儿生前一模一样。西门庆把遗像贴在胸前,不禁痛洒几行浊泪。几个老婆一看,也跟着挥泪不止。
当天是大宴宾客,前后不下二百桌。丧事是流水席,吃的等的黑压压一大片。一旦吃上喝上了,所谓的悲伤便荡然无存了。所有人都在吆五喝六,根本分不清是喜宴,还是丧饭。
门外还有几班海盐戏子,唱的说的拉的弹的,把过程演得热闹非凡。几个老婆也不去哭灵了,混在人堆里又说又笑。这让玉萧逮着了机会,约了书童悄悄去了翡翠轩。
这回书童胆子大了,见面就把玉箫掀翻了。然后把裙子往上一掀,便匆忙进入了腹地。他是干了前面干后面,干了下面干上面。反正他被操过的地方,都要连本带利地找回来。
书童睡她与爱无关,只是为了恶心某人。基于这种动因,过程就没法温柔了。恰恰是这种粗野和暴虐,最能满足他的变态心理。那感觉就像提着鞭子抽打西门庆,痛快之极也疲惫之极。
最后两个人像死鱼一样,大张着嘴平躺在床上。书童正在计算利害得失,潘金莲大喊大叫冲了进来:“好你个玉萧啊!你娘到处找你找不着,原来你和书童偷上了。”
玉萧扑通跪倒在地:“五娘,求求您饶过小的吧,千万不能告诉爹娘,不然小的将死无葬身之地。”潘金莲冷笑道:“让我饶你也可以,但你以后得听我使唤。”
玉萧哭着保证:“您让小的干什么都行。从今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使唤丫头,随时随地听从您的吩咐。”潘金莲立即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娘怎么怀上的?”
玉萧连忙说明原因:“她吃了薛师傅的符药。”潘金莲眼睛一亮:“那你也帮我弄一付。”玉萧自然不敢推辞:“过几天小的去庵里问问,请薛师傅替五娘配上几付。”
潘金莲还不罢手,转头又对书童说道:“小东西,你该怎么报答我呀?我不能无缘无故饶了你吧?玉萧可是你爹的心头肉,要是我露点口风,你大概也是死路一条。”
书童一听连忙磕头:“小的攒了五十多两银子,明天都拿来孝敬五娘,只求您能放过小的。”潘金莲哈哈一笑:“这还差不多。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说完手一挥扬长而去。
第133章 风光大葬
当一个人的愿望实现得过于艰难,尤其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愿;这时候人格就会发生扭曲,就会变得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当一个人的愿望实现得过于容易,尤其是那些不可理喻的非分之想;这时候欲望就会高度膨胀,就会变得飞扬跋扈无恶不作。
潘金莲的愿望其实很小,她就想一夫一妻地过日子,为此费尽了心机干尽了坏事,结果却始终不能如愿。
不管李瓶儿是怎么死的,她都是最大的赢家。现在又成功收服了玉萧,这等于向目标又进一步。原以为从此就可以掌控一切了,没想到书童拐点银子逃跑了。
这件事对潘金莲影响有限,但对西门庆的打击很大。这是家道衰落的先兆啊!李瓶儿刚死就显现出来了。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西门庆吩咐管役四处查访。
书童已经逃得没影了,找了几天也没有消息。具体是没有抓到,还是抓到又悄悄放了,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件事有点蹊跷,也让他心里更加惶恐不安。
眼下得把丧事办得体面一些,这样多少能挽回一点颜面。“二七”那天,由吴道官领着三十六个道众来做法事。以后“三七”、“四七”、“五七”,西门庆又换了好几拨僧人。
这不是他不肯照顾,而是规矩使然。大凡有钱人家,尤其是官宦人家,为了显示家道兴旺,每个“七”都要用不同的僧道。他不会因为吴道官的殷勤,而刻意降低丧事的规格。
到了正式出殡那天,西门庆更是极尽铺排。除了来安留在家里看门,其他下人全要跟着送葬。再加上亲朋好友,总计不下上千人,队伍排出去有几里长。
他又从提刑所叫了四十个排军,二十个管理冥器,二十个守在坟前,为此还为排军置办了白衣白帽。他又向周守备借了五十名士兵,一个个执枪跨刀排在大门两边。说起来是气派,实际是为了安全。万一武松来寻仇,也能抵挡一阵。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他老觉得武松会来报仇,好像就藏在某处。再加上各种谣言不断,搞得他心神不定的。这人要是做了亏心事,确实害怕鬼来敲门。
就像李瓶儿吧,死前那段时间,老是梦到花子虚来寻仇。其实花子虚的死与她无关,可她还是逃不掉心理的折磨。不管怎样,是她背叛了花子虚,心里愧得慌
而他等于是亲手杀了武大,那心里怎能不虚呢?关键是武松过于强悍,三五十人也未必能拿下。至于他自己那点拳脚,估计一招都接不下来,所以才借点士兵来壮声威。
随着徐阴阳的一声锐叫,陈敬济猛地摔碎了烧火盆。十六名轿夫一起上杠,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出了门。走在最前面的,是宅里的家人、小厮。有的举着铭旌,有的打着纸幡,一个个表情严肃作沉痛状。
跟在锦幡后面的,是纸扎的十二座大绢亭和二十四座小绢亭。这是为死者准备的豪宅,数量质量都属上乘。据说只要在坟前焚化了,死者就能住上高屋大舍。
有了纸扎的楼台馆宇,就得有箱笼桌椅,包括各种日常用品。这些东西和纸房、纸屋一样,都是供死者享受的。排在纸房、纸家具后面的,是数十抬纸扎的金锭银锭。黄的金光闪闪,白的银光耀眼,乍看和真的一模一样。
这些钱除了供死者平时花费,大部分要用来向阎王、判官行贿。他们坚信阴间和阳间一样腐败,只有用金钱铺路才有可能安享富贵,不然就会被打压霸凌。
有了亭台、楼阁,还要金银珠宝;有了金银珠宝,还要佳肴美味;有了佳肴美味,还要丫头、小厮;有了丫头、小厮,还要驴马、车轿。反正在阳间享受过的,到阴间一样不能少。
因为纸扎的比较便宜,其规模往往是生前的数十倍。李瓶儿生前只有两个丫头,现在却扎了二十多个。有的捧碗,有的捧盆;有的倒茶,有的斟酒,全都作恭服温顺状。
跟在纸房、纸人后面的,是具乌黑锃亮的大棺材。棺材板足有七寸多厚,可保一千年不腐不烂。而陈敬济充作孝子,低着头弓着腰,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他的眼睛倒是很贼,不停向两边乱瞟。路边有很多妇女围观,但能看的实在不多。而且衣着很破旧,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同行的女眷都坐在轿子里,他想看也看不到。
跟在吴月娘一行后面的,是亲朋好友中的女性成员。这里面成分比较复杂,有大小官员的夫人、小姐,也有乡绅大户的太太、千金,还有平民百姓的老婆、丫头。
这其中最最亮丽的,莫过于众多的妓女、粉头了。凡是与西门庆有过交易的,以及希望发生交易的,今天都赶过来捧场了。一个个是悲悲戚戚,哭得比主家还要用心。
跟在轿子后面的男性成员,最前面的自然是各级官员。这是最为规范的一队人马,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谁也不会乱走一步,谁也不会乱说一句,那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跟在众多官员后面的,是有点身份的乡绅大户。至于吴大舅、应伯爵这些亲友,因为身份地位高低不一,就没办法严格排序了。谁走在前面,谁走到后面,全凭各人自己定位。
因为西门一族没有男丁,到了坟前还是女性打头阵。随着夫人、太太陆续下轿,坟前顿时亮起一大片白光。所谓,“女要俏,一身孝。”白色对于女性的美丽有种奇异的烘托作用,它让白的更白艳的更艳。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潘金莲的装扮了,那种绮艳让人刻骨铭心。陈敬济一直在偷偷瞄着,美得他直哼哼。前排只有他一个男人,没人与他分享这道风景。
等到众人跪正拜圆了,吴道官这才走到前面,开始大声朗读祭文。因为李瓶儿身世复杂,许多细节只能略过不提。要是把她的婚史都写全了,就不贞淑贤德了。
读完了祭文,众乐人举起喇叭狂吹一通,紧接着又是一通响鞭亮炮。众小厮纷纷举火,将那些纸房纸人全都点了。开始大家还站在前面,拿着竹竿不停地拨弄。后来火势越来越大,边上就没法站人了。
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把几个纸人卷到了半空。纸人在空中熊熊燃烧着,晃晃悠悠飘向了半山腰。众小厮一看连忙追了过去,一个个是手舞足蹈,搞不清是喜是忧。
没等众人追到跟前,山上已经腾起一片大火。把一片绿油油的松柏,全都烧成了黑木桩。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山火又突然转向了。一路上是劈里啪啦,呼啸着朝山脚下扑来。
这下没人敢去救火了,一个个全作抱头鼠窜状。大家也不顾男女有别了,跌跌撞撞向山下逃去。一路上你踩我我踩你,乱得一塌糊涂。孟玉楼刚跑几步脚就崴了,只好扶着兰香往下蹦跶。
只有李衙内不慌也不忙,晃着膀子跟在后面。这份娇态真是千金难买啊!其中最最难忘的,便是那高挑清丽的背影。也许是觉得奇怪吧,孟玉楼便回头望了一眼。
第134章 凶兆频频
这场大火虽然没有烧到人,却让西门庆惊恐异常。这又是家道衰落的征兆!不然怎会发生这种事呢?具体是天灾还是人祸,那就无法预测了。事后吴道官一再解释,但他还是难以释怀。
当晚他睡在了李瓶儿房里,希望李瓶儿的在天之灵能保佑他无灾无难富贵永远。这就有点搞笑了!李瓶儿生前连潘金莲都斗不过,死后却成了无所不能的女飞仙。
他以为李瓶儿会托梦的,可一夜过来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亡魂发怒了吗?他不相信李瓶儿会怪罪,他已经做得很排场了,至少在清河无人能及。
第二天晚上,他又去了李瓶儿房里。为了方便出入,还把楼下房间都开了。迎春和如意几个,依旧各住各的地方。西门庆没有立即睡下,一直对着遗像发呆,搞不清在想什么。
这让迎春、绣春非常不安,就怕他会突然兽性大发。为了避免惨剧发生,她们撺掇如意进去伺候。如意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倒杯茶递了过去。她早就想攀上这棵大树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上前了。
西门庆眼里空洞洞的,看到了又像没有看到。他还沉浸在对李瓶儿的思念中,或者说,他还沉浸在那场山火带来的巨大恐惧中,根本没想过要风花雪月。
后来几天,他一直睡在李瓶儿房里,就像李瓶儿还活着似的。其她几个都很淡定,只有潘金莲咬牙切齿的。这他娘的也太邪门了!与活人争不赢也就算了,现在还败给了一个死鬼。
李瓶儿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个浪子不离不弃?玩花楼离她不过几步远,可西门庆始终没来看一眼。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可到底有什么蹊跷呢?难道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西门庆并不是针对谁,他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叫吃饭就吃饭,叫睡觉就睡觉,一副行尸走肉的丧气样。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此前陈氏和卓二姐死的时候,他连一滴泪都没流过。
那天晚上,他刚在床边坐下来,如意便把热水端来了。如意只穿了一件绿裯衫,把一对巨乳衬得高不可攀。这是她最引以为豪的装备,任何人都不应该无动于衷。
如意先帮他洗了脚,又帮他按摩一会儿。他有好多天没碰女人了,那一刻突然有点冲动。没等他想想清楚,爪子已经伸了进去,结果沾了一手的热奶。
这是如意刻意留的!要想在西门大宅扎根,就必须保住这口热奶。现在吴月娘又怀孕了,将来肯定需要奶娘。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她就是人家的“大奶瓶”。
当然,如果能得到主子的垂青,等于又上了一道保险。想到这里,她主动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端着巨乳移了过去。这是她的谋生手段,也是出人头地的资本。
西门庆本想先许愿的,没想到一股热奶喷进了嘴里,差一点把他呛住。正好他吃药需要人乳,于是便抱着滋滋吸了起来。等他快要喝饱了,这才跃身翻了上去。
他一边往里突进,一边小声夸道:“你身子挺白净嘛,和你娘差不多了。把你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你娘一样。”如意非常谦虚:“只要爹不嫌丑陋,奴婢自当尽力伺候。”
西门庆立即表示:“你伺候得挺好,我很满意。以后你大娘生了孩子,还让你当奶妈。要是你能生个一男半女,就顶你六娘的窝。”如意听了欣喜若狂,腰胯也颠得更快了。
等到那阵痛快劲过后,西门庆突然有点后怕。屋里还供着李瓶儿的灵牌,怎能在心上人的灵前作恶呢?李瓶儿生前并不吃醋,但像这样肆无忌惮地乱搞,无疑是对在天之灵的亵渎。
当晚西门庆没有再乱来,完事后便把如意赶走了。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承接精液的容器,功能和马桶差不了多少。你需要马桶可以理解,但不能搂着马桶过夜吧!
第二天他起得很迟,总担心会发生什么。偏偏绣春又将烛台碰翻了,把幔帐烧掉一截。这又是不祥之兆,不然不会连续发生。他正要发作,来安进来禀报,说看门的大黑狗死了。
西门庆觉得很奇怪,问是怎么回事。来安连忙强调,说不是被打死的,也不是被毒死的。如意笑着给出解释:“没准是累死的吧?这几天它到处找母狗交媾。”
西门庆没觉得好笑,相反却更加恐惧。这也难怪他会乱想,这些天怪事太多了。就在他坐立不安时,玳安捧着书信过来了:“爹,翟老爹来信了。”西门庆连忙接下了。
等他看完了书信,心里突然豁然开朗。原来翟管家来信告诉他,他要升任山东理刑正千户了。还让他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让夏提刑知道了,以防节外生枝。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等于为他解除了魔咒。心里仅存的一点敬畏,也烟消云散了。什么因果报应,什么行善积德,全他娘的是鬼话。如果他不拿银子疏通,哪有今天的飞黄腾达?
看来保佑他的不是李瓶儿,而是无所不能的金银珠宝。为了说明李瓶儿与财运无关,他又兑了四千两银子,让来保和韩道国去松江贩布。绸缎铺则由吴大舅代管。
也许是过于得意吧,他便把翟管家的叮嘱忘了,还向老婆、丫头炫耀。结果丫头传给小厮,小厮传给伙计。没过几天,清河上下都知道他要升官了。有人还借题发挥,说夏提刑得罪了谁,要怎样怎样处置。
这可把夏提刑吓坏了,当即派家人去京城打点。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人家连老婆都没有透露。西门庆自然无从知晓。他也不屑打听,只等着上京谢恩。
后来几天,他依旧在李瓶儿房里歇宿。名义上是怀念故人,实际上是舍不得那对巨乳。如意虽然长得一般,皮肤却白得出奇。再加上是“久旱逢甘霖”,那份殷勤自然非比寻常。
那天西门庆刚刚进了院子,如意便“爹、爹”地迎了出去。西门庆“叭叽”亲了一大口,搂着腰径直往屋里走去。正巧潘金莲在楼上站着,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当天她就向吴月娘告发:“大姐,你说咱们汉子有没有出息。他刚在李瓶儿那边睡了几天,竟然和如意搞上了。”吴月娘根本不关心:“搞就搞呗。他搞的女人多了,也不多这一个。”
潘金莲不禁大失所望,原本是想激她出面的,结果还是那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搞不清是大度,还是麻木?不管怎样,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她不能让蕙莲的故事重演!
第135章 打压乳娘
这当过奴才的人,尤其看不得奴才得意。如果个个都去勾引主子,那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她当五娘也有几年了,可心里感觉还是奴才。一旦与如意以姐妹相称,等于又回到了张大户那段。
这就是她要极力打压的动因!贬低别人才能凸显自己。不过,找茬也得有点理由,不然无法借此发力。可如意行事谨慎,对她也算恭敬恭顺,很难找到什么错处。
那天早上,她在楼上看到如意在院子里洗衣服,便让秋菊去借棒槌。这就纯属欺负人了!因为昨天已经借过一根了。之所以让秋菊再去,就是要激起如意的不满。
如意果然不爽:“昨天借的呢?”秋菊也没多想:“娘说断了,让我再来借一根。”如意一听就明白了:“那你等一下,过会儿我就洗好了。”秋菊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头一掉回去了。
这正是她要达到的效果,但还得装装样子:“你借的棒槌呢?”秋菊气呼呼地说:“如意不肯借,说自己要用呢。”春梅有点不信:“这就奇了啊,‘大白天竟然借不出个干灯盏!’”
秋菊一听又慌了:“娘,小的去上房借。”潘金莲恶狠狠地问:“为什么要去上房?我就是要用她的棒槌。春梅,你再过去借。要是她还不肯,你就狠狠骂她。”
春梅立即赶了过去:“哟,这屋里啥时又冒出一个当家的了?连根棒槌都不肯借了。”如意没好气地说:“谁说不肯借了?我让她等一会儿,可她掉头就走了,难道要我追着送过去吗?”
春梅冷冷一笑:“哼,等你洗好太阳都到中河西了,还怎么洗娘的衣服?”如意一听也火了:“姑娘果然是霸道。你要洗你娘的衣服,我还要洗爹的衣服呢!”
春梅袖子一挽刚要开骂,潘金莲一脚跨了进来:“看把你给狂的。我们这些老婆都死绝了,要你替他洗衣服?”春梅立即跟进:“是啊,这活轮到你来做吗?你够资格吗?”
如意还不服气:“要不是大娘吩咐了,我怎么会揽这些事!”潘金莲奚落道:“那你陪汉子睡觉,也是大娘吩咐的吗?”如意羞得满脸通红:“谁说小的陪爹睡觉了?”
潘金莲只好点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天天迎到院子里,你不嫌肉麻,我还嫌恶心呢。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就是偷出肚子也没有用。”
如意立刻反击:“这话算是说着了!正经有孩子的都死了,何况是没名没分的下人。”潘金莲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心里突地一惊。她薅住头发就是两巴掌:“你这贼淫妇!竟敢和我对吵,简直是来旺媳妇转世了。”
如意一边哭一边挽头发:“小的来得迟,不晓得什么来旺媳妇,小的只知道在爹的府里当奶娘。”潘金莲一把揪住了奶头:“你这是当奶娘吗?我们花钱是让你奶孩子,不是让你奶孩子他爹!”
如意猛地掰开了:“小的不是你奴才,轮不到你来管教,劝你还是歇歇吧。”潘金莲唰地又是一巴掌:“你还挺横啊!今天我就要管管,看你能有什么身翻?”
如意虽然不敢还手,嘴上却一句不让,言语间还暗含讥讽。有些话别人可能听不懂,但她却心知肚明。这是她最忌讳的地方,也最恨别人揭她老底。潘金莲跳跳蹦蹦的,又要撕嘴,又要掐胳膊。
当时迎春、绣春都在边上,但谁也不敢劝解,就怕被连着一起骂。春梅则摩拳擦掌的,恨不得冲上去一起打。只有老冯像无事人一样,坐在边上慢慢捶着衣服。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孟玉楼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如意一看立即奔了过去,哭喊着求“三娘救命”。潘金莲一听更气了,大骂这女人太奸了。说自己就是骂她几句,她竟然撒泼耍赖了。
如意听了自然不服,她又挽袖子又掀衣服,说这里青了那里紫了。潘金莲索性放开手脚,照着小肚子又是几脚。这下孟玉楼不能坐视不管了,连拉带拽把她劝了回去。
就这样潘金莲还不解气,淫妇长淫妇短地骂了半天。恰巧西门庆晚上过来了,还把乱七八糟的工具放下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要转移“工作重心”。
潘金莲趁机拿劲:“走走走,去找你心爱的人吧,不要在这里浪费精力。”西门庆有点糊涂:“你又发什么神经?”潘金莲双手一叉:“我发神经?你去问问,如意是怎么骂我的?”
西门庆有点不相信:“不会吧,她一个下人怎敢骂你呢?”没等潘金莲告状,春梅端着馄饨进来了:“骂骂还是轻的,就差和娘对打了。”西门庆听了更加费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潘金莲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她说的都是她的道理。无非是如意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连根棒槌都不肯借。还怪西门庆不该和下人偷情,搞得下人想入非非的。
西门庆呵呵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没事,明天让她给你磕个头,这样不就结了吗?”潘金莲冷笑道:“你让她给我磕头?看她那个狂劲,恐怕还等着我去认错呢。”
西门庆连忙转移话题:“好了,你就不要记在心上了。赶紧吃饭吧,这鸡丝馄饨特地为你做的。”潘金莲气哼哼地说:“还吃饭呢!我气都气饱了,到现在心口还疼。”
西门庆只好帮她揉揉:“好了,你就消消气吧。明天让任医官给你看看,要什么药随便开。你不是喜欢茉莉花膏吗?那就让他多开几盒,想搽哪里就搽哪里。”
潘金莲没好气地说:“什么“人医官鬼医官”!我看我死了才好呢,反正有人等着顶窝呢!再说了,你家是常死老婆的。要是三年不死老婆,对你来说也是晦气。”
西门庆脸一冷:“说说还来劲了?再废话我就走了。”潘金莲不敢再撒泼耍赖,只好收拾桌子陪他吃饭。别看她刚才还气呼呼的,一旦端起碗来,食欲和性欲一样旺盛。
那种事运动量很大的,吃少了没劲飞啊。等她吃饱了又问:“听说应二要娶小老婆了?”西门庆淡淡说道:“是啊,明天请你们过去呢,据说排场还挺大。”
潘金莲斜着眼问:“这女人是哪来的?不会是你玩剩下的吧?”西门庆大嘴一撇:“我玩那种女人?黑不溜秋的,脸比屁股还大,扔进猪圈里连猪都不拱。”
潘金莲讽刺道:“就你有品味?那如意除了两个猪尿泡大,还有哪里吸引人。”西门庆有点恼火:“你看这死女人,说说又扯到我的身上了。”说完一把将她扔到了床上。
版主:青青的世界于2025_11_10 2:13:55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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